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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袭苍-狼人与琴师_by_shoulder-第17部分

小说: 袭苍-狼人与琴师_by_shoulder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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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玻璃门,穿过枯燥无味的走廊,他们在他专用办公室门口停了一下,不用说也知道场地不适合。最后,他带苍到他们公司的会议室,顺手打开天花板的日光灯与空调。在他敏锐的听觉下,日光灯发出细微的声响,空调开始嗡隆隆地运转。
  整体来说,他们公司的装潢乏善可陈,但是会议室的陈设却相当高级,除了超大尺寸的液晶屏幕、视频会议等计算机设备、硬质玻璃白板之外,连桌子都是仿石桌面的大型会议桌。
  “你们的会议室很不错。”苍环顾了一下,这么说。
  “也就只有这里不错而已。”
  苍把怒沧琴拿出来放在会议桌上,虽然配置的计算机椅可以调整高度,但就是不太对劲。可能因为椅子有轮子的关系,感觉上不是那么稳当。袭灭天来正想开口说什么,苍突然脱掉鞋子,整个人爬到桌面上盘腿而坐,然后把古琴放在腿上。
  “抱歉,失礼了。”苍淡淡的语调中,有种很难形容的愉悦与兴致。
  “才怪,你根本一点都不觉得抱歉吧?”
  苍轻笑了一声,稍稍调整琴弦,对于苍、对于古琴,日光灯的色泽怎么看都不对味。袭灭天来望了抱着古琴调弦的苍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就走过去关掉电灯。骤然降临的黑暗中,他看到苍抬眼注视他,却没有开口说什么。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关灯,就好像认为他关灯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你过来坐这里。”苍指指自己前方的桌面,意思是叫他也爬上桌子。
  他看了苍一眼,一言不发地过去,脱掉黑色短靴,盘腿坐在苍面前。紧闭的玻璃帷幕透入夜晚的微光,昏暗不明的会议室中,两个人面对面盘腿坐在会议桌上,若有第三者看到,一定觉得这景象超级诡异。
  “古琴的音量很小。”苍忽然开口低声说:“它也不需要有太响亮的声音,因为……”
  他看着苍微微落下眼帘。
  “古琴的琴音,仅属于抚琴人自己,与抚琴人的知音。”
  黑暗中,指动音起,气流微妙扰动,细腻的振颤直指心底,萦绕出此时此刻无可取代的“天波”一曲。
  
  
  二十四、狼人的存在
  
  那天晚上,灰色大狼在凌晨四点左右才窝去床上,在枕头堆间一下子这样趴、一下子那样趴,狼爪子巴遍了每个枕头,鼻子这边拱拱、那边蹭蹭,狼尾巴摆过来晃过去,滚到天色大亮也没有睡着。绝对不是因为苍直截了当地说他是他的知音的缘故,一定是晚餐餐后那杯奶茶的关系,一定是。
  周一早上七点不到,一夜无眠的袭灭天来干脆起来,化成人形上网溜达。跟人类的许多宅男宅女一样,不知道要做什么的时候,最后往往试图在网络世界寻找一点能让自己产生兴趣的东西。没有特别想找什么,他无聊地随便点选网页,看看入口网站收集的新闻。政治丑闻、抢劫运钞车、虐待儿童、利用善心的诈骗、情侣吵架闹出人命……人类社会中的晦暗丑恶,化成计算机屏幕上无机文字,冰冷冷的没有一点感觉。在国际新闻类,瞄过某地的战火报导、某地的经济策略,他暗红色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一个攸关己身的关键词:狼人。
  那是来自某个国家、不起眼的一则小新闻,内容提到有科学家坚信狼人确实存在,声称掌握了一些遗迹证据,根据各地流传的狼人故事,认为如能取得狼人的基因,将是人类生命医学的重大突破。这样的新闻想必不会引起多少注意,就像很多莫名其妙、毫无意义的研究成果不断发表,都只不过是文字海洋中稍纵即逝的一点小小波澜而已。但袭灭天来却没办法不当一回事地抛诸脑后,毕竟,他就是狼人。
  他想着,突然有这样的报导,是否表示这世界上仍然有其他狼人存在?也许泄漏了点行迹,所以让好事的人类紧追不放?如果苍看到这则报导会不会有什么想法?虽然他并不认为现阶段苍会想得到他居然是狼人,可是……骨子里的他其实很想让苍知道……他是谁。他希望苍看到,他隐藏在人后、属于最真实的他的那一面。
  他甚至想象过,化为灰色大狼的他咬断苍脖子的情景。而他也想象过,用狼鼻子磨蹭苍的脸的感觉。天差地别的意念,在脑子里却只是一瞬间的转换。
  他想象不出,苍知道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熟练地操作计算机,在某个搜索引擎服务网站订阅了以“狼人”为关键词的新闻快讯。之后只要有关于狼人的新闻,系统会汇整起来发到他的电子邮件信箱。
  很久以前,他随着戒神老者漂泊天涯,每个地方最多不待超过十年。狼人的寿命比人类长,根据老者说,健康的狼人活超过两百岁很平常。这会有个问题,在过去人类寿命短、衰老快的时代,如果长期共同相处,狼人的年龄会显得停滞不前。对人类来说,十几二十年甚至三、四十年都维持差不多模样是件很诡异的事。老者告诫过他,绝对不能在同个地方停留太久,免得人类起疑。最好在转换地方的时候,以制度松散的小地方为过渡,比较容易解决身份的问题。
  随着人类医学的进步,人类的寿命也延长许多,现在活到九十、一百岁的人类不在少数,年过四十看起来仍然像二十几岁的人类也很多,所以身为狼人的袭灭天来混杂在其中,也就不再需要那么频繁地转换地方。他不太清楚自己的年龄,也从没刻意去记过,以生理机能来说是青壮年期的狼人就是了。老者走后,他一直把自己局限在自己的世界里过活,跟外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同在人类的无名历史外围看着一幕幕戏剧。现在回头去看,他有些讶异自己能如此安然自得地度过堪称是孤寂无聊的岁月。独自到每一个地方,独自进食,独自娱乐,独自入眠,人类的许多创作是他最好的同伴,一本书,一张唱片,一部影片。
  现在,他有一位琴师。
  而且,他是琴师的知音。
  袭灭天来轻轻闭上双眼,把头往后靠在计算机椅背上,慢慢转圈。
  
  ☆
  
  周二那天晚上,袭灭天来像之前一样去古琴协会找苍。这回苍没有在教学生弹琴,而是坐在琴凳上保养琴弦。他进去的时候,苍正拿着一团东西以稳定的速度与力道轻轻拭过一根琴弦。
  “琴弦七到十天要保养一次,否则触感会变得干涩,也会影响音色。”苍说着,继续用那团看起来像湿掉冰糖的东西擦弦。
  “这是什么东西?”
  “你说这吗?这是桃树的树脂,有人称为桃胶,是保养琴弦的好东西。”苍说,拿那团桃胶在琴桌上一个小碟子里沾沾水,在盘缘把多余的水刮掉,继续慢慢擦弦。
  琴室里略为昏黄的灯光,苍从容安闲的神态与动作,从其他琴室传来的渺渺琴声,勾勒出分外安稳宁静的美好氛围,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苍没有在弹琴,却仍然传递出一种安稳的气质。
  苍用桃胶沾水仔细涂抹每根琴弦,然后放着让琴弦稍微阴干。
  “把门也打开好了。”苍说。
  窗子开着,门也打开的话,空气流通,琴弦比较容易干。袭灭天来起身把门打开,外面细碎的交谈声与琴声更加清楚。他站在门口,往后面望去,从这里看不到琴亭,被一排屋子挡住了。
  “保养琴弦要花点时间,晚点等人都走了,我们再去琴亭好了。”苍说。
  袭灭天来回头,目光对上苍的,再一次,他们想到的又是同件事。
  “认识我之前,你也常在黑暗中弹琴吗?”袭灭天来忽然开口问。
  苍摇摇头:“我曾在月色明朗的晚上,在自家阳台弹过琴,不过那样的光线其实很充足,一点也不暗。真正第一次在黑暗中弹琴,就是被你听到的那次。”
  从此以后,苍就经常在黑暗中弹琴,琴亭中、荒山的坪顶上、桐花树下、他们公司的会议桌上。现代化会议室的会议桌相形之下是最不具备与古琴相衬美感的场所,但不知为何现在想起来有种无法言喻的特殊感觉。
  “我喜欢黑暗。比起白昼,我喜欢夜晚。”袭灭天来平静地说。
  苍瞥了他一眼,淡淡说:“感觉得出来。”
  袭灭天来不再说什么,坐下来看苍用一块质地柔细的干布抹过琴弦,每根弦从左到右抹一次,又从右到左抹一次,力道很轻很轻,几乎像是抚摸。然后,苍又拿起桃胶,沾一点点水,为琴弦上第二次胶,这回沾的水似乎比较少些,擦拭得依然慢而仔细。
  “我们家里都是早睡早起,习惯了,而且我睡得多,所以基本上不太能熬夜,但这并不是说就不能尝试看看。”
  “什么意思?”
  “如果有什么更远的地方想一起去的话。我猜类似上次那样的地方你知道不只一个,而那里是最近的一个。”
  袭灭天来凝视了苍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开口:“是不只那里。”
  有一天,他将带苍去每一个他原本认为仅属于他自己的地方。而,会不会有一天,他将在其中一个地方,告诉苍一切?他们的结局,会是什么?
  灵魂里的狼性隐隐蠢动,他忽然又觉得苍的血肉气息鲜明起来,与琴室里木头的味道、桃胶的味道揉合成难以言喻的氛围,矛盾地同时刺激以及安抚他的神经。
  “我去泡茶,你要不要?”苍把桃胶放在一个小瓷盒里。
  袭灭天来摇头,他不认为现在的自己适合再接受任何刺激性的东西。苍离开琴室,去茶水间煮水泡茶,像之前那样把他单独留在琴室里。
  袭灭天来倾身凝视上过第二次桃胶的琴弦,丝质的弦在琴室的照明下反映出一点微光,带着水气的桃树树脂滋润了经常暴露在空气中、被琴师手指挑动而渐渐干涩的丝弦,使得七根粗细不一的弦再度生气盎然。他看书上写,爱琴的人,认为古琴的七根琴弦是具有生命的东西,需要细心呵护。他看苍弹琴的时候,有时挑弦的幅度相当大,可想而知琴弦的弹性甚佳。上次在荒山坪顶他轻抚过最粗的那根弦,指腹传递的感觉告诉他,琴弦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可是他总觉得,只要他贸然伸手随便去碰,即使只是轻抚,琴弦就很可能会断。
  “你想的话,你可以替我擦弦。”苍温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依然带着隐约却又清晰的愉悦感。
  “我才不要。”
  “琴弦其实是很强韧的东西,尽管看起来好像很纤细,不然也经不起弹奏。有博物馆收藏的千年古琴,当时留下的琴弦虽然松弛了,却还能拨动。”苍坐下来,把弥漫着茶香的陶杯放在一旁,拿起干布再度慢慢擦拭琴弦。苍的动作缓慢稳定,彷佛有种特殊的韵律,一瞬间,袭灭天来突然有点想要体会,那样有力而温文的手指如果爬顺过他的灰色狼毛会是什么感觉。
  ……不过是无聊的想象。他告诉自己。
  苍从不同方向把琴弦擦了两遍,然后悠然地调整琴弦,间或轻轻挑动琴弦,听看看音色。被拨动的琴弦发出细微的音声,低低的,彷佛在耳语。
  “你听。”苍说。
  袭灭天来稍稍弯身偏过头把耳朵凑近古琴,灰色的长发垂落到琴上。苍右手轻拨琴弦,左手不按弦,却伸过来很自然地撩开他的头发,霎时,一种微麻的感觉延伸到他头皮深处。
  “有觉得不一样吗?”
  他抬头看着苍,望入那双平静温润的紫灰色眼眸。忽然好想好想,把鼻子往苍的手心上磨蹭。他移开视线,不让目光落到苍的手上。
  “……声音似乎变得比较饱满。”他说,跟周日那天晚上在会议室中听到的相比,琴音好像稍微圆润。他不确定是不是现在古琴放在琴桌上的关系,还是弦上过胶的影响。
  苍的眼里蕴开笑意,淡淡开口说:“饱满,很贴切的形容。”
  他沉默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开口说:“现在能弹了么?我想听《流水》。”
  苍瞥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帘低声说:“我想先弹另一段。”
  “另一段?”他注意到苍说的不是另一曲。
  苍没有继续说什么,轻轻闭上眼睛,凝神静心,然后慢慢挑动琴弦,更形温润清澈的琴音谱出一段他曾经听过一次的短短曲段。不是那么熟悉,却难以忘怀,因为……那是为他而有的“流”。是“流”而非“流水”,却同样是为知音而奏。
  曲调比上次更长了些,旋律已然成型。
  “你还记得么?”
  他凝视苍,没有开口。
  “不记得也很正常,不过是一小段而已。”苍落下眼睫。
  “……谁说我不记得?”
  苍抬眼看他。
  “这首曲子完成的话,我要第一个听。”
  苍笑出声音来:“当然。”苍停了一会儿,轻声继续说:“不只这首,还有《天波》,还有之后的每一首,如果有的话。”苍的语调平和安然,似乎对苍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宣示,也不是承诺,而只是平平淡淡地阐述事实。似乎苍就是会这么做,无须刻意遵守什么。
  他没有开口,忽然想到老者说的故事中那个背叛红发狼人的人类少女。也许,少女的愤恨,是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觉得自己是遭受欺骗的。也许站在少女的立场,早在彼此投入热烈感情之前,对方就该让她知道真相,那么她就不会陷进去,不会选择跟一个非我物种编织深刻的关联。
  也许有一天当苍知道真相时,也会认为他有罪。是他不该隐瞒自己是异类的事实,让苍错把并非人类的他当作知音。
  意识里的灰色大狼突然亟欲挣破人形的表象窜出,不为什么,只想释放最原始初朴的灵魂。那种冲动强烈得让他几乎不想再按捺。
  “我要先走。”他冲口说。
  苍看了看他,淡淡说:“突然想到有事吗?嗯,那你先走吧!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袭灭天来开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什么都没说。他离开古琴协会,一路飚车回家。他像旋风一样进门,直接来到衣柜前,猛然打开柜门,穿衣镜映出他的身影。镜中的灰发男人,暗红色的眼睛异样深沉地发光,那样的眼神怎么都不能说是寻常。即使外表看起来再怎么像人,他毕竟不是人类。
  灰发男人脱去身上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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