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中莲-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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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活下去就是这麼回事。
许多生命共同生存之类的,就是这麼回事。
就算丑陋、就算悲惨、就算哀伤,这个有著抬头上望就能看到广阔蓝天,吹拂围绕著身躯的轻柔微风,孕育出无尽生命的世界仍是令人钟爱。
又比如说。
就算将它创造成了寸草不生、飞禽走兽无不绝迹,灰暗云霭满布、触目所及仅见断垣残瓦的废墟世界。
对你而言还能剩下什麼呢?
只有被下了命令才能动、徒具人形外貌的人偶所服从,只有被失去心的强者所服从。
就算这样你也要成为王吗?
成为只有孤独随侍身旁的、寂寞的王吗?
「蓝染。」
紧皱眉头,眼神闪著坚定目光,一护笔直地凝视著蓝染。
「崩玉不会让你拿去作恶的,绝对。」
以稳重又沉静的声音像是对自己立誓似的落下话语,在毫不迷惑的简洁语句中,可以看出不被动摇的觉悟及百折不弯的信念。
明白了蓝染对这个世界没有半分留恋,想赴往虚圈、使用崩玉将破面成体化,也是为了要毁灭这个世界吧。
那麼他也决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在知道崩玉藏於己身的时候、在知道蓝染想要这个崩玉的时候,一护就下了决心了。
在这之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蓝染犯下罪愆。
「我跟你一起走。」
语毕,不只是蓝染,市丸和东仙,以及包围住他们,静待事态发展而秉息不动的死神们,全都连呼吸都忘了似的僵住了,瞠目结舌地盯著一护。
就好像是连空气的挪动、自己体内血液流淌的声音都能听到似的,宛如整个世界都沉眠了的寂静蔓延。
「……你、你在说什麼……?」
打破了令人无法忍受的沉默,浮竹瞪著双眼露出泫然欲泣的扭曲表情,愣愣地低喃。
「一护,这个世界就是你生存下去的地方……你没有必要跟蓝染一起离开!」
「浮竹先生,」
对著惨白著脸死命把话说下去的浮竹,一护投以再平稳不过的笑容。
「我喜欢这个世界。虽然之前说过这跟喜欢还是讨厌不是同个水平的问题啦,不过这个世界啊、还有这里的大家,我都很喜欢。」
一护以温柔的眼神环视著周围的死神们。
「所以,为了不让这边这个大叔拿崩玉做坏事、不让他对大家动手,我得好好地看住他才行啊。」
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说著的一护视线前端,是尚未自呆怔中回神的蓝染。
「你没有必要牺牲自己!」
怎麼也无法苟同的浮竹抛来了悲痛的喊叫。
「浮竹说的没错,我们可不是会让你自己一人背负所有的窝囊废或鳖三。你只要什麼都不用想地在这里待下来就好了,要是他们为了崩玉而攻打过来,只要全力将之击垮就行了。」
附和了浮竹,日番谷带著强而有力的翡翠双眸,以冷硬的声音定论。
「……我讨厌你们之间有斗争。」
被日番谷直射而来的锐利眼神盯住,一护突地露出苦笑。
「而且我一点都不觉得那是牺牲。」
一护边说著、眼睛自然而然地朝向了蓝染。
「我啊,不想要你犯下更多罪恶,我想阻止你。这不是牺牲那种崇高的情结,只是我自己的私心而已。」
正面接下一护视线的蓝染,双眸像是因炫目而微眯了起来。那对桧木色的瞳眸,流转著嘲弄、惊愕、踌躇,以及细细渗出的、珍视。
「那就称之为牺牲!」
在这时,白哉近似於严苛责备的恫喝声令空气为之一震。
「一护!你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虚,认为无法再待在这里、所以才说要到蓝染那边去吗!不许你自以为是!不许你自作主张!开了个洞的话只要把它塞起来就好了!你身为虚也不过就这点小事不是吗!」
「队长说的对!你这家伙、不要擅自开这种鬼玩笑啊!」
「白哉……恋次……」
将谨守规矩视为第一优先的大贵族当家,竟说出把空洞塞起来就好的这般无理取闹的话、还怒吼著身为虚也不过就是这点小事而已。怒气腾腾却也像带著恳求似的,秀丽的容貌上露出丝毫不像往常的表情看著一护。一旁的恋次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孔也更加险恶了起来,浑身充斥著几乎要把人拉过来揪住衣领的气势。不止是这两个人,浮竹、日番谷、还有其他的死神们,也都毫不犹豫「一护是同伴」、「一护活下去的地方在这里」地喊著。多麼温柔体贴、令人珍爱的死神们啊。
正因为,明白那些话没有任何一丝的谎言及虚伪。正因为,明白他们流露出的、仅有温暖人心的感情。
成了虚的一护,才能将自怨自哀、自顾自怜的情绪扔到九霄云外,坦然地接受了这样的自己。他们的这份温柔,让他更想对他们撒娇。
但是。
「不是的,我不是因为自己是虚才要跟这个人走。」
无可救药的肆意妄为、冷酷无情。
已无法再导正的,那如复杂性骨折般的扭曲个性。
即使有想要的东西也不说出口,逞强又笨拙的令人怜悯的他。
「是因为这个人希望带我走,所以我才跟他离开。」
凛然落话的一护的台词,让东仙确实感受到胸口一阵颤动,而后像是要将自身躯深处不断流泄而出的各式各样的情感给抑住似的紧握手心,百感交集的为对方献上了祝福。
为了不让声音漏出半点似的,市丸将嘴唇紧抿成一直线,脸上浮出似惑似泣的微妙表情看著一护。
「你有好好在听吗?」
一护不高兴似的压低了声音,摆著一张正在闷气似的表情,看著全然没有反应的蓝染。
「……我在听。」
泄出像是叹息似的低喃,蓝染终於开了口。但自他那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还有似乎被剥去了所有情绪的表情里,难以推敲他目前的思绪。
「我会好好矫正你的恶劣本性,可要有所觉悟啊。」
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的反应,一护仅是笔直地盯著蓝染。男人并没有避开少年的强力目光,维持著窥探不出一丝情感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回望著他。
「……一护!」
此时就像是要将一护的注意力自蓝染那里拉回来似的,浮竹以隐藏不住渗出悲痛的声音粗哑地喊著。
「浮竹先生。」
带著隐约有著哀伤的微笑,一护转而看向喊叫的浮竹。
「你答应过我了吧!?你忘了吗?」
感觉自己已忍受不了一护那胸口有著郁抑似的微笑,浮竹拼死地愈说愈激昂。
不论是什麼状况,在一护那近乎固执的原则下,他绝对不会打破承诺、也不会说出谎言。
确信著这一点,浮竹组出字句。
「那时候你说过了吧!?若是仍是健在,就算要将你异动到别的队上、你也会留在我身……」
但,说到这里的浮竹倏地噤声不语了。
『如果我无病无痛,还是精神满满地当个死神的话。』
那时一护说出的话语,鲜明地在脑海里复苏了。精神满满地当个『死神』的话——一护确实是这麼说的。
浮竹下意识地凝视著一护,凝视著他胸口上的空洞,而一护则微眯著沉稳又哀伤的双眼直盯著浮竹。那对透明玻璃似地闪耀著的浓蜂蜜色双眸,让浮竹发现他方才的所思所想都确实无误,於是嘴角不禁扭曲了。
就算一护离开了这里,就算不留在自己身边。
他也没有违背约定,没有打破承诺。
因为,一护已经不是『死神』了。
在理解了的瞬间,向浮竹袭来的是无止尽的绝望。对於一护将要离开的事,也对於再也没有任何能够不斩断和一护间连系的方法的自己,感到绝望。
「一护……」
发现自己再说下去也毫无意义的浮竹,抱著宛如胸口就要被撕扯开来的痛楚,连凝望一护都做不到、虚弱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浮竹先生。」
「……不要走,一护……」
「……」
「求你别走……」
打从开口之初就明白这是言之无用的事。
他知道一护的意志有多坚强,只要决定了,就会对己身灵魂起誓进行到底。那孩子的信念及誓言,是谁也无法将之推翻的。
即便如此,浮竹还是像个只知道这句话的小孩子一般,不断地重覆著相同的台词。即使明白,那只会令一护更加感到悲伤也一样。
「浮竹先生。」
一护像是在呼唤似的声音,令满脸苦涩的浮竹缓缓地抬起了头,触目所及的视线前端,是满含慈爱的一护那温和的微笑。
「你很温柔也很亲切,坦然地待在你身边的感觉也很好……所以信赖著你、并且可以给予帮助的人,除了我以外还有很多很多人存在。」
虽然清音或仙太郎的话就有点过头了啦,一护小声无奈地露出苦笑。
「但是,这个人不一样。不需要任何人、凡事无谓、也不信任任何人……所以不告诉他是不行的,就算使用崩玉做出破面、毁坏了这个世界……」
一护边说著边低下了头,轻轻地碰了碰自己有著空洞的胸口。
「在那之后什麼都不会留下来。在崩溃之前要是一直、一直都是空虚而无所寄托的话,一定会像虚一样,胸口也会开了个洞吧……但不论是谁都无法将那个空洞埋盖填补的。」
抬起头来的一护琥珀色的双眸,彷佛可见其照耀出炫目的强力光辉。投射而来的目光,夺去了浮竹的话语。
「是我的话就办得到……这不是自恋,只是认为只有我才做得到。」
对於自己的话语没有半分迷惘,他露出了凛然不受动摇的表情。
与他的发丝呈现相同橙色、耀眼夺目的灵压宛如烈阳一般,宛如不论怎麼伸长了手、怎麼祈求冀望也绝对碰触不到的烈阳一般,离浮竹他们更加地遥远了。
连伸出手这件事都做不到的遥远,就是现在的一护所在之处。
「……一护君。」
在像是耗尽了所有心神、只能怔然呆立的浮竹一旁,一手扶著头上的帽笠,京乐以带著忧虑的目光出声叫住了一护。
笔直看著京乐的一护,那坚定的眼神和他非常地相像。
『我希望你们能支持他贯彻自己的生存之道。』
边说著边对京乐低下了头,比谁都还要疼爱慈惠著一护的、他的父亲。
「那就是,你的生存之道吗?」
秉住了呼吸似的真挚万分地看著一护,京乐静静地问道。
随后,一护毫不犹豫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京乐!!』
此时,直到方才都一直沉默不语的浦原,传来了责难似的锐气声音。
给予那孩子安稳和乐吧。
令他不露出哀伤表情、令他不必强颜欢笑、令他不会郁结在心。
仅仅,给予他幸福。
持续地盼望,持续地祈愿著。
恒长久远地,不论在何时,就只冀望如此而已。
『那个人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浦原以能够感受到怨怼的阴暗声调责备著京乐。
「喜助君……」
『只是希望他能够在那边的世界里,安心平稳地生活著,只是这样而已!希望因为我们的缘故而失去了性命的他,能够在魂魄再次转生到现世之前的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别再被夺走任何东西、能够幸福地过下去!明知如此你还要眼睁睁地看著一护小弟踏上那条荆棘的道路吗!?』
浦原的叫喊宛若忏悔。
身处自己绝对无法再步入的世界里的一护,即将离开此地而前往更遥远之处,对於在物质面上怎麼也无法阻止的自己,深深悔恨地诅咒憎恨不已。那几乎要将身体撕裂的焦躁与无力感,除却浦原自身以外无人得以体会吧。
京乐能够理解浦原的心思,但是,在面对强而有力、笔直地正面望来的一护的双眸时,就算讨厌,他也明白他们再说什麼也无法改变他的意思了。
再怎麼说,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去动摇或是重挫一护的觉悟及决心。正因为把一护看得很重要,所以那些都是多余的。
「希望一护君能『保护著想要保护的事物、实践认为是正确之道的事』,他这样说了吧?最先要尊重的,还是一护君的想法喔。」
正因为当初无视於一护的意见,而将崩玉隐藏在他身上的是他们,就算那个时候,一护还只是个无法表达意见的婴儿也一样。
「……」
像是领会到京乐不容分辨的言下之意,在不甚清晰萤幕另一端,浦原端整的容貌些微地歪斜了。
「一护君他,希望惣右介君不将崩玉用於恶途,想导正他的处事之道。这全都是他自己的想法,你认为我们有阻止他的权利吗?」
『但是……』
京乐告诫似的话语,让浦原随即欲加反驳。
但这时。
『换我,浦原。』
唐突地,带著奇妙沉著的低沉嗓音传向了浦原。
不是从死神们那边,而是自萤幕中。
「「「!!」」」
『?!』
秉息以待地听著对话的死神们、京乐及浮竹、蓝染等人,以及被叫住名字的浦原,全都秉住了呼吸。
只有一护不躁不惊、毫无动摇,以沉静稳重的模样静静地伫立著。而后在新出现的身影映照到萤幕上之前,他绽开了嘴角,露出了似是没辙、但又满溢出温和的表情说著。
「……本来想著如果这麼做的话,真的好吗。但是,『保护著想要保护的事物、实践认为是正确之道的事』,是你跟我说了不知几次的话嘛。」
老爸。
『……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笨蛋儿子。』
叫著一护习以为常的昵称,一心挑起了嘴角,咧出一抹精悍的笑容。
「笨蛋是多余的,混帐老爸。」
一护像是料想不到地皱起了眉头。
在一片寂静的这个场合里,两人蛮不在乎的声音就如同日常生活似的响起。
『一心,为什麼你会在这里……』
『夜一通知我所以才来的……你脑袋里全都是那边的事,根本就没注意到这里。』
一心若无其事地回答了茫然若失的浦原。
「那个、该不会是各务一心吧……?」
「没错……」
「他是一护的父亲?」
即使目睹了摆在眼前的本人也一样无法置信似的,死神们纷纷漏出低语。连没想到一心竟然会在这时候出现的蓝染等人,就算嘴上不漏半点口风,表情也都带上了微微的诧异。
『……你那模样,还不赖嘛,虽然比起我来还是差了点。』
「罗嗦——」
对於摆明就是在说他胸口上空洞的事的一心,一护间不容发地回了嘴。而后对方看著一护的目光,倏地混入了苦涩。
『……抱歉啦,让你遇到了很多辛苦的事。』
「……道歉什麼的就不用了。」
一心那难得一见带著愁绪和感伤的表情以及安抚的话语,让一护不自在地僵住了。
不过,三年不见的父亲顶著万年不变的胡渣脸,总是慈祥地关注自己成长的那副温柔又坚定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