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军-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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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时是跟炮营在一起吗?庆幸得很,枪弹无眼,幸好你没事。怎么样?没有受委屈吧?”
“贵军纪律严明,梁某感激不尽。龙司令真是大才槃槃,没想到半年多的时光,竟然发展到如此境地﹍﹍”
“过奖了。相聚就是缘分。梁先生,蒙山军已非昨日可比,参加我军吧,绝不会委屈梁先生的前程。我诚信诚意地请你过来,当初留下的兄弟,现在都是我的骨干了。不要急,你想想。这回咱们有时间。”龙谦开门见山地招揽梁华达,并不以他当初的拒绝为意。
“他认识贵军的司令官?”司徒均疑惑地问。
“说来话长,去年年初,我们曾奇袭毛阳镇,俘虏了此人。当时他是曹锟手下的工程队队官,他们在蒙山待了好长时间,一部分人加入我军的,现在当营长、连长的都有。一部分人却不愿意,我们司令也不为难,都释放了。想不到这次他又做了俘虏。”看到梁华达的目光望过来,宁时俊微微颔首。
“你们采取了团、营、连的编制?”司徒均在德国受训既久,习惯了德国陆军的编制,这些注定为后世通用的编制名城听起来很亲切,而官军所采用的翼、队、棚等编制反而感到很别扭。
“是呀,当初蒙山整军,司令便讲了德国陆军的编制,我们目前还没有团一级的编制,但我想很快就有了吧。”
“你们司令去过德国?”
“我们司令跟你的经历有点像,不过他是在美国长大的。去没去过德国,我可不知道。”
“原来如此。”难怪初次接触这位土匪司令,司徒均便感到此人与他回国后所见的所有人都不同。
宁时俊奉命考校司徒均,一路上便与其围绕着参谋业务聊起来,俩人彼此都感到惊讶,司徒均想不到这支土匪部队已经有着相对完善的参谋业务,而司徒均偶尔流露的一些观点和见识,也让宁时俊佩服,等到了陈家崖,宁时俊已经认定此人确实有点才学,绝不是骗子。
司徒均惊讶地注意到寨门前的土路上聚集了无数的百姓,他们看到蒙山军的大队过来,发出了欢呼声。很多百姓迎上前来,拉住士兵们问讯着什么,这番景象,倒让司徒均吃了一惊。
宁时俊黯然,“我军士兵,多有附近村庄的子弟,这一次阵亡不小,怕是要村村戴孝,户户哭声了。”
司令部未在陈家崖停留,穿过陈家崖进入了郑家庄,更多的百姓迎出村子,打听自己的子弟下落。虽然不免有凄惨景象,但司徒均却可以断定这支军队深受百姓的爱戴——一位老者拉住了牵着马步行的宁时俊,“参谋长,你们可算回来啦。俺们一直惦记着队伍呢。龙司令他好吧?”
“司令就在后面,官军占领庄子,没有祸害大伙儿吧?”
到处是同样的情景,司徒均感到就像到了家。他参加袁世凯的部队好几个月了,从未见过如此水乳交融的景象。刚进郑家大宅,百姓们已经送来了开水和干粮,就像是自己的子弟出门征战回来一样,整个村子都散发着喜庆的气氛。
“这真是一支了不起的军队。”司徒均想,“倒是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所以当龙谦安排司徒均住在司令部,他立即爽快地答应了。
第十七节王士珍一
龙谦回到郑家庄,诸事缠身,特别是阵亡官兵的安葬,他是要亲自参与并主持仪式的。匡头集丢下了百十余弟兄,都要挖出抬回来重新安葬。郑家庄已经设了一块墓地作为阵亡官兵的公墓,已经葬入墓地的士兵都有棺木,都刻了石质墓碑,墓碑整齐地排列着,像蒙山军上cao时的队列。
士兵们对于部队的做法很认可。特别是他们愿意聆听他们的司令官在阵亡官兵安葬仪式上的讲话。
墓地占了龙谦名下的那份土地,如今已有规模,但还是安置不下这一次阵亡的二百余官兵。鲁山、王明远、封国柱及叶延冰等都表示可以拿出他们的土地做公墓。龙谦去墓地的时候,几百号人(大多是村民们)正在挖着墓穴。棺木的任务已经分配至根据地的所有村子,全部做好还需要数ri的时间。
龙谦一直重视这些仪式,将其当做培养军人荣誉感和团队jing神的教堂。一直忙到第二ri中午,听许公持说最大的俘虏王士珍还在绝食中,想了想,没叫别人,只带了司徒均去看望,第一次真实地见到了有“新军三杰之首”之称的王士珍。
王士珍坠马跌伤了左股,是用担架抬回来的。至龙谦见到他,他已经绝食至第四ri了。
根据龙谦的命令,王士珍被抬回来后直接安排在郑家大宅的一间僻静厢房里,为了让他安心,特意从俘虏堆里找来了王士珍之前的勤务兵专门护理他。
“冠儒(王士珍号)先生何苦如此?”龙谦带了司徒均进的门来,命令服侍他的那个勤务兵俘虏暂且出去,“若是您陷于外敌之手,绝食明志,以报国家,那是军人的气节。龙谦唯有钦佩二字。但先生今ri之为,就令我不解了。不知先生现在以身相殉的,是国家?是民族?还是袁世凯个人?”
“哼,”身材羸弱,面容清癯的王士珍转过脸去,不屑一见。
龙谦的话,倒是震动了司徒均。本来蒙山军所见所为,就甚为新鲜,现在龙谦一番话,将军人的气节提到了民族、国家的高度,顿时令司徒均jing神一振。他不远万里回到故国,不久是追求这个吗?在新军的几个月,从来没有人提民族、国家的概念,那些自视甚高的新军将领们,开口闭口都是朝廷,太后,以及上峰。
“王先生的大名,龙谦早有耳闻。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一个糊涂虫,古人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诚哉斯言!”龙谦毫不客气。
王士珍被此言所激,调转身来,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目,“一个土匪,也敢妄谈国家、民族!”
“不知王先生所言的土匪,何为标准?王先生又是凭什么断言我蒙山军就是土匪呢?”
王士珍再次闭上了双目,不理龙谦了。
“我蒙山军不扰民,不抢掠,不**妇人,不虐杀俘虏,兴利灭害,哪一点可以与土匪挂上号?以王先生之见识,见过如此优待俘虏的土匪吗?”他一指桌上的鸡汤,“我军伤员尚无此待遇。我是敬你为曾为国征战的先辈军人,可不是为了养一肉票,找你的主子去索取赎金。”
司徒均几乎要笑出声,咳嗽几声,总算掩饰过去。
“王先生想必是不服气,以新军三杰之才,竟然败在一个无名之卒手中。”龙谦微微一笑,在王士珍对面的椅子上落座,“不过,如果您以为是大一失荆州,那就错了!就你们所谓小站jing兵的水平,来一次败一次,来两回输两回。不信,咱们走着瞧。”龙谦说完,掉头就走,却故意将司徒均留在了房间。
“仔细给我盯住此人,不可大意。”龙谦嘱咐站在门口的两个jing卫连士兵。
宁时俊匆匆过来,在院门口遇见了龙谦。
“怎么样?原意投降吗?”宁时俊得龙谦指示,有待王士珍,他以为龙谦又在打着招降纳叛的主意了。
“谈何容易!此人愚忠满清朝廷,不会那么轻易投诚的。司徒均在国外长大,受的都是西洋教育,封建礼教这一套他是不理会的。既然他回国投军,除却想出人头地外,他对祖国是热爱是真的。西洋人对国家民族的观念与现阶段的我国有很大差别,君臣父子那一套不存在。你这几天带他参观一切,训练,内务,包括咱们的参谋业务,除掉情报那一块,都可以看。等他看过了,就会比较,就会重新选择。但王士珍不同,在王士珍心里,国家就是朝廷,朝廷就是皇帝,太后,民族观念更是糊涂之至。他之所以选择绝食,一来是羞愧,二来觉着没脸见袁世凯,未必就真想死。不过此人曾随叶志超在朝鲜抗ri,跟ri本鬼子真刀真枪地干过,也算是为国有功。我龙谦对于曾为国征战的军人向来尊敬,就凭这一点,咱们不能慢待于他。我留下司徒均,比我跟他谈效果更好。”
“明白了。那要是他真的不吃饭呢?就那么饿死?”
“真要死,谁也拦不住。放心,一个成年人,只喝水不吃饭,坚持四五天没有问题,他肯定是喝水的,否则他早就神智不清了。这些人呀,就是要面子。你别管他了,这次部队分驻数地,管理困难了许多,抽空你带敏忠去几处跑一跑,检查一下训练和军纪,特别是军纪。大胜之后容易松弛,绝不能纵容违反军纪,知道吧?家里有我,还有清华心治他们嘛,你就代表我,检查一下各地驻军的情况。”
“是,我明天就走。”
现在,一营驻扎费县,二营留在了元庄,四营一部和骑兵连又被派到赵家楼,匡头集还留着三营的一个连以及运输连一部,郑家庄、白魏、陈家崖、石峁等处只有后勤科和三营主力。
龙谦有些不放心。
王士珍这年三十九岁,已经从军二十三年,他是直隶正定人,自十六岁在正定学兵队当兵,后考入天津武备学堂,参加甲午战争,跟随袁世凯小站练兵,混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他当然不甘心就此终结自己还算辉煌的前半生。
自己怎么就败于一帮土匪呢?王士珍真的想不通。他接到了赵县令传来的卢永祥遇伏,生死不知的消息,未经得住李纯的劝,放弃费县难逃沂州,成了他最为懊悔的决定。李秀山该死!即使战死费县,也能留个清名,以袁大人之重义,蒙获朝廷褒奖是无疑的了。如今却要蒙受此生最大的耻辱﹍﹍
听见龙谦摔门而去,王士珍睁开眼,看见了笔直站立的司徒均,“司徒,你降贼了吗?”尽管饿了四ri,话语中仍不失威严。
“他说的不错,他们是军队,而且是一流的军队,不是土匪。”
“跟朝廷作对,不是贼是什么?”
司徒均粲然一笑,“大人,跟朝廷作对,就是贼吗?未免也过于霸道了些。他们军纪森严,组织严密,训练jing良,比起新军来,只在其上,不在其下。就算我们我们不分兵,也讨不了好。放眼世界,去哪里去找这样的土匪呢?昨ri黄昏我看了他们从匡头集起出阵亡官兵的遗体,很受感动﹍﹍”
“你别说了!枉袁大人如此器重于你,枉我如此器重于你!”司徒均的其他话他并不在意,但不分兵这一条却说在了他心里。这几ri饿着肚子,总是检讨此战的失误之处,虽然大的方略是袁世凯亲自定的,但王士珍认定,分兵进剿是导致失利的主要原因。尤其是他自作聪明在元庄设伏张网以待,成了此战最大的败笔,甚至是笑柄。如果卢永祥部驻扎费县,局面会大大的不同。
司徒均并不在意,反而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王士珍床头,“这两ri跟他们的参谋科推演了战局,我们输的一点不冤。他们情报准确,反应灵敏,指挥得当,士兵们训练水平又高于新军﹍﹍就算我们不分兵,最多就是占领此地而已,要想消灭他们,那是做梦!如果那样打,真会出现他们所推测的那样,避开官军主力,出击我军后路,威胁我军补给线,最终胜利的,还是他们。”
“胡说!一帮土匪,不过是侥幸而已,怎么能比得上我百炼新军?”
“大人,你的新军,可以一夜山路行军百里吗?”
“又来胡说。他们如何能做到夜间行军百里?”这个时候,由于营养不良,夜盲症比较普遍,就算是装备待遇最为优良的武卫右军,也做不到夜晚行军百里而不乱。
“他们从匡头集撤出,多长时间就抵达费县了?你算过吗?”
“那是他们兵力优势,分置两地而已。”
“大人何必自欺欺人?他们一共四个营,每营兵力尚不及我军,总兵力不足两千,这还包括后勤部队,哪里还能分兵迎战?这一仗的过程,蒙山军参谋科已经原原本本告知我了,他们计划极其周密,对官军的每一种策略,都想好了应对之策,并且十分可行。对于他们,你指挥的官军倒像是盲人骑瞎马了,这一仗,官军输的一点不冤。至于李纯将军前两次的战败更是必然,打了这么久,连人家的兵力都没搞清楚,不败,可能吗?”司徒均再次笑了,“这也好,让我知道了国内还有如此强军!他们的一切,对于我都很新鲜,知道吗?他们的司令官,是从美国长大的,前年才回国,游历山东时被土匪裹挟,成了他们的首领。难怪会将部队训练成这样﹍﹍”
这些话让王士珍难以忍受,说来说去,其中看不起新军的意思是很明显的,这万万让王士珍难以忍受,“你不要说了,无父无君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听见王士珍动怒,卫兵进来,将司徒均劝了出去。
王士珍被司徒均气的发疯,怎奈体力不支,只能在床上呼呼喘气。当晚来了个被俘的部下吴营官,王士珍才平静了些。
“大人受苦了﹍﹍”吴营官按照军礼相见。
“你坐,跟我说说,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士珍心里一直萦绕着卢永祥战败之事,如果没有赵慕英所传的消息,自己也不会在极度震惊下听从李纯意见弃城而逃。
“唉,真是一言难尽﹍﹍”吴营官于是一五一十地将如何接到费县的命令,离开元庄驰援费县,如何山道中伏,部队如何败北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讲了,特别提到司徒均判断贼人必定采取围点打援的法子,而卢永祥急于回军救援而不听忠告的情节。
匆忙派遣人员至元庄求援是王士珍此战的一大败笔。当时确实被蒙山军的炮火打懵了,乱了方寸。等信使出发,王士珍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因为抵近城关的蒙山军根本就没有展开攻击。王士珍也猜到了贼军有可能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法。苦于手里兵力有限,而贼人火力强大,又担心囤积于费县的粮草辎重,不敢出城反击,只是吩咐整队,做好出城的准备。但后半夜就接到了赵慕英的消息,说卢子嘉的部队中伏,全军尽墨,这一消息将李纯与自己打懵了,竟然没有仔细核实消息的真伪,便匆忙下令出城南逃沂州。结果就演变成了这样。
“怪我无能,害了子嘉了﹍﹍”两滴浊泪涌出了眼眶,子嘉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匆忙折返费县啊,如今已是yin阳暌隔了。
“大人不必自责。此战我军分置三处,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局了。贼人凶悍异常,就算大人固守城池,结局也没有什么不同﹍﹍卑职听说大人绝食明志,窃以为大人错了﹍﹍”
“你也如司徒均一般降贼了吗?是他们让你来劝降于我吗?”王士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