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山军-第2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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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听你的便是。”杨士骧想,既然只是提供一些地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大人,国家疲敝已久,有国无防的局面令人扼腕啊。山东这点基业建立不易,它既不是大人的,更不是龙谦的,其实也不是那些持有股份的股东的。它是国家的,是我泱泱中华的。龙谦此去,或许再无缘回到山东了。但龙某深知我国与列强在工业上的差距,励精图治数十年,或许可以与列强一较短长。不能自毁长城,令后人戳我等脊梁骨,说我等是败家子啊。”说完,龙谦站起来对杨士骧深施一礼,“山东实业就摆脱杨公了。”
“不敢受此大礼。退思忧国忧民之心,杨某钦佩无已。请退思放心。杨某在山东一天。华源中兴及其他实业,定当萧规曹随。”
“多谢杨公。”龙谦落座,“这次朝廷肯定会派钦差前来催促,龙某决定敲一敲朝廷的竹杠。争取多向朝廷要些钱。除了第五镇必须的军费开支。尽可能地多留一些银子在山东,作为山东实业的后续资金。沂州钢铁现在七万吨的产量看起来不少了,但比之欧美列强。不过是人家一个零头,便是翻上十倍,差距依然非常明显。龙某虽然率部南下,心里却实实放不下山东啊。”
龙谦能挤出银子留在山东,这就不能不让杨士骧感动了,“退思……”
“大人请听龙谦讲完。朝廷必然要省里筹措第五镇的军费,大人必须实话实说,山东百业待举,哪里能放下正在建设的实业去打仗?我等非是谋算朝廷,实实是为朝廷打算啊。与其让他们浪费掉百姓的血汗,还不如多为国家集聚些元气。”
“杨某遵命便是。”感动之下,杨士骧竟然不顾尊卑说出遵命的话来。
“龙某谢过大人……”
陈淑一直在卧室倾耳听着丈夫与抚台大人长谈,兴华跟了婶娘和张嫂在外面玩耍,长子振华则安静地在看书。四岁多的振华自小便表现出令人惊异的聪慧,已经认了近千字了,虽然书写尚困难,但阅读已经可以了,令外公极为喜爱,惊为神童,承担了教导的全部职责。
获知丈夫将率军南下,近日总有人上门拜访,丈夫选择性地接待一些人,比如周学熙和白瑞庭,两日间连续来了两次,都是在客厅相见的。但更多的人则被欧阳中挡了驾,包括丈夫手下那些军官们。她知道丈夫已经决定走了,很多事需要考虑好,安排好,没有时间见所有的人。这几天每晚都睡不好,总是睁着眼睛想事情,陈淑很想帮助他,但知道自己帮不上。
自乙亥年结识他,一晃七年过去了,自己从一个被相邻所诟病的不谙时事的有些野的女孩子成为了两个儿子的母亲,银钱是不需要考虑了,房屋田产也是虚云。化国为家已经不是史籍上的虚话,而是活生生的现实。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深爱的丈夫。谁能想到当初化妆来陈家花言巧语将叔父蒙得晕头转向的青年,竟然打下了偌大的基业?不仅是她,便是叔父也没想到他竟然带领数百响马搞到了如此地步,拥有数万兵马,掌控了山东全省,成为了朝廷的一方诸侯!名利是不缺了,陈家已经是事实上的山东豪门,谁敢对叔父,对自己有些许的不敬?蒙山军的很多将领竟然称呼自己主母!可是,时间越久,她心头的压力却越大。丈夫说过的权力即责任的话算是理解了几分了,就像现在,丈夫又面临着一次命运的抉择,率军离开山东,这份辛苦打造的基业能不能守住?虽说在私下家人谈起时,叔父豁达乐观,有兵即有地,有地便有钱。凭着退思手中的第五镇精兵,朝廷奈他何?听起立是挺宽心的,但她却发现丈夫的忧心日重。
大事她不愿管,叔父多次教训她要做贤内助,牝鸡司晨是败家之兆,男主外女主内是自古传下来的古训,谁违背谁倒霉!陈淑是读过书的,而且丈夫非常鼓励她读书,什么书都可以读,什么报都可以看,什么观点都可以讨论——读书的好处就是开阔眼界,明辨是非,读书只会让人聪明,哪有让人学坏的?而且,女人更应该读书,一家女主人若是读书明理,晚辈鲜有败家子孙。这是针对婶娘反对她读书所说的话。但她还是愿意相信叔父所说的,他的大事自己不要插嘴,不要打听,更不要指手画脚。问题是他总是愿意跟自己说些军政上的事,她有时也会发表些自己的意见。后来她发现丈夫只是为了发泄一下自己的压力。并不真是要倾听她的见解。
可是有件事她真的担心,又有些内疚。她相信他一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她手里扣下了那位姓许的小姐的四封给丈夫的来信。
第一封信是偶然得到的,那天司令部参谋处的小张参谋送来一封信,说是给他的。信封是自制的,“龙谦将军亲启”,字迹娟秀,让她怀疑出自女人之手。一时糊涂便私拆了此信,内容让她吃了一惊。惶恐、失望、愤怒诸般情绪之下她扣下了这封信没有给丈夫,丈夫也没有问起。第二日她叫来了小张参谋,告诉他如果再收到这个人的信。一律交到她这里来!不准给别人。包括你们司令!如果你敢告诉他,我保证将你开除出蒙山军!小张吓坏了,但还是遵从了她的命令,后来陆续又收到了三封信。都转到了她手里。她照样扣着。没有让他知道。但今年以来,再没有收到那个人的信了,她问过小张。小张赌咒发誓说再没有收到信函了。
或许是真的。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此事。
她已经打探出那个人是谁了!她甚至找了个机会看过那个女孩子,比自己漂亮的多,家世清贵,学问无疑比自己强的多,不然那个人怎么能念大学?便是从信函的字迹及语句,她也断定那是个极有学问的女子。
这是她曾经预料过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太优秀了,这个世道,几乎优秀的男人鲜有不纳妾的,像叔父那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曾经为嫁了他而倍感幸福。因为他不仅是一个伟丈夫,而且是那样的开明,家里的什么事都顺着她,丝毫没有大男人的架子,对于她喜欢习武读书不喜女红从来没有责备过。最令她感动的是,在生育兴华遇到难产时他首先顾及的是自己而不是孩子。他事后对于习惯的要子不要母的风俗深恶痛绝,没有母亲哪里来的孩子?而且,他是反对纳妾的,他手下的军官纳妾总是让他生气。曾经准备在军规中规定不准官兵纳妾,却没有得到支持。看来他虽为一军之主,并不是事事如意的。
她曾为自己扣下那个人的信而内疚。为什么内疚?因为从信函中可以断定,他和那个人是清白的,俩人只是通过信而已,连见面都很少,绝没有苟且之事发生。那个人仰慕他的才华,尤其是音乐上的才华,由此而心生爱慕。她在最后一封信中说,即使他不回信,她也不会嫁人了,但也不愿给他做妾。这句话惹恼了自己,什么意思?难道要他休妻另娶吗?!她曾经想过,若是她甘愿为妾,或许她会接纳。但是要夺走她的位子,她宁愿死也不能答应!
漫长的日子里,她因此备受煎熬。她可以感受到那个与自己同居一城的女孩子同样受着煎熬。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有什么过错呢?伤害是她造成的,谁让她无耻地爱上有妇之夫呢?但是她还是感到难过,越是面对丈夫坦然的目光,那份内疚就越发强烈。
有时会产生对那个人的同情。那个人是有眼光的,懂得他是一个少有的伟男子。刻骨相思的滋味她品味过,当初他带兵北上勤王,自己不就是在日夜的思念和担忧中度日吗?她甚至能体会到那个人收不到回信绝望的心情。
这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连婶娘和小妹也未提起过。四封信函就压在她的梳妆盒底部,几次想烧掉,几次又默默地放回了匣中。
现在他要南下了。而自己确定留在济南,叔父也不走。这几天他一直在谋划着人事上的安排,哪些人留下,哪些人走,整晚整晚地思考,在客厅的地上不停地踱步。他的压力和担心她完全理解,叔父说有兵就有一切虽说有几分道理,但山东偌大的基业岂能随意放弃?看看那些林立的工厂,他走了,那些浸透了心血的厂子可带不走。万一落在他人手中怎么办?
要不要将那几封信给他看?要不要见一见那个女子?陈淑在彷徨中听到丈夫送走了抚台大人,马上又跟叔父回来了,“我决定留下的人选了,你来听听合不合适。淑儿,给叔父倒茶。”丈夫平静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未完待续。。)
第五节圣旨到山东三
“喏,这份名单你看一下。”龙谦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纸递给陈超,“待会儿我就宣布了。”
“总算拿出来了呵,”陈超从衣兜里摸出花镜戴上,开始研究这份至关重要的名单。
院子里传来噪杂的人声,欧阳中进来报告,“师范蔡先生和鲁报章先生来了,见不见?”
“哦,我就估计他们还会来的。那请吧。”龙谦站起身,迎至门外。
山东师范大学校长蔡元培已是第二次求见了,头一次被欧阳中挡了驾,这次却叫上了《鲁报》主笔章士钊联袂到访……这似乎在龙谦的意料之内,陈超收起了那份刚看了一眼的名单,蔡、张二人已经进得屋来,“蔡先生,章先生,请坐。二位是贵客,陈某就不打扰你们了。”
“陈先生请留步。”蔡元培急忙道,“今日我等面见龙将军,陈先生在,那是再好没有。”
“哈哈,我估计二位是来劝阻龙某出兵的吧?”龙谦微笑道。
瘦小精悍的章士钊楞了下,“你何以知之?”
“章先生在鲁报上痛骂龙某,龙某又不是瞎子。”龙谦沉下脸来,“长话短说吧,二位以为,龙谦愿意出兵南下吗?”
昨日的《鲁报》绕过新闻检查处发行的《号外》上刊登了章士钊署名的文章,大骂龙谦甘为朝廷鹰犬,号召第五镇官兵抵制乱命,不要为虎作伥。
听了龙谦的话,章士钊似乎忘记了昨日在号外上痛骂面前这位手握军权的大将了,他生来胆大,不管龙谦脸上的乌云,作喜道,“想不到你已经看过了,章某说的不对吗?你既然不愿出兵,那再好没有。”说罢想了想,“只要你不出兵。章某情愿再出一期号外,向你道歉。”
“《鲁报》的号外忒不值钱了些。”龙谦讽刺道。
“你,你究竟出不出兵?”章士钊想到济南城里城外一片兵马忙乱的景象,“看来你还是铁心要做清廷的鹰犬了!”
蔡元培本不赞成章士钊发行号外辱骂龙谦的行为,急忙扬手制止了章士钊,“龙将军,蔡某应邀来山东主持师范大学校务整整两年了。这两年里目睹了将军治鲁的种种举措。钦佩无已啊。不知多少次对友朋言,若是吾国再有两个山东省,再出两个龙谦将军,何愁国家不兴?可是,将军此次奉召南下,却是倒行逆施。令人唾弃之举!”蔡元培看到端着茶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的陈淑和一脸阴沉的陈超,“夫人莫怪蔡某出言无状,正是因为龙将军一贯的为人,才让蔡某出言无忌。清廷气数已尽,稍有眼光的者都看得明明白白。本次湘赣举义,乃是顺天之举,将军一向提倡军队乃保家卫国之武力。职责在外不在内,何以如此不明是非呢?将军既然不愿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举,有何难处,不妨讲出来,元培虽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还有一张嘴,一支笔。情愿为将军摇旗呐喊……”
章士钊反清立场鲜明,蔡元培更是江浙一带最大的反清组织光复会创始人之一。龙谦知道他决定出兵南下,必然遭到此二人的反对。
“蔡先生、章先生,请坐。既然亲来鄙所,那就耐心听龙谦一言。”龙谦接过陈淑手里的茶壶,为两人倒上茶,“龙谦有四点不明。请蔡先生解惑。”他故意不理章士钊,“第一,蔡先生是否以为,第五镇不出兵。湘赣暴动便可成事?进而席卷全国颠覆满清?第二,倘若举事成功,满清就此垮台,谁来出面组建政府?是湘赣举事的会党吗?政府的性质是什么样的?再进一步,湘赣举事之人,可有号令全国的威望?倘若没有,会不会出现中枢已经崩塌,各地自行其是,全国就此陷入长久的内乱?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蔡先生凭什么认为龙某会听从您的建议,举兵反清?又怎知龙某的手下会不顾一切地跟着龙某造反?一部中华历史,造反者不胜枚举,成事者几何?有一成没有?那些失败者是什么下场,蔡先生可以告诉我吗?最后一点,举国都知道是太后简拔龙某于草莽之中,而立之年执掌一省军事,说个天高地厚之恩也不为过。山东乃大清之山东,第五镇乃大清陆军第五镇,就不怕龙某治你一个反叛之罪?”
“这个……”蔡、章二人似乎没有想到龙谦所说的四条,章士钊年轻嘴快,“你不会抓我们的。”
“为什么?”
“你虽然鼓动官府设立新闻检查处。但做事还算明白,极少不教而诛。兴办教育、关心民瘼当今更是少有。反清乃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我不信龙将军会倒行逆施,为千古所骂……”
“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名。龙某哪里管得了那么久远的事!章先生未免高看龙某了!”龙谦冷哼一声,“既然说到新闻检查,《鲁报》擅出号外,违背了我省《新闻检查条例》,刚才你说了我极少不教而诛,条例在,那就公事公办好了。”
“龙将军要报复章某,那便对章某好了,何必牵连《鲁报》?”章士钊可不愿自己手创的《鲁报》受到牵连。
“《号外》是以你个人的名义还是以《鲁报》的名义?”龙谦追问一句。
章士钊后悔了,情急之下,只顾着绕过新闻检查,忘记了去掉《鲁报》的报头了,“龙将军……”章士钊来山东两年余,深知山东军政实际掌控在龙谦之手,而龙谦治鲁,走的是基本是法治的路子,凡事先立规矩,违反规矩必定受到处罚。但遵循规矩,定可安然无事。《鲁报》虽然不能公开刊登反清的文章,但鼓吹宪政,评论朝政之缺失,甚至发奸刺幽,只要事实清楚,从未受过处罚。因为《鲁报》犀利的文风,这两年订阅量节节攀升,大有超越官办的《山东新闻》而成为在山东发行量最大的报纸,章士钊干的确实顺心。现在龙谦指出要依章办事,章士钊不免有些着急了。
“龙将军,”蔡元培再次打断了章士钊,“行严(章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