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史家公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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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墨也愁,不管在哪里,银钱都是不能少的头等大事,不是有句话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今这一吊钱还添了笔墨纸砚的花销,戚夫人那里送来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物件儿,笔墨纸砚都是极好看的,但那数量也就够在书房里夫子眼皮子下攻书的。
史墨看看如今自己的小细胳膊腿儿,还有套间外头探头探脑的小丫头子,郁闷了。
他知道奶娘手里还攥着些娘留下来的嫁妆,杨氏曾经说过那些是给他读书成家、安身立命用的,轻易绝不能动作,免得叫外人知道了又兴起什么幺蛾子来。杨氏三十还不到的年纪,眼角就因为操劳早早刻划上了纹路沟壑,这些年她费尽心思计算筹划,为了他,就连身体都拖累的一日不如一日,史墨每晚听见她使劲压抑的破碎的咳嗽声,心里都跟被钝刀子割一般,现在他最迫切的心愿,就是能弄到钱,好好给奶娘调理身子。
“墨哥儿,看着奶娘作什么?是字不会写了么?”杨氏抬头,慈爱的摸摸他的小脸儿,看向他的功课。
见史墨摇头,杨氏把活筐子往旁边小几上一搁,起身去给墨哥儿沏一盏桂花蜜来。出了落地罩,就瞧见新来的粗使小丫头子慌慌张张地往厢房外头跑,瞬时柳眉倒竖,杨氏厉喝:“站住!你方才来屋里头作甚?”
小丫头畏畏缩缩掉过头来,嗫嚅道:“没、没作甚,我……”
“哼!府里的规矩都知道,这偷进主子的屋子,可是能撵出去的罪!还不说实话?”
小丫头被唬的脸都白了,“我,是香雪姐姐……”
“是我让她暂看着屋子,我身子不舒服,禀了杜妈妈去歇了一回。唉,杨嬷嬷,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好好歹歹她也是杜妈妈亲自给墨哥儿挑的,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呀。”
史墨在里面听着,嘴边冷冷噙起,这话说的有意思,话里话外竟是奶娘的不是了,无故的去为难个未留头的粗使小丫头!还有那杜妈妈,他记得是在戚夫人身边侍候的老妈子罢,外头那意思,是用杜妈妈来压奶娘呢,他这正经主子还不知道呢,院子里的丫鬟就给个老妈子告了假歇着去了。
杨氏可不是好相与的,从原来大太太身边的得意人儿,到金陵老家,再回到这物是人非的侯府里,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她什么没见过,当下就冷笑几声儿,讽刺道:“香雪姑娘好凌厉的嘴儿,我确是见识短了,竟不知晓府里如今竟然是这般的规矩,原是和个老嬷嬷说句话就能搁下差事歇着哩!见姑娘这雪肤粉脸、容光焕发的,才知这屋里的丫鬟竟然比主子还要金贵呢,恁的身娇肉贵!想来是侯爷和夫人待下宽厚,正好明儿里侯爷招子侄们去他跟前考较学问,可不得好好表一表?”
史墨从屋内踱步出来,淡道:“很是,叔父宽仁大度,夫子也赞说都中老爷,叔父厚德可为表矣!”
一贯看不上这乡下来的土窝子少爷,盛气凌人不屑于面子上装一装的香雪这下子脸色煞白,谁不知道府里侯爷最是爱惜名声,这要是传到他耳朵里,碍着面子也会知会太太一声儿,太太被打了脸,纵使自己得了她的吩咐要监看这主仆两个也讨不到好去!
头顶有刀悬着,香雪不得不捺下脾性,福身,软□段央道:“千错万错都是是奴婢的不是,墨哥儿和嬷嬷消消气,奴婢一时贪玩离开了会子,好主子,千万别跟奴婢一般见识。”
杨氏唯恐外面毒日头晒坏了史墨,忙着带他进屋子去。闻言睨了眼香雪,皮笑肉不笑扔下句:“嗯。”就自去忙活了。
留下个香雪福身半蹲在那里,臊的水嫩的脸皮通红,一跺脚,指着呆呆站在那里的小丫头骂道:“还愣着作甚!没眼色的小蹄子,要是敢出去浑说,仔细你的皮!”
说罢,咬着唇又羞又气,恨不得甩那小丫头两嘴巴子才好,想她在太太面前也是得脸的,要不然就不会跟她说那些私话吩咐她做这事了,更别提她的干娘就是太太眼前头最得用的杜妈妈,她又长得好,这府里谁提到不赞上一句,就是大爷身边的小厮见了她,还要叫上一声“姑娘”呢!今天却为了这么点子事情,把脸面都丢尽了!
房里,美美喝完一盏桂花蜜水正在读书描红的史墨和飞针走线的杨氏,却并不在意今日这一出儿他们就实实在在得罪了这侯府里太太跟前说话最有分量的杜妈妈,早在进府不足一个月的时候,杨氏就私下里嘱咐过史墨:“墨哥儿,你只记着,这府里面没人会向着咱们,纵使咱们做小伏低,也是没有用处的,你是个爷们儿,将来要顶门立户的,切不可被些奴才秧子欺着走!”话说出来,杨氏也是这么做的,不过她心里虑着史墨的名声,并不肯让他去和那些丫头婆子们一般见识,回回都是自个儿站在前头。
奶娘拎的清,史墨心里头是万分高兴的,本来么,不管怎么样,这府里都拿他们做外人跟防贼似的,自己越忍反倒越让人得寸进尺,还不若有什么说什么,这般,那些人也有些顾忌在。
史墨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这保龄侯史鼐得陇望蜀,承了爵位后想要实权,那他就必不会舀着名声做玩笑儿,最起码,自己还未展露头角时性命是无碍的。不仅如此,他和自己那便宜三叔忠靖侯史鼎之间也是面和心隙,不是这样,自己那三叔早怎么想不起自己来,偏偏是得了爵位后把自己从老家接来,可不是拿自己这个长子嫡孙来膈应他二哥么!舀着自己作棋子儿博弈,这史鼐为了名声,不仅得保证最初几年自己活着,还得让自己活得不错,要不然先前不让自己进学时,戚氏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弄出自己体弱的话传出去。
就是奶娘,他们也不敢轻易动作,经过那三婶子谢夫人的嘴,谁不知道这保龄侯府大老爷的遗腹子进京来身边有这么一个亲近人!若是奶娘被撵或者没了,戚氏好生不容易经营下的好名声顷刻就会被人挑弄坏。而且,奶娘即便是个硬茬子,也是内里精明的,平日里也只守着这小院一亩三分地罢了,从不会轻易踩到戚夫人的底线上去,戚夫人那头儿想发落也得从长计议。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这边怕什么!只不过,明里不怕,暗地里还得防着点儿。深宅后院里的阴私手段,可不是自己这一个上辈子长在红旗下的正直少年能对付的。
一笔一划的描红写字,史墨得用更多的心力去记这笔画儿,前几日,为着大字上缺横少竖,他的手掌都被先生的戒尺打红了。本来在金陵老家时,虽没有正经蒙学,可史墨内里是个现代人的芯子,想着猜着识字不难,就是书也看了不少,可这现代人写惯了简体字,现在总会冷不丁少上一笔……
经过这般,史墨因为自己小身子里面的半大灵魂有些浮躁急进的心思才算沉下来,纵使自己有着大人的灵魂和算计,事情也得脚踏实地的来,自己对比这些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并没有多少优势,要真说有,也就是个能稳下来的性子罢了。
小背脊挺得笔直,执着毛笔在草纸上一笔一划写的认真的模样儿,让不时抬头看看的杨氏既欣喜又心酸,前头那些黑心的送来玩物倒是多多的,书本笔墨却少的很,不得已,还是杨氏托人买的些便宜的。捶捶自己的胸口,让发痒的心口好受些,把咳嗽闷在喉咙里,杨氏低头掩饰住含泪的眼睛,自个儿这身体……要是自己也去了,她的墨哥儿可怎么办?手上的绣针顿了顿,杨氏叹口气,等下月月钱发了,再抓点草药熬了喝吧。
史墨甩甩手腕儿,满意的看看自己越发有了样子的大字,心说穿越前有个走艺术高考生的同桌真好,要不是曾经天天听他叽歪写毛笔字的要素,身体姿势,怎么握笔,什么是笔法,还有临帖,怎么读帖,吃透要领后要一气写成……只靠着自己琢磨,或者靠先生那里只给出一个字帖叫临摹、其他就自顾自按着史桂的进度教授,自个儿这一手“未来的门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想着想着就走了神,史墨皱眉,要是老拘在这史候府里,作什么都不方面,不说要出息难,就是奶娘的身子也拖不得,成了大病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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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还未等史墨想出什么招儿来,进学的书房里就生出事情来……
☆、3吃亏了
3、吃亏了
保龄侯史鼐的第二子,戚氏的命根子,史桂史二爷,人如其名,是根“搅屎棍儿”。这小子花花心思多得是,今日打了小厮,明天摔了古玩儿,这些在高高在上的主子们眼里大概还都是小事儿,戚夫人搂着笑骂几句“猴儿,讨债鬼儿”就揭过了,只纵的这史桂越来越没了章法。
史墨有一次看见他和小丫头拉拉扯扯,嘴里还叽歪着什么“等爷儿大些,就收你入房,让你也做半个主子……”只听得史墨眼皮直跳,这厮比他还小一岁呢,只是戚夫人在老侯爷的孝中有孕,怕不好听,府里面对于这位爷的年纪就有些含含糊糊,倒是每年的生辰必是大办的,弄得现如今新入府的丫鬟们都以为这位小牛犊子一样壮实的桂二爷比那瘦瘦小小的墨哥儿要大呢。
过了两日,史墨才在奶娘嘴里知道些缘故,原来那小丫头是史鼐书房里洒扫的粗使丫鬟,史桂不知怎的竟看上了史侯爷书房里的青玉瑞兽砚滴,只是那是他父亲的中意物件,时常拿着把玩儿,史桂求了一回,从戚氏那里就给挡了回去。这厮竟然无师自通勾搭了小丫头子,让那还未留头的小丫鬟给他偷了出来,没半日就打碎了。
保龄侯大怒,竟请出板子来要上家法,这史桂被唬的脸色青白,扯着嗓子嚎了半日,板子还未打到他身上,就被急忙忙赶过来的戚夫人拦下了。这事儿三转两转,最后终是都推到那小丫鬟身上去了,可怜这么一个还未留头的小姑娘,几板子下去就没气了。
史墨听了半晌没说话,那十一二的小丫头那天被史桂拉住时臊红的脸蛋儿他还记得,只过了两天人就没了。
史桂得了教训,在戚夫人跟前倒消停了几日,只是这人脾性暗藏暴戾,一连几天史墨都瞅见侍候他读书的贴身小童脸色青白,袖子底下隐隐能见到乌痕。偏史桂这个混世魔王远不及贾家的那位宝玉灵性,先生布置的功课却是没有完成过了,这位陈夫子最是酸儒,见此脸色铁青,狠狠责罚了史桂的书童。
而与之相对的,这位先生看了史墨临摹的大字竟然随口赞了几句。
结果第二日,陈夫子视如至宝的几幅名家墨宝就成了一堆被混乱涂抹的废纸。
陈夫子哆嗦着嘴唇,指着史桂直喘粗气,眼看就要厥过去了。
书房外跟随的七八个小厮都慌了神,有几个闯进来扶住先生,又拍背又灌茶水的,有年纪大心思灵巧的一溜烟跑去内宅就搬戚夫人这尊大佛了。
戚夫人来时,里面嗷啊叫嚷正乱着,也顾不得这先生是外男,忙忙进房去。见陈夫子脸色黑青,气倒是喘过来了。
史桂见到戚夫人,气焰更似火上浇油一般,指着史墨大喊:“明明是他偷进了先生的屋子,毁了先生的字画!夫子怎好赖我?”一旁的小厮长随皆你一嘴我一舌的争相作证。
史墨在今日事发之时便有了计较,此时见戚夫人也来了,心知此事绝不能善了,自己这黑锅是背定了。
戚夫人眼见陈夫子虽脸色不好,但也并无晕厥之相,心中大安,她原是担忧若先生有个万一,就算书房里有两个学生,她的桂哥儿也得平白担上个逆师的名声,对日后出仕说亲都不好。现在这夫子没事儿,自然就妥帖了。一会子她自然有办法让他自己嘴里说出来些‘实在’的缘故,外人纵使长八张嘴,也胡唚不到桂哥儿身上!
戚夫人先不问缘由,倒大大方方的与陈夫子见礼,又一叠声的吩咐丫头小厮去端来人参静气茶来。
陈夫子手捧上白瓷盏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等低头细一瞅这瓷盏,他心里咯噔一声,这白瓷莹润细腻仿若羊脂白玉,正是“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磐”,上面渔樵耕读栩栩如生,神韵非常。陈夫子也算有些见识,竟从未见过如此金贵的白瓷盏,且本朝官窑、民间私窑多善青花、斗彩一类瓷器,这瓷盏想来却是前朝瑰宝了。
手里这贵重的白瓷盏却猛地惊醒了陈夫子,让他被怒火冲昏了的头脑清醒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是保龄侯府!保龄侯的嫡幼子岂是自己小小一个进士能得罪的?再者,原本就是补缺无望,盘费不继,相托友力,好容易才谋了这西宾之位,权作安身之计。日后补缺,还要仰望保龄侯之力呢!
抖抖唇,陈夫子只得自认倒霉,轻轻把这事揭过去罢了。却闻保龄侯夫人笑盈盈道:“先生且别急,先用茶,定神后再言不迟。”
就在陈夫子食不知味的把这贵重参茶吃下的时候,一个方脸、厉眉的婆子进来,她身后跟着几位捧着锦盒的丫头们。
婆子正是戚夫人的陪房杜妈妈。
还未等杜妈妈言语,外头进来一个丹凤眼,柳叶眉,身姿风流的女孩儿,不是香雪却是哪个。
盈盈与戚夫人道了万福,戚夫人笑道:“好孩子,有些日子不曾见了,你来这里作什么?”
香雪近前,眼睛寻到史墨身影,方笑道:“奴婢是给墨哥儿送墨锭来了,今晨墨哥儿说学里墨将用尽,奴婢记下了,只是前儿才给哥儿送过,又请陈妈妈开了库房才寻到哥儿惯用的香墨。”
那墨俨然和泼在先生珍藏书画上的墨是同一样儿。史桂马上得意洋洋的叫嚣,戚夫人看着夫子含笑不语。
史墨心里冷笑,这戚氏好利落的手段,先是拿话托住先生,然后等先生想把事情揭过去时又用参茶堵住嘴,这一会子弄了这么些手段。又看陈妈妈,这老婆子也不简单,看来惯常做这个的。
香雪的话一出口,陈夫子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而且但凡大家里,人多嘴杂,总有爱嚼舌根子的人在,下人们跟红顶白,陈年旧事他也知晓一二。犹豫的瞟了一眼木在那里不声不语的史墨,陈夫子暗想,倒是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只一月里写的大字就有了形状……但君子果决,当断则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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