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相见即眉开-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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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皇上,启夏门告急了!”一传令兵跌跌撞撞的赶来宣化门。
怎么会!李阖心中一沉。明明敌人全在自己眼前,启夏门怎会出问题?
“启夏门有敌军多少!”
“百、百余人……”
“混账!张维功是怎么守的城,百余人都挡不住!”
“禀陛下,那、那百余人简直不是人,个个都是疯子!不要命的往里闯,快死了都的还会咬人呢!”
“叫那张维功死都得给我守住,守不住了提人头来见我!”
如今的宣化门正打得不可开交,李阖已经分不出兵派到启夏门了,只得但愿那张维功能守得住。
此时魏七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三万多人马折损了一半,五门大炮只剩下一门还能用。十来个与他多年交情的兄弟都战死了,他本人,也是片体鳞伤。
折断嵌入身体里的利箭,疼得魏七吸了口冷气。
难道今天就要折在这儿了?
呸——
魏七狠狠吐出一口血来。死也要拉上那皇帝老儿垫背!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弟兄们,他娘的给我上!”
他拎着大刀,带领着和他同样片体鳞伤的将士们,冲向城门。
避开重重剑雨、巨石利刃。魏七和他的部下推着攻城车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城门。
终于,撞开了一个小缝。
魏七眼疾手快随手拿一大斧卡在门缝里。
“给我继续撞!”
待到撞开了一个一人多宽的缝来,众人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
终于攻进了东京城!魏七仰天长笑。
但是,他没能高兴多久——城门很快又被封锁起来了。
回头四顾,冲进城来的只有他和几十个部下!
这下完了,魏七心中一凉。只见三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军拎着长枪一齐向他冲来,时间太快,魏七还没能回过神来,只见三道白刃已挥至眼前!死亡的念头在心中闪过,闭眼。
忽然,一股热浪泼洒在魏七的脸上。
睁眼,擦了擦脸,竟是浓稠的血迹。
紧接着,只见眼前三个将军一齐人头落地。
三匹马惊恐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人的身影。
墨衣墨发、高头骏马。左手一杆长枪拖地,右手一把雪刃刚刚收势。
“魏头领别来无恙?”陆沉问道。
“陆先生你也冲进来了。”魏七道。
“是啊,冲进来了。”
“原先以为你不会武功倒是我小看你了,一刀三条人命,啧啧。”魏七望着地上三具尸体,脖子处被整整齐齐的斩断。
“对了陆沉,你还有多少人马?”魏七问道。
陆沉回答道,“大概还剩下七八十人吧。”
魏七苦笑道,“我也差不多,看来咱们哥俩今天都得折在这儿了。不过也算来了趟皇城,值了。”
“魏头领这是想死?”
“死不死还由得着我?”
陆沉弯起嘴来,忽然笑了。
战场的夕晖打在他的面容上,眉飞双鬓,丹凤美目,鼻梁挺直,笑靥天长,美得咄咄逼人。
他弯下腰挑拣一把好用的长剑,递到魏七手上。
“想死了就好。”陆沉慢慢说道,“魏头领可知,在这战场之上,求生者,死。求死者,生。”
魏七呆呆的看着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这人竟长得如此好看。
“可……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回过神来,魏七问道。
陆沉一挥长刀指向东方,“冲向中军,杀了那皇帝老儿。”
“……那中军少说有一万人。”
“置死地才能后生。”
魏七望着陆沉笑了,他说道,“陆沉你真是个疯子。”
“谢谢夸奖。”
一片绝尘步入中阵,陆沉在最前面,身后一百多人为他掠阵。黑马向正前方疾驰,所到之处人头落地血海一片。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魏七那条还嵌着根箭的手臂早就没了知觉,面前几把大斧横来,大喝一声,统统弹开。接着,他唱道——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功与名,马上取,丈八长槊当做笔!
还活着的将士和他一起唱着,
壮士饮尽碗中酒,千里征途不回头。
金鼓齐鸣万众吼,不破黄龙誓不休!
功与名,马上取,丈八长朔当做笔!
……
李阖看着他原本整齐的中军乱作了一锅粥,中间塌陷大半。皱眉,握紧了自己的长刀。他恨不得亲自冲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但他是皇帝,于是只能坐在这高处,稳定军心。
魏七向后看了一眼,他身边只剩下十几个弟兄。但是陆沉还在前面毫无顾忌的冲杀着,果真是个疯子,他在陆沉身后,解决那些偷袭的敌人。
突然一个疏忽,一个敌将从魏七眼前晃过,直冲向陆沉的背后,扬起大刀,白光闪过,陆沉的坐骑应声倒地。
完了!
魏七的心里一沉。
陆沉没马了,又腹背受敌,不被这战场之上密密麻麻的马蹄踩死就算好的!
只见陆沉从已被践踏成泥浆的地上爬起来,原本墨色的衣服已被鲜血染得更深,血柱滴滴答答的顺着衣摆流下来。
他弯着腰,左手撑地,右手一把长枪折在背后。忽然一个冲刺,又没入了敌军的大潮之中。
紧接着,只见他所过之处惨叫连连、战马成片倒地,为后面的人开辟了一条血路。
隔着几百步外,李阖看见了陆沉,他认定这个人就是带头的。
“拿我弓箭来!”
“是!”
李阖拿起弓箭,对准陆沉,射了出去。
“先生小心!”魏七大喝。
陆沉回身,偏了一下头,利箭贴着他的头皮滑过。
发带被箭射断,男子鸦翼一般的长发铺散开来,随着战场上的风,行云流水的飞舞着。
一个回马枪,又结束了两人性命,男子继续向前飞驰。他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血红的脚印,以及残肢断体一片。
血溅百丈,步步红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相距两百步。
陆沉看清了李阖,李阖也看清了陆沉。
李阖望着这黑衣黑发的男子,脑中一闪。
“李、鹤、松。”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其实陆沉的相貌和年幼时已经有很大的差距了,但是李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化成灰也认识。
因为愈是长大,他就愈是像那人。
孤注一掷、置死地而后生,天下可没几个人是这样的。
陆沉倒是没想这么多,他连半分迟疑都没有。扬起长枪,使出平生最大力气掷了出去。
“圣上小心!”
七八个护卫迅速扑了过来。
然后,那杆长枪直直穿过了三名护卫的身体,重重地嵌进李阖的肩胛骨,将台随之震荡。
李阖张大了眼睛,脖子一抬,一口浓血吐出。
“快快救驾!”
整个将台乱了起来。
祸不单行。
一声巨响,只见远处的城门塌了一半,原本被挡在外边的敌军也纷纷冲了进来。
“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魏七大笑起来。
陆沉扛起一展大旗在空中挥舞着,冲进城的士兵们纷纷朝着旗的方向赶来。
敌人也不傻,想尽办法要把陆沉和那杆旗打倒。
魏七和活下来的十几名将士把陆沉围在中间,来一个人杀一个人。
魏七大笑着,“陆先生,以后咱俩换个位儿,我跟着你干!”
“魏头领这是何必?”
“何必?老子这辈子反正是跟定你了!跟着你打仗太他娘的有意思!”
日暮西山,战争渐渐首尾。
陆沉放下大旗,眼睛一晃就倒在地上了。
魏七扶起他,“陆先生,伤得挺重?”
“还好。”陆沉回复他,“你快让队伍撤出城。”
“啊?”魏七吃惊,这京城是他们拼了命才打下来的,这时要撤出去,怎么舍得?
“这京城,已经不适合当战场了。”陆沉说道。
就在陆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躺在皇宫里的皇帝李阖也有了这番觉悟。
这京城确实不适合当战场。
四通八达,极为难守。
对两只部队来说都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病榻上的皇帝,咬咬牙,道“撤出京城,随我到上梁城去!”
“陛下万万不可!”
众大臣劝阻,他们几代人的家业都在这繁华的帝都里,如今那舍得离开?
唯独有谢东楼朗声笑道,“壮士断腕,皇上好气魄!”
谢东楼即使不懂兵法却也明白,如今继续留在京城,只能继续焦头烂额的守那十二座城门,简直是条死路。
而李阖却另辟蹊径,抛弃了京城,转而率大军奔赴两面环山一面环水的上梁城。这样一来,胜负尚可一战!
得到了皇帝撤到上梁城的消息,陆沉和魏七决定分兵行事。由魏七去攻打上梁,陆沉留在京城附近驻守。
“上梁城是天下名城,易守难攻,料想我们剩下这点人也攻不下来。”陆沉道。
“那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没事,我有援兵。”
魏七沉默了一会,问道,“这次是多少人。”
陆沉伸出两个手指。
“二百人?”魏七反问,“不错,不错,至少比上次还多了几十个人。”
“二十万。”陆沉回答道。
“啊?你说多少?再说一遍?!”
“二十万人马。”陆沉面无表情的又回答了一遍。
“真、真的?”
“千真万确。”(继续面无表情……)
“有这么多人你早不派出来!”
“早就派了,但是东南离京师很远,估计再有一个半月全部军队才能到齐。所以请魏头领再多支持一阵。”
陆沉接着说道,“而如今,陆某这身子算是支持不下去了。”
魏七点点头,“没事,你好好养伤便是了。”
当时,魏七把陆沉背进帐中,就被染了一身的血。身中二十多刀,也不知陆沉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月半后,等我伤养好了、援兵也来了,就去上梁城接应头领。”
“好,一言为定!”
陆沉披着他那件旧旧的黑裘袄,一瘸一拐的走出帐来。
瀚海繁星泼洒在深蓝的天幕上,艳红的篝火映衬出士兵们一张张鲜活的脸。
一个没站稳,陆沉就坐在了草地上,叹气,原来现在自己已经这么没用了。
他没告诉魏七,李阖的援军也快赶到了,起码四十万,多了他们一倍。
说了也没用,只会让人毫无意义的恐慌。
陆沉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最后一定没有好下场。因为他爹没有好下场,他娘……也没有好下场,哥哥姐姐们全都没有好下场。
说不定自己哪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给杀了。或者死在勾心斗角的朝堂上、也或者,就死在这么个战场上。
死便死,陆沉在意的很东西很多很多,他在意这整个天下,但是却从不在意生死。
生便得他个天下,死不妨去会一会故人。
这时的陆沉哪里知道,有一天,他会那么在意生死,那么希望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
而现在,命运的齿轮其实已经改变了他原有的轨道。
贺平安也望着这么一片瀚海繁星,孤苦伶仃。
他一直在京郊的云台山养伤,赶回赵府,屋子全都被烧成了灰,哥哥和赵公子也全不见了。只好在这残破的街道上晃荡。
走过凤鸣楼,看见昔日御街上最繁华的这栋建筑也被毁的不成样儿。
捡起地上一把破损了的旧琴,认出上边的雕花正是那天自己为瑾夏儿姐姐雕下的。画面中央的一对小鸳鸯已经被砸的辨认不出来了。
莫名其妙的觉得很委曲,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打着转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同样在街上晃荡的还有宰相公子谭墨闲。
宰相府的人早就撤走了,谭墨闲趁家里人不注意又折了回来。
此时他大步走在御街上,摇着一把折扇轻轻。
路上的人们都在往城门逃跑,只有他谭公子,仿佛逛庙会一样在街上来来晃晃。
脱落了红漆的柱子,散落一地的桃花,残碎的碧绿琉璃,在谭墨闲看来都漂亮极了。
于是他扶起教坊姹紫嫣红的锦旗,避开逃难的人们,悠然自得的念道: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这是首描绘东京繁华的词。
昔日的才子们呀,都喜欢夸耀东京城的繁盛,其中当属这首《望海潮》最佳,当年传遍大街小巷,人人能吟能唱,人人都为自己住在这么好的一个地方而高兴。
而今,大家却都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谭墨闲才不管这些呢,他像平常一样晃到自己最喜欢去的那个小酒馆,掌柜小二自是早就不在了,桌椅板凳也乱作一团。
跨过被掀倒的桌子,来到柜台前。真好,青酒还剩下半瓢。谭墨闲一饮而尽,开开心心的继续唱到: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喝了酒就该逛窑子了。谭墨闲摇摇晃晃来到凤鸣楼,结果大失所望。
他还期待着哪个绝世佳人有胆色在这破败之中“教坊犹奏离别歌”呢。
结果却是个人去楼空。那样美的女子呀,果然只在李煜的词里才有。
忽的,谭墨闲注意到凤鸣楼下有个孩子,抱着把破琴,哭得可伤心了。
凑上前去,虽然哭了个花猫脸,但依稀还能看出眉目清秀的样子。
谭墨闲见他抱着破琴,又对着凤鸣楼哭,便猜是个会弹琴的小倌,大概是没了出路才哭成这样。哎,自己若是让他弹琴也不知肯不肯。
“你这孩子,哭什么呀?”
“呜呜,我才上了趟山,回来怎么就成这样了……呜呜……”小孩哭得伤心极了,好像如果他不上山这东京城就会没事一样。
谭墨闲见这孩子好玩,笑道,“反正东京城也完蛋了,你闲着也是闲着,给我弹个曲儿,我请你喝壶酒怎么样?”
“可是我不会弹曲啊……”
“你不会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