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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永嘉六年作者:只影向谁(完结)txt下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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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座名叫留园的私家园林,立意取景,形制器用堪比帝都名匠。园子的主人是一对神仙眷侣,夫夫二人均是神仙般的人物。主人姓萧,当时贵为东宫的永嘉也对二人恭敬非常。再看那个俊逸殊美的夫人,新任太子妃厉如锦已隐隐知道两人是谁,不由恭谨跪拜,行晚辈之礼。 
  那萧夫人扶起厉如锦,对丈夫笑言:“燃犀,这就是元元家的如锦,是我讲武堂的同门呢。” 
  萧老爷点头轻笑,神情十分满意:“元元好眼光啊!这样好的新媳,云坡他们好福气。” 
  那时厉如锦还不习惯“太子妃”“媳妇”这样的称呼,一时有些讪然的呆愣。永嘉也被夫夫二人一口一个“元元”喊得尴尬,新婚夫夫两人的脸红得不轻。 
  萧夫人取笑够两个小辈,才满意地拉着厉如锦去花厅用饭。 
  席间,厉如锦见到了萧家那对双生的小姐妹花,还有萧夫人几个月前生下的幺女。三个粉团般的女娃娃,让厉如锦第一次期待起永嘉和自己的孩子。 
  新婚的东宫夫夫在留园待了数十日才启程回京,在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留园的一切都给这对新夫夫留下永生难忘的记忆,启程前,永嘉对伫立回望的厉如锦保证:“如锦,不必羡慕崇…萧夫人,祖父能给他的,我也能给你!” 
  回到武淩后,永嘉便派钦天监和工部去西郊勘地了。再过不久,成化逊位,和并肩王退居西苑,年轻的东宫成了王朝的主人。大臣上奏,新帝初立,正是充纳后宫的良时。永嘉没有回应,只说皇后有身,要大赦天下。 
  面对这满园春色,天光云影,那段青涩却甜蜜的新婚时光仿佛倒流。帝后两人在这座新园的最高处,默默对视。时光总算不那么残忍,虽然模糊,我们还是在对方的眼底看到自己的身影,共同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日子。 
                          

☆、第九章

  影园是厉皇后的私园,按永嘉的玩笑:“就是梓童要赶朕走,朕也不能赖在这影园。”在这幽美雅致的园子里,没有皇宫里的那些规矩讲究,厉皇后有种久违的舒坦惬意,心情开朗许多。
  四月初一有小朝,头天夜里永嘉便独自回宫了。厉皇后早膳用了些精致点心,喝了碗牛乳。便歪在贵妃榻上看书,看的是话本《长生殿》。最近这戏火得很,在哪里都演得场场爆满。以前念书时,闲暇之余厉皇后也看话本的。古往今来,不论良莠,话本的主旨不外乎才子佳人帝王将相。讲宫闱情事的,尤其受欢迎。想来是帝王嫔妃,九重爱恨离普通人太过遥远,因为距离而显得神秘光鲜。
  厉皇后记得在讲武堂的最后一年,学业已经很紧了。那段时间,自己只看了一部话本,就是成化御制的《骊歌长恨》。
  《骊歌长恨》讲得是这么一个故事,皇帝和妃子历经千辛终于结成眷属,恩爱不移。不想君心可托却天意难料,皇帝在御驾亲征时重伤驾崩。噩耗传到皇宫,妃子悲痛欲绝,早产一子。皇子被封为东宫,由其叔王摄政。七夕之夜,妃子披发赤足,月下泣血。天君感其赤诚,令皇帝的魂魄与妃子相聚。魂魄告诉妃子,皇帝没有死,而是重伤后被别有用心的摄政王囚禁在极北之地。妃子听罢惊喜交加,目送魂魄北去。妃子于是忍辱负重,一心将东宫养育成人。后来少年东宫在皇帝旧臣的辅佐下杀死摄政王,前往极北之地迎回皇帝,天伦重聚。
  《骊歌长恨》与景弘帝的《怜卿记》并称“南剧双珠”,自问世以来常演不衰。因为成化得天独厚的身份经历,《骊歌长恨》中描写的宫廷生活和帝妃的爱恨情仇都是那样真实生动,情感真挚。
  当时在讲武堂有限的闲暇时间里,厉如锦把《骊歌长恨》看了一遍又一遍。毫不女气的他,竟然也为妃子的情深垂泪,为皇帝的专情钦佩。带着少年的傻气,厉如锦与剧中的人物同悲同喜。现在想来,那些懵懂的少男情怀真是好笑得可以。后来,讲武堂中传言,《骊歌长恨》中帝妃的原型是今上和并肩王,东宫是今上亲身诞下的。少男们哪里擅长八卦,在教官们的教鞭下,传言很快消失无踪。可年少的厉如锦还是想,如果传言是真,那么并肩王还真是不可多得的真英雄,有情郎啊!
  果然是太闲了,居然想起从前的那么些傻事。厉皇后拍拍脸颊,把注意力放回话本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了半天,看到《献发》这出………
  “君恩如水付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莫向尊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看到这句唱词,厉皇后发了会儿楞,觉得有些怏怏。正想问萧懿跑到哪儿去了,却听见定阳侯快活的声音。
  “堂婶在屋里么?我不请自来,不晓得会不会惹他讨厌。”
  厉皇后被那声“堂婶”恶寒得额角一痛,轻叹,收了话本,坐正了身子。
  陈国公府上的大公子从来不拘皇家规矩,跟永嘉夫夫来得随意。只见程致深捧着盆花草进了内堂,将花草放到厉皇后身边,行了个晚辈礼:“小侄请堂婶安。”
  程家男儿都有付俊美样貌,看着程致深漂亮得无辜的五官,厉皇后哪里生气,只觉得好笑。却板了面孔,冷道:“定阳侯见了本殿不行臣礼么?”
  程致深瞪大眼睛,发现厉皇后是在玩笑,才摆摆手:“哎呀,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关起门来,我只认你是堂婶的。”
  厉皇后终于绷不住,露出笑来。
  春霖奉了茶过来,给程致深行了礼,退了出去。
  程致深啜了口茶:“早听说堂婶的影园冠绝武淩,今日致深便携了薄礼,前来游赏一二。”
  “便是这盆萱草?”厉皇后挑眉。
  程致深得意道:“这份礼物可是恰切得很,堂婶是知道的。这萱草又叫‘宜男’,有孕之人佩戴其花叶可生男儿。虽然小堂妹才满月,芳草宜男,总归是有备无患。”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皇后的小腹。
  厉皇后轻咳,将广袖拢住肚腹:“多谢贤侄美意。”
  程致深坏笑:“堂婶客气了。”
  
  两人又闲话了会儿,程致深最是个坐不住的人。看窗外风清日朗,便提议道:“这晴好的天气,不如咱们过两招。”
  厉皇后闻言眼睛一亮,从前从来都剑不离手。就是入宫后,也不时会练下剑。只算此番有身到眼下,差不多有一年没碰过剑了。不提还好,听致深这么一说,不由技痒。
  厉皇后扬眉一笑:“致深知我。宝哥,侍剑!”
  宝哥颠颠地捧了皇后的佩剑来,宝剑辟光。厉皇后轻拭着剑柄上的“辟光”二字,眼底流露出几许柔和。
  程致深也得了柄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堂婶,你的剑都这样好,什么时候赏我一两柄呗。”
  厉皇后默了下剑诀,抬手起势,朗声笑道:“你今日赢了我,那柄沉水剑就是你的了!别忙着高兴,看剑!”
  程致深来不及收了笑脸,便见一道白光朝自己劈来。他从小练武,反应极快,偏头一躲,复又朝厉皇后出剑:“堂婶知道我的,那小侄便不藏拙了!”
  “棋逢对手,就是要你全力以赴!”说话间,两人已过了十几招。
  两人在花树间缠斗不休,打得酣畅。永嘉入园时,看到的便是厉皇后在漫天飞樱中白衣翩飞,运剑如电的样子。这样飞扬畅快的笑意有多久没出现在他的脸上了,永嘉凝视出神。
  厉皇后到底是出月之身,再加上长久疏于练习,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败下阵来。虽是这样,厉皇后却十分快意,毫无留恋地把沉水剑送给了程致深。
  程致深得了宝剑,一张嘴更是跟抹了蜜一样,颠颠跟在厉皇后身后拍马屁:“堂婶,我可赢得不容易啊!您真是高手不谈,这么久没练了还这样厉害。想当年,您在边城……”
  厉皇后伸指晃了晃:“好啦好啦,剑都给了你,还这么多话!随春霖去擦个澡,之后来花厅用饭。”
  程致深嘿嘿笑着,对沉水仍是爱不释手。
  两人走到景门前方看到永嘉,永嘉满含爱意地看了眼厉皇后:“方才出汗了罢,赶紧去汤池里泡泡,别着凉了。”
  程致深促狭地看着帝后,厉皇后耳根一热,点头:“臣先去了,之后花厅侯驾。”
  厉皇后快步离开,仍听到身后叔侄两对话………
  “你怎么来了?”永嘉声音冷漠。
  “我来我堂婶的园子送礼有何不妥?”定阳侯嘻皮笑脸。
  “啧,朕怎么觉着你每次来都要顺点东西?”
  “什么呀,这是我赢来的。别说,堂婶的剑术真是不减当年啊…”
  “行啦,赶紧去沐浴吧,一股子汗味……”
  
                          


☆、第十章

  “那柄沉水梓童不是喜欢得紧么?真的就送给致深了?”水汽氤氲的殿内汤池,厉皇后伏在池边闭眼享受,永嘉的手指则在皇后光滑的背部游走不休。
  “不过身外之物,再说致深喜欢,找臣讨了不是一回两回了。”
  “他喜欢梓童就给他,那朕呢?”堂堂皇帝竟撒起娇来。
  厉皇后转过头,配合:“那今上喜欢什么,臣也给好了。”
  “你!”
  池内波澜骤起,自是春宵一梦不谈。
  
  到了月中那日,李全突然造访影园,带来成化手谕。上皇次日要游幸影园,望皇后早做准备。
  向李全问了成化近来的身心状态,厉皇后示意春霖将一锭金塞到这位前朝大总管的手中,道声:“李大伴慢走。”
  李全忙说不敢,还是满面笑容将金子揣进袖口。
  除了薨逝后追封的崇宁皇后,厉皇后才是南华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男后。庄重却不骄矜,没有骄扈的外戚,在宗亲间口碑极好,连生两女却圣宠不衰。这个生长在西北边城的俊美青年,穿过岁月风沙,走入皇都九重,从讲武堂到昭阳殿,从教官到皇后。每一步,都几乎完美。
  眼下要问他还有什么遗憾,就是一个他和南华都期待的皇嗣了……
  厉皇后摩挲着缎地手谕,来回打量着满眼花木,庭院春深。
  
  因为年长于永嘉,厉皇后不会像后宫妃子那样想方设法讨皇帝欢心。甚至有时候,皇后不快冷下脸来,还要永嘉绞尽脑汁博卿一笑。但对于成化,厉皇后却尽心得很,不管有心无意,总能让上皇展颜。
  成化的仪驾到时,永嘉和厉皇后早已立在门口迎接。永嘉小心翼翼扶着成化入园游赏,厉皇后错了半步跟在侧旁。
  “皇后,离那么远做什么。到朕近旁来,朕总喜欢与你说话。”成化另一只手边空着,朝厉皇后招手。
  皇后赶紧搀住,笑道:“儿臣方才服了药,怕气味冲撞了父皇。”
  “怎么,身子不爽?朕这就命卓医正来给你看看,李全……”
  厉皇后连忙阻拦:“多谢父皇关爱,不敢劳烦。不过是些补气养元的汤药,劳父皇挂念,儿臣身子好得很。”
  成化了然,关怀道:“小公主才满月呢,来日方长,皇后不必心急。”
  厉皇后俊脸一红,讷讷点头。
  永嘉看了,不免一阵心动。
  
  众人在凤来亭坐定,用了云都新贡的春茶,吃了些糕点。小公主每日睡的时辰居多,只有萧懿坐在成化膝下。
  “皇祖父,小姑姑怎么没来?”
  清河与萧懿这对姑侄长得六七分相像,成化对萧懿喜欢得紧,和颜悦色道:“你小姑姑闯祸了,祖父罚她在家写字呢。”
  “小姑姑犯什么错了,皇祖父别气别气!”萧懿说着用肥嫩的小手掌一下一下给成化顺着胸口,成化简直喜爱得不行,干脆把小丫头抱坐在怀里。
  萧懿长得结实,永嘉怕成化受不住,正要接下女儿。成化却摆摆手,只顾跟小丫头说话:“你小姑姑不好好上课,偷偷溜出去玩儿。真是男孩儿习气,没有阿懿一分乖巧听话。”
  萧懿得了表扬,小脸笑得像朵花儿。
  永嘉听了缘由,又好气又好笑:“那丫头确实不省心,父皇您也别气,长大自然就好了。”
  “都是朕惯的,没有一点女孩儿的样子!之前看了你父王的戎装画像,嚷着让致深带她去平州玩,还要扮男装去讲武堂念书。真是嫌朕活得太长!”成化一脸无奈,也是半气半笑的语气。
  “就该让清河离致深远些,那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永嘉嗤道。
  “你从小就对致深没个好言语,倒是他万事不往心里去,是个豁达孩子。你呀,就是别扭,越要好的人你就越孩子气。”成化摇头轻笑,又问厉皇后:“皇后,你说是不是?”
  皇后颔首轻笑,平复了气息才道:“父皇,儿臣近来看了许多话本。每日又在这园中闲逛,不由想了种南剧的新演法。一会儿试演,还请父皇指正。”
  
  话毕,不远处的假山后传出琴箫之声,曲调悠扬轻曼,如梦如幻。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人未见,曲先至。
  成化和永嘉都循声望去,只见东面长廊婷婷袅袅走来一位佳人。身段窈窕,扮相优美。开口,声音更是切金断玉: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舒水袖,展画扇。伶人一边唱一边借这园中的实景演。比起戏台上搭建起来的景,这凤来亭畔真真切切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给了曲中景致真正的魂魄。戏中深闺佳丽的伤春幽怨也愈发真切动人,令闻者黯然神伤。
  永嘉看这南曲入园,园中绎曲,不由轻叹:“不入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古人诚不我欺~”
  再看成化,怔怔看着这画人中,品着曲中画,思绪早不再此。
  那日成化留至晚膳后方才离去,临走对永嘉耳语:“皇后真真英物,若在前朝,必是风云人物。为你安于后宫方寸之间,骊儿,对他,你要万般珍重啊!”
  




☆、第十一章

  都说大户人家有一个“食不言”的规矩,程北亭年轻的时候从没遵守过。可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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