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尽良攻藏作者:菜肉大馄饨-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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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看着我。手冰凉冰凉的。
我道:“我记起来的都是困扰我的事儿,就算又忘记了,也未尝不好。”
他还是静静地看着我,只伸手摸了摸我的脸颊,眼神宛如外头初秋的晨曦。
我觉得他十分好看,忍不住也呆呆看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突然猛地一停。陶大夫不满地道:“你们两个可腻歪死人了!”
我回过神来,只见陶大夫已经跳下马车,正伸手掸着袖子。他见我看他,便将手里的马缰递给我,道:“好好看住马,这一路下去山路不少,可别腻歪着走神摔死了。”
晏清闻言一楞,问他道:“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陶大夫已经掸完了袖子,站在薄薄雾霭里笑吟吟地回道:“我当然是要回京啊!”
晏清看着他,神情凝重。
陶大夫笑道:“晏三公子,我这个人呢,喜欢无拘无束,最讨厌欠着人什么。我今日这一番举动是在偿还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你也别过意不去。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谁也不欠谁,多好!”
“我当年救你只是举手之劳。”晏清纠正道,“你今日救我却有性命之虞。”
陶大夫笑得更起劲,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回道:“这可不见得。谁知道有人是不是见不得我死,就把这事儿给悄悄压下来只当你们死了再不追究呢?”
晏清闻言冷笑一声,道:“你指望姓陆的保你?”
陶大夫突然不笑了,一张脸难得严肃,看住晏清。
“情不知何时起,一往而深。”他十分认真地道,“晏三公子,这可是你说的。”
晏清闻言一颤,回头看了我一眼。
陶大夫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再一次展颜笑道:“我在外面游历了五年,见识了许多,却始终不如在他身边吵吵闹闹更快乐。我已如此,自然也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在乎我。”
说完这句他迎着晨风精神抖擞地朝晏清行了个礼,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行完礼他转身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看着晏清道:“晏三公子,你的病不能再拖了,要尽快服药才好。”
说到这里他却侧头看了看我,踌躇半天又对晏清续道:“况且那解药的后遗之症也不是人人都会有的。就算真的有了??你想想盛昭是如何待你好的,不也应该宽心么?”
杨柳依依,陶大夫就这么走了。
我坐在马车头,正待启程,却听到陶大夫的歌声飘渺而来。
我回头,只见陶大夫已经走得很远了。他的影子被晨光晕染开,在官道上一左一右地摇晃。
”他在唱什么呀?“我问晏清。
“他唱的是梁周边境上流传的一首民歌,讲得是至死不渝的感情。”
我“哦”了一声,回头看着晏清。他全身都沉浸在金色的晨曦里,似乎有些失神。
我捏了捏他的手,道:“你忍一忍,等咱们回到了昆浦镇你吃下解药就好了。”然后我想到先前陶大夫的话,便问晏清:“那解药的后遗之症究竟是什么?”
晏清回神,抬头看了看我,面容似乎疲惫得很。
我道:“晏清,我不是看中你的容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会待你好。”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又想了想,怕他误会,便补充道:“当然了,你是生得很好的,我也很喜欢你的容貌!”
晏清勉强笑了笑,却只道:“我很累了,想睡一会儿行吗?”
我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自个儿乖乖驾马车去了。
===
我们一路回到了昆浦镇。
镇子宁静而平和,和我离开时的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繁复夏花悄悄谢尽,只剩满镇桂花树,抽了芽含了苞,正待金秋凉风送爽,一朝绽放。
晏清却病情趋恶,这一路颠簸下来,越来越支持不住的样子。
我急急把他抱上床。
我家乱得很,还是当日那群歹人走后凌乱一地的光景。
我好不容易才给他铺好床褥烧好热水。
晏清歇息了片刻,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我见他脸色惨白,薄唇之上毫无血色,真是心急如焚,便趁着他此刻清醒,问道:“解药究竟被你藏哪里了?”
晏清却咬唇道:“我还能撑些日子,不急着吃药。”
我一听可气了,一把将他推倒了,大声道:“你要是怕药苦,我现在就去镇东给你买一大把酥糖,搅碎了全倒药里,包你甜得坏了牙!”
晏清抬眼看了看我,没吭声。
我就知道他是个倔脾气,只好道:“晏清,你知道吗?你再不吃药,就要死了。”
晏清将头缓缓侧了过去。
“我不想你死。”我道,“无论你吃下去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想你死。”
晏清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还是不吭声。
窗外有小孩儿嬉笑着经过,我侧耳听了听,他们正在兴致勃勃地说着明日赶集的事儿。
于是我道:“晏清你还记得吗?以前你还是我爹的时候,每逢有集市,你都会给我两枚铜板让我去买酥糖。”
那时的日子如流水,现在想来,真是开心。
我接着道:“但是我不会全部去买酥糖的。我会一枚铜板买酥糖,一枚铜板给你买些新茶。”
晏清回过头来,沉敛如水地看着我。
“晏清,你吃药吧!吃了药,病就会好。到时候,你给我钱,我给你买茶,管它什么国仇家恨的,咱们就和以前的日子一样,开开心心过完这一辈子。”
晏清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好像是深渊一般。
他看了我许久许久,终是叹一口气,道:“可如果??我都不记得以前的日子了呢?”
我一愣,好半天才喃喃问道:“什么叫你都不记得以前的日子了?”
“就是不再记得自己是谁,不再记得你是谁,不再记得我对你的好,也不再记得你对我的好。”他镇静地回我,语调如镜,平得不能再平。
可我分明从他的眼底看出了波澜微漾的惆怅。
我想了很久,问他:“所以这一年来你宁愿忍着病痛,也迟迟不愿意服解药吗?”
他微微一笑,抬手将我额边的碎发细细归拢,轻声道:“我若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当时受伤了谁会来照料你?你闯祸了谁会来帮你挡着?你想吃鱼吃糖的时候又有谁会来买给你?”
他说得很轻很轻,好像是最轻最轻的鸿羽落我眼里,惹我视线模糊,一瞬之间什么也看不清。
我只感到晏清的手指在我额头轻轻划过,最后覆上了我的眼睛。
他的手上,不知为何沾了水滴。
“况且,”他凑上我的耳畔吹气,又道,“你已经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怎么可以??再忘掉它们呢?”
语气如他掌心的水滴,温暖而湿润,坠落到了我的心底。
我把他的手指从我脸上拿开,认真地对他道:“晏清,你错了。”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我。
我将他的手指抵上自己的心口。
“你听到我的心了吗?”我问他。
他微微点头。
于是我朝他笑了。
“我并没有全部忘记。”我道,“至少我还知道,你爱喝茶。至少我还知道,我的心里,一直在乎你。”
他闻言也笑了。
“所以,”我抓紧他的手,坚定道,“我不怕你会忘记所有,因为我是知道的,就算你统统都忘记了,你的心里,也一直会有我的。”
他慢慢收紧了手指,握住我的手。
“可如若你死了,你的心里就决计没有我了。”我笑道,“所以说,晏清,你就告诉我,解药究竟藏在哪里了吧?”
晏清握着我的手,再次闭了闭眼。
我想,如此要紧的东西,晏清心思细腻,一定藏在一个普通人够不着的地方。
于是我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腿长手长力气大,?只要你能说出来,你就别怕我拿不了。”
晏清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睁开眼睛咬唇对我道:“你去灶间把装耗子药的小瓶子拿来。”
我立马后悔我刚才拍胸‘脯拍得太快了。
要知道我们以前穷,我每每大早晨饿醒,就会背着晏清偷偷去灶间翻箱倒柜找残羹剩渣吃。
可每一个瓶子我都敢舔一口,唯有一只瓶子我是连碰都不敢碰的。
没错,就是那只装了耗子药的瓶子。
我可不是说我自个儿胆小啊,可那耗子药,咳咳,实在忒吓人。
有一回大清早的,我去灶间偷吃,恰好撞见晏清。
当时他还是我爹,我本以为他会训我一顿,不料他只神情严肃地盯着那只装了耗子药的瓶子。
我凑上去一看,乖乖,可了不得!我就瞧见一只硕大的老鼠,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倒在那瓶子旁。
一步招摇死,这得是多厉害的耗子药呀!
从那以后,我都离那耗子药远远的。别说碰了,我每回不得不走近它的时候,都是屏住呼吸的!
我想得背脊骨发凉,咽了口唾沫怯怯问晏清:“解药真被你藏在那耗子药的瓶子里?”
他点点头。
我没折,只好强行壮了胆子起身。
晏清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伸手拉住我。
“那瓶子里只有解药,没有耗子药。”他道,“当日‘你看到的那只老鼠,并不是被耗子药毒死的。”
我一愣。
“是我故意放上去给你看的。”他补充道。
我更愣了:“你干嘛要这么做?”
“无论什么吃的再怎么藏也防不住你。”晏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而那解药有毒,偏偏又长得像你爱吃的酥糖。我不想你哪天趁我不注意,一不小心嘴馋吞了它们。”
我有些尴尬,讪笑道:“原来你知道我爱背着你乱翻东西吃,所以存心整个耗子药防着我呀?”
他瞪我一眼,冷飕飕地道:“家里有只大耗子,每天指不定干出什么鸡飞蛋打的好事来,能不用厉害的耗子药防着点么?”
我顿时吃瘪,只好起身乖乖去灶间取解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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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了耗子药,啊不,解药,重新回到里屋。
晏清仰面躺在床上,眼神怔忡地盯着屋梁瞧。
我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
“你别担心。”我道,“陶大夫都说了,并不是每个服药的人都会忘记过去的。”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
已近迟暮,黄昏的浓厚光晕透进屋来,照得他一双眼睛如水澈亮。
“我的运气好像一直不是很好。”他轻轻道。
“谁说的?”我笑着弯腰搂住他,“我那么在乎你,你的运气不会不好的。”
他也伸手搂住我。
“盛昭,如果我真把你忘了……”许久之后他在我耳边吹气,道,“你可千万别像我这么傻,死死候着等着。”
我闻言侧头看住他。
“我不会死死候着等着的。”我一字一字地回他。
他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拿过解药倒出一粒。
然后他静静地看了我一眼,张嘴就和着水把解药吞了下去。
他的薄唇上再一次沾上了诱人的水光。
我把他重新放平在床上,接着先前的话认真道:“晏清,我不会像你那样傻,只知道死死候着等着什么也不做。如果你真的忘记了所有,我就要更加更加好地对待你,让你即便不记得我,也会再一次爱上我!”
说完这句我低头,去吻他的唇。
他的唇,还是这样的柔软和湿润。
“你这个??傻子!”晏清在我嘴里道。
他的舌头触碰到我,也是一样的柔软和湿润。
我陶醉其间,贪婪地吻他,吮‘吸他,恨不得把他统统吞咽到自己的身体里去,藏好埋好一辈子照顾好。
到了最后,我才猛然发觉,不知何时药力发作,他已经彻底地昏了过去。
这一晚下起了绵绵秋雨。
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听晏清时重时浅的呼吸声。
往事纷扰,如雾一般。
我想到,六月黄梅天,王媒人到我家来说媒,被我一顿胡搅蛮缠给吓跑了。事后,晏清罚我举水盆跪院子。
那个时候我问晏清,他为什么不再娶个媳妇。
他只低声道:“别再提给我成家的事。”
我想到,曾经有个私娼对晏清出言不逊,被我打了一顿。事后,人家上门告状,晏清却护着我,拿出一根丝绸发带让我去当铺。
晏清说,那根发带是我送他的。
所以他一直藏得好好的,缺钱不舍得当掉逃难也不舍得扔掉。
可最后,我却想用那根发带勒死他。
想到最后我叹了一口气。
鸟儿和着我的叹气嘹亮鸣叫。
我揉眼,这才发觉,天已经大亮了。
我就这么坐了一夜。
我起身,走到床边去看晏清。
他双颊潮红,还是昏迷不醒,一头长发在床褥上逶迤散开。
我盯着他凌乱的长发看了一会儿。
那根发带,已经在我想勒死他的那一天,被大火给彻彻底底地烧没了。
我想,他需要一根新的发带。
我正想着,只听窗外一阵小孩儿的喧闹。
是了,我想起来了。昨晚外头有人说今儿个是赶集的日子。
集市上有卖酥糖,有卖新茶,也有卖发带。
于是我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了两枚铜板出来,探头窗外看看天。
一夜的雨停了,万里无云,空气清新,浅淡的桂花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来飘去。
我打定主意:等晏清醒来,我要送他新的发带,我要送他新的茶叶,我要和他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所以我掩好大门,一个人揣上两枚铜板,信心满满地赶集去了。
过几日就是九九重阳节,昆浦镇的大街上用竹子扎了几人高的高台。
我转悠了好几圈,终于在高台下找到一家卖发带的。
可最便宜的也要两枚铜板。
酥糖我今日是不想了。但如果我买了发带,就没有钱买新茶了。
我将手里那两枚铜板攥了又攥,差点都攥出了水。
那卖发带的大概也看出我穷酸,也不招呼我,扭头和人聊天去了。
他们走南闯北,聊的是京城传来的事儿。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一人道:“前阵子京城的天牢起了一场大火,据说烧死了咱们皇帝陛下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