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们卧轨吧-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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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捆用橡皮筋绑住的信件赫然摆放在箱中,目测大约一百到两百封之间。信封均是二、三十年前的标准信封,牛皮纸或纯白,牛皮纸的还好,白色的信封早已微微泛黄。
乐言不错眼珠地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心生失望,本心期待是绝版的明清时期白话文言文小说呢!
随机从中抽出几封,信封上既无收信人名字和地址亦无寄信人姓名地址,况且封口处根本没有用胶水黏住,这算不得信件吧?也许只是一时兴起随手写的散文或书稿,应该不牵涉侵犯他人隐私吧?
从抽出的信封中随便打开一个牛皮纸信封的,抖一抖,一张折成长方形的薄纸落了出来,乐言手疾眼快一把接住,他重新坐在地板上,放下手中的藤箱和刚抽出的其余几封信,掸开薄纸,泛黄、变得有些薄脆的纸张本身并无奇特,开头印有红色XXXXX单位名称,正是二、三十年前国有企业随处可见的信笺,上面用他从未见识过的漂亮钢笔字写着几行简单的文字,像诗又像歌词。那手字委实漂亮——字本身很是端正,笔划刚劲透着一股特有的锐气,不因年久墨水微微开晕而磨损半分。文字本身则更为奇妙,就算二、三十年后的今天读来都觉得现代气息十足。
“我的眼前是一片沙滩。
月光映照下的白色沙滩格外沉默。
我的眼前只有沙滩,没有海。是的,没有海,只有沙滩。
那,不是沙滩,是沙漠。
不,这就是沙滩。我很清楚。脚下的细沙绵软冰凉,是沙滩的触感,闭上眼睛,听,海的声音,夹杂着咸腥味的海风扑面而来。海,是存在的,在远到看不见的地方。
空中的满月问我为何不出发,出发去寻找大海。
我缄默。
平躺在沙滩上,放松地伸展四肢,放任下去四肢真的听凭自己的意愿不受限制地无限延伸下去,至于延伸到哪里,我不得而知。既然它们能够延伸,那么它们也将不属于我本身。
满月一再追问,问我为何不去寻找大海。
我回答,我累了,想在这不被人打扰的地方睡下去。一直睡下去。
细细密密的沙粒慢慢地包拢我的四肢,它们并没有延伸而是渐渐陷入沙粒中,我任由沙粒地吞噬。
满月最后一次开口,说你睡吧。
我感到,身下的沙滩在摇颤。我清晰地看到头上的满月落泪了,一滴流沙从她浑圆的脸上滴落。
啊,我终于知道了,我在月球上,月球本身就是一颗巨大的沙球,头上那枚满月不过是其自身的投影罢了。我在月球上,而海在地球上,我能感受到海,却怎么走也不可能见到海。
月球落泪了,一颗流沙之泪。”
乐言反复读了几次依然不知所云,参不透其内涵深意,就像翻译不出的英文诗,能读出每个单词的发音却不知组合成词句为何意,但其韵味本身很吸引人,或许根本没有所谓称之为内涵的内涵,只是信手拈来、随意发挥之作,再钻研琢磨也是徒劳。端着这张纸反反正正检查几次,在其背面发现了标注的年月:19X2。12——在他出生两年前,这是写信的时间、特殊意义的时期或者是暗示某处的密码?
下面外婆的声音忽然将他的思绪来了回来,他连连应着“就来就来”,匆匆将这张纸按原样放回原信封中,站起来迟疑片刻,还是没有将已抽出来的几封信放进藤箱而是揣进裤子后面的口袋里。
☆、二
外婆乐呵呵搓着手,面前的折叠桌上摆着一只不大不小的锅。
乐言不由得傻眼,再怎么说一个人也喝不下这么多绿豆汤啊!不过他不想拂外婆的意,于是去厨房取来碗和勺。
刚喝了两口汤,大门那边又有了动静。
“妈——”
乐言抬头,从门外进来的正是母亲,母子对视,同时愣了一下。他赶紧向母亲解释道下午公司放假便过来看看,母亲点点头,将手中的阳伞立在门边。
“妈,您进屋歇着去吧,甭管他了。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准备!”母亲扶着外婆的手说道。乐言的母亲自己经营一家早点铺,自他上大学以后几乎每天下午母亲都来外婆家帮忙做家务。
“唉、唉。”外婆应着低头四下寻找她的花猫。
乐言继续低头喝汤,心里却惦记着藤箱的事,他琢磨着要不要问问母亲。
“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没啥事就等我晚上一起走。”外婆进屋之后,母亲麻利地裹上围裙。
乐言犹豫一下,藤箱的事还是回家的路上再问吧,他含糊答应一声,三两口喝完碗里剩下的绿豆汤。
母亲继承了外婆坚强独立的性格,从原就职的纺织厂下岗之后她就一个人摆摊卖起了早点,每天大约凌晨三点半起床准备材料早上六点准时出摊,几乎风雨无阻,可能因为她人好又从不偷工减料,附近的邻居都愿意关顾她的摊子,几年下来也有了些积蓄,将乐言送进大学后,她又凑了些钱自己租下一个门脸办齐了各种执照当上了老板娘,生意依然兴旺,一两年内便还清了借款,最近觉得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又招来两个外地年轻伙计打下手。母亲为人很乐观正直又单纯,她常教育乐言:世道越想让你哭,你就越要笑着活下去。大概人们愿意光顾她的生意正是因为她身上透出的一股单纯劲,有人甚至觉得她傻气,过去有个要好的邻居提醒她:如今物价都涨了,谁不是变着方的能省就省?你也学聪明点!意思是教母亲也像某些同行那样不涨价钱但削减原材料。对此,母亲笑笑说买卖还过得去,等真不行了会考虑。当然这件事不了了之了,她没有那种能抠钱便抠点的心眼,脑子里根本没这概念,对赚大钱也没什么野心,钱比基本需要富裕出一些就蛮好了。母亲确实爱笑——从她给儿子取名“乐言”便能看出,笑起来脸如满月,委实有点傻大姐的感觉,乐言印象里母亲从未落过泪,至少在他面前一次都没有,但绝不是强撑,他有时会觉得母亲不知艰辛为何物,她不仅爱笑更爱玩,每天好像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对新兴事物尤为关注,比方说午睡时她会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打开电脑登陆开心网收她的菜,手机常常挂着QQ,上面好友数量令人吃惊,偶尔还会打扮美美的去参加同城网友聚会,眼下似乎又迷上了网络商城,一直想试试当导购,既是兴趣又能赚点钱。。。。。。母亲的生活中仿佛永远充满无限的乐趣根本没有感怀伤感的空隙。
走神的当,母亲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抹抹手,说外婆冰箱里食材不全了,这就打算去市场。
乐言喝下第三碗绿豆汤,正想说干脆他跑一趟好了,这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他家邻居的名字。
“你有事就走吧,我就当逛一圈,遇到你张婶还能聊几句!”母亲说。
这位邻居——和乐言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是租原邻居房子的房客,刚才打电话给乐言想麻烦他一件事——早上上班快迟到了,走得太急,结果钥匙忘在家里了,下班回来进不了门了,为这么点事让房东跑一趟过来不合适,毕竟不是自己家的房子如果撬锁以后也不好向房东解释,于是就问问乐言能不能从他家阳台爬进隔壁阳台,反正是二楼出不了什么危险。
乐言听完,沉吟一会儿答应了,教他稍等一下,这就回去。
这事儿可真巧!
晚上九点多母亲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电脑,她刚坐定戴上耳机,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儿子。
“有事?”母亲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
“妈,外婆阁楼上的藤箱是你的吗?”
“我的?”母亲反问。
“不是你搁在上面的那就是……舅舅的?”乐言试探着问道。
“什么呀?我不知道啊!你下午怎么没问问外婆?”说完,母亲一拍脑门,“唉,问了你外婆也不一定说得出来,人老了这种小事怎么还能记住。我一直没去过阁楼,藤箱里有什么东西,重要吗?你说的那个。”
“就这么大一个小箱子。”他用手比划给母亲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母亲轻蹙眉头,表情茫然地摇摇头,“是你外婆无意中从哪里翻出来,然后自己搁上去的吧?之后她也就忘了这茬。里面是什么啊,你打开没有?”
“就是一些书信。”
“噢,”母亲露出有些索然寡味的表情,“那没啥要紧的啊。可能就是外婆放的。妈也真是的,没事爬那么高的地方干嘛啊,万一摔着可怎么办!”
“我想……”乐言想说不一定是外婆,可他没说,“算了,可能以前就有,这么长时间没上去看,结果我记不清了。”
“那,我回屋了。”
“……有什么憋屈的事可要说出来啊!总闷在心里会生病的。”少顷,母亲敲着键盘说,“喜欢窝在阁楼的孩子大多感情过于纤细敏感,缺乏安全感。容易表现出神经质,还容易罹患忧郁症,你是不是有点啊?”
“嗯?”
“喏,这可是网上专家分析的。”
“嗨。!你早点睡吧。”乐言嘱咐她道。
“我知道,明天还要早起呢,”母亲打了个哈欠,“你也是啊。”
乐言点点头,进了隔壁自己屋里。
母亲不是会撒谎的人,再说也没必要,藤箱确实和母亲没关系。那真的是外婆自己放上去的吗?乐言直感不是,但也不可能亲自问出什么,正如母亲所言,外婆不会记得这么小的事。
粗略浏览带回来的其余五封信,同第一封一样:漂亮的钢笔字,只是墨水颜色不同;开头既无称为结束亦无签名,收信对象也该是同一个人;背面随手标着年月,且都是他出生两、三年前,也就是距离现在二十几年前的事,至于那些年月究竟是写信的日期还是有什么特别意义就不得而知了。信有长有短,长的达几页纸,短的只有寥寥几句,不过再怎么说两三年间写如此之多的信怎么想也不太正常。
姑且把背面的年月当做写信的日期吧,按这个时间顺序给手头的信件排序,依次阅读,其中内容逻辑倒也通顺。仔细阅读后,发现这些信不是普通的信件而是情信,虽未明显点出但依然能看出这是一个男人写给另一个男人的,冷锐的文字张力十足,字里行间思恋之情跃然纸上,读之无法不动容,信中不知提过一次写信人身患某种疾病,由此推想他的精神状况不稳定而且情绪波动较大。没能寄出的原因恐怕有两个:一是对方搬走了不知其后来地址;二是对方当时可能已经不再人世。乐言更倾向于相信第二种可能性,但毕竟只看了随意抽出的几封,不好妄下结论。
躺在床上,愣愣盯着天花板角上的一处裂痕看,脑子里尽是信中描述的内容,睡意上不来。也许信上的内容在别人眼里看来根本不具有什么感染力,可能除了感叹好字之外其他的一文不值,就现在而言同性恋这件事本身也算不得稀奇……自己到底在较真什么啊?藤箱也不过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谁家储藏室里没有点新鲜老物啊?
不行……信中有种莫名其妙的力量,它、它牵引了自己的神经以至于……那是什么?自己要弄清的是这个!
乐言翻身,从枕头下面摸出信封,接着床头灯的光线按照顺序重读起来。
☆、三
以下是除去19X2年12月以外的五封信——
信的内容的之一(背面:19X1年12月)
世间唯解释最乏味。
人们好像特别热衷于替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然后讲给别人听。我不懂其意义何在?理想或是目标,难道不是树立在心里为之努力拼命去完成的?怎成了大标语似的东西满世界炫耀呢?逢人便慷慨陈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怀揣如何远大的理想抱负的人通常都是光说不练的嘴把式!把时间和精力全用在琢磨如何向他人显摆上又怎能一门心思朝着理想奋斗?可惜,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那么多人就是不明白呢?
这厂子快待不下去了。
再待下去头痛病肯定会越来越严重。就这样回家的话,该如何向家中的父亲交代呢?我困惑犹豫不已。
到底要怎么办?你会点拨我的,即便不能时时出现在我身旁,你也会在暗中默默帮我度过难关的……
你瞧我!就晓得说自己的事!我真厌恶总是给自己的无能找借口退缩!总是想着依赖你向你求助,却忽略了关心你的情况。
你还好吗?现在每天都能吃上你最喜欢的糖醋鲤鱼吧?每次在外面吃饭我都点你喜欢的菜,一筷子一筷子夹进你碗里,直到再也放不下,剩下的我全部吃光,每次看到你中意的菜色我也非常喜欢时你都会开心的笑。既是你喜欢的东西我又怎会不满意?
已是隆冬季节注意添加衣物,再怎么讨厌大衣也要穿上,忍一忍吧,过了新年春天还远吗?
上面的话就当我自言自语吧,劳什子的牢骚话何必往心里去?请你务必忘掉,答应我啊。
我其实一切都好,每天都很快活。像你说的,快乐还是不快乐不过是自己的选择,以快乐的眼光看世界,每一天都会感到幸福。是的,我学着这样做,以快乐的眼光看世界。
你曾教给我很多东西,我翻来覆去思考着,努力付诸行动,这样,你回来的时候会见到一个全新的我,你会为我身上的某些改变而感到高兴吗?
信的内容之二(背面:19X2年3月)
早上凝视天空,鸽群自头上掠过,不久又盘旋着飞回来,眼睛追寻着它们飞行的轨迹,我突然想起了鸽哨这回事,鸽群戴哨飞翔会发出怎样的旋律呢?有机会的话一定要领略一番。
稍低的空中,几只不知名的鸟互相嬉戏追逐。麻雀飞飞停停,不一会儿便落在地面上找食。
我羡慕鸟儿自由自在,如果有人跟我说其实鸟儿也向往着变成人类,我肯定不信。鸟儿会羡慕云儿或是花儿却绝不会羡慕人类。
鸽子飞过空中不留半点痕迹,可它们已然飞过——一如你与我,不须要任何人证明、认可,我们依然爱过。
我对你的思恋远远跨越了江河湖海,甚至时空都不在话下。我甚至想,只靠着这些思恋度余下的半生都不成问题。
嗨,我还留在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