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年夏至-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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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沐回头看我,笑道:“酔翁之意不在酒。”
我扭头,也看向他看的方向:“你也会说古话。”
“怎么不会?我可是全能啊。”
此时他语气懒懒地说笑,然后便沉默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眼前的古道很长,很宽,岁月在这样的古城面前突然显得很短,很窄。我莫名地惆怅了。
不一会儿,又听蒋沐低声说道:“说这里的建筑靠江太紧,和炮火擦着肩,所以要拆迁这里的政府办公楼,顺带就要拆毁些老墙了。”
“你舍不得?”
“舍得。”
“你脸色看起来并不高兴。”
蒋沐看着我笑了笑,伸手要拉我的手,我不动,他也不管我愿不愿意,自径拉起我,往前走。蒋沐说:“走,我们在这里走走。很久没有很你一起散散步了。”
我被他牵着,心就跳了起来,然后两个人并着肩走在古道上,日光已向晚,红软的余晖脉脉,拉得两人的影子晃动,我斜眼看蒋沐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夕阳太温柔的缘故,他的脸也显得异常温柔。
行走间他聊起一些琐事,“我不是在南京出生的,对南京城也没多大感情,只是觉得这里的气候倒是很好,温润,潮湿,把我这锐气啊,都要锉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重山万丈轻舟过
“不过比起来我更不适合生活在北方,在北平待过一段时间,最受不了的就是酸不溜丢的豆汁,好奇去喝,谁知道那个味儿……”
蒋沐七零八落地东拉西扯,也不知道他说的什么,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很朴实,感觉……就像肩上没有那颗金星,我也没有那一脸的胭脂,不过是人间种种中最实而无华的场景。
瞬间就从月宫坠到了人间。
“呜呜……”
渐渐听到有微弱的叫声,而后听得越来越清楚,我和蒋沐停下来一看,墙角之处,碎瓦之中,一只猫横在里面不动。
它眼睛水汲汲地闭着,呜呜作响,突然轻轻地“喵”了一声。我心一颤,不由道:“真像……”
蒋沐看了我一眼,然后看着猫,半响,说:“要不要……”
“不要。”我打断蒋沐的话,然后转身,“迟早都是要死的,不想看见它死在我的面前,就让他死在外面吧……反正……也不过是只流浪的猫……”
明明有些明亮的心情就随这日落又一起暗下去了。蒋沐在我身后不说话,我心里落寞,想眼不见为净,打算离开,刚走了一步,蒋沐突然伸手一把把我拉回来。
我才对上他的眼他就吻住了我。不狂躁不粗暴,只是个轻轻的吻,不过片刻,就松开了。
蒋沐的手摸上我的脸,轻声道:“不是说好不提以前的事了么?”
我不说话。
“还是,你就那么忘不了,”蒋沐顿了顿,“或者,那么恨我。”
我扭头,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你不敢还是是真的?”
“我……”我有些迟疑,慢慢转正头看他,“我只是……有些忘不了罢了,或许,等一段时间就忘了。”
我看见蒋沐的眉揪得更紧,半响,他却说:“那就好。”又拉起我,“走吧,天黑了。”
蒋沐说要去一家饭店,我说:“要是西餐的话,我还是回戏园子吧。”
蒋沐摇头,“是中餐厅,那儿的八宝珍珠鸭不错,和与凡去过一两次。”
我这才没说什么,就任他开车去了。只是没想到去了会看到肖与凡和千涟。
蒋沐和肖与凡果然是兄弟,吃个饭也能选同一个地方。并且大家都是才进去,都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了对方。
肖与凡没多大表情,只是微微点了下头,说:“少将。”
蒋沐笑了笑,看了眼他身后的千涟,“这么巧。”说完又道:“我们去楼上,你们随意。”
就同他们说了这么几句话,由始至终千涟也不看我,也不说话。到了楼上,坐下,蒋沐翻着菜单,一边翻一边说道:“听说白千涟搬出来了?”
我说:“你和肖副官不是兄弟么?他没和你说?”
“他的这些事我从不过问,而且,对这些事那小子嘴巴也紧。”
我说:“是搬出来了。”
“哦……”蒋沐又翻了一页,突然抬头看我,“要不,青瓷你也搬出来吧?”
我一愣,“搬出来做什么?”
“你看,现在这样我以后怎么方便见你,你又不想你师哥知道,你总不能老让我翻墙不是?”
我看着他,半响,说道:“那你就翻墙吧。”
蒋沐就不说话了。
我有些不忍,又解释道:“我平日里要唱戏,戏又得都和师哥搭,搬出去了对戏什么的不方便,再说……”
本想开口说我们又能在一起多久,蓦地想起千涟的话,霎时觉得又有些不应该似的。千涟是不一样了,和肖与凡的一年之别,他可懂过一辈子的日子了,有总比没有好。可我就是做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外面的炮火太猛了,震得我头晕。
所以只有转口,“再说你不是要工作么?以后会一直待在南京吗?”
蒋沐把菜单合上,递给跑堂的,“明年不清楚,不过今年会待在南京,工作……去年工作量实在大得让我头疼,枪林弹雨里穿来穿去,现在倒消停了,只是也消停得太厉害了。”
我问:“怎么了?”
蒋沐身子往椅子上靠了靠,无奈似的:“失业咯。”
我吃惊,“怎么会?”
“这还不好啊,”蒋沐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自嘲,“这样我就可以陪你了啊,你该高兴,哪天我们一起庆祝庆祝。”
我有些急了:“你给我好好说话。”
他却还是嬉皮笑脸的:“是——是——”
“这两年军统势力壮大,中统基本没什么戏了,打仗是军队的事,我负责的是特务部队,如今共党都快到长江了,局势似乎开始明显,能做的只有打,任务就少了些,而且文件下来后我负责专指挥,不会再出去执行任务,青瓷你说,这多屈才啊~”
我没怎么听懂,不过倒是听懂了后面几句,我瞪他:“不能去送死你很失望是吧?”
蒋沐点头,“是——是——”
我继续瞪他,他才笑道:“是假的,我舍不得你啊,还没和你白头偕老怎么能让你守寡是吧?”
我无言以对。接着菜就上来了。
结果一桌子菜都没怎么吃。我没什么胃口,蒋沐也只是给我盛汤夹菜,自己根本没动筷。走的时候那道八宝珍珠鸭还是整的,我想,小时候是多奢求这么一道菜,等有了,或者有了比这更好的,也就不稀罕了。
然后就回戏园子,蒋沐开车到街外,我说:“就停这儿吧,不要让师哥看见了。”蒋沐了然,停了车。
我刚下车,就听到有人叫我。“青瓷。”我一回头,就看见昏黄的路灯下站着的叶先生。
有好几日不见了。一见就这么不巧。蒋沐从车上下来,远远地看到叶先生,嘴角是浅浅的笑,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还是叶先生和蒋沐时隔一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叶先生倒也没有什么顾虑,直径走过来,“我还以为你在园子,原来才回来。”
我说:“叶先生过来有事?”
“就过来看看你。”
我看了一眼蒋沐,他无所谓地摆摆手,说:“我走了。”打开车门时食指碰了下额头又补了一句,“记得想我啊。”
然后扬长而去。叶先生微微眯眼看了看远去的车,又低头对我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叶先生过来全部的事就是看看我怎么样,说白天忙,顾不得来找我,我说没事,我好得很,但叶先生说我还是削痩了些。一番嘘寒问暖,才离去。
但我心里却觉得不踏实,他们两个人,实在是我的心病。
天气还是春,不过早就过了寒春料峭,三月阳春的光景暖得让人爱。要说春,没有哪里是不好的,可要说最好还是江南的春,柔软,清丽,醉人。可除了南京四周的几块地其他的地方都在打仗,是朵春花都来不出来。幸好南京没有战火,春色依旧好。
蒋沐打电话过来说,青瓷,我闲得慌啊,每天要看七八份报纸喝五六杯红茶,你要有空,我们去栖霞山踏青怎么样。
我一时无语,不相信他闲到这种地步,早知道他闲到这种地步就应该给他买几斤雨后的新茶让他打发时间。但最后还是约了日子去踏青。
去的那天天气极好,日光醉软,微风拂面,出巷子就看见院里的柳枝垂到了墙外,在风中摇摇摆摆。蒋沐脱了军装,站在车前的他白衬衫明亮干净,他一笑,春光乍泄,“走吧。”
一路东行,至山下,寻春的人也不少,下了车,蒋沐说:“我们走右边的山道。”
政府对栖霞山的建设早就开始了,旅游区建好后对游人开放,秋天最为繁盛,遍山的红叶如火如荼,灼得人眼睛发热。春天虽然没有那般风景,可就是因为游人稀少,才同春色一样清静、青涩。
石阶延绵看不见尽头,前面走着三三两两的游人。蒋沐拉起我的手,“这边人少。”
我看他,“于是呢?”
“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拉你的手啊。甚至……”蒋沐把脸凑近几分,“你要不怕被一两个人看见,接吻也可以。”
我脸一热,不理他,上了一步台阶,“你不走我可走了。”
“好好,走,走。”
山上风景极好,草木发芽,郁郁青青,林间时而传出一两声黄鹂的鸣叫,清脆婉转之音叫得人心底发软。
蒋沐拉着我的手,两人拾阶而上,手心温度如春风的温润。
“呵。”走着走着我突然身子一晃轻哼了一声。
蒋沐一把扶住我,“怎么了?”
我低头,“踩着小石子,脚崴了。”
蒋沐蹲下揉了揉我的脚踝,问道:“这里?”
“嗯。”我点头,“不过不碍事。”
我扭了扭脚踝,感觉还好,不怎么痛,就说:“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蒋沐却不愿意。他起身拉住我,“不行,伤着了怎么能走。”
我无奈道:“我又不是姑娘小姐,扭了脚半天好不了的。”
蒋沐却突然拿食指敲我的头,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青瓷你傻啊,这时候你就应该装柔弱一点嘛,说我不能走什么的。”
我哭笑不得,“我说了然后呢?”
“你先说,你还能不能走?”
“我不能走了。”
“不能走了啊……”蒋沐眯了眯眼睛,突然转过身背对着我,“那我背你吧。”
我觉得他简直是疯了,竟然要背我,还要背着我爬山。我可不敢把他压坏了。我说:“不行的。”
蒋沐回头,笑得轻松,他说:“青瓷,我蒋沐这辈子没背过人,如今我就想背你,背你一辈子,你若是不愿意,我这辈子不就空荡荡的了吗?”
霎时我才发现,他原来没疯,而且理智得很。理智得让我发疯。
作者有话要说: 愉快的把存稿吃的差不多了。。。呵呵、、、5555555。。。。新坑估计要迟半个月才开的出来了
☆、第四十一章 栖霞之山情意留
真让蒋沐背着我走了。
他是军人,有的是力气,可他比看起来还有力气。背着我走还如履轻云,我从没有觉得我会瘦到这个地步。
“我这么轻?”
“轻得跟棉花似的。”
“那也是九十、百斤的棉花。”
“怎么可能,我都不费力。”
台阶长得似乎没有尽头,阶边花枝烂漫,清晨有微凉的风,等抚到了脸上就带了淡淡的花香,我伏在蒋沐肩膀上,花香里就蹿进了他身上的味道。他一步一上,感觉真的不吃力,我们走得早,等再上几段石梯就没了旁人。
“栖霞山是没有钟山高俊,不过清静怡人,倒是隐居的好地方。”
我说:“你还想隐居不成?”
蒋沐笑道:“你要是愿意,我就想。”
“又不关我的事……”我小声嘟囔。
蒋沐又说:“《桃花扇》里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
我提醒他:“李香君。”
“对,李香君。”蒋沐点头,“你看她不就是吗?在暮春之时上了栖霞山,出家为道士,从此以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听他说完我有些愣,“哪有做道士,还一个人会幸福的?你讲的什么?我听不懂。”
蒋沐失笑,“没什么,没什么。”
又往上走,走得也有够久的了,大概到了半山腰,明镜湖已看得见水莹莹的一角,而古寺也从树枝间露出了半个塔顶。我说我要下来自己走,蒋沐不了肯,说快到山顶了,到了山顶才放我下来。
单说爬山也费力气,况且还背了一个人,就算是轻得很,到底也还是有些累的,蒋沐的额头冒出稀疏的汗水,我侧头看了好久,然后伸手替他擦去。
就这么一步一步又一步,终于到了山顶。
我没到过山顶。以前和师哥去淮河的时候也顺便来过栖霞山,不过我就走了几步就不想走了,拉着师哥回去了。理由是山太高,路好长,爬着真累。
如今我上来了,可我一点都不累。累的,是背着我的人。
蒋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