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第10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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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官多年,周枋可不是糊涂人,只是略微想想,便也知道,这次算是麻烦了,晋国公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因为他曾在蜀地为官多年,亲眼目睹了蜀中战后的凄凉景象,他也经历了正德末年以及景兴年间的风波动荡。
几乎是眼瞅着那位大将军从稚龄来到中年,在这二十多年间,披荆斩棘。一路腥风血雨的走过来。
杀人盈城。屠人遍野这样的词汇。一直夹杂在这位大将军崛起的过程之中,直到这位大将军率军攻取西夏灵州,一战之下,数十万西夏大军灰飞烟灭,大将军赵石的威名和权柄也来到了巅峰。
可以说,晋国公,冠军大将军赵石的赫赫功绩之上,沉淀的厚厚的一层血色。
周枋自忖胆气不小。历任以来,也有着严刚果决,不畏权贵的名声,但晋国公赵柱国,却是他断然不愿意得罪的人之一。
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候……
晋国公赵石灭夏回京已有一年多了,出使吐蕃,接下来可能还要出使河洛,河东等地,可见,回京之后的大将军并未如许多人猜想的那样。受到皇帝陛下的猜忌,荣宠信重之处。更胜从前。
如今朝堂动荡,于公于私,赵柱国都不会一直沉默下去,在这样一个时节,长安府被人当做了试探的刀枪,拿晋国公长子做法,不论结果如何,作为长安府衙的主官,他的处境都不会太过美妙。
说实话,这个时候,周枋已经顾不上气恼,甚至等不及将那位胆大包天,置自己于不测之地的提刑官叫到眼前问问,是何人主使,又或者对他这位主官存着怎样的恶意,才会做下如此大事了。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多年的宦途生涯,让他立即明白,就算知晓了前因后果,对于他现在的处境而言,都无济于事。
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善后。
是向晋国公府那边善加解释?还是默不作声,静观其变?或者……
种种利弊,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涌现,却一一被他否决……
时间紧迫,不容他多想,晋国公赵柱国从来都不是一个忍气吞声之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周枋的份量,并不足以让赵柱国那样一个人忌惮,也许今晚,晋国公府的怒火,便会烧到周府。
想到紧迫处,周枋再也坐不住了,长安之变的种种,已经开始屡屡浮现在他的眼前……
所以,深夜之间,便轻车简从,来到了李府求见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也就是他宦途之上的引路之人。
他与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可以说亦师亦友,为官以来,深受李圃恩遇简拔。
而今遇到此等大事,第一个想到的,正是到恩相这里求个主意,至于李圃此时正处于朝堂动荡的中心,会不会将他也拉入漩涡之中,他当然也有所顾虑,但在这个时候,听一听恩相怎么说的念头,最后还是占据了上风。
在深夜的料峭春风当中,周枋思绪万千,却还是理不出多少头绪。
门声三响,不起眼儿的李府后门便已打了开来,显然早有人等候在了那里。
一个大大的脑袋探了出来,略微瞧了瞧,一个人便挑着灯笼闪了出来,紧走两步,来到周枋身前,行下的却是正经的官礼。
“下官见过周大人。”
借着朦胧的灯火,周枋打量了一下来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便服,身上有着官员特有的威仪,又自称下官,不用问了,这是一位身有官职的李府亲族。
尤其是那颗大大的脑袋,让周枋一下便认出了此人,此人应该是……李相的侄儿还是侄孙来着。
打量了一番,周枋按捺住心中的焦灼,微微一笑,点头道:“原来……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人果然好记性,下官在利州路任转运使期满,去岁回京述职,以后怕是要在京中为官了……”
经这么一提醒,周枋立即便清楚了起来。
眼前这位,是李氏的后起之秀,利州路转运使,李浑……
而且,这位运气不错,应该赶上了灭夏之战,大军粮草支应,正是李氏专长,京中有户部为依靠,又在利州转运使这样的职位上,没有功劳才叫怪了,由此可见,此人应是得了李氏族中刻意栽培,有了这一次外任的经历,将来仕途之上,顺风顺水也就居多了。
这样一个人候在这里,显然,有着李氏不想给人留下话柄的缘故,但也隐约为两位中书重臣的私会定下了基调。
这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味,周枋只咂摸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过来,心中也是不由感叹了一声,如今风高浪急,连李氏这样的京师豪族,也小心谨慎到了如此的地步,可见,其中之凶险之处,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略略说了两句,两人也不再客套,周枋吩咐车夫和老仆留在小门之外,自己则随着李浑,径自入了李府。
虽然周枋与李府这边过从甚密,也不是头一次来到大名鼎鼎的长安李府了,但李府后园却还是头一次进来。
不过话说回来了,正值深夜,心中又是有事,也就无暇浏览百年大族的沉淀,只是默不作声的随在李浑身后,绕来绕去,来到李府后宅的书房所在。
在一室昏黄的烛光当中,见到了同门下平章事李圃。
烛光摇曳,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书,站起身来,一如以往,轻松的笑着,“定庵来了,快,坐下说话。”
只是一句话,仿佛有着别样的魔力,周枋的心立即安定了下来。
“学生深夜来访,扰了大人清净,还望大人恕罪。”
“无妨,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清净可言?嗯,人老了,觉也轻的很,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一夜难眠……你到的也正是时候,帮着老夫想想,今年开春,河中到河东的那几条官道可又要开工了,应该是在今年收尾,但太子殿下代天巡狩,怕是要误了工期……”
闲话家常般的唠叨,本是让周枋心中紧了紧,但话锋一转,却是又去到了千里之外的河中河东,周枋心中微微酸涩。
抬眼瞅了瞅,烛光在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留下了一片片的阴影,那一条条深刻的纹路,好像都在诉说着这位大秦首辅这些年来的辛劳。
说不清的情绪在周枋心中蔓延,和眼前这位老人相比,他周枋这些年又做了些什么呢?又有多少值得夸耀的地方呢?
一些多年来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念头,在这微微的沮丧中渐渐融化开来,也许,在之后还会凝聚,但在此时此刻,这位中书重臣,却是全心全意的为眼前这位老人在心底里唱着赞歌,甚至于,早已在繁冗的国事当中,渐渐枯竭的文思,也灵动了起来,一些词句,不停的在他脑海之中涌现。
片刻之后,周枋才涩涩的开口,“您如此辛劳于国事……真该让天下人瞧瞧……”
李圃抬起头,奇怪的瞅了语无伦次的周枋一眼,接着便板起了脸,如今中书之中,他看重的人并不多,周枋无疑便是其中之一,无论其年纪还是性情,学识才干,在他看来,都是不可多得。
若说如今中书之中,有谁能在他去后,接任同门下平章事之位,周枋便是其中首选。
这也正是周枋在长安之变前后受挫,他还一力扶持的原因所在,在他眼中,其他人或垂垂老朽,或才干平庸,都不很合适。
但这样情绪外露的言语,却无法让他欣喜感动,只会让他感到失望和愤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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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周枋(三)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得其位者尽其事。{。。。。。使天下之人,幼有所归,老有所养,规其行止,富其礼仪,此吾等之责也,天下安,则吾心安矣,何需其他。。。。。。。”
“天下人瞧瞧,瞧的什么?瞧你我的荣华富贵?还是瞧你我在朝堂上喋喋不休,争权夺利?糊涂,似吾等臣僚,怎还可存牧民养望之心?”
话说的有些急,也很凌乱,这在李圃其人的身上,是极为少见的事情,显然,这位正身处朝争漩涡中的老臣,在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面前,并不如想象般平静。
周枋无法理解这些言语中的深意,但在之后的一连串咳嗦声中,却是急急来到李圃的身边,拍打着他的背部,一边歉疚的说道。
“老大人何需如此。。。。。。学生妄言,如今已是受教了,您年纪。。。。。。。可别气坏了身子。。。。。。。”
咳声渐止,李圃脸上有些苍白,挥了挥手,让周枋回去坐下,再开口时,情绪已然平复了下来。
“老了啊,不但身子不成了,还有些唠叨。。。。。。。。趁着还没倒下,能办的事情总归要办好,不定哪天。。。。。。。。。”
“李相。。。。。。。”
李圃摆了摆手,止住周枋的规劝,勉强笑笑,“杨相曾说过,一代之才,必为一代所用,如今。。。。。。。吾已才尽,天不假年,奈何?到是定庵你。年岁还轻。将来这朝堂之上。还是要看你等的。。。。。。其实,到了吾等这个位置上,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的心思,总是难免。”
“但你既然能在我面前自称一声学生,那么老朽之人也就规劝你一句,那样的心思还是不要起的好,一旦有了求名之心,办出什么蠢事来。也就不稀奇了,老夫为家族所累,能走到今时今日,已是不易。。。。。。定庵你便少了许多顾忌。。。。。如今只需将所辖之事办好,不要管其他是是非非,将来之成就,非是老夫可比。。。。。。。。”
周枋听了这话,心中猛的跳了跳,之后心意翻腾,却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
他断没有料到。今日到了李府,自己的事情还没说。就能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知道,如今朝堂上的风波,已有越演越烈之势,不然的话,也不会牵连到他。
当年为谋取大理寺卿正之职,受了长安王氏的牵连,那是他在仕途之上,受到的最沉重的一次打击,几乎让他没有翻身之力。
如今,他能出掌长安府,无疑,对这位老大人的提携之恩,感激非常,但当年受挫之深,也同样让他刻骨铭心,断不愿再次参与到如此激烈的朝堂政争当中去的。
听到李圃说了这些,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这位老大人为了拉拢于他,才会如此不加遮掩的许下好处。
但是随后,对于眼前老大人的为人的信任,让他泯去了这个念头。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再一次以慎重的心理,去看待如今的朝堂争斗。
无疑,如今朝堂上的风波,开始渐渐集中于枢密使李承乾的去留之上了。
而在他看来,枢密使李承乾无论去留,以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为首的文臣们,都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从景兴年间开始,大族豪门主掌的大秦朝堂,已经渐渐开始脱离这些大族的控制,这个毋庸讳言。
当年的长安五姓,如今还剩下几个?从这里就能看出,大族豪门的衰落已是不可避免,亲身经历了景兴鼎革的他,能够清醒的认识到,大族豪门的时代,也许将是一去不复返了。。。。。。。。
八分田亩制,以及现在中书想要隐隐推动的承继之法的变革,就像是套在大族豪门脖子上的锁链,只会越勒越紧。
眼前的这位老大人,景兴鼎革的中坚之臣,几乎是一手抹去了豪门世家的荣光,但讽刺的是,这位老大人却是出身于大秦世家豪门中最显贵的李氏门阀。
他不知道,这位老大人是为时事所迫,还是顺应时事而为,他只知道,这位老大人也许将是如今长安李氏门阀留在大秦朝堂上的最后一点余晖了。
而如今看来,这最后一点的光辉,也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长安李氏,如今内外交困之下,到底还能维持多久,周枋无法预测,但总归是时日无多了才对。
像如今朝堂上的点点滴滴,以及这突如其来的激烈争斗,其实正是许多不甘束手之人的垂死挣扎而已。
当然,之所以能看到这一点,并非周枋眼光过人,也非是其人胸中丘壑使然,而是他熟悉李氏,并在这些年间,一点点的感受到李氏的兴衰以及它内部的暗流涌动罢了。
实际上,这些念头在他心中由来已久,只不过每每不愿深究而已,因为寒门出身的他,根基就在长安李氏身上。
长安王氏轰然倒地,他还只不过是沾了一点边儿,就差点弄了个万劫不复,他不敢想象,一旦李氏失势,身为李氏党羽的他,会有怎样的下场。
不过,此时却容不得他不多想了,这么一来,周枋也是豁然开朗,不管他辖下有没有发生昨日一般的事故。
他的选择其实都不多,也许。。。。。。。都要面对扑面而来的疾风暴雨。
这么一想的话,之前他的那些心思,便多了几分可笑,他心下不由苦笑,亏自己还教训儿孙,遇大事而不定,乃为官者之大忌,没想到,真正到了大事临头的时候,自己先就魂飞魄散,举止失措了。
可见,知易行难,古人诚不欺我啊。
于是,很快的,他便整理好了思绪。。。。。。。。
其实,无可否认的,能以一介寒生,走到今日之地步,除了得到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的赏识之外,论起自身的才干,城府,眼光以及见识来,周枋其人也是一时之选,不让于他人半分的。
心意清明之下,周枋慢慢挺直了身子,“老大人之言,学生必定谨记在心,不敢或忘,但您也不用太过忧劳,最重要的还是保重身子要紧,这些年风风雨雨咱们都过来了,如今我大秦一日强似一日,其中有多少您的功劳?怎能在这个时节,起了轻去之心?”
“学生德望浅薄,更谈不上什么成就,可不敢当您的重托。”
李圃目光闪动,欣慰之色一闪而过,他知道,周枋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听周枋渐渐开始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