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by配菜太咸-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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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吃饭。」陈海天锁上玻璃门,挂上「老板正在炒豆子,来喝咖啡的朋友请按铃」的牌子,和庄雪走进小厨房,关上门,避免小厨房里的浓浓炸猪排味跑进咖啡馆里。
等庄雪坐下後,陈海天又从冰箱拿出啤酒和小菜,全部安置妥当後,才拿出炸猪排酱隆重介绍,「这是限量生产的梦幻食材,我在网路上排了三个月的队才买到两瓶,还好没被我妈偷吃。」他把酱汁淋在猪排和高丽菜丝上,闻了闻,满意的点头,拿起筷子开心的喊:「开动。」
庄雪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你碰上吃的,就完全失去理性。」
「吃东西要什麽理性,你看到蛋黄酥不是也会失去理性吗?」陈海天夹起一搓沾满酱汁的高丽菜丝,放在嘴里咀嚼,「噢,真的是,」他吃一口猪排,「超级美味。」而啤酒很冰,小黄瓜拌海蜇皮的甜度适中,一切都很完美。
「好吃。」庄雪一口咬下炸的香脆的猪排,也学著陈海天满意的点头,「我可以理解那些选错边只能看别人吃的痛苦了。」说完夹起一把高丽菜,闭著眼睛吃下去。
「嗯嗯。」陈海天又淋了些酱料在猪排和高丽菜上,闷头吃掉大半盘後才满足的叹口气,放慢进食速度,「好吃,不过你好好玩,我本来以为你只有吃泡菜时才会闭眼睛,原来是只要吃高丽菜都会闭。」
「你发现了。」庄雪有些讶异的看著陈海天。
「你就坐我对面,总是会发现的吧。」陈海天夹著高丽菜丝,刷著盘底残留的酱油,慢慢吃著,当人们进食到有饱意的时刻,通常会不知不觉将自己开放,吐露较接近心底的话。
「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其实我也可以张开眼睛吃,你看。」庄雪说完,睁大眼睛吃下一口高丽菜丝。
「喔,好棒。」陈海天敷衍的说,继续拿高丽菜丝刷盘子,「怎麽会有这种习惯?小时候帮忙做泡菜时被高丽菜欺负吗?」
「被欺负的话我会瞪大眼睛啃它,」庄雪又张著眼睛吃两口高丽菜丝,「我有轻微的绿色弱,所以高丽菜看起来是灰色的,而且是难吃的那种灰色。」
「嗯?」陈海天一时没反应过来,抬头看著庄雪。
「不严重,看浅绿色会变灰色,其他辨色上跟一般人有些不同,但大致上没什麽太大影响,」庄雪指著流理台上的深绿色抹布,「像那种,我看也是绿的,只有浅色跟光线不好时才会受影响。」
陈海天突然想起庄雪住处的生活用品,全是深色系。
庄雪夹起一搓高丽菜丝,张著眼睛吃下後,才继续说,「小时候觉得泡菜看起来灰灰的很怪,但又很好吃,所以习惯闭著眼睛吃,长大後才改过来,平时在外面吃饭或有外人时就不会闭眼睛。」
陈海天拿著筷子想了片刻,「那我以後买颜色深一点的高丽菜,不然等下我们去超市,你跟我说哪颗高丽菜是绿的,以後我就买那种颜色。」
庄雪带著打量的眼光看著陈海天,隔了片刻,才说,「你的反应跟我想的差不多,」说完又无奈摇摇头,「不像一般人会露出同情的表情,或是用怕伤害我的小心语气说几句安慰的话。」
「你不是说不严重吗?」陈海天耸耸肩,理所当然地说,「所以只有高丽菜这个问题需要解决,嗯,大白菜也是吧?奶油白菜卷你吃吗?葱呢?还有茭白笋,不然等下我们去超市逛逛?」
「不用啦,我什麽都吃的,长这麽大,已经习惯了,」庄雪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动作很轻微,几乎感觉不到,「不过你好像对什麽事都不觉得惊讶。」
「我很惊讶啊,」陈海天放下筷子,表情认真,「只是惊讶跟廉价的安慰是两回事,那些觉得你需要安慰的人才真的需要安慰,因为他们竟然看不出来你不需要安慰。」
他这麽说是出自他对庄雪的理解,他知道庄雪之前没提,不是有意隐瞒,而是认为这件事普通到没有特别提起的必要。
色弱并没有对庄雪造成人格或行为上的偏差,相反的给了庄雪不同的生命经验和厚度,既然庄雪能以平常心面对,旁人就没有权利以较高的位置来展现怜悯。
「其实我很需要安慰。」庄雪摇摇头,脸上摆出沉痛的表情。
「对,你需要安慰,我一时忘了,」陈海天想起什麽似的点点头,「你想欣赏对方安慰的表情,你有没有把卖臭豆腐跟色弱的事一起讲过?」
「有,」庄雪闷笑几声,「对方的表情超级精采,好像我遭遇的是什麽人间惨剧,我差点想顺便说我是个同性恋。」
「你好惨喔,多给你几滴限量酱汁好了,」陈海天故作同情的说,「你喜欢你看到的世界吗?」
「喜欢呀,」庄雪从盘子里抬起头看著他,眼神温和,「一花一世界,各有各的美,是灰的是绿的都不重要,好吃就好。」
「好吧,礼尚往来,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陈海天压低声音,稍微把头往前凑,「我蹲下时会往後倒,因为我是扁平足。」
「你是扁平足的咖啡馆老板,我是绿色弱的臭豆腐摊小贩,不过我有难整理的自然卷,所以赢你一分。」
陈海天一时楞住,他努力把自己全身上下的特点想了一遍,最後说,「我是单亲家庭的小孩,加一分;我的猫任性骄纵,加一分;我有个馊妹叫梁美莉,加两分,所以我赢你三分。」
「你好可怜喔。」庄雪同情的说。
第三十二章
咖啡馆里没有人的时候,会有一种独特的沉静空虚,陈海天将玻璃门打开一小道缝,让Tom Waits的歌声随著猪排味一起散出去。
他负责泡茶,庄雪负责洗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偶有客人推门进来,带进一阵寒凉的空气,八点半时,庄雪拿起背包,准备告辞,现在陈海天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就像习惯梁美莉跟他说下次见,然後挥手就走。
他送庄雪出门,看著庄雪走过几家店面,又看著庄雪折返走回咖啡馆,停在他面前。
「忘了说,我也要一个爱情御守。」庄雪的语气自然。
「嗯?好。」陈海天心跳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盯著庄雪的眼睛,黑色的眼睛平静而温和,他突然觉得世界的轴心再度偏斜约0。018秒的时间,可是这次他察觉了这股偏斜的力量。
他很快回过神,转身走进吧台,从袋子里找出一个桃红色灯笼,浅草寺的爱情御守,递给庄雪。
庄雪笑了笑,把御守收进上衣口袋里,看著陈海天说,「那下次同一时间请继续收看罗,外面冷,快进去吧。」说完就挥挥手,转过头去往巷子口走去,霓虹照得庄雪的影子忽明忽灭,彷佛是命运女神的纺车开始转动,原本行方不明的经纱开始在黑暗中闪现。
陈海天站在门边,等到庄雪转过巷口,才进门清理庄雪坐过的桌子,他知道这个城市开始下雪了,现在只要等雪把屋顶压垮,他就能看见满天星星。
周三下了雨,小小的,春天式的雨,晚上大约六点半,小可爱推门而入,头发沾著些雨滴,头发垂散在脸颊两旁。
他送上水杯,不等小可爱开口,就先出声:「你做设计的,所以会用那个叫什麽佛陀的影像软体吗?」
「会呀。」
「帮我个忙,找张炸猪排的照片,旁边有一堆高丽菜丝的,把高丽菜改成浅灰色,不用很仔细,我只是想看看那种感觉。」陈海天吩咐完,又补上一句:「请你喝咖啡外加一杯奶泡。」
小可爱一听,立刻拿出笔电,在陈海天煮咖啡的时间里,快速从网路上找了张图片,完成修改。
「你的意思是这样吗?」陈海天送上拿铁和奶泡杯时,小可爱让他看笔电上的照片,「为什麽想看这种感觉?」
「一个朋友有色弱,看不到浅绿色。」金黄色的猪排,洁白的盘子,发出光泽的褐色酱汁,鲜红的蕃茄,灰色的高丽菜丝,其实不难看,加上几个字就像是充满设计感的图片。
这就是庄雪眼里的炸猪排吗?陈海天并不确定,毕竟人不可能看到他人眼中的世界。
「嗯,这样改颜色真的只能看感觉,我看到的炸猪排跟你看到的一定也不一样。」小可爱很认真的说,「你朋友会觉得这件事是缺陷或自怨自艾吗?」
「不会。」
一花一世界,各有各的美。
「那就好啦。」小可爱接过陈海天递过来的随身碟,快速拖动修改後的图档,一边说,「我最近有很深的感触,每个人真的就是『一个人』,别人再怎麽亲近,就是别人,所以无论别人了解你或误解你,你依然是一个人,所以自己过得好就好,别人要过自怨自艾的生活就随他去。」
「怎麽了?」难得听到小可爱有些生气的语气,让陈海天在小可爱对面坐下来。
「嗯,也没什麽。」小可爱把随身碟递还给陈海天,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遇到一些人,拚命用自己的想法来解释我选择一个人过生活这件事。」
陈海天点点头,用充满理解的口气说,「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人喜欢一个人旅游、逛街、过生活,对吧?」
「对。」小可爱双手捧著杯子,用力点头,「而且这种人特别卢,超烦的!自以为是的想出一堆解释,认为我在逞强或是耍孤僻,说我都是在摆姿态,怎麽可能会有人想自己过日子!这些人是有病吗?」
「他们只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陈海天看看外头黝黑的夜色,无奈的笑了笑,他和小可爱不同,小可爱不入局,而他等待一场值得投入的局;相同的是,他们在别人眼里都是单身,因此都或多或少会遇到自以为善意的鸡婆人士,「其实这种人还好,有另一种人是相信你喜欢一个人过日子,却以为只要你爱上他,就会为了他改变。」
「对!就是这种人,自恋狂外加神精病啊!」小可爱彷佛遇到知音,激动的坐直身子,「而且那种因为爱情就随便改变自己原则的人,要来干嘛!」
小可爱抓狂的样子,让陈海天忍不住笑了两声,看来小可爱的理法和他是很接近的,人可以为了爱情修正自我,但不该为爱情改变自我,「3D图不是每个人都看得懂,不会看的人,你再怎麽努力教,都是在浪费时间。」
「没错,所以我决定不要浪费时间。」
「好好好,别气了,这世界上相信你也尊重你的人还是存在的,像我就是。」
陈海天站起来往吧台走去,半路又被小可爱叫住,「阿万,後天又是十三号星期五,你洗杯子小心点。」
「……我休息一天好了。」
二月也有一个十三号星期五,那天陈海天的细胞被三个用高八度声音讨论生活品味的火星人给杀死,导致他打翻分装好却还没封口的咖啡袋,咖啡豆散落一地,心情恶劣之下,无可避免的洗破杯子,而且是他钟爱的、价值八百多元的Ole马克杯。
他坐回吧台旁的店主人专用位上,理性的考虑每日营业额、马克杯的价格以及细胞再生的速度,很快做出决定,他打开小笔电,登入咖啡馆的plurk和facebook,发布後天临时公休的消息,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承认社群网站的确有其方便性。
这两个帐号从帐号申请到设定、管理,都是由梁美莉负责,「卖姜母鸭的都有粉丝专页了,做生意就是要跟社会趋势同步化!」梁美莉说了不下十次,见他完全没有被说动的意思,乾脆自己下海为朋友卖笑,陈海天一开始很不以为然,不过梁美莉已经把饭盛好端到面前了,他不得不接受。
接下来就只剩一个问题:放假的黑色星期五,去中坜或是台中?
这个问题比料理东西军好选择一些。
他用美式咖啡机煮一壶曼特宁,心血来潮的丢进大吉岭红茶包,加进牛奶和糖,港式鸳鸯热腾腾出场,他倒了一杯给小可爱,自己喝了一杯,接著跑进小厨房把刚才煮软的马铃薯平铺在烤盘上,加上起司和培根做焗烤,他打算在店里推出一些味道不重的轻食,单纯在满足自己的烹饪欲。
把烤盘放进烤箱後,他看看时间,晚上七点二十三分,庄雪这时应该已经收工,回到住处洗完澡了,也许正在吃晚饭吧。他打电话过去,听电话声在空气中震盪三次,然後听到塞满食物的一声「喂」。
「我星期五临时公休,去台中找你好吗?」
「好,」庄雪答应的很快,可是说完又迟疑片刻才说,「不过我这两个礼拜没做生意,只有去炸给爷爷们吃,你来的话,可能没办法陪你,不然我车借你,自己去逛逛,好吗?台中的路很简单。」
听到庄雪这麽说,陈海天怔了一下,「在忙什麽吗?」
「没什麽,我下周六日考试,翻译研究所的博士班,这几天打算恶补一下。」庄雪的语气带了一些不好意思,「我对专业翻译很有兴趣,刚好看到招生,就试著考看看,可是没什麽信心,想说考上了再跟你说。」
「哪间?」陈海天想起庄雪前阵子的忙碌,看来是在准备相关文件。
「城南那间,想说附近的夜市不错,就考看看。」
「不打算出去念?而且你是用夜市来决定学校品质吗?」
「呵呵,夜市很重要,如果被教授打击,至少可以拿食物安慰肚皮。」庄雪笑了两声,才用认真的语气说,「这世界有很多有趣的书,我想介绍给大家看,所以我需要在有很多中文的环境里念书,我不想一本好书因为我的用字遣词太脱节,结果错失被大家认识的机会。」
「那我不去吵你,等你考完再说,给我你家地址,我寄个学业合格的御守去给你。」
庄雪报出地址,陈海天说了几句加油就互道再见,挂断电话。
空气中已经充满起司的味道,培根在烤箱的灯光里滋滋作响,他端出烤盘,放在桌上,拿汤匙挖出一小口,放到嘴边吹气。
陈海天吃著马铃薯,心里想著刚才听到的消息,他知道庄雪考虑的第一选项,应该是师资,学校是次要,地点不重要,「陈海天」则完全不在考虑因素里,因为庄雪也是个理性先行的人。
感情是极不稳定的变数,用一个不稳定的变数当成关键因素,最後当事情超出自己的掌控後,就会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