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by配菜太咸-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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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或许是因为几个常客在网路上的介绍,过年后,咖啡馆的生意明显比去年提升,店里的半磅包咖啡豆的销路极佳,名字愈唯美的卖的愈好,毕竟和「印尼曼特宁」这样的名字比起来,衣帕内玛甜蜜日晒、拉米妮塔花神、玻利维亚浪人、耶加雪啡……听起来就充满浪漫的想象空间。
陈海天并不介意那些人买的是咖啡豆或咖啡豆的名字,反正都是他炒出来的,他是有银行贷款要还的商人,必须平和地考虑理想和现实,并在个人好恶和群众口味之间寻找平衡。只要他对咖啡有自己的想法,对得起自己,这样就够了。
相对于他工作的稳定,梁美莉对自己的工作却不太满意。
「我不喜欢十分钟前还跟你开玩笑的同事,十分钟后就在主管面前扯你后腿。」周六下午,梁美莉相当哀怨的窝在店里,「想到后天要上班,心情就不好。」
「以前在酒吧里不是常碰到这种事?」陈海天忙着做饮料给刚进来的两桌客人。
「对,但酒吧里的是披着虎皮的狼,战起来很爽,现在这些是披着猫皮的羊,没意思。」梁美莉逗着躺在吧台上的雨天,雨天发出咕哝声,用爪子挥来挥去。
「你再做下去会无法克制想踩死他们的欲望,对吧?」陈海天抬头看着梁美莉。他知道梁美莉拥有一个藏的非常深的黑暗面,如果他的构成核心是理性,梁美莉的就是暴力,如果求全不得,梁美莉会用暴力终结一切、终结自己。值得庆幸的是梁美莉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去压制黑暗。
「对,这工作其实不枯燥,但容易引发我的负面人格。」梁美莉把头支在吧台上左右滚动,「装可爱装无辜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你现在就在装可爱,这杯帮我送一下,粉红金刚的。」陈海天把做好的香草可可放在吧台上。
有多年酒吧经验的梁美莉,俐落端起香草可可,少女般转个圈,一滴也没洒,送完饮料回来后,才问陈海天:「你单身两年多快三年了吧?现在店稳定了,也快三十了,不找个人交往?」
「我不想跟人交往,交往好像做买卖,有天买卖做不成就分开,浪费时间跟心力。」陈海天邹着眉说。
「嗯,也对,交往听起来就像是交来搞一搞的,而且在其他人还来不及知道你在跟某人交往时,某人就被干掉了。」梁美莉点头如捣蒜,手指在雨天身上连戳。
「别欺负你干儿子,还有你讲话可以修饰一点吗?」陈海天从吧台抬起头来瞪了一眼,「例如交往就是两个放在一起的杯子,互不干扰,但撞了就碎。」
「恶心的文艺腔,呸,」梁美莉一脸鄙视,「你不想找人做买卖,也不想找杯子互撞,是打算出家吗?」
「没啊,只是我现在过的很好,有店有咖啡有雨天有坏朋友,一点也不空虚寂寞觉得冷,硬要在生活里多放进一个人,反而碍眼又麻烦。」
「也是,我们都到了一个人养只猫就胜过两个人的阶段了。」梁美莉用手摸着雨天的脖子,雨天舒服的眯起眼睛。
「养猫的是我,你只是来玩猫,」陈海天拿起焦糖罐在奶泡上划着圈,认真的说,「反正我懒得再去演不到半年的撞杯子过场戏,所以,除非出现可以在一起的人,才会考虑吧。」
「请解释在一起的定义,谢谢。」
「像牛奶跟咖啡倒在同一个杯子里,混在一起不分开这样,听起来很恶心,对吧?」陈海天满意的看着梁美莉露出想吐的表情,「反正,就是找个普普通通的人,养着普普通通的雨天,过普普通通的生活,不用天长地久,但至少能有个十年。」
「雨天不普通好吗,他是很贵的蓝波斯,你知道我花了多少下流手段才从小马那骗来吗?而且在找到人在一起之前,还是要先经过两个杯子的阶段,牛奶跟咖啡总要先装在各自的容器里才能倒在一起,对吧。」
「嗯,也对,」陈海天放下焦糖罐,想了一下,「牛奶装在纸盒里,撞不坏。」
「喔好吧,那你的普通生活要卡布还是拿铁?你要当咖啡还牛奶?」
「我要法式欧蕾,比较大杯,当什么都没差,合起来刚好一杯就行。」陈海天把做好的拿铁放上吧台,「这杯给窗边那个小可爱。」
小可爱是今年初才来的新客人,非常漂亮干净的一个男生,笑起来眼睛会一闪一闪的,像是洒了亮粉在瞳孔里,个性很好相处,第三次来,就和陈海天聊起欧美影集,后来他随口说句想看,隔天小可爱就拿来一堆光碟,所以他立刻把小可爱升到看得顺眼第三集。
「圈内人?」送完饮料回来的梁美莉用嘴形低声的问。
「应该是,没问过,又不重要。」陈海天耸耸肩,继续做饮料。
「好可爱,姐姐我看了都心动,不追吗?」梁美莉露出色狼般的表情,啧啧两声。
「朋友跟情人是两回事,他是蚌壳,我是寄居蟹,合不来,」陈海天磨着豆子边说,「他的壳太厚,比较适合那种不要脸又打不死的人。」
「你适合普通的咖啡或牛奶口味的李组长,还要能在贝壳堆里认出寄居蟹,宝贝,这种人很难找。」梁美莉幸灾乐祸的说。
「你适合……」他用手撑着磨豆机想了一阵子,才说:「女人。」
晚上六点半,店里的客人全部净空,梁美莉出去晃晃,顺便帮陈海天买锅烧面当晚餐,店里剩下他一个人。
农历春节已过,三月即将降临,巷子笼罩在早春灰茫的空气中,肮脏的云团像发霉的棉絮,暖风未起。咖啡馆门口放了几株漾着春意的盆栽,可惜这一点稀薄的美感,不足以安慰整个城市的沮丧。
他为自己挑选了一张卡拉丝的精选黑胶,泡了杯姜茶,抱着雨天坐在吧台旁的店主人专用小桌,用笔电看着小可爱特别推荐的犯罪影集,直到听见玻璃门被推开的铃铛声才抬起头来。
没见过的生面孔推门而入,陈海天不动声色看对方的眼睛,快速在两秒内判定对方有善良的眼神,足够列入看得顺眼初级,他盖上笔电,把雨天放在桌上,起身说了句:「欢迎光临。」
那个人站在门口,稍微打量一下店里的布置,就把眼神停在陈海天身上。
「我……我没有事,所以过来坐坐。」那个人说完,有点害羞的笑了笑。
所有的声音一下子退的很远。
陈海天盯着那个人,从头盯到脚。
长得蛮好看的。这是他第一个反应。对方和他差不多高,介于一七五和一百八之间,头发有点自然卷,似乎很难整理,长形脸,细眼睛,戴着细黑框眼镜,沉稳的书卷气,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声音低低的很好听,可是口音有点怪,看起来很结实,应该有运动的习惯,穿了件有点军装风格的长外套。
「你是没有人吗?还是我走错咖啡馆了?」那个人看着默不作声的陈海天,有些不确定的问。
「没,没走错,是我,」陈海天回过神来,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拿出最常说的一句话:「先坐吧,想喝什么?」
「我对咖啡不是很了解,你煮什么我喝什么。」没有事带着温和而腼腆的微笑说,一边往最里面的位置走去。
「喝单品好吗?衣索匹亚的哈拉。」陈海天冲口而出。
「好啊,」没有事脱下外套,披在椅背上,却还是站着,「是你信里写的那个热情的豆子吗?」帅气的军装外套里是一件可爱过头的米老鼠连帽衫。
「嗯。」陈海天不再说话,倒了一杯水放在没有事的桌上,立刻走进吧台磨好豆子,拿出滤杯准备做手冲咖啡,当咖啡的香味飘出时,他的理性和冷静也回到正常水平,只是他的正常值较其他人高出许多。
没有事在店里走动,安静地打量黑胶唱片和架子上的各式杂物:万花筒小弟画的雨天、小可爱做的纸猫咪、小马推荐的特色啤酒、龙五的整骨服务名片、雨天印在粘土上的脚印……
卡拉丝啊来又啊去的高亢歌声在咖啡馆里回荡,他们都没有说话,这种尴尬的沉默似乎令没有事感到有点不自在,不过陈海天完全不在意,他很习惯这种冗长的沉默。
只是没有事的出现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过完年后,他没再上彩虹梦,不是刻意,只是觉得没必要,也没有想上站的念头,一转眼就过了一个半月。然后没有事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出现。
没有预告的话,至少也要开个新章节吧?不然来个突然之间的咻咻咻音效也好啊。陈海天看着水分慢慢浸润着咖啡粉,滴落到下方的杯子里,心里转过许多念头。安静害羞是没有事的本体或另一层羊皮?就像帅气外套下藏了米老鼠?低俗的没有事只存在网路或是偶尔穿越到现实?坐角落的位置表示不喜欢接触人群、不以观看和被看为乐,性格上比较退避吧?没有事什么时候看到信的?把手插在口袋里,表示很紧张吗?
陈海天你内心戏是不是太多了?镇定。他对自己说,企图让过多的理性再度掌控思绪。
第二十二章
陈海天把冲好的咖啡杯放在小盘子上,拿起红茶壶,舀一匙红茶叶进去,注入热水,一起端到没有事的位子上,然后关掉啊来啊去的卡拉丝,随便挑一张舒缓的音乐换上。
没有事看到陈海天从吧台出来,立刻走回位子旁,虽然脸上一直有抹腼腆,但手脚的摆动自然,从容不迫,丝毫没有任何无措或迟疑,动作自信,却不会过度而变成惹人厌的优越感。
理性而冷静。陈海天心想,和他一样。
「坐吧,先喝咖啡,红茶等下慢慢喝。」陈海天把托盘放回吧台上,坐进桌子对面的椅子。
「谢谢。」没有事这时才拉开椅子坐下,端起咖啡喝了几口,「真的有很淡的谷物味,我喜欢。」
「嗯。」陈海天不紧张,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一个活人讲话比对黑色荧幕打字困难太多。
两人之间出现极短暂的沉默,仿佛他们在舞台上演一出戏,底下却没有观众,感觉很突兀。
没有事把咖啡喝了快一半,才开口讲话,「有点尴尬对吧,我在门口来回走了好几次,后来实在太冷,才鼓起勇气走进来。」
「嗯,是有一点。」陈海天突然想笑,他想像这个男人手插在口袋,在巷子里走来走去,探头偷看店里的样子,这种举动不像理性的人会做的事,他修正原先对没有事的判断。
感性的思考,理性的实行。和他相反。
「那……我……嗯,你……你怎么会来?」他从脑里的上百个问题里随便挑一个出来。
「我上台北来看书展,看完了没有事,就照你说的来坐坐。」没有事把剩的半杯咖啡喝完,放下杯子,「来之前有点犹豫,觉得……不知道该不该来,好尴尬。」
「嗯,很想搬电脑过来传讯息,对吧。」陈海天快速的把空杯子放到吧台上,顺手拿起两个杯子,倒入泡好的红茶。
「对,谢谢,」没有事接过陈海天递来的杯子,继续说:「我五年多没见过网友,很紧张,不然我把笔电打开,我们上站聊?」
「好。」陈海天立刻起身走到专用位,把趴在小笔电上取暖的雨天抱起来用手腕夹着,另一只手拿着小笔电,快速走回来在没有事对面坐下。
没有事的表情有点啼笑皆非,「可是彩虹梦现在不能传讯息。」
「嗯?对,一时忘了。」陈海天无奈的把笔电放回原位,手还是夹着雨天,「那……没有事同学,初次见面,你好。」
「没有人同学,你好,」没有事举了举红茶杯,「叫我小庄吧,不怕恶心的话也可以叫我小雪或雪雪,我一向是对方敢叫我就敢应。」
「你的花名真的好粉红。」陈海天也举了举红茶杯。太粉红了。
「那不是花名,我真的叫庄雪,」没有事笑着摇摇头,神色间颇是无奈,「我爸姓庄,我妈姓薛,薛、雪,音很近,加上我生在农历大雪,我妈又希望我会念书,雪案萤窗,所以就叫庄雪了。」
「雪案萤窗,辛勤十载,淹通诸史,贯串百家。」陈海天几乎是反射性的念出来,「张天师断风花雪月。」粉红到不行的风花雪月。他在心里补上一句。一样好粉红。
「我一直猜你是念中文的。」庄雪用手包着红茶杯取暖。
「没,我念历史。」陈海天微微摇了头,「这种取名字的方式很特别。」
「我妈认为小孩是两人一起生的,所以名字一人一半,我还有个妹妹,从母姓,叫薛嫥,嫥、庄,音很近,」庄雪用手指在桌上写着嫥字,「庄雪,薛嫥,他们没生第三个,因为单数不公平,生四个又太多。」
一男一女、父母恩爱未离婚的典型社会小家庭。陈海天心想,太完美了,反而比他这种单亲独生子更容易有人格偏差,这么看来,其实庄雪比较像灰色。「我叫陈海天,朋友叫我小万。」他把雨天举起来,「它是雨天。」
「嗨,雨天。」庄雪和善的打招呼。雨天冷冷瞟了庄雪一眼,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神气。
陈海天把雨天抱回怀里,「雨天的性格很像雨天。」
「看的出来,不过海天跟雨天,」庄雪想了很短的时间,「海天一色,所以万就是one吧?你取ID时,one被用走了,所以才叫noone?」
「对,」陈海天并不讶异庄雪能猜到,他知道这个人聪明而且反应快,只是不确定对方披了几层羊皮,「那nothing怎么来的?」
「那时电视在播天才雷普利,主角刚好说了一句『I am nothing』。」庄雪笑了笑,比起刚进店时,神色轻松自在许多,「不过我比较喜欢小说,跟电影切入的角度完全不一样。」
陈海天点头同意,拿起茶壶帮庄雪倒茶,「我也是,电影太悲哀了,雷普利只是想要幸福,所以我不觉得他有罪……」
玻璃门传来铃铛声,梁美莉拎着锅烧面走进来,好奇的打量庄雪,看陈海天完全没有介绍的意思,就自动把锅烧面放进小厨房里,然后走到陈海天旁一把抢走雨天,默不作声走到后面的朋友专用沙发休息区看电视。
陈海天无言的揉揉太阳穴,他已经预先听见梁美莉在知道没有事出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