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中国病人by南渡-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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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他在张起灵的眼中看去,却变成了一个藏族平民,跪在地上不断祈祷神明显灵。
他不杀平民。张起灵用枪口往旁边指了指,包工头看明白这是让自己赶紧滚,于是他手脚并用,屁滚尿流地爬走了。
今次的任务目标是窝藏在藏南地区的犯罪团伙,更糟糕的是,他们抓走了齐羽作为人质,因此营救齐羽成为第二目标。张起灵很快明白了眼下的情况,他似乎与队友失去了联络,但他还是保持了一贯的冷静,眼望四周,准备选择一个视野最佳的位置蹲点。路遇的零星几个藏民,他小心地一一规避,往前面那座碉房移动。
建筑工人浑然不觉,推车的推车,抄沙的抄沙,干得热火朝天,根本没人注意到张起灵这个闯入者。
刘二穿个汗背心,两边肩上各扛一袋水泥从远处走来,他纳了闷,看那边工友怎么一个一个都往外走,还一个个神色紧张的,就嚷开了:“喂!翔子!王工头在那跟你们逼逼叨叨啥呢?”
刚报完警的包工头老王还算个挺有良知的人,怕那持枪歹徒一个不乐意随手杀个人什么的,才回来通知那些工人能撤的赶紧撤。哪知这不开眼的刘二,嚷这么大声不是要坏事么!
刘二见王工头干瞪着他都急红了眼,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正一头雾水,冷不丁背后叫人猛踹一脚,两袋水泥脱手重重落地,人还没扑到地上,一股大力从后头上来,拽着他又往后倒去。只觉得脖子给背后伸来的一只铁臂死死卡住了,呼吸不畅的他脸很快涨成紫红色。
王工头吓得嘴都白了,隔了十几步眼看那刘二跟个不倒翁似的前摇后摆,又被歹徒勒住了脖子。这下要出人命了!
“别动。”张起灵平淡的语气跟他手上的力道完全不成正比。
因为对方是藏民,他没有对平民出手的习惯,也不想挑起事端激化民族矛盾,所以出手是收着力的,如果放开了踹,那人的腰子都估计早都被他踢碎了。
“放下武器!我再说一遍,放下武器!”
警车咿呜咿呜杀到,几名警员跳下车立刻呈合围包夹之势,手枪齐齐瞄准了张起灵。
张起灵两眼微微眯起,敌方增援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快,一个看起来像是帮派头目的人站出来,希望与他谈判。
“哥们儿,冷静点。”李队长慢慢举起双手,再慢慢把配枪放到地上。
同时他心中也纳闷,人质是个看着五大三粗的汉子,挟持他的那男人看起来比他还要瘦,不知人质怎么就被制住了动也动不了。
李队长正察言观色,寻找突破口,歹徒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条件。”
“啊?”李队有点懵,给了个下意识的反问,只见过漫天要价的强盗,反过来让警察开条件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张起灵心里权衡着,脸上面无表情,不让对方看出齐羽的重要性:“释放人质的条件。”
李队这下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人质明明在他手里,怎么反倒问他讨人,疯子吧这是!?偏偏那人看起来还特别镇定,特别正常,让他真心有点抓瞎了。
沉默是无声的抵抗。
看来对方是不肯轻易放人的,张起灵心中下了判断。
那他就去把人抢出来。在那之前,还要先和胖子他们会合。
张起灵挟持着刘二后退,他退得不快也不慢,每一个步伐下去都是最防备的姿势,最佳的位置,这是多年训练和丰富实战经验积累的结果。刑警们找不到一点可以突破的漏洞,只能目送他挟持人质退入楼里。
李队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暗自讥笑这人身手不错智商却不怎么高,居然自己走进楼里等着他们瓮中捉鳖。
当片刻后刘二抖抖索索地从楼道口走出来,李队长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这是演的哪一出?连人质这个最后的筹码都不要了,真当警察都是吃干饭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吃干饭的,他们准备分两路抄上去。
结果却只能证明轻敌的惨痛后果,本以为就是一般的持枪抢劫事件,所以在第一名警员眉心被射穿的那一瞬间,其他人统统没反应过来。
李队长脑中炸了个雷,我操这人来真的!单凭这手一枪爆头这功夫,绝对是个行家。这回栽了!
并且很快他就发现张起灵非但不蠢,简直成精了,他选的一个绝佳位置,进可攻退可守,重火力傍身,甚至可以有办法让他们进不得门一步!
事到如今他只能下令暂时撤退,请求上级增援。硬攻必有死伤,不可贸然行动,狙击手则根本不具备可狙击的地理环境,目前只能寄希望于困死他。
第四天,张起灵背靠着半裸在外的砖墙,他发出的信号依然没有得到队友的回应。他不知道胖子和潘子是否已经战死,或是被俘虏。
依照约定,他会在这里等七天。七天后如果还是杳无音讯,那么他将单独行动,强攻敌人老巢营救齐羽。这是最凶险的下下之策,很大的几率他会死在那里。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做的本就是最危险的工作,猎隼的每个人都有这种觉悟。
第五天,吴邪远远站在底下遥望那幢楼,还不知道张起灵此时正徘徊在一个封闭的虚构的世界中,日夜梦魇。
43。
有人快步走过,走道里嗒嗒嗒的步伐声整齐划一。胖子吊儿郎当插着裤兜,与那些迎面走过的战友们打招呼。
“哟,胖子你不正休假么?”
“嗨别提了!这不刚接到的紧急召回么,立马屁颠颠地往回赶。”
怨归怨,但工作性质就是这样,胖子也早习惯了。
回想起刚从连队调入猎隼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烦,当了这么多年的兵,生活规律得跟上了发条似的,几点起几点吃几点操练几点睡,雷打不动,几十年如一日。
特种部队不一样,出个任务那十天半个月没觉睡都不稀奇,潜伏蹲点更是连拉泡屎的时间都没有,作息什么的都是浮云。
胖子推门,把屋里看了一圈,“哟呵,都到了啊。”
张起灵扔给他一个大包,胖子抽出里面崭新锃亮的家伙,拿在手中掂了掂,咔咔拉开枪栓,顿时眼前一亮。“好东西!这回是下了血本啊!唉我有不好的预感,又要把胖爷发配到祖国哪处边疆呢这是?”
张起灵把装备包甩到肩上:“青海,半小时后停机坪集合。”
青海省。
悍马在省道上飙驰。
驾驶座上的高加索人拿它当坦克开,窗外景物唰唰连成一片晃眼的色块,后排几人倒也习惯,坐得稳稳当当。
“……严防国家机密外泄,危险级别A级,要活的。”胖子翻着薄萧萧的两张纸,“我操,这家伙还是个神经病!”
潘子劈手抄过那张纸,粗粗看了一遍,抛到一边:“坑爹呢,连张照片都没有,上哪逮人去?”
整条公路除了他们没别人,高加索人索性放开了嗓子跟着广播里的民歌干嚎起来:“你是世上的奇女子呀,我就是那地上的拉拉缨哟——”
白种人的外表和一口流利粗放的西北号子反差十足。
任一车人吵闹,张起灵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睡觉。
滑落在座椅下边那张纸上写着这次行动的目标人物,他叫齐羽。
说齐羽日前自格尔木市脱逃,前后派出的搜捕队已有十余个之多,他却飞天遁地般没了音讯。看这劳师动众的架势,如今还出动了特种部队,想来应该是极为凶恶的歹徒。
从格尔木到喀什,齐羽一路逃票,什么火车什么长途巴士什么黑车,转了又转,眼看猎隼一路就要追到边境线上。
齐羽很狡猾,有时候故布疑云,将他们的思路引进死胡同里。几次都险险快要追上,临到头又被他逃脱了。
“他奶奶的这都吃半个月青稞面了,老子肚里的油水都快给刮干净了!”胖子砸吧着一嘴干浮浮的面渣滓,心里光想着那北京烤鸭皮上的油流口水。
潘子哼笑:“我看挺好,你那肚子我看着就碍事,上上下下爬个管道什么的还要卡住,减了正好。”
“大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看看咱这群苦哈哈,老这么吃了上顿没下顿,要不是胖爷这身神膘,还真盯不住。”
倒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有钱也没地儿花。
每回公差到的地方,不是丛林就是沙漠,有的吃就不错了。别说米面,有些地方干脆连青稞高粱都没有,随身的干粮消耗完了,还得打猎,吃生食,饿肚子,反正他们都经历过了。
眼下他们落脚在喀什的一家小旅馆,齐羽的活动范围暂时圈定在喀什地区,不知道他在这里搞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又跑了。
张起灵去市里排查了,过了一刻,同房的高加索人也出了门来,鬼鬼祟祟地掩上房门,一转身却正撞见倚在栏杆上抽烟的胖子。
他愣了一下,谄媚地招呼:“嘿嘿,胖哥。”
“哟,这是上哪去呀?”胖子咧着嘴角,笑得特混蛋。
问也白问,两人都心知肚明。
虽然喀什地处边境,可该有的一样也不缺。昨天他们查到一个街区,别说还真高级,一水儿的秦楼楚馆,街边站的几个浓眉大眼的维族姑娘把胖子勾得口水都快淌了一地。
高加索人兴趣爱好跟他不太一样,被鸭店里一个维吾尔小鸭子当场勾掉了魂。
这一趟回来,大概除了张起灵,其余人心思都有点活络。没办法,几个火头正旺的大老爷们,也没个对象,就算有,像他们这样常年在外跑,整天对着这么几张老脸,彼此的苦逼只有对方能懂。
就这么憋了一晚上,还跟张起灵一个房,高加索人又不敢当着他的面出去找人出火,那滋味实在苦不堪言。不知道另两个队友胖子和潘子对张起灵怎么看,反正他打心里挺怕这位队长的。
这会好不容易挨到张起灵走了,他赶紧地拾掇好自己,就准备奔着那勾人的小鸭子去了,哪知一出门就遇上了胖子。
胖子老神在在地哼哼:“你小子心里那点小九九瞒不过胖爷,注意点别弄出什么毛病来,完事儿了自己到老大那儿报备。”
高加索人得了令,赶紧美不滋儿地溜了,恨不得脚底生风。
巧的是,张起灵今天查的街区和那条花街就一街之隔。
那边高加索人急吼吼地进了店里,和小鸭子俩人刚看对了眼,还没拉着小手,外面就出事了。
街口一下涌入一片军绿色,也不知道是什么军事行动,几十个士兵一下就把附近几个区的出入口都把住了,一只苍蝇都都不放出去。
人群骚动起来,当地人用维语叫骂,还有许多汉人和白人旅客,推推搡搡人挤人,场面一时混乱极了。
张起灵混迹在人群里,猎隼这趟都穿的便装,他没打算亮出身份。
现在这种情况印证了他的猜测,他之前就觉得齐羽应该在这附近,看样子其他搜捕队也得到了消息。但封锁街道毕竟不是个办法,才这么一会,就有些激进的维族人几乎就要跟当兵的干起来了。
队伍里终于出来个人安抚民众情绪,说明了戒严的理由,极度危险的恐怖分子目前就藏身在这个街区里,希望大家稍安勿躁,给军方排查的时间。
尽管如此,还是不足以平息民愤,周围一片嘘声,张起灵不动神色。
胖子和潘子接到消息也赶来了,此时正被隔离在戒严区之外,静观其变。
“哎这不会是扫黄打非行动吧?哥们儿我真同情你,难得嫖一回就惹得一身骚!”胖子混不吝的,这么严峻的关头还有心玩笑。
约摸要过去两个小时了。
喀什中午的日头顶毒的,头上也没个东西遮挡,平常人不比张起灵这身体格,街上好些男人出汗都出虚了,几个女人干脆直接厥过去了。
“有人中暑了!”一个人这样喊。
“有人晕倒了!”许多人跟着喊。
本来都晒蔫了,没声了,这会又乱开了。
“这不是草菅人命么!?什么狗屁军队,让老子过去!”“对对!放我们出去!”“还有人权没有了!”
街口有士兵横着枪挡着,里面这么多人,彼此之间挤挤拥拥的,前胸推后背,后面的人还在使劲往前挤,整个人都倾斜过去,站都站不住。
张起灵背上也给蒸出一层汗,他站在人群的边缘地带,周身还算有些余裕。其实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看到张起灵,虽说不认识,但直觉这是个惹不起的,都不太愿意去挤他。
张起灵估计着这边还得熬多久,一股力突然重重地撞上他的背。
反应了半秒钟,感觉得到撞在背后的是个人,他展开手臂往身后一捞,止住那个人继续下坠的趋势。
张起灵转过身,失去平衡靠在他臂弯里的人大约只到他肩膀的高度,看样子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站稳了,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张起灵发现他见过这个人。
张起灵对人的特征抓得很准,一般他见过的人,再见一定能认出来。更何况那段困于地底断水断粮的记忆太过特殊,一生都经历不了几次。黑暗和绝境的记忆流入脑海,关在铁笼里的孩子,惊惶不安的眼神和呼吸,他给的最后的食物和水,他给的拥抱和绵薄的安慰。
吴邪。
张起灵一直记着这个名字,一直在找他。
但吴邪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来,而是刻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甚至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这样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开了。
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重心偏向右边,先迈右脚,左脚再跟上,出右脚的时候快,换左脚的时候就犹犹豫豫的。他走得很慢,但张起灵一眼就看出他的左脚是跛的。
所以刚才被蜂拥的人潮挤得站不住,才会一头撞到他身上。
前面已经有士兵查到这个区了,他们排着队挨个接受检查,再挨个放行。张起灵就排在他的后边。
他这会也是勉勉强强站着,细瘦的后颈子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
终于轮到他们,张起灵和吴邪一左一右,检查吴邪那边的新兵估计年纪也比他大不了多少,绕着他左看右看,恨不得拿出个照妖镜来照。
吴邪都没反应,冷着一张脸任他看去。士兵最终也没看出个好歹,手一挥,示意他走,自己挨着查下一个去了。
吴邪却站在原地没动,像被定住似的,可额角不断滴下汗来,说明了他的紧张。
这样下去迟早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如果走动的话,他的左脚……
内心正在挣扎要不要赌一把,一把力就稳稳扣住他的左腰。
张起灵不着痕迹地几乎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在旁人看来就是勾肩搭背的哥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