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 长河吟断-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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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不信我还跟着我来!”
“我不跟着你,以你的做派,不也会偷偷跑来?”
孙策笑着扭头看周瑜说:“知我者,瑜姬也。别瞧不起你家霸王,一会儿给你瞧好儿!”
周瑜正要反唇相讥,忽然,哗啦啦地响起一阵山风扫落叶的声音,但是并没有风能吹透这座密林,他俩紧张的对视一眼,牵马快步离开这一小片儿林中空地,躲在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古木后,探头向前看去。
什么也没有。
孙策若有所思,对周瑜说:“你把马栓住,在这儿等着我,先别出来!”
“那你呢?!”
“用到绳子的时候到了!”孙策说完就窜了出去,周瑜想一把拽住他却没来得及。
孙策机敏地在林间窜来窜去,用一把长绳捆在林木膝盖高的地方,周瑜拴好马,也跑过去帮他的忙。
孙策一惊,抬头瞪着他说:“叫你别来!”
“凭什么听你的?”
孙策理直气壮地说:“凭你是我的瑜姬啊!算了,帮我把绳子拉到那棵树上拴起来,打个死扣!”
周瑜照办,却不明白孙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好结拍了拍手回头说:“好了!接下来干嘛?”
孙策却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嘴大大张着,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股带腥味的风吹上周瑜的脖颈。他回头一看,一直吊睛斑斓猛虎居高临下,踩在山涧的乱石上,正死死盯着他们。
孙策扑上来把周瑜拉开,从怀里拔出来偷偷带上的匕首,左右看了一下,砍下一根细木棍,解下熟牛皮做的腰带迅速的把匕首捆到木棍上。
“你,你拿着!”孙策塞进周瑜手里,还没等周瑜反应过来就跑了出去。
“不怕死的过来,孙爷爷给你点教训!”孙策冲老虎大喊大叫,边从袖子里掏出石子,噼里啪啦地向老虎投去。
老虎冷冷地盯着他们,金黄的眼睛里仿佛燃着一团凝固的火。忽然,它悠长的啸叫了一声,如同劲风吹过密林。而它的动作,比风还要迅疾,瞬间就跳了过来。孙策却比它更机敏,连滚带跳,骂骂咧咧地在这片空地上绕圈。周瑜捏着把汗,却拿不准主意该什么时候冲过去。
周瑜正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却听见老虎的声音从威严到恼怒,从恼怒到挣扎,探头看去,原来细而柔韧的绳索像网一样把老虎的绕住了,令它一时无法挣脱。孙策扯着绳子往树上栓,咆哮着说:“快,刺他的胸口!”
老虎正挣扎着人立起来,周瑜瞅准时机冲出去,借着冲刺的力气把匕首狠狠地刺向老虎的胸口。
老虎发出一声愤怒的呼号,一掌把他拍开,更发了疯一般挣脱绳子的束缚,孙策没来得及在树上捆住,被一下拖倒在地。
它的眼睛已经不再是金黄的火焰,而是血红,啸叫一声便扑向倒在地上的孙策。孙策抬头,抓住他胸口的标枪,狠命一搅。老虎痛苦的嚎叫了一声,用尽力气用利爪拍向孙策的胸口。
周瑜抹掉嘴角的血迹,脑袋刚撞在树上还嗡嗡的,一看孙策被老虎压着,挣扎起来就冲过去。
孙策大吼:“别过来!!!!”周瑜红着眼睛说:“凭什么听你的!”
他一个箭步窜上老虎的后背,抓紧绳索,死死勒住老虎的脖子,孙策趁机拔出匕首,又狠狠地捅向老虎,只捅的一片烂,血喷了他一头一脸一身。
周瑜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直到老虎一动不动了,他才僵着身子从它背上滑了下来,坐在地上浑身都发颤。孙策从虎尸下费力地钻出来,踉跄坐到他身边。两个人对视一眼,只顾着喘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在心跳慢慢平静的时候,忽然,四周又想起悉悉索索的声音,这不只是一只动物,而是成群,惊扰地密林一片鸟喧闹着腾空飞起。
孙策抓住周瑜的手,带着血,温热而滑腻,挣扎着起来就向栓马的地方走去。
两人觉得前两个月的书斋生活简直是为了今天的韬光养晦,一个危险接着一个危险,把攒了两个月的精力都要用光了。他们拼命鞭策着小马,慌不择路,抱着一丝希望能够遇到周晖的人马。
周瑜的白马被树藤绊倒,摔断了腿,倒在地上悲鸣。孙策拉住他说:“上来,一起跑!”周瑜摇头说:“不行,它经不住我们两个!”孙策跳下来说:“那你骑上,找你哥去!”“我怎么能撇下你!”“傻子!快上马走啊!”
两个人正在拉拉扯扯,忽然从树林里冲过来一队人马,团团将他们围住。如此突然,两个人都吓呆了,互相紧紧地抓住手。
“臭小子!跑这儿来了!”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雷一样劈下来,周瑜还没看清楚,孙坚就骑着一匹巨大的黑色公马,从队伍里冲了出来,跳下马拎起来孙策扒了他裤子抬手就打一气呵成。
“呃……孙……世伯,别打他了……”孙策嗷嗷直叫,扯开嗓子哭嚎,周瑜正嗫嚅着想替他求情,却看见孙策偷偷冲他挤眉弄眼的偷笑,再仔细一看,孙坚抬手重下手轻,啪啪的打了半晌,孙策屁股都没怎么红。
打够了,孙坚才把他松开,又拽过身边仔细地端详着他满是血污的小脸,忽然嗷一嗓子开始哭,把孙策使劲儿往怀里揉,猛拍着他的后背咆哮道:“臭小子!吓死我和你娘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周晖的人马也赶来了,正看到这父子相逢的一幕,跟周瑜一样哭笑不得。
原来,之前周瑜偷偷请家人以周异的名义,给孙坚递了封信,孙坚正得了吴夫人的消息,说孙策跑丢了,一个多月没人影了,急的五内俱焚,看到周家的信,顿感绝处逢生豁然开朗,一高兴,给全军拨了三倍的粮饷,一鼓作气拔下了皖城。拔城之后略作休整,便领人奔舒城而来,打听了农人说他们到东南围猎,又追了过来。
晚上,周晖大摆筵席宴请孙坚,都是白天新打的野味,加之周家特制的醇醴,以及歌舞鼓乐,一帮人直喝到半夜才东倒西歪地散去。
周瑜孙策年纪还小,在席上吃饱了东西就被大人们撵走了。
婢女给木桶倒满了热水,正拿起鬃毛刷,周瑜便笑说:“李大娘,我们自己洗洗就行了。”婢女斜眼瞥了一眼满身血污的孙策,似是大不以为然,不过也没有坚持,留下他两人便出去了。
孙策看她出去,才松了一口气,三两下扒了衣服跳进热水里。回头一看周瑜说:“来啊,嫌我脏?”
“怎么会!”周瑜叹口气,也磨磨蹭蹭脱了衣服,跳进浴桶里。
热水一下子漫出来,湿了地面。
“帮我搓后背!”孙策舒服地趴在木桶边上,头也没回说。
“你看我像是伺候人的?早知道干嘛不把李大娘留下呢?”
“可别!”孙策急说,“你不一样,我喜欢你给我搓!”
周瑜虽不情愿,还是迫于孙策的无赖,拿起旁边的鬃刷轻轻擦洗孙策的后背。淋上皂角水,滑溜溜的。
“明天,你就跟你爹走了?”
“嗯。”
两人一晌无言。
周瑜想说什么,好像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孙策只留给他的滑溜溜的晒黑了的后背,好像对离别麻木不仁似的,不觉得有些生气,便也不想跟他说什么了,发狠的猛搓。
“皮都掉了!”孙策渐觉不对,赶紧从周瑜手里挣扎出来。“你们家人怎么下手都这么狠!”
周瑜扔了鬃刷转过头不理他,孙策便笑说:“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走?你要是不高兴,我就不走了!”
“你又骗我。”
“我说真的呢,你家房子又多又大,吃的又饱又好,每天还换着样儿,比我家可强多了,我真有点舍不得走呢。”
“我家就房子大吃得好?!”
“你也好!”孙策说着,别过周瑜的脸来,“跟你玩,比跟权他们好玩多了,你比他们跑得快,懂得比他们多,就连长得都比他们好看!刚才我爹还问我怎么周兄还有个这么大的闺女,我说快别丢人了,那是小子,他还不信!你说他什么眼神儿?”
周瑜听了,忍不住笑出来,便也不好意思再板起脸。他认真地看着孙策说:“那以后,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当然会回来!”孙策急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是跟你发过誓吗?!”
周瑜沉吟半晌,没有再说话。分离是隔在他两人之间的鸿沟,随着时间慢慢变深变广,从此时此刻,到未来相见,不知道有多少日日夜夜。
水慢慢变凉了,周瑜从木桶里跳出来,拿起细麻布擦拭身体。孙策从后面,看着他修长白皙的双腿发愣。周瑜一回头说:“快出来,一会儿水凉了就冻着了。”孙策哗啦一声从水里跳出来,从背后抱住周瑜。
“又把我弄湿了!”周瑜急的想打他,孙策趴在周瑜耳边说:“还没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孙坚他们才启程。周晖很大方地把那匹枣红小马送给了孙策,他神气活现地骑着,跟他爹并排。周瑜看着他,觉得比送走周异那天更加怅惘。
孙坚认为长亭送别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送到城门口就坚持要他们回去。
孙策趁孙坚和周晖正在啰嗦,便跳下马来到周瑜身边,轻轻抓住他的手。
周瑜低头看着手发愣。
孙策说:“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跟我爹一样,带着军队耀武扬威地来,再也不让坏人碰你!”
周瑜抬头看他,孙策笑说:“你好好保重。要是没了瑜姬,我还算什么霸王啊!”
周瑜闭上眼睛,孙策轻轻地用脸蹭了蹭他的额头。再睁开眼睛时,孙坚带着队伍已经浩浩荡荡走向远方。
官道尘土飞扬,模糊了他极力望向前方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十五始展眉
一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凑巧,或者说,就是这么不凑巧。
孙策早上刚送孙坚率军出了寿春大门,回来换了衣服正要奔校场上去练剑,门人就来禀报说,有客人前来求见长沙太守。孙策想哪个倒霉催的,早不来,幸灾乐祸地一笑,接过名帖晃了一眼就扔一旁,吩咐门人把客人往堂屋里领。
他刚进堂屋坐下,一抬头就看见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撩开了门帘。
三月的寿春,堂前的桃花正开着。一阵风正巧吹过,夹裹着花瓣随着锦衣人钻进了堂屋,像掀起一阵桃红色的浪。来客踏进来,一手掠过肩上的花瓣,袖子的云锦暗纹随着他的动作耀出一片流丽的清辉。他抬头,眼睛里竟也闪过一道光,仿佛孙策是道极刺目的光线,穿透了深潭,在水底反射出一片金黄的光影。
孙策愣了,不为客人的年轻,不为他少见的韶秀,不为他华美灿烂得过分的衣饰,只为那双眼睛。孙策透过来客的眼睛看见了自己。他觉得这眼神出奇的动人。
来客定在门口跟孙策对视了片刻,忽然醒过神来,忙恭敬地拱手弯腰向他行礼。孙策也微微躬身大喇喇地回了个礼,冷笑想岁数不大,事儿倒不少。跟着孙坚长大,他被惯出了一身兵痞的骄气和粗犷,交朋友勾肩搭背豪气干云兄弟义气什么的讲究的是一个爽字,最不耐烦这幅文绉绉的礼数客套,于是刚萌生出来的一刹那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心里倒可惜好漂亮凌厉的一双眼睛,长在这么个拖泥带水的纨绔哥儿身上。虽不耐烦,脸上倒还挂住笑,招呼来客坐下。
来客便直起身,环佩叮当地走到孙策指的席上,规规矩矩地端坐好,彬彬有礼地自报家门,自称是舒城周氏,久闻孙长沙大名,深为仰慕,听说长沙太守家人暂居寿春,愿不嫌卑鄙,徙家舒城,互为交好。周氏已备好道南大宅,扫除干净,只等孙将军一家大驾光临。措辞十分的诚恳,二十分的客气,一百分的雅致。孙策却越听越不舒服——还是因为那双眼睛。
来客一双狭长上挑的美目微微眯起斜瞟着他,秋风一样又冷又硬,雪白的小脸傲然高扬着,骄傲的神情似乎透着那么股子折节下交的劲头。孙策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一声,心想这帮豪门大族讲究的不知是何方礼数,明明是想依仗孙坚的兵马和势力,偏又瞧不起他们出身微寒,到这儿来求人还端着身价这般盛气凌人,都什么风气什么态度!想着,心里的火噌噌噌就上来了,身子一歪,拿出比来客更傲慢的劲头说:“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就说孙长沙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舒城周氏,寿春住得好得很,才不稀罕去你们那穷乡僻壤!”
来客听了一愣,回过神来就火了,站起来一脚踢翻了几案,跨过来挥起一拳砸到孙策面门上说:“孙策你个王八蛋,你说不认识舒城姓周的?!!!”
孙策忙躲过拳头,看着那双黑是黑白是白正怒目圆睁的眼睛,脑子里刮了一阵风似的全想起来了,指着来客的鼻子说:“你你你是瑜……”
周瑜又是一拳砸过来:“不准再叫你给我起的那外号!”
孙策一手钳住他的拳头,且惊且喜地说:“原来是你啊!谁能看出来?!上回走的时候你还梳着俩小揪儿,跟姑娘似的!”
“别胡扯了!”周瑜甩开他的手,忿忿地瞪着他说:“你明明在寿春,怎么不去舒城找我?”
“我早忘了,”孙策竟没有一点儿的不好意思,还腆着脸笑说,“我忘了不要紧呀,你看你这不就来找我了?”
孙权正路过堂屋,听见孙策在里面嗷嗷直叫,伴随着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这固然稀奇,最稀奇的是他那个打遍寿春无敌手的大哥居然……似乎是在讨饶?孙权满肚子好奇,忍不住掀帘就要进去看个究竟,刚伸进去脑袋,就被一个漆碟劈头砸到,登时仰面倒在地上。
周瑜扔出漆碟的手还在半空停着,被这突发的事故一惊,忘了缩回来,孙策两步奔过去扶起孙权的脑袋,一摸鼻息,松了口气又扔回地上说:“还好,没出人命。”周瑜过去一看,地上躺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翻着白眼,脑袋上还顶着一个红得发亮的包,心里不觉有点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