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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天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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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哥,你再说这事我就恼了,以後也不找你玩了。”栾苓萱说著将栾天策的胳膊拽得更牢,杏眼微睁的她故意板著脸问道:“今天我来是向你这个好皇帝要墨猱皮的。”

  “苓萱,你也知道,有些事……朕必须去做。”栾天策说著,让紫霄宫里的人站在外面,只留下朝堂上那名陪伴他的年轻内侍,还有跟著栾苓萱进来的一名相貌清秀的中年妇人。

  “我不觉得名忧尘有什麽了不起,他只不过是父皇任命的辅政大臣。三哥是皇帝,你若要处置他,莫非他还敢不受吗?需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我是三哥,立时就拔剑将惹你不快的人早早杀了!”

  “公主,谨言慎行啊。”栾苓萱身後的那位妇人连忙提醒,并担忧地望向栾天策,生恐她的主人仗著皇帝疼爱,说话没有遮掩,惹恼了天子。

  栾天策笑而不语,他知道四妹和五弟同样为他著想。名忧尘大权在握,他必须刻意讨好,以求在亲政前保住性命。此时此刻的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凭著喜好做事的天真孩子了。

  疏远与得罪权臣这样愚蠢的事,他不会再干!

  “以後再猎到墨猱,朕连母後那里都不送,先孝敬你这位小祖宗,这样总行了吧?”栾天策轻笑著拍了拍栾苓萱紧紧抓住他的手,心中也很喜欢这个妹子对他如此依恋。

  “你母後最怕有毛之物了,她怎会要墨猱皮?三哥,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若再把好东西给别人,妹子可就不依了。”栾苓萱轻嘟樱唇说道。

  “苓萱与朕同年,但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要小上好几岁。朕还在想,日後有哪位高人才能将你这淘气的丫头管得服服贴贴?”

  栾苓萱听见栾天策无心的一语,原本微微松开的十指又捏在一起,她不乐地在天子的胳膊肘拧了一下,看得旁边的妇人脸色大变,连忙跪地代其主告罪。

  “段夫人,你起来,苓萱和朕闹著玩,朕不会怪她。”栾天策知道这个名叫段雨孜的女官是栾苓萱的乳娘,最疼他的四妹,因而待她与别的宫婢不同。

  段雨孜谢了圣恩,站起来将栾苓萱扶到一边,生怕她再在皇帝面前放肆。

  “好了,你躲够了就回去吧。朕料两位太後这会儿也说完话了。”

  “三哥,才这麽一会儿你就想赶我走了?”

  “朕要去见相国。”

  “又是相国!父皇在的时候也常召名忧尘进宫,如今三哥乾脆依父皇的遗言让他住进皇宫来了。他凭什麽享有皇族的礼遇?”

  栾苓萱此话一出,皇帝带著微笑的脸庞沈了下去。

  天都 上 第四章

  “公主殿下,名相国有功於社稷,先皇与今上宽仁,赐给他特权也是体恤臣下。”段雨孜低声劝道。

  “那名忧尘是有些小功劳,却也不值父皇和三哥这般宠信。幸亏他是须眉男子,否则旁人还当他以色事君。”

  “放肆!”

  栾天策厉声斥喝,让栾苓萱大感震惊。

  想到栾天策以往对她百依百顺,栾苓萱心中委屈,正欲反唇相讥,然而皇帝的目光突然变得森然,充满威仪,让她觉得既可怕又陌生,禁不住闭上口。

  “越来越不像话了。”栾天策见她这副神情,微微皱眉,“你身为公主,言行举止应当比寻常女子更加谨慎。”

  “三哥,你以前没约束我的。”栾苓萱听栾天策口气变软,再细瞧皇帝,发觉眼前的英挺帝王还是那位比母後和乳娘还要宠她、疼她的三哥,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刚才你说了些什麽混话?别人倒也罢了,你竟对父皇不敬,看来朕以前不该那样纵容你!”

  栾苓萱想要申辩,一时间又无法找到说辞。

  这时门外跪下一名宫婢,栾天策身後的内侍出去询问,片刻之後满面笑容进来禀报:“恭喜皇上,陈美人生下一名小公主,太後请皇上赐名。”

  “这是朕的第一位公主,赐名嘉悦,加封陈美人为三品容华︵古代妃嫔的一种封号︶。”栾天策微怔之後,长声笑道:“没想到她这麽快就生了,可惜不是位小皇子。林福,传话下去,朕等下去陈容华那里坐坐。”

  “是。”那叫林福的内侍下去传话,令陈容华宫里的人准备接驾。

  “苓萱,你先回去吧,朕晚些再去找你说话。”栾天策转回头,和颜悦色地摸了摸皇妹的头,觉得之前对她太严厉了。

  “不劳三哥大驾,你快去看你那位好容华吧。”栾苓萱气冲冲告辞,弄得拿她这副娇蛮脾气没有办法的栾天策怒也不是、怪也不是,只得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

  走出紫霄宫,栾苓萱回头看见一排宫婢手捧栾天策赐下的礼物,向陈容华的宫殿走去,她明豔的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的郁色。

  “夫人,那些女人凭什麽亲近三哥,还可以为他生儿育女?”

  “公主,妃嫔的职责就是照顾陛下并为天子产下子嗣。”

  “没有血缘的约束,她们想怎麽样都可以。”栾苓萱轻轻咬了咬樱唇,眼中的郁色转为恨意,然後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段雨孜眸中突现异色,随即一闪而隐,快步跟上主子的脚步。

  等所有的喧闹都暂且消失,紫霄宫内的栾天策收起了笑容,挥手让传话回来的心腹内侍林福也退下,不让人在身旁站著。

  栾苓萱的话触动了栾天策的心病,少年天子心中非常不快,不过长期在名忧尘眼下戴著不理世事的假面具说话行事,旁人竟是丝毫没有瞧出他的心事。

  当年在梅林最後一次见到名忧尘用那种目光看著父皇,栾天策便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回忆後面发生的事。

  那个夜晚,父皇和名忧尘唯一一次单独相处,没有让任何人留在皇帝的寝宫里伺候,紧闭的宫门外只有父皇最信任的内侍站守。

  没有人知道先皇在那一晚召见了何人陪伴,栾天策也是因前往皇帝寝宫问安被婉拒後没有立刻离开,才见到避开宫中耳目、只身前往父皇身边的名忧尘。

  父皇的近身内侍用恭敬又不容人拒绝的态度跪地请他离去,栾天策知道对方胆敢如此待他,亦是因为这是父皇的意思。

  不知道寝宫里的两个人在那一晚说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他们会不会……

  每每想到这里,栾天策的胸口又痛又酸,好像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整个人都麻痹了,除了痛楚与酸涩就再也无法体会别的情感。栾天策一直强迫自己不要追究下去,可惜他似乎做不到。

  那不为人知的一晚早已成为扎在栾天策心中最深的一根毒刺,他不可能不顾皇帝的身分与颜面去询问父皇的心腹,那一晚究竟听到些什麽?他更加不可能从名忧尘和父皇那里瞧出端倪。

  当时的嫉恨、痛苦、不甘还有愤怒,就像这些年来名忧尘大权在握,不许他亲自过问任何一件重要朝事的打压那样,让栾天策饱受煎熬,倍感耻辱!

  他自问学识武功样样都超越父皇,可惜名忧尘从来没有看见他有这麽多长处,也似乎隐隐有了夺位之心,根本没有将那颗对父皇的忠心奉献到他的面前。

  处处被牵制、时时受监视,他甚至不得不做出一副喜欢玩乐的假象,还与母後刻意讨好名忧尘才能换回暂时的平安。

  或许是名忧尘变了,或许是他在改变,年轻的皇帝感到他越来越摸不透名忧尘,他不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举扭转乾坤。

  栾天策的思索转到这里,眼中又绽出明亮灼热的炯炯光芒。

  不管如何||有些事,他必须放手去做,就算有可能失败,他也不後悔!

  “陛下。”宋震山赶在栾天策去陈容华宫中之前又回来了,“微臣将文先生接进宫中,名相国听说此事,设宴款待这位天下名士,让我把文先生送到他那里去。”

  “既然相国发话了,你就和朕亲自领了文逸风去见他。”栾天策略略想了想,回身对林福说道:“告诉陈容华,朕明日去见她,你代朕好生安抚几句。”

  “陛下,太後如今在陈容华那里正等著您过去。您看这……”

  “朕自有主张。”栾天策摆了摆手。

  “奴婢遵旨。”林福不敢再劝,躬身去了。

  “皇上,相国没请末将前往,若这样去了,是否不妥?”

  “震山,你说话什麽时候变得如此婉转了?”栾天策明白宋震山意指他们此行,因而笑著说:“朕毕竟是皇帝,名忧尘总不会吝啬请一顿饭吧?再说朕觉得,他说不定早已料到我们会去了。”

  宋震山不说话了,他和栾天策走出一道宫门,带上等候在那里的一名青年,三人也不让侍卫和随行人员跟著,直接向名忧尘所在的掖鸿宫走去。

  刚进宫门,一股清冽的酒香从里面飘出来。

  “好酒!煮酒人这手功夫真是不错!”栾天策还没发话,跟在他身後的青年冲口夸赞。

  “相国知道文先生爱酒,特意请我二哥为你煮酒。逸风,还是你的面子大,朕如今要在二哥手下讨到一杯好酒喝都不易了。”栾天策笑著解释:“你闻到这酒香便知我二哥的手艺了,可惜二哥体弱,相国与他交好,平时不许人打扰他修养。”

  “这麽看来,你这个皇帝今日还是沾了我的光。”文逸风长笑著说道。

  宋震山闻言微微皱眉。栾天策早知文逸风恃才傲物,不将皇王将相放在眼内,他也不见怪,领著身後的两人进去了。

  掖鸿宫的内廷没有设一名内侍和宫婢伺候,就连长年陪伴在名忧尘左右的孤灯和沈夜也在殿外候著,显然这是一个比较私密的宴会。

  名忧尘和一名身著淡金色衣衫的青年隔著圆桌坐著,此时宫殿四周墙上的烛台已经点燃了烛火。烛光温暖,满殿皆春,名忧尘与那青年低声说著话,两人偶尔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气氛甚是融洽。

  那青年是一个相貌近乎完美、气质高雅的美男子。他手中握著一枚长长的细木勺,将面前瓷缸里向外冒涌淡淡雾气的酒水轻轻盛出,倾倒在名忧尘面前的小小玉碗里。

  “你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就这小半碗酒足矣,多饮伤身。”

  这青年原来就是一位稀世俊美的人物,语声又清柔悦耳,装酒的姿势优美,手法从容俐落,人似被包在摇曳的烛光与佳酿被蒸热的薄雾之中,看起来如同谪仙降世。

  栾天策眼中浮上一丝微弱的笑容,这是他见到二皇兄栾青宁与四妹、五弟时惯有的神情了。不仅是因为这三个人从小与他亲厚,也因为他们是皇族中没有对他心存恶念的手足血亲。

  被封为燕王的栾青宁自幼身体不好,栾天策特许他不用去封地,前些日子还恩准他进入皇宫疗养。

  带著人入座之後,皇帝的目光还是不经意瞟到坐在栾青宁对面的名忧尘那里去了。

  栾天策从来不觉得名忧尘和寻常人有什麽不同,但刚才见对方和俊美绝伦的栾青宁坐在一块儿也没有黯然失色,甚至还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好似这偌大的掖鸿宫也因名忧尘和栾青宁的存在而闪耀生辉。

  皇帝不得不暗暗感慨,或许是他以前不断在心中自我暗示,名忧尘并没有过人之处,他才忽略了看似温和的那人其实有一双相当犀利的眼睛,彷佛能看穿任何一个站在对方面前的人,包括他这位九五之尊。

  也许,名忧尘的确有让人无法拒绝并且心生惧意和无奈之情的魔力吧?

  “文先生,久仰大名。”名忧尘在栾青宁依次为入座的人斟上酒水之後,开口朗声说道。

  “我进宫之前已经灌了不少黄汤,若不是这煮酒人有一双妙手,我还真不想再喝相国这杯酒了。”文逸风笑著举杯一饮而尽。

  宋震山顿时心平气和,他这才相信文逸风说话就是这般刻薄狂妄。

  栾青宁颇觉意外,他没有见过在名忧尘面前如此放肆的人,侧目连连看了文逸风几眼,见这位天下闻名的才学之士身上胡乱裹著件皮裘,发丝微显凌乱,松松搭在脸旁,说话间从嘴里吐出一团浓浓的酒气,果然是饮足了酒。

  不过这个放狂不羁的男人……那张脸庞倒是不让人觉得讨厌,只是对方豪放的言行和其文雅的姓名不相衬,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古怪了。

  注意到栾青宁的目光,文逸风放下杯子,拍桌大声赞了句好酒,对细心又为他斟上美酒的燕王微微一笑,让没有预料到这个不把皇帝和相国放在眼中的狂妄之徒,竟会对他生出亲近之意的栾青宁微微怔住。

  不过燕王随即礼貌性地对文逸风轻轻颔首,以示回敬。

  栾天策没有留意兄长与文逸风的目光交流,他看向铺著淡紫色绸布的桌子,见到面上摆放数碟精美的菜肴,桌边安置的座位共有六个,似乎名忧尘早已料到他会带宋震山和文逸风前来。

  “相国,这里还剩下一个座位,莫非你还请了别的客人?”栾天策含笑问道。

  “京城府尹徐天纬昨晚偶得一头奇兽,说它精力充沛、狂奔伤人,故而肉质特别鲜美,他便送到我这里来了。”名忧尘轻声答道:“我一个人吃不了那麽多,今日陛下和宋将军陪同文先生前来,正好拿出来让大夥尝尝。等下还有一位大人会来,我不能失了待客之仪。”

  “我听闻那位徐大人负责京城治安,是名相国亲自提拔的人,他身负保卫京都的重职,怎麽在公职中还有閒心寻觅佳肴?”文逸风轻声问道。

  “徐大人在巡视途中偶然将那物抓获,并未渎职。文先生不必怀疑他的公正。”名忧尘淡淡应道,继而将话锋一转,“我在宫中常听说先生大名,直到今日,才因皇上见到先生,也算难得了。”

  “相国怪我为人狂傲,不愿以生平所学辅佐朝廷吗?”文逸风闻言发问。

  “文先生反应迅捷,下官佩服。”名忧尘坦然承认,“先生之前宁愿与市井之徒为伴也不愿步入朝堂,浪费才华,岂不可惜?”

  “那是因为没有我从政的必要。”文逸风直视名忧尘,笑著说:“名相国,如果你没有将天都治理得政通人和,河清海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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