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宫春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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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某种不便对人言的私心——但假如百里云骁真是这样一个为小情而罔顾大义之人,那较之从前江湖上关于他鲜衣怒马、游侠天下的传闻,当属龙困浅滩了。
无论如何,因着温初晴的顾忌,此次行动月隐麟没有知会十九。不曾想就为这点隔阂,竟惹出了一出竹林刺杀的精彩戏码。
铁证如山,由不得人不信。出手那么重,看来十九是真的想杀他。
长久以来蛰伏在敌人身边装傻充愣,总有累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比起武学秘籍,有的人就是更偏好男风。或许因为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所以出手才无所顾忌。在这个杀人者人恒杀之的嗜血江湖,风花雪月不过空梦一场。善恶到头终有报——原来正与邪,终究还是不能并立。
月隐麟目不能视,心绪反而更为清晰。很奇怪的,对于十九的背叛,他并没有感到多愤怒,脑海里虽然充斥着大量的信息碎片,说话时语气也只是淡淡的没有起伏,“从今往后,十九不再是蟾宫之人。若他胆敢回来,杀无赦。”
温初晴闻言,终于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属下领命。”
“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不忙。今天天气不错,大夫说出去晒晒对伤体有好处。”
温初晴说着趋步近前,想搀他下床。月隐麟顺势把手扶在他肩上,不动声色的问:“你不用陪阮台主?”
不提便罢,一提阮空绮温初晴就不由自主地蹙眉:“阮弟的身体倒是复原得快。可他最近总爱一个人躲起来,不知忙些什么,每次去他房里都找不着人。”
月隐麟听出古怪,有些诧异的道:“他能下床了?”
“前些日子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奇怪他为何不来找我。”
“嗯?”温初晴不解内情,自是听不懂月隐麟所言何意,照实回道,“如此说来,那天晚上阮弟确实来找过宫主,只不过当时属下也在宫主房里,所以……”
“罢了。他不来见我,我找他也是一样。”
月隐麟的话让温初晴骤感一阵莫名不安,“宫主,如果阮弟做错了什么,属下愿代他受罚。”
“温殿主多虑了。”月隐麟凭直觉走到房间一角取了剑,背对着温初晴道,“这是阮台主的佩剑,我在千金楼无意看到就一并带回了。现在他身体复原了,你拿去还给他吧。”
“好。”
温初晴走后,月隐麟独自一人出了房门,在院子里站得怔怔出了神。木樨花被风吹落在他肩头,送来一阵浮动的暗香。宋子骊路过后院撞见这一幕,顿觉眼前画面美不胜收,说不出的静谧好看。
“谁?”
月隐麟双眼虽看不见,对光与影的变化感知却很敏锐。
宋子骊这才注意到他眼睛蒙着纱,慌忙报上名姓:“属下宋子骊见过宫主。”
“原来是宋馆主。”月隐麟回过神,淡淡问,“你步履匆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宋子骊正色道:“回宫主,事关那两个麻烦女人,属下正打算去找温殿主回禀呢。”
“哦?怎么了?”
“棺木已经就近下葬了。至于那个活的,属下照吩咐命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她坚持非要见宫主,属下实在没办法招架,特来向温殿主求助。”
“既是要见我,何必打扰温殿主。带路吧。”
宋子骊觉得月隐麟答应得如此轻易有些不妥,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满头大汗的走在前面。怕月隐麟看不见跟不上路,他还特地一步三回头的放慢脚步,终于惹得月隐麟蹙眉道:“你走你的,不用管我。”
“是、是…”
唯唯诺诺的连声应罢,宋子骊不敢再大意,闷头把人带到客栈里一间上房处。
花绛红正在房里闭目养神,见有人进来便睁开眼,吃吃笑道:“公子,你让奴家等得好苦啊!”
“你这个恶婆娘!……”
宋子骊一看她轻佻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月隐麟却将他拦下,命其先到屋外等候。
花绛红对此十分满意,“那头蛮牛不解风情,还是公子知情识趣~”
月隐麟不为所动的道:“我可以不杀你,但你也别妄想逃走。”
“哼,不放我走,莫非你们是想掳我来当压寨夫人?”花绛红佯佯打量四周,啧啧称奇道,“还是说,这间酒家缺个老板娘?”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白如练的死,你也不见得有多悲伤。”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谁又能保证谁一定比谁长命?”月隐麟的话不无嘲讽,花绛红对此却不以为意,依旧用慵懒的语调轻飘飘道,“如今看来,似乎是我的命运操纵你手。但观公子眼伤未愈,或许下一个危在旦夕的人就会是你。”
“你既是个明白人,当知我所求为何。”
“我只担心,公子的眼睛为我所伤,万一痊愈之后过河拆桥,那我岂不是作茧自缚?”
“废话不必多说。要怎么做你才肯交出解药?”
“公子不可误会!不是我不肯交出解药,实在是这解药稀罕的很,就算我说了,你也未必拿得到。”
“拿不拿得到是我的事,你但说无妨。”
“要我说可以,不过公子需得答应,事成之后千金楼与蟾宫之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月隐麟心谙花绛红不愧是长袖善舞的魁首人物,便耐着性子应承道:“我答应你。”
“那日在千金楼,我在绸布上淬了一种产自西疆的毒草,其香会麻痹人的周身神经,见血则利,故而造成的眼伤不同于普通眼疾,乃因筋脉受损压迫所致。要想完全治好,须有一味叫做黑尾蕈的奇药做引。”花绛红悠悠语罢,一脸叹惋,“容我提醒,这黑尾蕈可不是寻常药物,它原产西域,乃王室贡品。我曾享沐皇恩,幸得珍藏。不过很可惜,最后一株黑尾蕈已在三年前被我用在一个负心汉身上,当今中原再无此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吩咐宋子骊送花绛红离开后,月隐麟自前院打横穿过,沉默着往回走。其时天色已暮,正是酒家开始热闹的时候,却也显得后院更加门庭冷清。一路行至阮空绮房前,月隐麟停下脚步。正犹豫时,骤闻一声喑哑门响,随之一人踏出房外,“宫主?”
不算意外的巧合。月隐麟微不可察的蹙眉:“阮台主还没回来?”
温初晴面浮尴尬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月隐麟体谅他的立场,没有多加为难,只淡淡说了句:“我方才见过花绛红了。”
“什么?”温初晴紧张的上前一步道,“她可有为难你?”
月隐麟摇头,“我让宋馆主送她回千金楼了。”
“嗯?怎么回事?”
“花绛红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长留此地未必对我们有利。”
“但你的眼睛……”
“她已说出解方,条件是以后蟾宫不得与千金楼为敌。”
温初晴闻言稍安,言辞之间却仍难掩忧心:“花绛红为人八面玲珑,未经查证怎知她是否所言非虚?属下以为此举太过轻率,宫主大可待眼伤痊愈后再放人不迟。”
“我既答应了她,绝无反悔的道理,这件事不必再提。”
月隐麟话无转圜,温初晴只好退一步道:“宫主明鉴,是属下逾矩了。但不知解方为何?”
“黑尾蕈。此物产自西域,在中原虽罕有,却非全然不可得。”
温初晴一听便明白过来,当场变了脸色道:“如果属下猜测无误——欲求此药,必入关中。”
关中乃蟾宫一脉势力发祥地。由雍城入关,经萧关可直抵大夏兴州。概因萧关位处两国交境,四周雄峰环拱、地势险阻,实乃入关险隘,故朝廷派有重兵把守,过往商客须持有驻地官员签署的文牒方可顺利通关。个中若无相当人情,繁枝细节自不必道。
看来有必要走一趟太守府了。温初晴思及此,打定主意道:“明日属下设法与太守一会,投其所好,应可尽快拿到文牒。”
月隐麟淡淡道:“碧岑驻守雍城多年,繁刑重赋无甚名声。对这种贪得无厌之人,再多的牺牲也是无谓。”
“宫主言下之意……”
“今晚你与我一道夜袭太守府,不怕他不就范。”
温初晴对月隐麟的命令虽有疑虑,但眼下也不得不承认——对江湖人而言,这确实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办法。
“宫主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此去属下一人即可,必不辱命。”
月隐麟不赞同的道:“纵然你拿到文牒,也断不可入关,去之何用?”
温初晴顿感万分不解,“何以属下不可入关?”
“黑尾蕈乃王室贡品,唯我亲身前往方能取之。眼下中原群敌环伺,倘若你我同时离开,蟾宫基业必将毁于一旦。”月隐麟语罢踏步近前,伸手轻按在温初晴左肩上,“今晚你的任务便是替我掩护。为免夜长梦多,一旦拿到文牒,我即刻动身前往萧关,待眼伤痊愈再行回返。这段时日,蟾宫上下就交给你与阮台主了。”
此话由月隐麟口中说出,温初晴深感兹事体大,不禁冷汗涔涔的屈膝跪地,“属下对宫主忠心耿耿,绝无非分之想,还请宫主收回前言。”
“温殿主多虑了。蟾宫唯有你在,我方能安心离开。”月隐麟不由分说的扶他起来,“记住,今夜一过,速回解剑峰,你已下山太久了。”
“此去山高路遥,孤身犯险实属不智。”温初晴自然而然地回握住他,目光灼灼的道,“要是属下不能同行,至少让宋馆主陪着走这一趟。”
“不必了,我没那么脆弱。”月隐麟不甚自在的抽回手,掌心已然发烫,“还有一事,温殿主务须谨记。”
“何事?”
“回去以后,凡事和梅落保持距离,此人不可尽信。”
这番话委实出乎温初晴意料,惹得他震愕不已:“梅落素来与世无争,宫主何出此言?”
“记住我的话便是。”月隐麟无意多做解释,背转过身道,“你去换一身夜行衣。半柱香后,随我一闯太守府。”
“是,属下这就去。”
夜已深,大街小巷杳无人迹。月亮隐在厚厚的云翳里,黑暗中有两道如风的幽影悄然逼近了太守府。周围无光,偌大的府邸轮廓青黑。月隐麟行动自如地伏在屋檐上,温初晴目光锁定府苑中的一列厢房,取出箭簇裹上浸过油的粗布,点火疾射而出。
接二连三的火箭准确无误地落到屋顶上,很快燃烧起来,引起府内一阵剧烈骚动,四周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
“谁在那边?!”
“有刺客!!”
“保护大人!!”
此起彼伏的喧哗声打乱了夜的平静,却也给趁乱行动的人提供了便利。守将们很快发现了温初晴的身影,纷纷擎火朝他足下的高墙聚拢过来,个个刀出鞘、枪挑尖,威赫带杀。
陷入重围的人毫无惧意,迎着火的余光腾空而起。众守将只觉眼前闪过一条银蛇,随即便是杀机临身,忍不住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嚎。紧接着,不断有人上前想要阻止擅自侵入者,奈何在太过悬殊的实力面前,再多人也是平白送死,众守将节节败退,迫不得已只能继续从别处调派人手,整个太守府一片混乱。
曲折的回廊上,一名衣着华贵却仪容不整的男子被挟持着在前带路,穿过层层屏门进入内苑,很快就来到了签押房。
“英雄饶命!手下留情!万事好商量!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
眼下这个伏低做小、开口求饶的懦弱男人,赫然就是雍城太守碧岑。他心底还惦记着妻妾的温柔乡,对夜里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毫无防备,在危险面前全靠求生意志硬撑了下来。
“文牒在哪儿?”
“在这儿!我给你拿!”
黑衣人刻意压低的声音无疑加深了碧岑内心的恐惧,他浑身颤抖的从桌案上拿起一份文牒,战战兢兢的取印盖章,最后毕恭毕敬的双手奉上。
“跟我走。”
碧岑原以为黑衣人收了文牒就会放过自己,乍闻此言心中大骇,一时悲从中来、老泪纵横,却不得不从命。
看见黑衣人押着太守毫无顾忌的走回前庭,同样一身夜行衣装扮的温初晴暗暗松了口气。
“东西到手了,我们走。”
月隐麟与温初晴顺利汇合,趁众将分神之际将老太守丢了回去。
便在这一瞬间,猛地从靠墙的树荫下射出道道白光,七八个手提白刃的武将一跃近前,在两侧厢房流曳出的烛影下朝两个入侵者步步紧逼。
情势急转直下。温初晴将月隐麟护在身后,用只有一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快走!这几个人我来应付。”
月隐麟虽看不见,黑暗中五感却格外敏锐。此地毕竟是太守府,这几个人的武息与方才的守将截然不同,若他先走,他们群起围攻,温初晴恐难全身而退。
“既与你一起来,自当一起走。废话省下,动手吧!”
话音落,两人起手便与那几个武将厮杀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预计这章十九要出场的,但是周末加班,凌晨码字到现在已经快5点了。。。脑细胞已死。。。下一章,下一章再见。泪
☆、第37章
这些个武将是太守府从边关驻地搬来的援兵,俱为久惯沙场的朝廷鹰将,千军万马只等闲。当中有两个身披银盔的,一个使红缨枪、一个甩天星锤,赫然出手不凡。混战时,他们注意到其间一名夜袭者以布蒙眼、似有旧伤,即刻默契十足地对视一眼,决定盯紧伤者各个击破。为免给敌手以喘息之机,两人遽势围攻而上,一枪一锤互为掩护、张弛有度,直如怒龙出海、锐不可挡,配合得天衣无缝。
月隐麟重伤未愈,独力难支又遇此强敌,难免左右蹇拙。温初晴挂心他的安危,一意要护其周全,奈何被人墙重重隔开,一时靠近不得,自也无心恋战,处处受人压制。
太守府内守卫在旁抱拳围观,见他二人陷入困境,心中晦气稍解,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口出不逊起来。
“方才不是很威风吗?怎么这会儿就蔫成落水狗了!”
“唷,你们瞧那细腰扭的!长发甩的!真好看哪!”
“就不知道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