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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青铜-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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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
  在这样的凝视下,石诚也安静了,痴痴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呼吸之中满是酒气。
  “怎么、不认得我了?”他抚着那人呆滞的脸,轻道。
  将近半年,这是两个人分别最久的一次,并且互相断绝了联系。在这半年里,他遭人陷害,不得已而起兵造反,在逃亡的路上被穷追不舍,几次死里逃生,但最终沦为日本人的俘虏。他有一肚子话想慢慢对他解释,可是显然石诚在这样痴傻的状态下无法理解他的言语。
  无法理解言语,那么就给他容易理解的,他的温柔。
  那人似乎总算是认出了他,吃吃的笑,“是清河。”
  将他两片散发着酒香的唇纳入嘴里,伸手一粒一粒的解开他的扣子。
  石诚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迷茫的看着他,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顺从的配合着他,安静而乖巧的等待着。
  衣物被剥尽,两个人赤/裸相对,元清河贴上他滚烫的胸膛,重新缠恋着他的唇齿,缓缓下移到他的脖颈处,在那里喷吐着滚烫的气息。
  他没有看到身下的那个人缓缓侧过脸去,一大滴液体凝结在眼角,瞬间就被吸入榻榻米之中。
  元清河目光一凛,动作倏然一滞,哑然的张开嘴,慢慢瘫软在他肩膀上。
  石诚轻轻拿开他的胳膊,赤/身/裸/体的从他怀中翻身坐起,背对着他穿好衣服。
  他动作快得,让他看不见他的表情。
  元清河低头看了一眼插在胸口的那柄短刀,刀刃尽入,刀柄竟然是拐杖的手柄,雕工粗糙,他记得,那根拐杖是他亲手做的。
  伤口不疼,也没有血流出来,刀刃那冰凉的触感,却深刻入骨,让他的灵魂瞬间冷却。
  “为什么?”他侧身躺着,向石诚投去探寻的目光。
  为什么在对我做了这么残忍的事情之后,却只肯吝啬的丢给我一个背影?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将刀子刺进我心里。
  “问你自己。”那人的声音,比刺入他胸口的刀刃还要冰冷。
  元清河轻轻的咳嗽,血完全倒灌进体内,随着他短促的呼吸,胸腔收缩,大股殷红的血从口鼻处奔涌而出,他用手去堵,却怎么也堵不住,血液从指缝间源源不断的淌出来,淋淋漓漓的滴在榻榻米上。
  视线开始模糊,那个人的背影也成为不能完全叠加在一起的幻影。
  还不能死去,他还有很多话要对他说……
  请听我说……
  他吃力的撑起身体,一点一点的向他的方向爬行,每花费一点力气,就引来他那已经被大量血液倒灌的肺部产生剧烈震颤,大股大股的血被他咳出来,将身下的榻榻米染得一片狼藉。手指紧紧的掐入纸糊的拉门,整个人都在颤抖。
  虽然背对着那个垂死的人,但石诚听到了他的血奔涌而出的声音,他的肉体与榻榻米摩擦,他接连不断的咳嗽,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他心上。
  直到一只染满血的手紧紧的握住他的脚踝,那力度中传达出来的愤怒与绝望,让他的心脏也跟着颤栗。
  他缓缓转过身,在他面前蹲下。
  元清河仰起脸,诧异的看到大颗大颗的泪水从他眼中滚落。
  石诚轻轻的捧起他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抚摸着他的脸,泪如雨下,声音却温柔得彷如梦呓:“我应该跟你说过,给日本人做事,我会杀了你,怎么不听话呢?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为什么不来问问我都经历过什么?
  “阿坤他有什么错你不肯放过他非要他死?李今朝的孩子就快要出世了,我要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
  阿坤,我没有杀他,至于李今朝,惩罚了他,也放走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么多人在唾骂你,那么多人枉死在战场上,那么多人因为你而背井离乡……”
  原来你爱的,是那么多人,而不是我。
  他突然觉得浑身都松懈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小心翼翼的带着他的军队苟且偷生,而此刻,他突然就不想争了。
  他被他拯救,也同样被他谋杀。
  这样,就互不相欠了吧?
  他瞳孔涣散了,力量和温度都从伤口流失了,那个人的面孔变得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他翘起唇角,试图做出一个笑的表情。
  那些无声无息的陪伴,我都还给你了。
  那些无微不至的照料,我也还给你了。
  那些相濡以沫的幸福,我也都还给你了。
  至于我给的爱与信任,送给你,不用还了。
  你就是我的灾难,但愿来生不会再遇见你。
  张石诚。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等下还有一章,我修改好就放上来。




☆、第 80 章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空,杨兰亭“霍”的一下站起身,脸上终于流露出喜色。她被石诚安排留在苏州等待叶画眉生产,然后把那个孩子带到南京。
  她走进屋,接生婆正在洗手,一看到她,立刻抱起襁褓迎上来,满脸喜庆的恭贺道:“大妹子,你姐姐生了个胖小子,七斤二两。”
  杨兰亭小心的望了望躺在床铺上休息的产妇,塞了一卷钞票给接生婆,道了声谢便抱过孩子。
  小小的一团嫩肉,满脸粉紫色的褶皱,初生儿着实谈不上好看,但张着嘴嗷嗷待哺的样子还是十分惹人怜爱的。
  想到这个孩子可能会待在自己身边长大,说不定还会由她亲手照顾,心下不由得就对这个粉嫩透明的小东西亲近起来。也许先生注定此生无后,倘若有这么个孩子在身边,也是好事一桩。
  接生婆朝门外看了一眼,不由心生疑窦:“大妹子,我说,怎么不见孩子他爹?莫不是遇上了负心男人?”这年头时兴产妇去卫生所生产,私底下找接生婆生孩子的人家已经很少了,除非是乡下穷苦人家,要么,就是这个孩子见不得人。
  杨兰亭斜睨接生婆一眼,压低声音:“别胡说,你懂什么!孩子的爹在北边打仗哪!”
  叶画眉脸色苍白,额头粘满冷汗,她微微睁开眼,又缓缓闭上。
  她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打发走了接生婆,杨兰亭抱着孩子坐在床边,看着叶画眉,关切的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叶画眉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见她兴致不高,杨兰亭把孩子抱到她跟前:“你看这小子很可爱呢,眼睛黑亮细长,长大了准是个美男子!”
  是啊,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他的孩子,也定然会继承他的美貌,与薄情。
  孩子安静了一会儿,继续哇哇的哭了起来,显然是饿了。再怎么狠心,终究是自己的骨肉,叶画眉骤然转过脸来看着他,无声的落了泪。
  “你喂喂他吧!”杨兰亭把襁褓递过去。
  “不必了,你带他走吧,”叶画眉大落了泪,她伸出苍白的手紧紧握住杨兰亭的手,“万事拜托了!”
  一个无法保护孩子的母亲,和得不到母爱的孩子一样可怜,杨兰亭回握了她,坚定的说道:“我和先生,都会将他视如己出的。”
  
  杨兰亭抱着婴儿从苏州回来的时候,看到石诚平静的躺在床上,便稍稍放了心。
  她将孩子放在他手边,欣喜的说道:“瞧瞧这个小子,喂了几天的牛乳,就出落得这般白净漂亮,先生,给他取个名字吧!”
  石诚侧过头,看着那个婴儿,淡淡道:“沐之,他以后,就叫李沐之。”
  杨兰亭怔了怔,因为他从石诚眼中看到了陌生的冷漠和岑寂,好像那双瞳孔中的神韵一下子被掏空了,只剩下两个毫无感j□j彩的空洞。
  她没有询问那个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因为她明白,他已经将他灵魂的一部分和那个男人一起埋葬在那片遥远的国土上,他的任务成功了,但是原本的那个张石诚也永远回不来了。
  他变得沉默寡言,脸上再难出现笑容,每天只是呆滞的坐在院子里,凝望着虚空,好像在他的视线聚集处,站着另外一个人一样。
  沐之是个活泼的小子,吃饱了就睡,睡醒了便无休无止的玩,即使是她旗袍上绣着的花样,只要给那小子看到了,它也会眯起眼睛,手舞足蹈的开心一阵子。杨兰亭没有太多精力陪着它,便在小床上搭上木架子,把自己的花旗袍挂在上面,于是,只要是它醒着的时间里,小床上便不时传来婴儿稚嫩的笑声。
  一个炎热而安静的午后,曾竹心带着一些水果和西洋点心来了,看到小婴儿颇为欣喜,走上前去逗弄了一会儿,问道:“先生近况如何?”
  一句话,登时问得杨兰亭眼神黯淡下来。
  曾竹心担忧道:“要不,找个医生给他瞧瞧?”
  杨兰亭叹了口气:“这是心病,没得治,全靠他自己。”
  楼上传来一声闷响,两人对视一眼,顿觉不妙,慌忙丢下婴儿,匆匆跑上楼。
  
  石诚仰躺在卧室地板上,脸色青紫,呼吸短促,双目无神的凝视着天花板,他袖子捋了上去,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地上堆满了空了的安瓿瓶,好些被他压碎了,他就那样躺在一地碎玻璃上,眼中已经泛起死气。
  那个人半张脸上满是黑褐色的血迹,睁着一双黯淡的眼睛,眼中满是浓重的悲哀,就那样死死的瞅着自己,质问道:为什么?
  从满洲国回来之后,石诚就陷进这样的魔魇里,眼前全是那人临死前的模样。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那人就坐在他旁边,哀怨的看着他,质问:为什么?
  他走在大街上,那人迎面走过来,口鼻处满是血的问道:为什么?
  他闭上眼,那人就伏在床头看着他,开口就问:为什么?
  他无法睡觉,每天睁着眼躺到黎明。
  到后来,他不得不依靠镇静药物来入眠,其中最有效的,就是吗啡针剂。
  他一针又一针的往自己体内注射吗啡以寻求内心的宁静,每次将针筒的活塞推到尽头,他就得以长舒一口气,因为那个人的幻影被驱散了。
  这一次,他注射了那么多吗啡针剂,终究还是没能驱赶得走他。元清河凄惨的朝他笑了笑,指着胸口的刀柄,问道:为什么?
  你赢了。
  石诚对着漂浮在空中的那个人说。
  接着,场景变换,头顶射来明亮的灯光,几个黑影在灯光中移动,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变成那个人的脸,脸上蒙着血,他们围着他,口口声声的追问道:为什么?
  石诚微微一笑,他明白,那个人已经成为了他一生都无法逃离的魔魇,只要他还活着,他便不会放过他。
  也罢,你爱跟着我便跟着我好了,与其让你背负一世骂名在这残酷的人世间活着,不如让我带着你一起下地狱。
  
  他再度在医院中醒来已经是七月末,有个男人的脸凑到他跟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毫无反应,便伸手握住了他被子底下的手,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是谁?这双手是谁的?
  他反感的挣脱那只手,环顾四周。
  触目皆是雪白的墙壁与陌生的面孔,他呢?
  不是说要一直跟着我的么?你去了哪里?
  他吃力的翻身下床,有人上来扶他,他推开了,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他的手臂,他伸手看了看,将那根透明的管子拔掉了。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倒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在他脚边摔碎,有好多人一起涌进来,他们大呼小叫的奔向他,他一一仔细辨认着。
  没有!他们都不是清河,清河不在这里。
  他推开那些试图拉住自己的手,踉踉跄跄的走出门去,过道两边来来回回有许多人走过,可是没有一个是他。
  他揪住一个人的衣领问道:他呢?
  他将背对着他的那个人的脸扳正,仔细辨认,也不是他。
  后面有很多人追上来了,走廊尽头隐隐约约有光,他一瘸一拐的奔过去,在闯入阳光中的一瞬间,眼前恢复了清明。
  好像长久以来一直挥之不去的魔魇在那个瞬间扇动着翅膀飞向天空,他在炽烈的阳光下跪了下来,他明白,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他以为能将那个人推向人生的巅峰,结果却将他推入漩涡的中心。
  他以为他们能够就那样相爱下去,结果却不得善终。
  他以为爱着他,结果却亲手杀了他。
  他以为杀了他,结果却只是杀了他自己。
  杀了自己,然后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而那个人将无孔不入,他潜入他的空壳,取代他的灵魂,侵占他整个精神世界,然后变成了他的一部分。
  石诚慢慢站起身,周身沐浴着盛夏的骄阳,却环抱着自己,冷得浑身发抖。
  李今朝挡住了追上来的众人,静默的站在医院走廊里,看着站在烈日下的那人。他从察哈尔一回来,就听说了石诚因注射过量吗啡生命垂危,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事实。
  眼下,他终于醒过来了,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疯子,一个神志不清的精神病人。
  李今朝轻轻的走过去,以不惊动那人的脚步,站在他身后,轻手轻脚的试图将他揽进怀里,却没想到那人倔强的没有动。
  石诚回头看着他,眼神是深黯而冷漠的,他轻道了一句:“今朝,我没事。”
  是啊,他张石诚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被着小小的心魔击垮?那个人,拥有着强大到可怕的灵魂。但是,这样一个强大而睿智的张石诚,永远都不会属于他。
  那个叫做元清河的人,将在他心中不朽。
  而自己,永远也战胜不了他了。
  石诚转过身,拖着右腿走回医院走廊,对着不停抹眼泪的女人们说道:“我没事了。”
  他在病床上开始了工作,首先给军统发去电报,报告对于叛变的原十九路军军长的刺杀任务宣告成功。
  局长依言将夏庚生和裘大海无罪释放,恢复了他们的职务,就在整个军事情报处成员们欢欣鼓舞的时候,石诚却递交了辞呈,并推荐夏庚生为下一任处长。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也拒绝与任何军统的成员见面,而这个时候的石诚,已经开始了他漫长而难熬的戒毒工程。
  李今朝以自己有戒毒经验为由,搬进石诚家暂住,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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