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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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局面。
赵长华听完这个故事,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匪首陆青山起了浓厚的兴趣,觉得这人的经历和当年的自己颇为相像,同是土匪出身,他竟然阴错阳差的被革命军收编,落得这么个下场,从这一点来看,那个陆青山就比他聪明很多,割据一方,拥兵自重,趁着天下大乱之际守好自己的疆土,无疑是很保守的做法。他迫不及待,想要会一会这个陆青山。
半个月后,赵长华出征,他利用从沈世钧那里收缴而来的一批进口枪炮,轻松打退了武器落后的山匪,暂时得以控制了这个小小的夜渡桥村,在村子里扎营生根,圈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正在按照石诚最初的预料有条不紊的推进着,赵长华手下原本对这位年轻参谋长有重重顾虑的人,也不得不对他的洞察力和行动力心悦诚服。
元清河双手高举,身子靠在墙上,手上的镣铐嵌进墙里,整个人被大幅度拉开成一个“丫”字,他已经以这样的姿势被禁锢在这里三天了。
第一天他还会挣扎,会吼叫,会睁大眼睛瞪着石诚,那种出离的愤怒能将他的毒瘾暂时性的压下去一些。
他不明白石诚为何会这样做,他已经是一个对命运绝望至极的人,他毫不犹豫的将残存的一点灵魂缩进坚硬的壳里,以不给任何人添麻烦的姿势活成一具行尸走肉,他涉世未深,无法理解,石诚为何会这样折磨他,难为他。
到第二天,他开始学会哀求,先是哀求石诚给他鸦片烟,到最后,他只会喘着气,有气无力的求石诚给他一枪。
他服了软,他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一条奄奄一息的生命,每一声粗重的呼吸都将浑身瘙痒难耐的痛楚扩大无数倍,现在的他,只求速死,好过生生忍受这样的折磨。
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彻底不会叫了,也不说话,浑身上下因为挣扎碰撞弄得伤痕累累,双腿无力的耷拉着,只靠铁链吊着双手的力度还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手腕处已经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
他神情呆滞的望着窗外,天空变成了玫瑰色,泛着大大小小闪烁的光斑。
什么都没有了,恍惚中,他又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未曾拥有过,就这么在人世间走了一遭,什么都没有带来,亦什么都没能带走。
世间根本就没有地狱,神佛鬼煞,全都是虚构的。因为这人间才是地狱,那些神魔,全都因世人的贪欲而起。
石诚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蒸腾的红糖鸡蛋羹。
村民们对这帮不速之客一直抱持着敌视的态度,只有江坤城那小子,整日在他身边跟前跟后,今天居然给他送来了一小篮子新鲜鸡蛋,说是母亲和妹妹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当着村民的面不敢做多余的事,就暗地里叫江坤城拿了些鸡蛋给他。
石诚倒也不拒绝,堂而皇之的接受了。他极有耐性,估摸着元清河三天三夜水米未进,身体应该是疲惫虚弱到了极点,特意挑了个空子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鸡蛋羹拿过来。
元清河像个被吊着的木偶,目光呆滞没有丝毫生机,只从他偶尔闪烁的眼神中可以判断他还活着。他浑身脏污,粘满血液和无名污物,并且浑身散发着汗酸气味,平日里是有两名勤务兵扫撒照顾他的,只是奈何他一见人就又嘶又咬又踢打,任何人都近不了身,所以才不得不任由着他吊着这副邋遢样子,周遭围满蚊虫苍蝇。
石诚将食物放在桌上,看着这个昔日风华如玉的人,突然有了点于心不忍。他站在他面前,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少爷,你这又是何苦呢?我都是为你好,你应该知道。”
元清河缓缓抬起低垂的头颅,涣散的目光在虚空之中游移,仿佛在捕捉某个看不见的光点,他声音缓慢而沉重的,不停重复着三个字:“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来,吃下去。”石诚舀了一勺蛋羹,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他面前。
元清河噤了声,木然的别开脸,没有反应。
石诚笑了笑:“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吃,那我可吃了啊?”说罢,将那勺鸡蛋羹吸溜进嘴里,下一秒,他托着元清河的后脑勺,迫使他贴上自己的唇,将那一口温热的食物渡进他嘴里。
石诚冷不防的来了这么一手,元清河退避躲闪不及,全身虚弱无力挣脱不开他的钳制,生生的含着食物,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石诚。
等到听见他喉头里的响动,石诚才放开他,上下舔了舔嘴唇,挑衅一般邪笑道:“少爷,味道怎么样?”
元清河已经青白了脸色,气得说不出话来。
石诚在碗里搅了搅,又喝了一大口蛋羹,如法炮制,按住他的后脑勺,用嘴渡给他。元清河摇晃着头,左闪右避,愣是逃不过他的魔掌,被他强行按在墙上,四片唇瓣贴在一起,带着蛋腥味的甜腻羹汤缓缓流进嘴里。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石诚惊觉的放开他,不过很不凑巧,那有碍观瞻的一幕还是被前来找他的赵长华尽收眼底。
石诚倒抽一口凉气,用手遮住眼睛,心里发出一声叹息,真是自作孽,一世英名就这样给毁了。
赵长华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了几个来回,立刻将两人的关系误解了个十成十,他意味不明的笑道:“哟嗬,真不凑巧,不知道参谋长正在办事。”
“什么事劳驾师座亲自找来?”石诚轻巧的岔开话题。
“也罢,你忙你的,办完事来会议室一趟。”赵长华说着就要走,末了还带笑不笑的扔了一句:“没想到参谋长好这一口!”
石诚目送赵长华离去,脸色阴暗了一成。
“少爷,还要我继续喂你么?”
元清河不自觉的后退了一小步,愤懑的看着他,额上隐隐爆着青筋,唇上的余温让他觉得极不自在。
与之前面若死灰的样子相比,石诚更满意他现在这副好像受到冤屈的表情,这一番折腾,至少让他面上有了一点人色。他将碗往桌上一搁,朝门外叫了一声:“小六!”
一个愣头愣脑的年轻勤务兵闻声奔了进来,一脸的不知所以:“参、参谋长,什么事?”
“把这个喂他吃了!”石诚说罢,冷着脸从衣帽架上取下帽子磕在头上,出去了。
赵长华带人在附近巡逻的时候,在布满梯田的矮坡上发现了一处小小的作坊,他有些莫名兴奋,立刻来找石诚打算一同前去研究研究,却不巧撞破了参谋长的美事。这位神秘莫测却又料事如神的参谋长总算是让他找到了一个把柄,第一次见到这两人,他对两人之间非亲非故似敌似友的关系作了各种揣度,没想到一种都不是。
赵长华觉得走路有了底气,那团长久笼罩在心头的阴云正在消散,因为未来正在朝向有利他的一面发展着。
远远的看到石诚慢吞吞的走过来,艳阳在他的帽檐下斜切下一道阴影,将他的眼睛掩藏了,尽管如此,赵长华还是感觉到了一股戾气。
“这么快就完事了?”赵长华冲他一挑眉。
“说吧,到底什么事?”石诚压着帽子抬起脸,虽然听他话说得含沙射影,面却上没有任何不悦。
“到底是年轻人,那方面难免会不如意,赶明儿我让郑副官挑几个清秀伶俐的小子送去你那里,保证听话,不用你动锁链。”
“师座该不是来找我唠嗑的?没什么要事的话我走了。”石诚隐隐压抑着怒意,晓得这下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也罢,旁人要误解就让他们误解好了,相对于要对每个人解释元清河的身份来历,倒是让他们误解两人的关系来得简单明快。
一个落难的少爷,被他当成禁/脔带在身边,完美的掩饰了元清河的背景,何乐而不为呢?石诚决定干脆将计就计,不再多作任何解释。
见石诚真要走,赵长华一把拉住他,亲/热的将他手臂夹在腋下道:“走,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那间小作坊坐落在梯田的阡陌之间,被一排排向日葵遮蔽得严严实实。不得不承认,向日葵真是一道绝好的屏障,有向日葵的掩护,外人绝对难以发觉,向日葵之后,整片整片的种着祸国殃民的罪恶之花。
作坊的烟囱上用红色油漆写了“榨油”两个大字,可是石诚一跨进作坊,立刻就明白过来,这绝对不是一个榨油的小作坊。
无论是那条摆满长方形模具和锡纸的长桌,还是那些锅炉灶具,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微妙的臭气,无一不显示出,这是一个烟土作坊。又或者,这里曾经是个榨油作坊,后来被改造用来加工烟土。
作坊连着一间小仓库,仓库里摆满大大小小密封的铁桶,还有几大箱用锡箔包裹的砖块状的烟土,赵长华随手撕开锡箔纸的一角,用手指沾了一点那种黑褐色的东西凑到鼻端深深嗅了一嗅,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苏土,不如云土的色香味,不如黔土冻土有劲儿,但是也是上好货色,参谋长,你也尝尝。”
石诚摇头:“我对这个不了解,至于这方面的交易,我觉得需要交给内里行家。”
赵长华点头:“今晚我就好好审一审村民,其中一定有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另外,作坊也要尽快恢复正常运作。”
赵长华双目熠熠闪光,如同一头嗅到猎物踪迹的狼。但是这个人太过于急功近利,真正的狼,绝对不会操之过急。这头冒失的狼,全神贯注盯着猎物的时候,反而全身都是破绽。这个人,不算很难对付,石诚翘起唇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时,作坊外面传来马蹄声,一人在门口下马,直奔进来,是团长茅路发。他大步流星走上前,将一封译好的电报送到赵长华面前,看也没有看石诚一眼。
赵长华简单的浏览了电报的内容,不动声色的将电报拍到石诚胸前。
“沈常德那个老东西,只肯出两万块赎回他儿子,两万块?还不够老子往日逛窑子的花销呢!师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茅路发一脸的不耐:“不然我现在就去把沈世钧那小子给毙了一解心头之恨?”
赵长华转向石诚:“你怎么看?”
石诚笑了笑,随口道:“两万块?给他送一根手指过去。”一直对璧笙之死耿耿于怀,所以沈世钧这个人,倒并不值得他花费多少心思,他清楚的知道沈世钧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上。
赵长华爽朗的笑出了声,一手搭在他肩头拍了拍:“参谋长,你真不愧是我的第一智囊,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茅路发,这事你去办,电报回过去就说,以后根据他沈常德的出价看着切。我倒要看看,是钞票值钱还是他宝贝儿子的肉值钱!”
当晚,赵长华就拷问了村长,并且抓了几个青壮劳力去了作坊,石诚只当充耳不闻,只要赵长华不弄出人命,他就尽可能的不去干涉。军队里不服他的人很多,没有必要在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给自己树敌。
夕阳西下,远远的听到赵长华将村民们集中在村口训话,石诚站在门口听了一小会儿,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便又想去调戏那个呆滞的元清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9 章
他端了一盆热水进屋,见元清河依旧是耷拉着头沉沉睡着,鼻息很平稳。只是看起来傍晚之前应该又发作了一场瘾,身上又淋淋漓漓的添了些彩头。
屋子里有些陈腐的酸臭味,石诚将窗户打开,又点燃了干艾草编成的绳子,这东西很好使,驱蚊又除臭。
做完了这些,石诚在元清河面前蹲下,将干毛巾浸在水里,看着倒映在盆中的元清河的脸。
这人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睡觉,瘦得有些脱了形,下巴尖削了,锁骨嶙峋的突起,肋骨也已经现了形。
这时,他突然看到倒映水面的人猛然睁开一双幽深的眼睛,接着传来锁链响动声,头顶上方呼起一股疾风。
石诚暗自咋舌,灵敏的压低头部,险险避过这一招,立刻站起身筹备防御,只是那一瞬间,他觉得胸口钝痛,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狠厉的窝心脚,向后跌去。
原来这村子里的砖墙的砖与砖之间用的是粘土,年深日久,粘土全都变为松散的黄泥,元清河犯了瘾,挣扎的力道竟然将钉在墙中的锁链生生的拔了出来!他将铁桩又插回墙里,只等着石诚进屋放松戒备的时候发动奇袭。
眼见石诚捂着胸口脸色煞白的倒在地上看着他,他不再多做停留,立刻夺门而出。
石诚缓过一口气,揉着胸口站起来,追了出去。
赵长华正在对村民们训话,眼见一个人影牵了拴在树上的马,翻身上马,朝村口狂奔而来。茅路发和身边的副官大吃一惊,纷纷拔出了枪。
赵长华认出马上的人是参谋长屋里出来的,忙制止了茅路发,看好戏似的双手抱臂,戏谑的说道:“看,参谋长的相好跑了!”
茅路发不明就里,不解的“啊?”了一声,就见石诚也骑着一匹马,手中握着一根铁叉,忧心忡忡的追了出来。
元清河毫无阻碍的通过了村口,石诚更是一路畅通无阻,所有的人目送着他们远去,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师座,会不会不妥?”茅路发有些担心的望着石诚离去的方向。
赵长华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是不知道,这个参谋长也是个有嗜好的,下午我去了他屋里,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茅路发一脸不解。
“参谋长把那人压在墙上干那等风月好事儿。”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哦”了一声,各自脸上都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
只有茅路发一脸懵懂的问:“哎,这我就不懂了,男人又不是娘们儿,怎么干?”
赵长华笑而不言,深深的望着红得几乎像烧起来似的晚霞。
他只是觉得有趣,第一眼看到石诚,总觉得他只是个勇气可嘉其貌不扬少年,到后来看到石诚滴水不漏的运筹和谋算,因为完全揣摩不透他的内心,他感觉到了这个少年的可怕。到现在,因为一个禁/脔,他反而觉得石诚有了些人气,变得容易接近起来。
没有弱点的人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