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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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飞蛾过往,无所顾忌,赴火而去,瞬间幻化成一缕轻烟。
他们,难道不像这扑火的飞蛾吗?
而又是谁,燃起了欲望的熊熊烈火?
知夏频频进出,烛芯被她剪了又剪,烛火渐渐小了下去。
“再剪,干脆熄掉了!”
她被我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肩膀一缩,差点连剪子也拿不稳了,口中忙小声说道:“娘娘恕罪!”
“你有事想说?”
“奴婢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想说又不敢说,你胆子到哪里去了?”
她瞄了我一眼,吐了吐舌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白天您出去的时候,封司簿来过。奴婢问她做什么,她说是替娘娘整理一下书籍,奴婢就让她进去了。可是后来奴婢见她一个人偷偷地在里面找什么东西!”
“找到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奴婢觉得奇怪,就偷偷的让人跟了她出去,说是去了封淑妃那里!”
我的心咯噔一下,慢慢的连贯着,我出去的时候,柔言就来找东西了,没找到,又去了封氏那里,而后焰炽过来了,再然后,封氏也来了。
是在找什么东西呢?椒房殿里有什么东西是她们所需要的呢?
*
夏夜无风,而门窗轻动,引烛火突然朝一侧伸展,有人进来了!
我递给知夏一个眼色,她立即明了,翩然向东殿轩儿的寝室悄悄移去。
而阿泽也早已闻风而动,眼中映着烛光通红,前爪紧紧扣在地上,如拉满的弓。
“是我!”刻意压低的嗓音中透着疲惫,熟悉亲切,原来是焰炽。
我起身,他已从幔子之后缓步而出,轻拍两下,拂去身上的浮灰,一丝不苟:“我自复道直翻而入,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还有心思去拂灰,自是心中空明,晓得我不会怪他。但此时此刻,风口浪尖,实在不智。
若被有心人看了去,不知道编派成什么样!原来的顾氏就是最好的证明。轩辕帝虽信,但信不过悠悠众口。
我柔柔抚过阿泽的头,它的须发皆张顿时消了大半,只是仍弓着身子蹲伏在我的身旁。
焰炽见我不语,复又道:“我母亲之言,你莫放在心上!关于储君一事,我从未有过邪念。”
搁在阿泽头上的柔荑微微震动,缘于他的直白。我转眼看他,仍未接腔。
他有些着急:“你不信?在你心中我是那种人?”
我嫣然一笑,带着无奈的轻叹:“你以为本宫会怪你对储君之位起意?”
他恼了,情急之下竟捉住我的手:“我是真心话!”
我大窘,急忙甩开手,脸色微霁,半晌才理清了头绪:“紧要关头,外人就是盼着我们出些波浪,才有可趁之机!你母亲若是单单出于担心皇上,我不怪罪,但是,她若是与外人联手,扰乱宫廷,我决不姑息!又或者她想伺机挑起一些事端,亦是我所不容的!这些道理,想必你都明白!现在不是争储君的时候,我们现在的安乐都是因为有皇上!”
他轻轻一摊手:“你将问题抛给了我,母亲岂会不知道!我警告她不可妄动,因为乔公公——”
他欲言又止,像是有难言之隐。
*
早晨,东边才露鱼肚白,居然听到殿外有鸟鸣之声。
我推开知夏的妆盒,冲出殿门,只见宣室殿上空有飞鸟盘旋而去,赤背蓝身,转瞬间已化作了一点黑影,消失在茫茫朝雾之中。
赤鸟现身,那么皇上——
这时,知夏急急地追出来:“娘娘——”
不待她说话,我已拾阶而下:“我去宣室殿!”
宣室殿因为皇帝的远征而冷清不少,内官宫女也显得比较倦怠。见我过来,纷纷行礼请安,十分紧张。其中一个年老的内官,腰弓得极为厉害,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脚步却没有停顿,大力推开幔帘,直直向内室而去。
幔帘一掀就见乔公公正在里面看什么东西,听到有人进来,慌忙将那东西藏起,而后脸上堆起和气的微笑:“皇后娘娘,这么早,您怎么到宣室殿来了?”
我有些不悦,走向前去:“本宫已经瞧见了,就不要再藏着掖着!”
他面上露出一丝为难,弓着身子,小声地说道:“请皇后娘娘恕罪!”
我叹了一口气,心下却有些宽慰,乔公公,如影子般跟随轩辕帝多年,果然是忠仆!于是,便也释然:“本宫只问你一句,皇上是否平安!”
他微怔了半刻,眼珠转动,而后用力地答道:“是!”
似长久以来紧崩于项背的一根弦终于被轻轻松下,这才发现自己妆容未整,于是歉声说道:“既如此,本宫便不再问!”
转身,提裙,心里涌上一阵淡淡的酸楚。腰间的和合如意仍在,随着缓缓的步伐发出清脆的环佩之音。
而君王的心,便如同这环佩,虽近在咫尺,但你永远捉摸不透它会如何起伏。
身后传来乔公公的声音:“皇后娘娘请留步!”
我停了步子,却未转身,只是淡淡问道:“你还有话说?”
他向前几步,立于我身后一步之遥:“皇后娘娘可还记得,皇上临行之前吩咐娘娘的话?”
他的话?我不太明白,于是侧过身子去看乔公公,只见他脸上挂着一丝了然的微笑。我微微屏息,想起那个傍晚,皇上的温情脉脉:“为了朕,为了轩儿,多替自己考虑!”
“娘娘若还记得,就当照皇上吩咐的去做!有些事情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娘娘一定要记牢!老奴恳请皇后娘娘与皇上共进退!”
他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便突然跪下叩首,引得我一阵发怵。
围师必阙!
一阵天悬地转,我立刻明白过来,皇上一直在做的一件事情——围师必阙!从梧桐叶的时候,甚至是树提伽的时候,他就开始在这么做!
我依稀想起生轩儿时,他在产室之内说的话,原来记不真切,也不愿去深究,可如今,都浮于水面:“这个给你,无论如何朕都要你平安,朕虽恨你父亲,但是不希望恶报由你来承担,你的一切朕都收着,只有你,才能与朕长相守!朕不许你有事!”
长相守,长相守,原来是这样的长相守!只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能安然自若与他长相守吗?
*
半晌,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清冷如冰:“乔公公有父母吗?”
原本伏在地上的他突然震了一下:“老奴是孤儿!”
“原来如此!”我轻轻叹息,“所以你不知道!哦——本宫说错了,你在宫中多年,侍奉两朝皇帝,应该什么都知道!”
“娘娘想问什么?”
“起来说话吧!你跪着,我倒问不出来了!”
“是!”
“听说二十多年前,宫里有个宫女失踪,你可记得此事?”
“娘娘是指颜歌?”
居然一下就猜到我指的是颜歌,可见当年这个女子确实有一番故事。
我微微颔首,等待他的下文:“皇上与相王的恩怨,是否因为这名叫颜歌的女子?”
他缩起了脖子,侧过脸去:“娘娘,这个还是以后由皇上告诉您吧!”
了然一笑:“那本宫再问你,颜歌与兰若是什么关系?”
他微微一滞,脸上神情大变,正待说什么却又突然止住,半晌不曾言语。
“本宫直呼文周太后的名讳,你没觉着是犯了忌讳吗?”
“娘娘,其实,文周太后入了宫,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叫兰若的女子了,因此谈不上是犯了忌讳!”
果然是叫兰若!
“这是为何?”
他微微摇了摇头,像是要唱响一曲千年的绝恋:“兰若,姓文!”您阅读的电子书来至ωωω;;còm
[第一卷 铮铮繁华灰飞烟灭:第四十一章 传位诏书引纷争]
“文氏?那不是前朝——”
“正是!这个秘密老奴原本打算是要带进棺材去的,但娘娘问了,奴才就说了!皇上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文周太后至死都不肯看他一眼!刚刚出生的他,怎么知道上代的恩恩怨怨?”
我有些骇然:“怎么会是这样?!”
他痛心疾首:“安广四年,还是储君的先帝游历江南遇到一名叫兰若的姑娘,一见钟情,后来待知道她是文氏之后已经迟了!那兰若姑娘乃先朝皇朝遗孤,家仇国恨,怎可入宫配于储君?更何况先帝名为游山玩水,实则是暗探文氏动向。文氏遗族被灭时,兰若姑娘误会先帝是故意接近于她,而害其族亡,自是不能原谅,竟然投湖自尽了。那些日子里,先帝就像是一尊雕塑,整整几个月都将自己关在寝宫里,老奴看了都心疼。几年之后,先帝登基。突然有一天晚上,他杀了桂宫里的几个宫女。不过月余,有江南士族之女入宫,老奴送礼服过去的时候,发现那士族之女竟然就是已经自尽的兰若姑娘!可是,她居然认不得老奴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文周太后竟是前朝遗孤!想不到从前的过往如此曲曲折折!桂宫的梨花飞雨原来是在相识的最初,那个时候,先帝和兰若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种将来吧?否则,宁愿从来不曾相遇!
我无心再去追问她与颜歌的关系,突然浮于脑中的是另一个极大问题,若世人知晓当今皇上带有先朝文氏的血脉,那么——
于是,我沉声问道:“此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连皇上也不知道吗?”
“先帝行事谨慎,此事再无人知晓了!老奴也从未告诉过皇上!”崇武帝行事到底有多谨慎,从甘太后无出一事便可以得知的,但是——
“朝中没有人认识文周太后?”
“调查文氏时,应该有人见过她,但是她自尽而亡,也就再无人提及。而且文周太后入宫以后一直居于桂宫,鲜少以中宫身份与皇上同进同出,再见到她的机会自然少之又少!她的娘家无权无势,也就无人在意起她来!”
先帝行事果然缜密,一个没有强势后台的皇后,很容易被人忽略。
“当时还有哪些人参与了调查之事?”
“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相王应该知道,当时,相王也是一道的!”
一道?!我渐渐对于这事有了个大概的模子,想必不知后来几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先帝不能忘情,而父亲——竟已用情!
那么父亲一定知道文周太后就是兰若!
我的脊背又开始窜上阵阵凉意,皇上一定不知道,我父亲处心积虑的原因——极有可能是为了他的母后!
父亲的恨意,如潮水般涌入我的心田。
……“兰若,兰若,你可知道?”……
可若是轩辕帝知道,会如何自处?当然黯然颦眉对乔公公说道:“你考虑得很周全,此事不能告诉皇上!”
乔公公闻言松了一口气,眼中是绝对赤诚的忠义,我心中一动,婉声问道:
“那么,曹御医的死是否与你有关?”他连文周太后的事情都知道,那么甘太后的事,先帝也必不会瞒他。
他不吭声,又跪了下去。
我叹了一口气:“本宫没有怪罪于你,套你的话说,又是不得已而为之!”
*
回到寝宫,左思右想,心里总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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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连贯起来,却又在哪里少了一个环节。
太阳穴隐隐泛疼,不禁皱着眉去揉,轩儿机灵,跑过来趴在我的膝盖上,使劲的举着手,想要帮我按摩。
轻笑一声,将他抱起,坐在我的腿上。
他举着稚嫩的手抚向我的额头,小脸也微微皱着,越看越和他的父皇相像。
我不禁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小声地说着:“轩儿,想你爹吗?”
因为心急,我一般都是教他说爹、娘的。
他噘起了小嘴,作思考状,而后用力点点头。
皇上在的时候,常常把他逗得咯咯大笑。那清脆的笑声时时让我安心,我的轩儿会开口说话的。
有多长时间,我没有留意他的笑容了?
“轩儿,你爹快回来了!”
皇上应该快回来了吧!大漠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已经结束了?他曾经告诉我:“……兵贵神速!我军需远赴千里之外,车马粮草均耗时耗力,时间越久,被敌人掌握军情的危险就越大。所以必须轻车简装,加速行军,这样获胜的机率就越大……”
轩儿闻言脸上飞扬着兴奋的笑容,俩手“啪啪”的拍着。
这时只听“咕咚”一声,殿外传来异响。
我下意识地将轩儿抱紧,却见殿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半天才红着脸喊道:“母后娘娘!”
原来是焰行,是我让知夏带他过来的。
脸上不由涌上温馨的笑容:“快进来!”
待他走近,才发现他脸上表情严肃,不似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该有的。
轩儿早已从我的腿上哧溜下去,缠着要他抱。
轩儿喜欢他是天性,可他对轩儿,却总有一种疏离的感觉,远比不上他对嘉寅的亲热。
轩儿有些察觉,憋着嘴想哭。
将轩儿抱了过来哄了一会,才会焰行说道:“焰行,这几日你要与轩儿在一起,知道吗?”父亲所能倚仗使之名正言顺的就只有焰行和轩儿,我实在担心,他见我如此态度会从焰行和轩儿直接着手。父亲为官一生,颇有盛名,他也爱惜自己的名声,绝对不会冒然行事。而焰行或者轩儿,是他最好的籍口,尤其轩儿,还是嫡皇子的身份。
没想到焰行别扭的一挥说:“不要!”
我愣住,不敢相信他是那个只会在我面前撒娇的孩子:“焰行,听话!”
说罢向知夏递了一个眼色,她自是有办法将他留在椒房殿。
夜入未央,等待太漫长。
*
清凉阁内,凉风徐徐,立于栏杆之侧,整个未央内外皆收入眼中。
难怪皇上总喜欢在此,登高临下,顿觉胸中郁气如激流转至开阔河床,“哗”的一声便平复下来。
御花园中的菡萏又开满了湖心,粉红嫣然,如美人玉立。偶尔有灸热的夏风轻轻拂动我的淡彩华服,丝带飞舞。
景美由人心,可是心中烦闷,景便留不住人。
我想,若此际身旁伫立的是轩辕帝,又是一番别样心情了吧?
然而却不是,焰炽今天穿着一身浅青色常服,淡紫色玉带绕腰而过,更显年轻俊朗。我想从他身上看到轩辕帝的过去,然而,却没有痕迹。他与轩辕帝应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吧!轩辕帝的性子沉稳内敛,心怀天下,往往于无声之中已统摄全局。而他,虽看来峰芒外露,其实却是随心得很,将一切都看得淡然。
他猛然自远处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