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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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酒,在离含元殿不远的地方撞上了压卷车。酒撒了一箱子不说,灯笼里未熄的烛火还将放卷子的箱子点燃了。”
这一听,沈风逸更觉蹊跷,喝了一夜的酒?这更不可能!莫非,宋瑞真是被人诬陷的?
“那宋侍卫现在人呢?”
“周相着人绑了宋侍卫正在含元殿听候皇上发落。”
“那还不快走?”
当沈风逸踏进含元殿之时,看到的,便是满身酒气,衣襟上都是洒的酒渍,跪都跪不住,半瘫软地跪坐在大殿中央。看到沈风逸进来时,晃了晃脑袋,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了一眼沈风逸,又垂下了脑袋。
纵使众人都认为宋瑞这是一副醉酒的模样,可沈风逸怎么可能看不出宋瑞眼底的清明?就刚刚那一眼,宋瑞便是在告诉沈风逸,他,并没醉。
沈风逸握着拳走至龙椅坐下。
殿下朝臣跪拜,殿上沈风逸脸色铁青。
而当安如远喊完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后,今日的话题,显而易见,集中在宋瑞身上。
“启奏皇上,宋瑞明目张胆烧毁本应今日给皇上过目的考卷,如此行为,不罚难以平息众考生的怒意!”出乎意料,首先站出来指罪宋瑞的,却是周秦。
“臣等附议!”
整个殿上,一片议罪的呼声,听得沈风逸脑子嗡嗡作响,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就在沈风逸被众臣吵得头脑发胀之际,一道不同意见的声音,在众多附议声中响起:“臣认为,此事虽影响重大,但并非无法补救,皇上可以在询问翰林院众阅卷官后,将入选的文章名贴榜公布,对应考生自主入翰林院背出自己的文章,而皇上便可对此十人直接甄选,进行殿试,择优而录,故而,考卷被毁,对此次科举不会有所影响。而宋侍卫毁了试卷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醉酒误事,且念在宋周两家世代忠于朝堂,勤勤恳恳,从无错处,臣以为杖责罚俸,于大理寺牢房内思过半月也就足够了。”
说出这段话的,正是任大理寺少卿的于之萧,而此话一出,整个大殿一篇寂静,随后兵部尚书于正辉提出附议,之后,有些见风使舵的官员,看到皇上迟迟未作判决,便揣摩着皇帝的意思,附议于之萧。
虽说沈风逸知道宋瑞这事一定另有隐情,可是,众目睽睽下毁了试卷,他不可能不判罚,如今于之萧提出的方案,不可谓不是替他找了个台阶,倘若他不领情,那宋瑞,会被罚得更重。
轻咳一声:“朕认为,于爱卿所言,合情合法亦合理!不违背法理,却也体现朕仁君爱臣之心,便判处宋瑞杖责八十,罚俸半年,随后押去大理寺思过半月!至于殿试之事,便按照于爱卿说的办法操办吧。退朝!”
第十二章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沈风逸匆匆忙忙换上便服,领着安如远直奔大理寺牢房。
却没想到,在大理寺牢内,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草民于之泓,恭候圣上大驾!”
沈风逸只想尽快看看宋瑞的伤势如何,哪里有心情听其他人废话,于是不冷不热地回了句:“朕怎么不知道,这大理寺的牢房这般出入随意?”
于之泓笑:“皇上莫要怪罪我大哥,他是没有办法,才放我进来的。”说着抬高右手,手上赫然挂着一枚,刻有“烨”字的玉佩。
沈风逸微眯双眼:“你怎么会有皇子的玉佩?”
“是永康王赌输给在下的!”
“不可能!这是皇嗣身份玉佩,风烨再胡闹,也不可能拿这个做赌注!”
“皇上,与其与草民在此纠结这枚玉佩,还是先达到您此行的目的吧。总之,草民告诉你,这玉佩是草民赢来的,而永康王也是许可的,今天草民也是用这枚玉佩进的大理寺,此刻这牢房内外,除了宋瑞只有草民一人,皇上大可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皇上今日来过此处。至于其他,以后有机会自然会与皇上详细交代。”
沈风逸看他神态磊落,毫无畏惧,一时间也不愿再纠缠玉佩的事,知道他这样的安排确实对自己有利,便也大方地说了句:“多谢!有心了!”
于之泓挥了挥手,向牢房外走去:“不用,受人所托而已!”
看着于之泓离开,沈风逸匆匆忙忙往里走去,很容易便见到趴在一张简易石床上的宋瑞,而囚室的门大开着,想必也是于之泓所为。
“皇上怎么来了?牢房又不是好玩的地方。”宋瑞的屁股一片血红,就这么趴在石床上,还好,下面还简单垫了褥子,整间囚室还算干净整洁。
沈风逸稍微放下心来,快步上前:“都在牢里了,还闭不上你那张嘴!”说着,眼神扫了一眼宋瑞的屁股,真正是血肉模糊,布料都陷阱伤口里,辩不清晰。可见那八十大板,是一点都没偷懒,板板都使了全力。
看到这样的情形,沈风逸急得声音都变了:“是不是很疼?”
宋瑞还逞强地挤出一个笑脸:“可不!大小就听我爹威胁我说,再不听话就揍得我屁股开花,一直觉得我爹是忽悠我,屁股怎么能揍开花呢?没想到,还真可以!”
“瞧你疼得都满头大汗了,还不忘耍贫!小安子,金疮药呢?赶紧的!”
安如远闻言,从袖里掏出金疮药,上前就要撕开宋瑞的裤子。
“等一下。”沈风逸在见到安如远伸出手后,还是忍不住叫了停,“还是朕来吧。”
“皇上,您千金之躯,哪里干过这等活计?别回头没能替宋侍卫上好药,还弄疼了宋侍卫。”
沈风逸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算了算了,那还是小安子你来吧。”
看着安如远转身,沈风逸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眼看着安如远的手就要碰上宋瑞屁股,还是没能忍住:“等等!”
安如远回头,等着沈风逸说话。
沈风逸觉得自己的心里冒出两个声音,一个说:那可是宋瑞的屁股!怎么能随便让别人碰?另一个声音说:这是在上药,别人比你有经验,不会弄疼宋瑞。可另一个声音又说:就算弄疼了,那也是你弄的,没让别人碰过啊……
安如远看不下去了:“皇上,到底谁来?您再不做决定,等血干了,布料全黏在肉上了,也就没必要撕裤子了,直接找御医来连皮削吧!”
最终,沈风逸一咬牙:对!就算疼,那也是宋瑞的荣幸!那也是只有我能碰的!
“小安子,还是朕来吧,你去牢外守着!”
安如远侧头偷看了宋瑞一眼,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放下了药瓶便离开了。
等到安如远一出去,沈风逸刚刚的大义凛然也泄了气,结结巴巴道:“我,我,我给你上药。疼的话,你就吱声。”
宋瑞下巴搁在手臂上,目视前方:“上吧上吧,刚刚你要真让小安子来,我也肯定不干!”
沈风逸颤着手,小心翼翼地将烂了的布料先挑出来,同时说着话分散宋瑞的注意力:“为什么不干?”
“嘶……还能为什么,就小安子那小鼻子小眼的,真让他上药了,还不得被他念叨一辈子。哎呦……轻,轻点……那我平时在他面前不就得瑟不起来了?”
沈风逸被宋瑞那声叫唤吓得手一抖,反而又戳到宋瑞的伤口,疼得宋瑞直接一口咬在自己的胳膊上,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沈风逸慌得缩回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宋瑞缓过那劲,哑着嗓子安慰道:“没事,你随意!”
沈风逸不安:“要不,你还是别说话了。”说着接下自己的香囊,“实在不行你咬着这个吧,我还有几块碎布没取出来。”
宋瑞看了一眼那个蓉太妃送的香囊:“没事,你继续吧,陪我说说话就行。”
沈风逸战战兢兢地继续:“那,说,说什么?”
“你都还没问我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瑞一听就知道,沈风逸根本就是没经过大脑,直接顺着他说的话,接了话茬而已,估计全付心神都用在跟那些碎布做斗争呢。
“其实,还要多谢于之泓,是他发现了问题,只是等他赶到皇宫外时,宫里已经宵禁了,即使他有阿烨的玉佩也不行。所以,他在宫外整整站了一宿,才等到我出宫。”
这一次,沈风逸的神思也被宋瑞的话带回了今日早上的事情,便忘了紧张手里的动作了,反而顺畅很多。
“一宿?什么消息需要他站一宿。”
“关于那十份考卷。”
“考卷?可是,周相一直有注意过啊,没有问题啊。”
“就是因为我外公一直在,从批改到封存,确实没做手脚,他们的手脚,是在装箱起运的时候做的。”
沈风逸一边听着,一边无意识地从药瓶里倒出金疮药,就这么擦了起来。
“在审阅完所有考卷选出前十并封存后,何麟与叶恒便着人做了一批一模一样的,只差别在,那批考卷被封住的名字,是他们自己人的名字。”
“好一招偷梁换柱,反正阅卷人也不知道考生到底是谁,只要文章没错!等到我当朝公布人选的时候,不管怎样,都会是他们的人入围!”
“正是这个意思!于之泓是无意间听到帮忙造假卷的高手喝醉了说的,他本想带着那人到大理寺,却又怕……”
“我知道,毕竟于家与叶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倘若这事与叶恒有关,难免不会被于之萧压下来。”
“是的,所以,于之泓便想着带着他去找我外公,只是还没到我外公府上,那个制假者,便在半路被人用暗器做掉了。”
沈风逸捏紧药品:“不止偷梁换柱,还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于之泓就是考虑到死无对证,想通过指正那两人来避免这次作弊已经不可能了,唯有想办法让它们无法出现在朝堂上。这才想进宫找我,可是,我出宫的时候,已经快要上朝了,等我匆忙听完他所说赶到藏卷阁时,侍卫告诉我,压卷车已经离了藏经阁,前往含元殿的路上了。”
“所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放火烧车?”
“我这不是匆忙间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嘛,刚好看到值夜班的侍卫用来暖身的酒还有巡夜的灯笼,就这么灵机一动。”
“那你满身的酒气是怎么回事?”
“自己倒的呀,估计倒了有两瓶,然后嘴里还含着一小口,装醉就装得像点嘛!我也不能毫无理由去烧车啊,不然,你就难做了。其实吧,我本来是想着能直接把考卷烧了,没想到,我低估酒精的起然了,那么容易就被扑没了,不过考卷也被水泡了,反正目的是达到了,也就无所谓是用火还是用水了。”
“你就不怕你身上的酒会让你惹火上身吗?烧着你自己怎么办?”
“直接脱了外衫呗,我不会让自己烧死的,至多就被烫点小伤,不会有大事的。”
此时,已经上完药的沈风逸,听着宋瑞这轻描淡写的话,看着那严重的伤势,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一般的炙滚着。
从小就是这样,这个人,就这么看似漫不经心,却一直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会过多考虑,只要是对他有利,他总能想尽办法做到,却从不在他面前抱怨一声难。
半天听不见沈风逸说话的宋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喊了一声:“皇上?”
而沈风逸挨着石床半蹲下,将脸埋进了宋瑞的后颈:“临轩……”
那从后颈氤氲开的湿意,仿若一路烫到宋瑞的心口,连心房都在震颤。
不知是因四下无人,还是受伤的人脑子不清醒,宋瑞再出口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逸儿,不哭。没事了,都过去了。”
“你不需要这么做的,不需要的!”
宋瑞看着前方,眼神柔和:“你忘了,你给我取表字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沈风逸闷闷的声音,从脖颈间擦着耳稍,卷着暖风,灌进宋瑞的耳朵里:“你说,夫子有言,表字一定要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才能取,一般都是家里的长辈,但你把这个权利交给了我,意味着,连命也是我的。”
第十三章
云国男子十八行冠礼,亦称成年礼,是每个男子一生中最盛大的仪式。
宋瑞冠礼的时候,沈风逸刚被册封为太子没多久。他知道冠礼的重要,更想亲眼见证宋瑞正式被承认长大的那刻,所以,在知道宋瑞要行冠之前,磨了宋瑞很久,才终于让宋瑞同意邀请他参加冠礼。
其实,在宋瑞心里,哪怕自己的冠礼没有一个宾客,他也希望沈风逸在场,因为他总觉得,让这个自己保护了十多年的小孩儿见证自己被认可的时刻是万分神圣的。
到了行冠那日,沈风逸特意早早地赶到了宋府。宋瑞的冠礼由他父亲亲自主持,当看到宋瑞挺直着腰杆跪于宋明山跟前,由宋明山替他行礼加帽时,沈风逸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情感在涌动。
他见证了眼前这个人,从男孩儿长成男人的整个漫长岁月,而这整整的十年韶华,陪在他身边的也是这个人,不管是男孩儿还是男人——在自己软弱无能时,他似一道壁墙立于自己身前,替自己挡去一切黑暗与感伤,在自己一步步强大起来时,这个人又似在一点点弱化他自己的存在,成为沈风逸身后不被注目的港湾。
一个只有沈风逸知道的港湾。不论何时回头,不论何时摔倒,背后都会有一双手托着,有一个臂膀替他垫着。
那些经年的往事,激荡在沈风逸的心中,所以,当所有人向他投来目光时,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明山对着沈风逸一揖:“虽说男子冠礼取表字往往由长辈来取,可宋瑞爷爷过世得早,我宋明山又是一个粗人,宋瑞说太子乃皇子龙孙,替其取表字亦是一种无上荣耀,臣恳请太子,为小儿赐字。”
沈风逸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诧异,抬眼向宋瑞看去,却见那人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沈风逸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缓,吐字清晰:“天子临轩赐帅印,将军佩出含元宫。便赐其表字‘临轩’吧!孤希望宋瑞有朝一日能成为国之栋梁,做天子近臣,替天子分忧,为云国尽忠职守!”
宋瑞立刻跪拜谢恩:“微臣,谢太子赐字!”
而沈风逸,踏步上前,虚扶了宋瑞一把,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