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执迷必不悟-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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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
项潋连连点头,似乎想得十分认真。“今人想古战场,总有古今之感;面对现实征战,却难以平静。不瞒云显,项潋这次北上,正是要去邶国边境处理些生意。”
“项公子是邶国人?”
“那倒不是。只是项潋家中,与邶国各部都有生意往来,可惜最近齐国征讨明濛,使得邶国人人自危。眼看箭在弦上,项潋也只得去把北边的生意处理掉了。”
按说明濛蛮夷,常常侵扰邶国,如今征讨明濛应当大大有利于邶国安定,缘何邶国人人自危?如果所想不错,邶国地方狭小,国力相对较弱,却处于地理上的咽喉要害。程衍此人深不可测,邶国国君自然会担忧,一旦战胜明濛,齐国军队会将邶国一并拿下。所以……
难道,那天邶国宫乐上舞剑的女子,要杀的,真的是齐国大臣中主战派的首席,静宏王爷凌北静?
难怪……
“三……公子,”小浓突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公子,不好了,你快去看看……”
小浓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项潋会意,匆匆别我而去。
我突然记起,凝玉留下的墨玉牌上的有小小针孔,连忙翻出两块墨玉牌,并将当日与凌北静比剑时从地上拾起的金针暗器从衣带中取出,仔细对比,果然严丝合缝。
越靳用来杀凝玉的暗器,竟然与邶国舞女刺杀凌北静所用相同!
难道……越靳,竟然是邶国人?
难怪他历来表现得对二哥忠心耿耿,程衍一来,却最先变卦,转而效忠新皇,原来根本是邶国的细作。
而他之所以杀我……
我苦笑。邶国地势,哪个中原帝皇不曾觊觎?现在的国君如此担忧国运,也必定想到了皇祖父在世时,齐兵伐邶。当年我程子锐第一战,便是与二哥一齐,连破邶国六座城池!而我,更顶起手刃邶国皇储的“威名”。
如此说来,也正是那次大战之后,二哥才得了越靳。
今日种种,莫不是当时报应……
☆、汀州浅流(3)
次日醒来,天光微亮。
昨夜睡得并不安稳。姑且是因为凌北静这狐狸扰我清梦吧。梦至半夜,我却再也无法安然睡下,只是仔细听着院子里的声音,生怕错过项潋出门的时间。
清晨微微寒冷,我见桌上文房四宝,索性展纸研墨,涂写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项潋声音。我连忙准备出门,却见项潋推门而入。
这一对视两相错愕。
“云显起得这么早。”项潋温雅一笑。这春寒料峭的,他穿得倒薄,显得身材好得令人妒忌。“体弱之人,理应多睡一会儿……瞧你脸色煞白,怎么,睡得不好?”
“只是梦见了王爷……”这点我还真没骗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项潋笑得有些勉强,“你放心,我嘱咐过小浓,等你身子好了,便差人去给王府送信,让你回去。”
“万万不可!”我戚戚然,准备好的戏码连番登场。
“云显……不想回王府?”
我低头垂目,再垂目,无奈鲜少哭泣,始终掉不下眼泪,只得做到“状似悲戚”,怅怅一叹。“云显自己并无选择余地,实在是……实在是王爷他容不下云显。”
凌北静,你天生厚颜,自然不会怕我抹黑。
“这从何说起?王爷派了大队人马寻你……”
我摇摇头:“项潋你有所不知。云显十四岁便跟随王爷,时王爷仍是前朝三王爷麾下一名副将。初时王爷对云显也是十分宠爱,可后来……”我暗暗将脸偏向一侧。项潋伸手拍我肩膀,示意我不必再说,但谁知编排凌北静的感觉十分痛快,我却不想收手:
“后来,王爷竟然想将我送给他人,我以死相逼,王爷也不再勉强,只是遣我离开。我本来以为王爷念及旧情,放我一条生路,谁知他这些年得道后竟是愈发的强横无礼,竟下毒害我。我不知自己中毒,才约了朋友在湖上一聚,好安排今后的日子,却突遭如此天变。好容易遇到项公子,保全了性命,王爷却这般绝情,一心置我于死地。”
我说得入戏,项潋也十分动情,“如此看来,云显你是身处险境。其实项潋是东衡人士,如今情势,云显倒不如与我一同离开,一来避开王府的追杀,二来换个环境,也能开阔心境,对解毒有益无害。”
我既得逞,不再推阻,与小浓一阵收拾,随项潋上路。
临行前,我看一眼桌上留下的书画,只愿凌北静能搜到此处,看出我的意思。
我画的是远望关山夜雪,一轮皓月之下隐身湖畔柳影的纤落少年。一旁提了“背月”两字,暗指越靳效忠邶国。凌北静生于北疆,“关白”乃其表字。少年身为月影隐没,暗示凌北静身处险境。
车马半日,来到运河渡口。一艘船早停在码头等待项潋,船不算大,但是一眼就能看出其结实气派。项潋带了一位老伯,加上我和小浓,一行四人上了船,有人伺候安排。
我见主舱紧闭,不由疑惑。项潋告诉我:“这是我兄长的房间,他想必在处理公事。”
大好白日处理公事,面对长风万里河面浩浩而门窗紧闭,想必这位兄长也是个程衍一般的无趣之人。
不过既然是公事,我等自然不好打扰,进了船尾小厅,摆好茶水。
想不到这船看上去古雅简朴,倒是有这么一个精致高雅的小花厅。不久,刚才和我们一同上船的老伯走了进来。他年纪虽大,却目光炯炯,神色清明。
“云显,这位温先生,便是帮你解毒的人。”项潋向我介绍。
我连忙行礼:“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且受云显一拜。”
老者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公子是人中龙凤,老朽承受不起。”
“先生说哪里话,云显不过是一名小小琴师,身轻命贱,倒怕先生不入眼。”
老者捻须微笑,并不回答。
项潋倒不以为意。“温先生,你说云显的毒中十分少见,倒是有什么独特之处么?”
老者坐定,细细道来。“此毒名为鸽血红,虽然毒性极强,却并不是人为炼制,而是天然之物。”
“如蛇毒一般么?”项潋问。
“也是,也不是。”温先生回答。“齐国北境术林城特有一种血鸽,天生血中带毒,死后取其肝胆焚烧,得一结晶,便是鸽血红。这毒本性温润,触摸服食都不会中毒,但若是以青火淬炼暗器,则毒性倍增,发作起来,浑身无力,痛苦非常。中毒深者失去呼吸力气窒息而死,侥幸一息尚存,不久也会生生痛死。”
小浓在一旁听得到抽冷气,项潋也皱起了眉,“那云显……”
温先生一笑,“幸好云显中毒较浅,长期调养,服食鲜血,可以压制毒性。”
“那便是无法可解了?”我问。
“云显……”项潋看我,眉目间痛惜之情显而易见。
“这倒也未必。温某离开术林城已经数十年,一直不通家乡状况。正好这次北行,所去之处离术林不远,公子可以派人查看,或许术林城中已经有人能解此毒也说不定。”
我听这话全是安慰意味,项潋却认真点头。
“三公子。”门外有仆役进来,“二爷请你去主舱。”
项潋拜别,温先生遣开小浓,突然问我:“不知道云公子修炼过什么功夫,内力几何?”
我不知其所以然,“幼时练过武功,所学尚浅,更谈不上内力。”
“那就怪了,”温先生看着我,“公子中此奇毒,虽无内力奇功,却能保命,实属奇怪。一般人中毒后,若不是瞬时饮用大量鲜血,难以到达公子程度。”
我喝的是凝玉的血,想必冲淡了毒性。
却不能说出口。
“云显先前在王府,常得王爷赏赐灵丹,或许有效。”有事统统推到凌北静身上,这一点屡试不爽。
老先生果然一脸恍然,“不知是何成分?待我查阅医书……”说着,竟然悠悠踱步而出。
真乃痴人也。
记得二哥说过,人要有专心之事,待得垂垂老矣,才会眼神清明,看来这温先生便是如此了。
此刻小花厅只剩我一人,我索性起身,将物事陈设一一环绕欣赏。首先看到的便是小厅正中奉的一尊月神像。东衡百姓称月神为河母娘娘,一直有在船上供奉月神的习俗。这项潋是东衡子弟,古语有云,殷衡之士,轩挺俊朗。想想项潋,面相过于柔美了点儿,倒是真挚单纯的性子,我不由一笑。花厅尾壁上开了一个窗子,由此望去,波涛远处,运河景色尽收眼底。
这时正是落日时分。余晖苍苍,入水一刻却光芒万丈。面前运河之水浩浩汤汤,当年武帝时开工,历经两朝才完成的浩大工程,可谓造福万民。而今运河流经之处,曾经的荒蛮之地亦已民生富庶,我程齐王朝正统子孙却几乎被杀灭殆尽。
初,程衍篡位,齐国上下,揭竿而起拥护正统的人不在少数,却不成气候。而今程衍所作所为,无不昭示其英主之态,恐怕更多百姓,正翘首以盼一个武帝时一般的盛世。
所谓天道,所谓正统,竟是为何?
程子锐是程齐唯一活着的正统子孙,经历暗杀、天雷、落水,加之身中剧毒,可见天地稍微变色?
史上,举匡正、清侧大旗者,又有几人不为个人权欲,而真正担忧宗室安危?
此番经历数劫苟且偷生,虽然没有了皇族身份、才子名声、忠诚旧部,却也没有了新帝欺凌、众臣虎视,自如重生。
不知看了多久,只觉得眼睛也被水光晃得虚了,才转身回来。
再看一旁,却挂了一幅字。
我走上前去,喃喃吟诵,“风流本无字,心聆真宰诉。天风携沧浪,灵犀破浮屠。”
笔意苍劲清雅,行神如空,行气如虹,却不知是谁家字体。
忍不住伸出手指,逐笔摹写。
“你在干什么?”
☆、东风送远(1)
“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我气息一促,想来刚才看得太痴,连有人走进小厅也未曾注意。
来人问得没有怒意,也没有责怪之意,却有淡淡迫人气势。
我转过头去。
才知轩挺俊朗这四个字,应是写给这个男人的。
男人看着我,不笑,却并不显得严肃。我见他虽然与项潋气质截然不同,却长得七分相似,便猜出这就是项潋兄长。
“项公子,失礼了。”我苍忙拜过,“在下云显,是项潋公子的朋友。”
男人还没做什么表示,突然项潋跑了进来,看见我,粲然一笑:“云显,原来你还在这儿,我和小浓正到处找你呢。”
他拉住身边男子:“云显,这是我兄长,单名一个渊字。”
我大惊。
东衡项渊!
东衡二皇子项渊。
不怪初听项潋名字有些熟悉,原来我早已知晓,至于项渊更是有过一面之缘。
八岁时,项渊随母妃前来贺寿,皇祖父曾言:“此子目似流星,中气如虹,非凡,非凡!”东衡王室男子都身量高,当日项渊应当是十二岁年纪,已经与大他三岁的二哥不相上下,加之相貌俊伟初露端倪,自然也是目光聚焦之处。
至于项潋……
我早知道项是东衡国姓,料想项潋可能是贵族,却看他没有丝毫傲气,不曾想他是高贵皇子。现在才明白,项潋虽然是三皇子,却自幼身在明濛,背负了十年的质子身份。许是这段忍辱偷生、寄人篱下的经历,磨掉了天潢贵胄的无端骄横。
既然已经知晓二人身份,我自行大礼,参见二位东衡皇子。心中却疑惑,如今大名鼎鼎的东衡二王爷身在齐境,缘何无人知晓?
项渊不动声色,冷冷看我一眼示意我免礼,而项潋显得有些局促。
“云显你……是怎么知道的?”
总不能说是我做王爷的时候听说的吧?我见项渊也看着我,“昔日凌王爷曾向云显提起过二位尊讳。起初听到三皇子说起名字,一时没有想起。现在再见到二王爷,才想起来。”
“原来是这样,”项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态度与之前倒没有丝毫变化,轻快微笑:“虽然如此,我们之前的约定并不作废,云显你还是直呼我项潋便是。”
“岂敢……”我本想点头答应,余光看见一旁项渊眼神扫过,不带丝毫情绪,倒令我浑身一冷。
这人,危险。
“没关系,”项潋毫不介意,唤小浓进来,呈给我一碗浓厚鲜血,“温先生说,云显你体内毒性稳定,今日服食鲜血后便无需日日服用。云显,我已将你的事情告诉王兄,王兄答应我一回王都便派人去术林城寻找解毒之法。我王兄应下的事,你放心就是。”
我见项潋眼中全是对项渊的崇拜敬意,暗自苦笑随口胡编的故事被这危险人物听了去,避开项渊眼神,一手接过鸽血慌忙吞了下去,这次倒顾不得嫌弃血气腥浓了。
是夜,河面微风,气候和暖,不知怎么却睡不着,无奈我走出舱房望月。
“云显。”
听得一人叫我,语气亲切,自然是项潋。
连忙垂首,“三皇子。”
“都说让你叫我项潋了,”项潋嗔怪。
我想起傍晚项渊凌厉眼色,忙推脱:“那怎么行,三皇子是天潢贵胄,讳名字,云显一介布衣,自然要称三皇子……”
我话不说完,竟然被项潋手指按在我唇上,不让我再说。
我见项潋神色不对,连忙道歉:“是我不对,以后我叫你项潋便是。”
项潋摇摇头,神色竟有些痛苦,并不看我:“我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叫你称呼我名讳十分为难,是项潋任性。可我一贯不让别人称我‘三皇子’,即使奴仆宫婢,也只称呼三公子即可,云显可知道是为什么?”
我摇摇头。
“项潋从小在明濛为质,并没有朋友,这些话我也无法向他人提起。”项潋笑容凄楚,“‘三皇子’这个称呼,自幼在明濛中听了无数,不想再听人提起……”
我虽方及弱冠,却觉得十六岁的项潋不过是个孩子,令人怜惜。明濛人毕竟是蛮夷外族,并不像我中原各国讲求礼数,即使表面功夫都不一定做全。想来项潋质子生涯,不仅是寄人篱下,更受尽欺凌嘲讽。
如此心思一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