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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九渊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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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蹲伏在魏秉身旁的二人听着慕青渊这么喊,便站立起来。
  还不等慕青渊把“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此类的问题说出来,就被花九打断了去。
  “青渊,你……还是把他放了吧。”花九头一句有些迟疑,继而又看向魏陵,“看在他的份上。”
  看在魏陵的份上?
  “并非是我要杀他,是他犯了弑君之罪,怎能随意放了?”慕青渊不明所以,便当先说出了最正常的想法。
  “慕公子,看在我曾经救了你一命的份上,可否……放了他。”魏陵转过头去看了看斜躺在地上的魏秉,已经是不年轻的人了,又是文人,慕青渊的一脚,他当然是受不住的。
  “你救过我?”慕青渊蹙眉,把脑海里的记忆翻了个遍。
  “是,三年前你被他从魏府扔出来的时候。”魏陵道,“是我救了你,出钱让你在京城的医馆住了月余。你可记得?”
  “我当然记得的,只是当时是伙计转述,所以并不知道是你。你当时救我,就是为了今天作为交易么?”慕青渊不置可否,反倒反问一句。
  “并非如此,救你乃是看在小九的份上,只是今日恰逢此事,这才厚着脸皮作为交换。这人对我有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亦是花九的生父,慕少侠可否就网开一面。”魏陵突然不敢回头看那个人,害怕他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明明曾经是这么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躺在那里却只有瘦骨嶙峋的一副破败皮囊。当年救了慕青渊单纯是碰上了,觉得花九与他二人爱得辛苦,这才出手相救,现今作为交换,未免让人觉得疑虑,这盘棋下得太大。
  “你们是否都搞错了,”慕青渊道,“这人的生死,并不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只是替皇帝做事的人而已
  ,主人家不发话,我如何好私放犯人?”
  魏陵沉默。
  ”“那皇帝不是就要死了么?”花九咬着唇问道,“既是如此,那你现在一句话,让魏陵将他带出去,再不管他二人,岂不是就什么都可以了?”
  “小九?!谁告诉你皇帝要死了?为人臣的,这么说话合适吗?”慕青渊倏然一声断喝,好像在训斥不懂事的小孩子。
  一片死寂。
  三人僵持着,谁也找不到话说。
  “你又回来做什么?不应当是直接让士兵把他押下大牢去,然后改天拉出来审问定罪么?”花九问道。
  “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他,只是看他这样,估计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了。”慕青渊转身欲走,要是再在这里,估计自己也扛不住这二人的软磨硬泡吧,其实自己明白皇帝现今的状况,也明白花九的说法完全可行,更明白魏陵给自己的救命之恩应当报答。但是这个人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啊,不共戴天,好容易撂倒了,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慕少侠,请留步。”虚弱的声音轻轻的传过来,三人均是一震。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魏陵,转过身立刻跪倒在魏秉身边,老相爷此刻实在是虚弱得紧,当时慕青渊的一脚若是踢在右肩,震到心脏,大约魏秉这时已经不在人世了。
  慕青渊与花九呆愣愣的看着魏秉,不知道他的意思。
  “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会再骗你们了。”魏秉缓缓地说道,看起来说话耗费了巨大的力气。
  慕青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其实自己想的并不是要问,只是想让他道歉,让他悔过自己对慕家的罪行,那一刻慕青渊忽然又想明白了,官场之间哪里有对错之分,只是循着上意而已,当年的慕老爷,估计也做了不少与魏秉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事情。哪还有什么好问的。
  魏秉见着慕青渊半晌没说话,便自顾自道:“我知道我害了你一家,只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你应当明白的。这么说也有推卸责任的意味了,人的欲望,永远填不满,你可懂?成王败寇已是天定的铁则,既然我又败在了你手里,你当然就能随意摆弄我。我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怪只怪自己不够聪明,读不透上面的意思而已。”
  慕青渊脑海里嗡的一声响,魏秉的话好似洪钟鸣响,前人与慕老爷,慕老爷与魏秉,魏秉与自己,自己再之于后来之人,其实都是一样的关系,在不同的时候受宠,再在权倾天下之时被抛弃,每个臣子不过都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尽忠职守为了大好河山,最后也挨不
  过卸磨杀驴的命运。
  所以谋反,乃是必然之举。
  “慕少侠可懂了我的意思?”魏秉言道,“既是如此,不如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
  魏陵听了这话,忽然激动起来,好像要捂住魏秉的嘴不让他说一般。
  魏秉摇了摇头,这种轻微的动作依然扯着伤口,脸上痛苦的神色涌现,片刻他又压制了下去:“陵儿何必如此呢?我知道你这些时间查了很多事情,那些都是真的,你不要欺骗自己了。”
  “我查到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我自己有评断,为什么非要你来说,非要你告诉我让我绝望了,你才高兴是不是?”魏陵的声音高起来,竟像是嘶吼一般,显然是不想相信魏秉即将说的话。
  “我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于你来说,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分别呢。”魏秉眼里生出无限怜爱,看着魏陵,“便都是为父的错了,原本只是为了保护你,不想做得有些过了……”
  魏陵再也忍不住,跪在魏秉身旁小声的哭起来。
  花九与慕青渊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看了场无头无尾的戏。花九还稍微好些,至少从魏陵那里知道过他的心思,慕青渊就完全是一头雾水,猜不透是个什么境况。
  当然两人都不知道,魏秉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这么的让人震惊。
  魏秉用极慢的语速,从一个莫名的地方开始讲:“寻儿,哦不,小九以前常常问我,说他自己并无意做官,为什么我非得将他捧上去,为什么放着一心忠于我的魏陵不管,反倒伤害他。其实你们都错了,魏陵才是我亲生的儿子,小九,乃是慕家的后人。”
  !!!
  花九与慕青渊不敢对望,两人心中都是一阵翻腾,万万不敢相信,等着魏秉的下文。唯有魏陵在一旁痛哭出声,口里喊的尽是不信的字眼。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心要把花九扶持上去的原因,一来为了保护魏陵。二来一旦成功,我便能免蹈慕老爷当年的覆辙,这盘棋我从二十年前便开始策划,只可惜疏漏太多,最后竟酿成这样的败局。”魏秉有些叹息的摇头,然后凝起神来看着花九与慕青渊,这二人好像还不知道魏秉的话意味着什么。
  “不可能,”慕青渊首先发话道,“若是我慕家后人,我怎么会不知晓。”
  “那时你被送走,我遍寻不着,你便成了我这计划里唯一的败笔与疏漏,也是你让我功败垂成。你可能不知道,当年慕家一场大火,你的胞叔,慕青松之弟慕青泉,其妻正是十月怀胎,花九便是此时出生,慕家人仓皇逃生,小孩子便被我截住了。”魏秉
  顿了顿,“那时将他送给何奉勉,原本是觉得他在这场争斗中妻离子散,表以安慰。不想最后你们居然阴差阳错的结识,果真是天意弄人么。”
  所以,我和小九……是兄弟么?
  慕青渊木然的转头看着花九,后者也是一脸木讷,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我一手设的局,我当然是清清楚楚,这些你们不用考虑真假,只需要相信便好。”魏秉咳嗽着说,“陵儿,我唯一对不起的便是你,我那时只是想护着你,没想到你居然……”
  “怪我一直不懂你的意思么?”魏陵红着眼眶,自己倾慕多年为之欲死的人,到头来居然是自己的生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慕青渊声音里是压制的愤怒,“我原本动摇了想放了你,现在我改主意了。”
  “反正我也是要死的人了,怎么能让我一个人守着这些秘密去死,你们却活得轻松自在?老夫一生鞠躬尽瘁最后落得如此田地,享不了天伦之乐甚至连善终都做不到,我又是招谁惹谁了?”魏秉边笑边说,然后双眼圆睁怒吼道,“我要你们永远都解不开这个心结!”
  “你!”慕青渊再也抑不住怒火,飞身上去一剑刺出。
  “呃……”
  “你?”
  “魏陵!”
  “反正我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了,替你挨了一剑,算是还了你多年的养育之恩。这样我就不欠你了,下辈子的话,不要投胎成你的儿子就好。”魏陵抽着气,“慕少侠,不劳你动手了,我自己来吧。”
  魏秉看着面前一幕,魏陵直直的站在自己面前,慕青渊的利剑已从他背后穿出,上面带着流淌的血纹。
  “一起死的话,你介意吗?”魏陵问道,也不转过身来看。
  然后他僵硬的倒下去,慕青渊登时放手,宝剑便夹在魏陵的胸膛中,穿进了魏秉的胸膛。
  “不介意。”
  事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花九与慕青渊还没有反应过来,呆立当场看着面前已经断息的二人,久久都没有动作。
  安静的御书房被突如其来的撞门声敲醒,门口气喘吁吁的是长逸帝身边的随侍:“魏……魏大人,终于……找到你了,……皇上……急召,在寝宫……”
  花九心中忽然一悸,拔腿便往目的地跑过去。
  慕青渊站在原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就顺势坐在了魏陵的旁边,喃喃道:“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还好赶上了。
  围在床前的一众御医见着魏大人突然出现,便都自觉的让开了
  来路,退到一旁。
  长逸帝现在可谓气若游丝,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但是眼睛还是睁着,虽然有些疲惫。
  “你来啦?”手已经不能动,想去牵牵他都是妄想。
  “嗯。”
  “来,坐下。”长逸帝邀请道,看着花九乖乖的坐在床前,便继续道,“我好像好几个月没见你了。”
  “是挺长时间了。”
  “我很想你。”
  花九看着长逸帝的面庞,突然心痛,这个人,原来真的,一直在默默的爱着自己。
  “我……你……能不能不要死?”花九沉吟道。
  “傻瓜,”长逸帝笑道,“我只是个凡人啊,怎么可能不死?”
  ……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吧,对这个人,就注定只有歉疚了。
  “他……还好吧。”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还好。”
  “他挺能干的,我要是早些遇上,恐怕就早些多一员得力干将了。”这不知道算不算夸奖,反正现在自己也要死了,不如就好生祝福你们。显然长逸帝还不知道刚刚在御书房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吧。”花九心中纷乱,一时无语。
  “你二人的仇人已除,你以后也别想着流连官场,好好的对自己。没什么事了,你去吧。我得拟遗诏了。”说罢长逸帝便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那我……走了。”花九颇有些踟蹰。
  没有回应。
  往哪里去呢?花九站起身来突然想起,魏府么?抑或是御书房?
  都不能去了。
  怎么面对。
  尚未走到寝宫门口,四下突然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其声呜呜,如泣如诉,唤醒了整个沉睡的天下。
  侍从慌忙跑到御书房门口大声向外喊道:“皇上驾崩了!”这声音被一声声的传出去,久久的回荡在周围,好像在提醒人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你把最后的时光留给我了是吗?
  对不起。
  慕青渊听到号角时,终于从发呆中醒了过来。
  我们相爱,为什么要相信那些毫无来由的东西。就算是兄弟,那又如何?
  匆匆跑到皇上寝宫,花九正站在厅中,在一众跪地的大臣中颇为打眼。却也无人来追究。
  慕青渊急切的上前去拉住花九的手:“跟我走。”
  “去哪里?”花九惊奇,却也温顺地跟着走。手被那个人紧紧的握住,不管走到哪里去,自己都是安心的,这大概是早就形成的习惯了。
  “你家?”花九站在小院子里颇
  为疑惑,“为什么是这里?”
  “因为我得告诉你,我们相爱,所以不要轻信那些流言蜚语。”慕青渊眼里满是执着。
  漫天的星光投下了清晰的光影,面前的这个人忽然又回到了当年在平遥送别的样子,背负着漫天的群星,犹如传说中的侠士。
  “我信你的。”花九轻笑,“我们是爱人,是永远会在一起的人。”
  慕青渊的唇舌带着火热的温度侵入花九的口腔,慢慢的吸吮甘霖。这下是真的好了,我们都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永远无忧无虑的在一起。
  隔日便是南怀礼登基的日子。纵然是这么隆重的时刻小猴子却依然显出孩童本性,在花九面前不停的撒娇:“师傅,你们真的要走啊?”
  花九笑道:“是啊,以后就都不回来了。”
  “你们俩不在,谁帮我佐理朝政啊?”南怀礼都要哭出来,这群人把一堆烂摊子留给自己,他们倒是双宿双飞去了,怎么这么命苦!
  “人很多嘛,那谁那谁那谁谁谁,不都挺好的么?”花九懒得跟他闲扯,一溜烟儿开跑。
  “喂师傅!!你这个混蛋!!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啊啊啊啊啊啊!!!”南怀礼的声音回荡在宫里,啊嘞?这句话是不是用错了?
  因着慕青渊说要带花九去大漠,去看看他生活了三年的地方,花九也乐得没见过他方风土,便欣然前往。倒不是说要去看什么风景,便主要是要去见一个人。
  “谁啊?”花九问道。
  “看到了再给你介绍。那个人长得特别好看,一看就会被吸引住的那种。”慕青渊就这么轻轻一描述,立刻招来眼刀一记。
  “所以你当年其实有背叛我的事吗!?”花九怒问。
  “那当然不会啊!像我这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慕青渊解释道,“这里就是宁夏中卫了,他应当就在这里。”
  进了小院,笑着迎出来的正是那个深邃眉眼的美男子,一头黑发垂至腰际,举手投足都是迷人姿态。
  “是花九么?”那人问道,“久仰了。”
  “是啊……你是?”
  “在下千芒,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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