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妾-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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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了下眉,李玉娘无心看这些。自人群抽身离开快步往前面奔去。
照刚才那两个大婶的话,她走的方向应该是对的。可是,这方向……小英难道是要出城?
李玉娘在肚里猜疑着,突听得前面很远处传来一片惊呼,远远地看着人群围了起来,李玉娘心里顿生不安。那黄骠马莫不是撞到人了?
果然,走近些,便听得人在讲:“真是惨啊,被马踢了不说还被直接踩了过去……”
“可不是,我刚才还在说可别撞着人了,这会儿还真就是……”
“也是这人倒霉……”
“你们不知道,这是个疯婆子,别人叫都叫不开,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道中间,还不……”
说话的人声音一顿,抬头看着突然站到面前的女人,茫然地眨巴着眼。
“这位大哥,你说被撞的人是个疯婆子?”不妙啊!李玉娘甚至等不及那男人回答,便扬声大叫着往里挤。一路说着“谢谢,让让”地挤进了圈里。
第一眼便看到仆倒在地上的女人。虽然看不到脸,可这穿着,这乱草般的杂发,分明就是她正在找的小英。
倒抽了一口气,李玉娘怔在当场,静了会儿才缓缓走上前。“小英……”
低声唤了一声,她蹲下身去伸手去撩开小英的头发。
“这娘子,这是你家姐妹吗?恐怕……”身后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应和,杂乱的,闹哄哄的,她听不太清。眼前只晃动着小英睁大的掩不去惊恐的双眼还有那泛着死灰色的惨白面孔。
“死、死了……”怎么人就能这么轻易地死去?毫无预兆的,就和姜娘子一样就这么去了?
“小英,你不能就这么死啊?你起来,起来!”她嘶声叫着,看着地上那滩越来越多的血,下意识地跳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这么多血,好象是活的一样一直漫到她的脚边,好象下一秒就要染满她的全身一样。
“死了!就这么死了……”低喃着,李玉娘合上眼,嗡嗡作响的脑袋渐渐回复了些清明。便听见那些人在说什么“叫衙役”什么的话。
目光一瞬,她紧紧抱紧了怀里的襁褓。最后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小英。曾经和她打和她吵明里暗里针对她的那个女人,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尸体,渐渐失去体温,渐渐冷得象这风象这雪象这寒冬……
雪,静静地飘落,覆在她的身上,再也不会象刚才那样化成水……
李玉娘仰起头,望着漫天飞舞,越来越大成团的雪片,突然低喃:“又是冬天呢!”
这样寒冷的——死亡。
不说话,不理会任何一个和她说话的人,她只抱紧怀里的襁褓沉默地挤出人群。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一般保持着缄默。
回到巷口时,马车还没有走,沈三娘和可儿还站在车外眺望着。看到她回来都惊喜地叫起来,可看了她的脸色,笑容便淡了些。
“算了,回头直接把孩子送到顾家去就是了。”沈三娘抱怨:“这小英,疯了疯了还甩个**烦过来。”看李玉娘沉着脸不说话,她便皱起眉来,“小英呢?没看到?”
“小英……死了!”李玉娘深吸了口气,淡淡地把事情叙述了一遍,语气异样的平静。说不出多悲痛,她只觉得惊。是那种看到熟悉的人的生命突然间就消逝的惊,惊到有些麻木。
“就——这么死了?”沈三娘低喃着,也觉得震惊。连一向憎恶小英的可儿都久久无语。
马车在沉默里缓缓行进。车里,却突然响起婴儿细细的啼声。李玉娘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打开襁褓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却是笨手笨脚的。沈三娘瞥她一眼,也不说话便把孩子接了过去。
李玉娘垂下头,看着空了的双手,暗笑自己虽然是个做娘的,可到底是没有照顾过婴儿的经验。
“这小妮子,倒长得清秀,比她那个娘生得好……”沈三娘一面收拾着尿布一面顺嘴说了一句,只是话刚说出来,便顿住,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这孩子怎么办?送回顾家?”
“啊……”李玉娘低应了一声,脑子仍是乱糟糟的。
“那个孟娘子会不会真的害死这孩子啊?”
“害死?”挑起眉,李玉娘转头看向一脸担忧之色的沈三娘,不禁回过神来。
这孩子……
若她不知道孟倩柔的过去,这孩子自然是要送去顾家的,可现在,她若送回去,会不会等于断送了这孩子的一条命呢?
可儿抬起头看看沈三娘再看看李玉娘,突然小声地道:“要不,咱们留下这孩子吧!”
此言一出,李玉娘和沈三娘便同时扭过头来看她。可儿一慌,低下头去,目光在那女婴满是皱纹的脸上一转,又抬起头来咽了下口水道:“姐姐,这孩子这么可怜,不要把她送走了好不好?”
看着可儿满是哀恳的面容,李玉娘一时默默无语。
这孩子,到底留是不留?
第一百章 来处归处
第一百章 来处归处
马车缓缓行过街市。车外喧闹,车内却是安静。
李玉娘轻皱着眉,沉默无语,默默地看着沈三娘和可儿逗弄那女婴。搬家时带上这辆车的有些零食干粮,还有些蜂蜜。这会儿沈三娘用小指尖粘了些蜂蜜喂那孩子,安静的车里只听得那小小婴儿用尽力气吸吮着手指的声音。
“瞧这小东西,饿坏了。”沈三娘笑盈盈地抬头唤了李玉娘一声,示意她凑过去看看这有趣的小玩艺儿。
李玉娘却是默默地扭开头去,甚至连瞄都没瞄上一眼。低了下头,她沉声开口道:“这孩子,我们留不得。”
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沈三娘和可儿便都愕然抬头望她。“姐姐……”可儿摇着头,似乎是难以置信李玉娘竟会这样说一样。“这孩子这么可怜……”
沈三娘伸出手轻拉了一下可儿,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静了两秒后才出声问道:“可是收留这孩子让你觉得为难?”
李玉娘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惭愧,可眼神却是坚决的,“顾二是什么样人,咱们都清楚。若是他知道这孩子在我们手中,怎会不生事端呢?到时候,只怕我们的好心得不到好报反要被麻烦惹上身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沈三娘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想起顾二那厮的嘴脸。也觉得恶心。看看怀里的女婴,她低声一叹:“稚子何辜……”却没有再说什么。
看看眼中闪动了泪光的可儿,李玉娘低声一叹,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可儿一动,仰头看着她道:“姐姐,真的要把这孩子送回顾家吗?”
李玉娘低下头,没有立刻说话。就在这时,车外行人的对话飘进她的耳中:
“听说西城边上的那家善堂今儿舍米施粥啊,好多人一大早就去排队了……”
“一群爱贪便宜的小人,这种便宜也要占,不怕损了寿……”
支言片语飘入耳中,马车便已驶远,听不清楚了。可李玉娘却象是被人点醒了一般,猛地敲了敲前面的车板,大叫道:“转向,现在去西城!”
不理车外车夫的嘀抱怨,李玉娘只笑着抬头对可儿道:“我们不把这孩子送回顾家,送去善堂。”
“善堂?白姐姐那里?”可儿眨了下眼,转目去看那似乎已经入睡的女婴,低喃了一声。虽然她的声音极低,可李玉娘却是听得清楚,她在说“不是家啊……”心中有些微酸,却仍只作没有听见。
马车辘辘,车里的几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心跳还有那小小女婴不时的似哭泣一般的悉索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李玉娘象是终于逃过苦刑一般立刻撩开帘子往外看了出去。
这里,就是那间善堂了?
李玉娘瞪大了眼,看着面前占地面积颇大的大院。不似那些深门豪宅。这院子虽然大,却盖得极为平实朴素。没有按普通民居那样讲究坐北朝南的正房,从敞开的大门,一眼就能看到里面一排一排的房子,紧凑而密集,显然是想容纳更多的人。虽然没有那么多花巧,可这些房子仍然没有完全盖好,院子里还有许多工人在施工。
而院墙的南端,却是站了几列长长的队伍,有拿着碗的,拎着米袋的。大多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可也有些虽然是穿着旧袄,却是洗得洗干净,脸色也看着红润,竟看来就是那些人说的为混些米粮的人了。
一眼扫过去,在那队伍前方的茅草棚中,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素衣,未施粉黛,脸上却是一直都挂着温和的笑容。一会儿在那冒着热气的大灶台前执勺搅动,一会儿又转到队前笑着帮手分米,那张原就美丽的脸庞。看起来竟似闪动着一种圣洁的光辉。
李玉娘原本揪着的心莫名地一松,看看沈三娘两人,笑问:“可要一起过去?”见沈三娘摇头,她便伸手要接过那女婴。
沈三娘默默地递过女婴,在她接过后便立刻把被角覆上女婴的脸时,突然出声道:“好好看看她。”
手一颤,李玉娘抬头看着沈三娘,眼中隐约闪烁着惶惑之色。
沈三娘却只是淡淡看着她,平声道:“既然一句话就定了人的命运,又怎么能连看都不清楚她的样子呢?”
目光一瞬,李玉娘咬着唇苦笑了下。到底是沈三娘,一眼就看穿了她。知道她连看都不敢看这根本不会说话,无法用语言来谴责她的女婴。
不敢看啊!她只怕看得清楚,日后在梦里会怕会惊……。
深吸了口气,她颤着手指,轻轻掀开被角,目光落在那睡得香甜的女婴脸上。许是刚才那一点蜂蜜让她得到了满足,小小的脸上淡得看不清的眉轻轻舒展着,樱桃一点的小嘴还不住地吧唧着,仿佛在梦里也在回味刚才那甜甜的味道……
李玉娘垂下眉来,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女婴的脸,那柔嫩腻滑的触感让她突然觉得鼻酸。合上眼,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用被角缓缓盖上女婴的脸,象是就这样完成了一种仪式般,带着一种怪异又自然的庄重神态。
沈三娘沉默地看着李玉娘抱着孩子下了车,忽然转过头去看似乎要哭出来的可儿,“可儿,一会儿到了家。多做些好吃的吧!嗯,可能还需要一些温得刚刚好的酒……”
没有听到车厢里沈三娘和可儿的对话,李玉娘怀抱着那女婴,一人缓缓地往那草棚里走去。不时有人从队伍里冲着她嚷,要她守些规矩,她却连瞥都不瞥上一眼。
待走近了,她才瞧见除了这草棚外离得稍远处还有一个木棚。比这边的草棚考究些,用厚厚的皮毡遮住的风雪,甚至还悬挂着彩带,绢花之类的装饰物。朱红的桌椅,暖酒香茗配着精美的点心,端坐着饮茶品酒用自豪或者说是得意的眼神望向这边的是一群穿裘披羽,插金戴玉的贵妇。
目光一扫而过,李玉娘在心底轻哼一声,径直走到草棚前,轻轻唤了一声。
听到喊声,正在笑着分米的白薇怔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一僵,却没有立刻抬起头来。直到李玉娘又唤了一声“白姐姐”后,她才抬起头。
望着李玉娘的目光极其复杂,说不清是有几分愧还是几分怨或是隐隐有几分欢喜几分释然。久久,她才幽幽一笑,转过头吩咐了一声让另一个壮实的妇人接过她手中的活计后。才走过来。
“玉娘,”她轻唤一声,目光落在李玉娘手中的襁褓,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
李玉娘目光微闪,只是淡淡道:“这孩子的娘没了,我想,送她来善堂是最好的选择。”她没有说明这孩子的身世,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地隐瞒了。而白薇居然也并没有追问,只是伸出手极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婴儿。那么柔柔地抱着,轻轻的拍着。竟似做惯了这些事似的。
李玉娘不禁有些诧异。不敢相信白薇竟也可以做得和沈三娘一样好,就象是曾经照顾了很久的婴儿一样。
目光扫过她奇怪的表情,白薇一笑,竟是极温柔极母性的笑容,“善堂虽然还未完全盖好,可是这样的弃婴已经收容了好几个。”说着,她又回头吩咐人端一碗米汤过来。便抱着孩子引了李玉娘往院里走去。
经过那间覆着皮毡的木棚时,李玉娘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发出冷笑,又有些讥讽的碎语,不禁皱起眉来。转目看去,白薇却是神色如常,竟似乎早已习惯了一般。
这样从近处看,白薇更显温善,从前那个自视清高,性子刚烈,常作嘲讽之态的行首竟似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一个幻象。
走进前院一间简陋看似书房或是办公室的屋子里,白薇坐下身用小勺以娴熟的动作喂着婴儿。抬起头看看李玉娘的目光,突然笑起来,眉锋骤挑,又现出李玉娘熟悉的几分张扬:“那起小人,掀不起大风浪,你越理她们她们反倒闹得越凶。”
李玉娘默然,然后便笑了起来。所有的前尘往事尽付一笑中,“还好,骨子里仍是那个我所熟悉的人。刚才还以为你真悟了道成了菩萨呢!”
白薇便沉默下来,许久才道:“成不了菩萨,虽然做这些事让我觉得很开心。可是若没了那些赞许或是感激,我坚持不下去的。说到底不过是个为了浮名的凡人罢了……”
凡人?这世上谁又不是凡人?!
李玉娘低下头,没有回应,却是幽幽一笑。这一瞬间,两个人的笑容竟是有那么些相似,淡淡的带着若有所思似的了悟。
没有过多停留,李玉娘别了白薇便缓缓走出院子,甚至没有更多地询问这女婴之后会如何安排。虽然,她的一个决定便改变了这女婴的一生,可是之后种种却不在她的控制之中,那。只是一段与她不再相关的人生……
出了院子,她便笔直地往马车走去。沿途不时有刚从队伍中领了米粮的人与她擦肩而过。起先,她并没有太过注意。可是,不知怎么的,却渐渐有了被人窥视着的感觉。
掀起眉,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在她身后十来步远一直跟着她畏畏缩缩张望的一对男女便停下脚步来。
雪,下得越来越大。飞扬的雪团棉絮一般,让人看东西都有些抹抹糊糊的。那对男女的面容,看不太清楚。只知应是一对上了年纪的人,穿的不好,看不出颜色的旧衣打着补丁,带着不知积了多久的污垢。那妇人头上也只斜插了一只荆钗,又似不曾仔细打理过,半边头发都散了开……
皱了下眉,李玉娘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她所不认识的人。只道是想要求施舍的人,便招了招手,看着那对男女你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