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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百遍行作者:points-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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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手,两指提起杯子,忽然道:“女儿红?”
    老管家笑道:“正是五十年窖藏的女儿红。”
    周楚泽点头道:“好。”
    华玉冲他举了举杯。
    周楚泽嘴角扯开一个艳丽的笑,笑如一个真正的绝代佳人,一饮而尽。
    
    第13章 浊酒行(七)
    
    宴席结束地很快。
    酒足饭饱之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三人率先告辞,走在小道上,阿甲跟在最后面,前面有个小厮举着灯引路。
    “啊,武林盟主什么的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我看那个姓陆的脸色都青了,还是一点脾气都不敢发……还有那个女的,她今晚肯定没吃饱吧,好像小爷欺负她似的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程越喋喋不休,他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精神正佳,又自觉表现良好,摇着尾巴想要周楚泽表扬。
    周楚泽时不时嗯一声,自从敬完那杯酒之后,他又变得冷冷的,生人勿近。
    阿甲凝声成线,传音入密:“你认识华玉?”
    “不。”
    阿甲冷笑:“你说谎。”
    周楚泽看着他,淡淡出声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华玉?”
    阿甲一愣,忽然发现眼前的周楚泽静若处子,人比花娇,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一个清冷俊秀的男子可以易容成这样。
    既然周楚泽可以,那么为什么其他人不可以?
    难道,与陆长亭同行的并不是真正的华玉?
    那又会是谁?
    程越摸不着头脑:“啊?那个华玉怎么了?”
    反正事不关己,阿甲想了想,道:“皇子妃不认识华玉,属下过去走江湖的时候却对那人有过几面之缘,所以认识罢了。”
    程越觉得那个华玉虽然看上去很斯文有礼,但是长得也不见得如何英俊,而且年纪看上去约有四十了,实在构不成威胁,也不问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很快抛在了脑后,继续喋喋不休的说自己的。
    ※
    问柳山庄待客周全,百年积累下来,自然财大气粗,吃穿用住,晴阁中什么东西都不缺。
    夜半。
    众人都已经入睡了。
    周楚泽早早沐浴完毕,里衣外披了一件素色长衫,简单地挽了黑发,坐在窗边煮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垆。
    仍是女儿红,投入二三青梅。
    香气四溢。
    风起,吹散酒香。
    周楚泽倏地抬眸,不知何时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男人。叶逐尘仍是华玉的模样,笑得斯文得体,风度翩翩,朗声道:“在想什么?怎么出了神?”
    周楚泽黑眸盯着他,声音平淡无波:“师兄,好久不见。”
    “四年,的确很久了。”叶逐尘眨眨眼,看着酒炉,“没想到师父对我藏着掖着,煮酒的功夫却都被你学去了……唔,师弟真是好聪明。”
    周楚泽长长的睫毛垂下,执壶倒酒:“请。”
    “问柳山庄的女儿红,确为一绝,我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没喝够。”叶逐尘拿起杯子,慢条斯理地欣赏了一会儿,浅褐色的液体,与青梅一同煮过后,略显浑浊,然而香气更为清透,“孙凭守的湖,水质清冽,用来酿酒,的确是再好不过。”
    “你见过孙凭。”
    “不止孙凭,还有长鹰剑严穹、平阳剑罗威。”
    “哦?”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叶逐尘笑了笑,慢吞吞地喝下酒,“问柳山庄费尽心思培养一个武学天才,我总不能太不放在心上。”
    周楚泽忽然感到有些烦躁,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面对这个人,能做到坦然地谈笑风生。
    “结果呢?”
    “如果宣情只比他三位师父厉害一点,那想来不会有什么意思。”
    果然,这个人还是老样子。
    永远的志在必得,掌控一切。
    周楚泽闭了闭眼,低声道:“你究竟为何而来?”
    “我生性庸俗,自然是为美人而来,打探问柳山庄,只是顺便。至于那两个姓陆的,更是碰巧凑上了,我也就随便换了副样子,试试他们的底细。”叶逐尘停顿了一会儿,声如玉石相击,清朗中略点笑意,扬眉道,“你……莫不是在吃醋?”
    周楚泽轻笑了一声:“我不过是赞叹师兄,走到哪里都不耽误你的宏图大计。”
    “还说不吃醋……好师弟,分明是你要我过来,现在我过来了,有何不对?”叶逐尘无辜地摊了摊手,“你把玉佩留给春风,是生怕我不知道你的去向吗?你明明知道,周随云只要不成为大成的元帅,对我来说,他就只是你的叔叔。”
    周楚泽眼神变冷:“你当真有恃无恐。”
    叶逐尘笑得自信,华玉那张算不上很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夺目的光彩,仿佛有了睥睨天下之势,反问:“是又如何?”
    周楚泽继续斟酒。
    叶逐尘很喜欢他这种样子,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份天生的淡然贵气,仿佛还是多年前那个被人精心照料长大的名门小少爷——虽然他现在易容成了女子,但是好在花容月貌,赏心悦目。
    “师父没有教我煮酒。”他忽然道。
    叶逐尘愣了愣:“嗯?”
    周楚泽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是父亲教的。”
    饶是叶逐尘,亦是一时间语塞。
    难怪他永远都学不到笑忘生煮酒的完整过程;难怪眼前人久别重逢,以一尊好酒相待。周楚泽是在提醒自己,他已经家破人亡,他周家有师尊想要保护的人,他必须找到周随云。
    “你早就料定我会心软……难怪你敢把自己暴露在魔教的眼皮子底下,去找周随云。”叶逐尘笑了起来,几乎有些疏狂豪放之姿,“楚泽,我原以为你仍是不通世事,没想到,是你长大了。呵,你才是那个真正有恃无恐的人。”
    周楚泽想要找到周随云,单靠一己之力可以说是希望渺茫,现在却已经轻轻松松请到了叶逐尘来此,显然是想要借助这位师兄的能耐了。
    周楚泽用眸子看他,推过酒杯,轻声道:“多谢师兄。”
    叶逐尘从不推拒送上前的酒。
    然而他无奈地发现,自己总是一次又一次为了眼前的人破例。
    “这杯酒,我喝不了。”叶逐尘低声道,眉眼间依然含着笑,“周随云如果永远只是你的叔父,那么他又怎么会是周随云?”
    总有一天,周随云还会东山再起——而那一天,必然是异族与大成王朝无法并存之时,到时候,是敌是友,还说不准。
    所以叶逐尘不能喝。
    他现在可以为了师尊,不阻碍周楚泽寻找周随云,甚至纵容他,让他从魔教中得到消息……但是以后的事,他无法保证。
    周楚泽闻言,却是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笑得几乎有几分锐利:“师兄,我从来不知,你是如此言而有信之人。”
    叶逐尘叹气:“你仍是不愿意原谅我。”
    周楚泽一字一字道:“我当年说过的话,如今依然算数。”
    ※
    次日。
    阿甲醒来的时候,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大亮。他心中一惊,起来看程越,无忧无虑的五皇子仍在酣眠,他皱眉,摇醒自己的主子,等程越哀嚎着拥被坐在了床上,才略略放心。
    “阿甲,大清早的,你做什么?”
    “主子,有些不对劲。”
    程越又倒下,“哪有不对劲——你又疑神疑鬼的——啊——”
    阿甲一愣,对啊,哪里不对劲?
    好像没中毒,也没有迷药醒来后的昏沉之感,可是,昨晚的一觉,未免也太过香甜了吧。
    然而他和主子都没出什么事……阿甲脸色微沉,快步上楼,他不相信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最有可能的,古怪自然出在楼上那位身上。
    周楚泽却也没醒。
    阿甲默默推翻刚才的想法,他内力在周楚泽之上,如有古怪,周楚泽不会在他之前醒来。
    正要无声离去,忽的,阿甲的目光一顿,他发现周楚泽竟然在睡梦之中,依然用右手握着那把用黑布裹着的剑。
    是什么剑?
    阿甲也不禁好奇——这位毕竟是天下第一剑客笑忘生的弟子。
    即使知道不可,阿甲仍是伸出了手,原先只是一个念头,但是黑布包裹之下的秘密,吸引着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
    只差三寸。
    阿甲的指尖一犹豫,下一瞬,又是探了过去。
    只见尚未触及,黑布包裹下的剑竟然自己抖动了起来!阿甲大惊,刚想伸回手,迅疾无比的一招擒拿手已经使出!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周楚泽扣住阿甲的手腕命脉,冰冷的眼中仿佛没有一丝睡意。
    他毫不留情,冷冷地质问:“你做什么?”
    
    第14章 浊酒行(八)
    
    “抱歉。”阿甲低声道,“我逾矩了。”
    周楚泽脸上冰雪稍霁,“以后别这样。”他顿了顿,眸色漆黑,认真道,“此剑戾气太重,就算你武功高强,也可能难免被它所伤。”
    阿甲想起周楚泽对孙凭说过那句“人如剑,剑如人”——难道周楚泽已经达到了那种境界?方才其反应之快,远超出他对他武功的意料……可是,又何来戾气一说?
    人如剑,剑如人。
    眼前之人分明只是全然的冷漠平淡。
    阿甲道:“好。”
    周楚泽松手,“我要洗漱了。”
    阿甲转身就走,他从来意志坚定,饶是天外飞仙的人儿,倾国倾城的貌,也不会让他的脚步凝滞些许。
    ※
    午时。
    程越懒洋洋地倚着栏杆,在七楼上晒太阳,看见陆长亭携同华玉远远走来,尊贵的五皇子殿下不由眯了眯眼睛。
    周楚泽找了本书,正坐在书桌前气定神闲的翻阅。
    一个时辰前,程越曾问:“亲亲,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找人?”
    周楚泽反问:“怎么找?”
    程越一脸迷茫,显然他只是想要找个机会同周楚泽进行一些类似踏青的活动。
    于是周楚泽平静地说:“再等等。”
    等什么?
    等时间出发?还是等想到怎么找人?又或者,等人自己送上门来?
    现在的确等到了自己送上门的人——不怎么受欢迎的人。
    程越堵在了楼梯前,阿甲沉默立在他身后。少年意气,英挺的眉目中还带稚气,略一蹙眉,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耐烦。
    陆长亭恭声道:“殿下。”
    程越一翻白眼:“你们来做什么?”
    华玉站在陆长亭身后,坦然自若地微笑道:“在下唐突,实不相瞒,昨夜与皇子妃殿下一见如故。”他眨了眨眼睛,“鄙人是为寻人而来,途中偶遇陆盟主。今日打搅,是想向皇子妃殿下打听一些消息……助我寻人。”
    他说话时气度从容,潇潇洒洒,叫人无法生厌,阿甲都不由向他多看了几眼,盯了好一会儿。
    程越就算再迷糊,也听出这话中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摆明了这人跟周楚泽认识,而且也是过来找人的……或许还知道的有点多。又想起昨夜回来时阿甲和周楚泽说起过华玉,今天亲亲又说了要等……
    程越问:“你同这个姓陆的不熟?”
    华玉笑道:“陆盟主为人仗义,不能早日结识,实为华某生平一大憾……”
    话未说完,就看见陆长亭脸色一青。
    阿甲适时道:“主子,让他进去吧。”
    程越很不想让华玉进去,但是看见这人风度翩翩,不知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他错了,这个不怎么英俊的中年男人似乎还是能对他构成一些威胁的,又气自己应该让人进去,只好道:“那你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要乱看我亲亲……”
    说着,侧身往楼梯口站了站。
    华玉却是走到他身边停步,微微歪着脑袋,似笑非笑道:“亲亲?”
    程越挺直了腰板:“里面那位,就是我的亲亲,我的皇子妃。”
    “呵。”
    声线华丽,一如玉石相击,掠过春风,偏偏又带着一点恼人的不以为然。
    擦肩而过,程越转身,看见华玉走进去,背影挺拔,竟似有一种无人可比的风姿。
    他怔在原地,黑眸闪亮,意味不明。
    ※
    叶逐尘来到周楚泽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排查完了,我不介意告诉你,人不在山庄里。”
    周楚泽搁下了手中书,静候下文。
    果然,又听见叶逐尘道:“人在山庄外。”
    “你确定?”
    “我不确定,只是猜测。”叶逐尘微微挑眉,“难道你不好奇少庄主在闭关什么吗?”
    “不好奇。”
    “那么问柳山庄为何冒险收留周随云呢?你不好奇?”
    周楚泽倏然抬眸,看着叶逐尘。
    叶逐尘笑了起来:“他既然早在三年前就可以连胜三位师父,想来在武学上可以向三位宗师学习的东西已经很有限了吧。如今国运式微,自古乱世多英雄,问柳山庄想要的,或许并不只是一个天下第一剑客。”
    周楚泽蹙眉。
    “我想了想,他们想要打造的,应该是一个足以名震千古,流芳百世的大、英、雄。”叶逐尘翘起嘴角,又露出略带嘲讽的轻笑,“问柳山庄的牌匾是皇帝亲自写的,自然与皇室关系匪浅——但是现在大成王朝苟安南方,对于问柳山庄这种武林名门而言,懦弱到甚至无意去夺回国土的皇室,权威又还剩下多少?”
    他不紧不慢地道出心中的推断:“收留周随云,意在为国为民,明白这位大元帅对于江山的作用。保住周随云之后呢?既然元帅已经无事可做,是不是可以顺便为少庄主传授一些领兵之道,说一些兵法谋略呢?”
    周随云不在,但是宣家的当家人同样不在,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在一起呢?
    庄主真的出门了吗?少庄主真的在闭关吗?
    周楚泽不得不佩服叶逐尘,短短一夜,排查清楚周随云不在问柳山庄之中——起码不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然后胸有成竹地说了这么大一串。
    “所以,师兄的推断是?”
    叶逐尘耸了耸肩,歪着脑袋盯着周楚泽瞧,忽然岔开了话题。
    “你跟外面那小子,怎么回事?”
    “萍水相逢。”
    “唔,好一个萍水相逢……”男人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几乎有点诱哄道:“楚泽,你知不知道你是谁的人?”
    周楚泽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凭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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