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遍行作者:points-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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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此,耶休鲁还是没给叶逐尘好脸色看,训斥道:“逐尘,你太自以为是了!这种大事不容你一人说了算,决策之前,你至少要跟本王商讨后才能决定!”
“您说的对。”叶逐尘苦笑,望向火光闪烁的远处,“但是抱歉,我等不及了。”
尘埃落定之日,他等不了太久了。
※
凌晨的熊熊大火终于在午后熄灭。
苇草在大火中被烧得干干净净,即使远在异族驻扎的湖畔,也可以轻易在湖面上发现一层薄薄的优质,以及焚烧过后飘在水面的浮灰。
异族派出一队水性较好的士兵进入澄清湖探路,两个时辰后,只剩下两个士兵游了回来,衣服尚且来不及拧干,就湿淋淋地前往可汗的军营汇报。
大成果然在湖畔建起了炮台,不仅如此,大成竟然拥有了四条数十米长的巨船,眼下正停在岸边,而在巨船的甲板上,同样建起了三五座炮台。
大成正在酝酿一场反击。
耶休鲁忧心忡忡:“看来周随云同样是将澄清湖选作决战之地了。”周随云当年给异族军队来带的阴影太大,耶休鲁思前想后,仍是不放心,又派人去找叶逐尘。
叶逐尘却是以疗伤为由没来见可汗,只说可以派人拖时间避战了。
午后,又一场大火在澄清湖畔燃起。
之前叶逐尘在澄清湖做的埋伏在大成一把大火之后早已没了意义。对方坐拥广阔的视野与强有力的炮火,再打游击不异于自寻死路,还不如同样烧了来得干净。
此时换做了大成望火兴叹。
同样是凌晨天快要亮时才休整。周楚泽一觉醒来,已是午时一刻。洗漱过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往叔父的军帐。
周随云正在同几位将领商讨接下来的行军方案。周楚泽被士兵拦在门口,也不急,索性在外面候着等。
未几,宣情掀帐而出,见周楚泽,只微微一笑,问:“吃过了吗?”
周楚泽在路上随便塞了个馒头,便点点头。
宣情道:“估计他等会儿有很多事情要问你,这些天来他也没好好休息,你别气着他。”
周楚泽又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当初你到东凉,知道我和他的事吗?”他指的自然是两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宣情知道内情,当初应当算是叶逐尘的帮手。
宣情说:“我知道。”
“为什么不制止?”
“情如饮水,冷暖自知。你是真的喜欢他不是吗?即是真心相爱,我又为何要破坏一桩好好的姻缘?”
周楚泽脸色冰冷。
宣情叹气,暗想周楚泽同周随云不愧是一家人,性子是如出一撤的软硬不吃。
“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周楚泽道:“你不懂。”
宣情淡淡笑了笑,“我的确不懂你们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介意的到底是他对你的心意,还是过去种种来带的对立?”
周楚泽没说话。
他一次又一次喜欢上叶逐尘,获得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背叛。他介意什么,他介意的当然是叶逐尘对他的心意。你既无意我便休,他又何必为了一个骗子作践自己。
只是他偏偏还放不下叶逐尘。
或许是那人的演技太好了,在那日他抱着南宫笑踏上船只时,周楚泽顾着照看南宫笑的伤势,然而心里却不受控制想知道叶逐尘的情况。
厌倦,却无法摆脱这一团杂乱。
周楚泽眼下想的,仅仅可以帮助大成早日结束战乱。至于以后,无论是跟着叔父还是回缚龙峰,甚至一个人浪迹天涯,都远远好过现在的处境。
好在两人没有僵持多久,一个个将领陆续从周随云的营帐内走出。宣情叹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再一次叮嘱道,“别惹他生气。”
周楚泽暗自吸了一口气,独自走进营帐。
周随云坐在桌案前,正对着满桌的地图军报发呆,闻声抬头,神色平淡,慢慢道:“楚泽,我们该谈一谈了。”
第63章 飘渺行(三)
周楚泽坐下。
周随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方才沉声道:“坦白告诉我,你和叶逐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异族的元帅。”
“他是你的师兄。”周随云对于叶逐尘是异族军队的人没有感到惊讶,叶逐尘与南宫笑的一战早已传进了他的耳朵,宣情在他的逼问下也如实交代了所知的一切。现在他冷静地说,“更是与你拜堂成亲之人。”
将那些自己不想回忆起的过去在亲人面前一一坦白,无疑也是种痛苦。
“他骗我。”
“你既然已经与他结为夫妻,日后该怎么办?”
周楚泽轻微地摇了摇头,道:“只愿能相忘于江湖,永不相见。”
周随云的目光并不锋利,望着周楚泽的时候,仍像是看着当初那个柔弱又年幼的侄儿。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扫过桌上的地图,道:“等此战结束,你便回缚龙峰罢。”
周楚泽猛地抬头,“叔父!”
“此战如果能赢,收复失地或许指日可待;如果输了,只怕是无力回天……两族矛盾已久,现在已经到了奠定大局的时候,无论何时,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如果叶逐尘不能照顾好你,你就要照顾好自己。”
周楚泽颤声道:“那你呢?”
周随云苦笑:“过去几年我残喘求生,为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能重回这里。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想留到最后。”
沉默许久。
周楚泽只感觉一股酸楚涌了上来,平复了许久,才紧着嗓子问:“什么时候开战?”
“不会太久。”
两军都在烧火,为了方便燃烧苇草,倾倒了大量的动植物油脂。这种时候将船只开上澄清湖显然是有风险的,尤其是大成这边,汉人造船技术远胜异族,船只庞大,一旦在水中着火了,后果绝不会妙。
湖水不比河水,更新的速度较慢,两方恐怕都要等上几天才能开战。
此时战场上因为两场大火暂时陷入了僵持的等待,而在战场外,又是另外一番风起云涌。
三日后。
拟安。
在战争的笼罩下,到处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年幼的君主尚未亲政,朝堂上的权利已经大半落入了陈王的手中。虽说眼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军权受到了宣情的分割,陈王却仍是表面上整个大成王朝最有权势之人。
现在这个摄政王匆匆走出了御书房。
陈王落在旁人眼中仍是冷静与尊贵的,只是认真观察,不难发现其脚步有一点乱,呼吸更是略显急促。
手指收拢在宽大的衣袖里,眼下正捏紧泛白着。
穿过宫门,逆着春风十里长街,转一个弯,便是久违的陈王府。陈王甫一回王府,即下令所有人不得打扰,只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之中。
书房内自然有密室。
密室里有一条通道,直达陈王多年苦心经营的天地玄黄四部。眼下四部精英尽出,早已安插到了军营中保护程越,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时候,留守在拟安的玄部得到了多年来探求的消息。
黑衣人跪在陈王面前,双手奉上两张纸筏,一张写满了小楷,乃是手抄的一页经书,另一张则写着戌时梧桐宫,落款阡陌。
凤非梧桐不栖,梧桐宫,正是当年先帝造给最心爱妃子的宫殿。陈王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两张纸筏,喃喃道:“是她……真的是她……”
阡陌写的一手好字,他熟悉上面的每一笔每一划,几乎要为此感到激动和战栗。
黑衣人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王爷,这两张纸是在玄部里面发现的……属下们无能,谁都不知道是如何送进来的……想来此事必有蹊跷……”
能无声无息地将信筏送进来,只有两种可能,如若不是四部内有奸细,就只能说现在单薄的四部早已被更大的势力看穿。
阡陌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四部十年来都找不到关于她的蛛丝马迹,现在她的手书却轻易地进了四部的大本营。
玄部的黑衣人隐隐感到害怕。
陈王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也不训斥玄部的无能,只立刻皱下了眉头,道:“派地部的影卫去守着梧桐宫!不管看到什么人,不要轻举妄动……陌儿很可能在人手里……”
他自然也想到了阡陌可能是异族或者谈笑风生楼的人,但是陈王不愿意去想,他相信这么多年来阡陌一定是被人掳去了,成为了威胁他的筹码。
他为这个女人着了迷入了狂,无论何时,放在最前面的,始终是阡陌的安危。
戌时很快到来。
皇宫倒没有严加戒备,只在梧桐宫安置了二十多名武功高强的影卫,若无陈王的命令,没有人会轻举妄动。
盛夏昼长夜短。
天色微暗,戌时已到。
陈王设想过很多种与阡陌重见的情景,唯一没有料想到的是,阡陌是孤身一人进的宫。女人来得很准时,一身素白长裙,乌发用一根木簪堪堪挽住,却丝毫不显凌乱,眉目依然精致秀丽,过去的十年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她步履轻盈,落地无声,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武功,躲在暗中的影卫已经有人分辨出,这正是异族影卫最擅用的遁影术。
遁影术来去飘忽,神鬼莫觉,也难怪阡陌能只身进入皇宫。
陈王就站在梧桐宫外。
阡陌欠身行礼,轻柔的声音打破男人恍惚的回忆,“异教阡陌拜见陈王殿下。”
她说的好像不过一个远道而来的使者。
惊雷在耳中炸开,陈王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置信之后,缓缓闭上眼,感受着一个人最后的坚持终于败给了裸露的现实,再次睁开眼后看着眼前的女人,低低颤声道:“你是异教的人。”
“一直都是。”
“好一个一直都是啊……”话说的几不可闻,像是在告诉自己。
阡陌平静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姿态始终保持着十年前吸引陈王的优雅娴静。她又上前走了几步,与陈王保持两个身位的距离,随后微微低下头,平静地在陈王面前跪了下来。
陈王微微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阡陌。
阡陌只作不知,轻轻道:“今天阡陌来到这里,只为求王爷一件事。”
陈王惨然一笑:“你是谁的人?”
阡陌的头垂得更低,露出脖颈细腻美好的曲线。她姿态摆得低,声音却是平稳,仿佛只在闲谈:“恳求王爷与异族谈和。”
陈王只觉得一阵心如刀割,又退后了一步,“阡陌,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会给你吗?凭什么?你凭什么?”
阡陌抬头。
与她平稳的声音相反的是,一张精致秀丽的脸上已然满是斑斑泪迹。阡陌有一双澄澈清透的眼睛,而现在,这双眼睛里盛满了泪光。
然而只一眼,阡陌又垂下了头,姿态低到不能再低。
“王爷,就当是为了越儿吧……”陈王仿佛在阡陌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几乎无可捕捉的痛苦,“为了越儿,求和吧。”
陈王侧过身去,以手遮面,不忍再看阡陌。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一颗心可以如此轻易地被玩弄在鼓掌之间。
第64章 飘渺行(四)
澄清湖上的油脂与残灰终于在大火燃尽后的第五天终于消失大半。异族按兵不动,养精蓄锐,而湖面的另一端,大成的工匠日以继夜地赶工,终于在澄清湖畔建起一道长达十里,以五十座炮火所构成的坚强防线。
对此,异族仍是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连探子都没来过两回。无论如何,这种平静已经显得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另一边几天前的潜河一战收尾,异族用最后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在潜河以北五十里,利用夏风一把大火坚壁清野,大成虽然成功地过了河,然而一无城池可夺,二无地点合适扎营,只用残部集结了一支队伍,顺着异族的路线,准备听从周随云的号令,与主力大军一共准备形成夹击。
南宫诀在三天前回到澄清湖的军营。
他仰慕周随云已久,两人更是在许多地方不谋而合。对于异族这次的迟迟不发兵,都觉得另有蹊跷。
“我与叶逐尘略有交手,以他的谋略胆识,此时按兵不动,多半已是想好了后招。”南宫诀肯定道,“他放任我们打造火炮并且派兵夹攻……这种时候,照常理不发兵也应该调兵来支援才是。”
周随云坐在南宫诀对面,沉吟片刻,随后扫了一眼地图。无数的城池与重地,在经过无数次的考量之后,几乎闭上眼就可以清楚地重现在眼前。
“不行动,或许是因为不在乎。”
“不在乎……”南宫诀皱眉,“他如此有恃无恐,莫非料定我们猜不出他的动作?”
周随云想了想,道:“只有两种可能,猜不出,或者猜出了也已经无济于事。”
南宫诀若有所思,良久苦笑道:“眼下我们战局对于我们来说总算是有了一点好转,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越来越看不懂接下来的走向了。”
周随云以指扣桌,轻击两下,又扫了一眼地图,这一次,目光缓缓移开,却是不再看着已经沦陷大半的北方,而是停在了中原的南方,如今的国都,拟安城。
周随云黑眸深沉,心中又是一番风起云涌。
“他的目的或许已经不在战场上了……”一个念头逐渐变得清晰,周随云猛地起身,直指一个亲卫,喝道:“传令三军众将,擂鼓发兵,半个时辰后,于炮火线上整顿出战。”
随后自己披衣匆匆掀帐而出。
这边南宫诀先是一阵糊涂,要知道现在工匠仍在赶制火炮,多一门炮火对于大成来说就是多一份胜算,周随云此时忽然出兵,未免显得有几分贸贸然。然而他心思极快,听到周随云刚才说的一句叶逐尘的目的或许已经不在战场,又看看地图上的拟安,忽然觉得心口一凉,心念电转,极快就领会了过来。
拟安要出事。
拟安是如今的国都,国都里有着年幼的新君。以异教多年来渗透中原武林的本事,南宫诀料想异族在大成朝廷上的埋伏也绝不会少。至于拟安会出什么事,南宫诀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冒出很多想法,截断军队的粮草,让大臣劫持幼君,甚至刺客进宫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