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遍行作者:points-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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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楚泽的确脆弱,所以他的父亲和叔父将他照顾得那么妥帖,就算宠上一辈子又怎样,有谁天生就应该受罪?
其实周楚泽是应该恨他,是他一手将周楚泽的人生弄成如今这个样子。
叶逐尘有过目不忘之能,自然记得当年发生的种种。那时周楚泽对洛晨的爱慕,他清清楚楚,暗中允许,甚至顺水推舟,演得深情款款,却没有付出真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会离开,叶逐尘每次乔装易容都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但是心中又从来无比清楚,清楚他究竟是谁。
他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为了推翻一个王朝。
只是现在,推翻王朝之后呢?洛夫人后悔了,中原鹿死谁手,她早已不在意,权势和富贵,在她眼中不过浮云一场。
可是,难道他就会在意那些所谓的权势和富贵吗?
叶逐尘想到最后,心中一片冰凉,在这陌生的洞穴中,慢慢抱紧怀中的人,低头,亲了亲周楚泽同样冰冷的嘴唇。
※
第二天周楚泽醒过来,周身暖和,甫一睁眼,见周围的火把已尽数灭去,冰霜早已爬上了残留的木柴。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耳边就传来春风般悦耳的声音,“楚泽,醒啦?”
周楚泽简直要被这个人折腾疯了,挣扎着想要逃出这个人的怀抱,又立刻听见叶逐尘哎哎叫痛:“胳膊胳膊!”
周楚泽瞪他。
叶逐尘微笑。
原来周楚泽在昏迷中,被叶逐尘脱得只剩下一层贴身的里衣,而叶逐尘自己更是不客气,干脆脱得光溜溜的,两个人交缠抱成一团,隔着一层里衣相互贴着,所有的衣物罩在外面,连大氅也不用来铺地了,全当最后一层屏障,这才抵御了洞穴中的苦寒。
“你——”周楚泽毕竟是名门世家的出身,礼教还刻在脑子里,羞得两耳发红。
“没办法,太冷了,再说师弟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往我身上靠,我才……”
周楚泽低呵:“你闭嘴!”
叶逐尘扬起笑容乖乖投降,裸着身子,开始自顾自给手臂换药,“我的伤好的差不对多了,等下出去给你弄点吃的,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你接着眯一会儿,师兄我很快回来。”
周楚泽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看了眼叶逐尘左臂的伤,见拆了纱布之后,伤口竟是一夜长出了粉嫩的新肉,而且还平整了不少,倒是稍稍放心了。转而一想,也是,乍一看走火入魔的疗伤心法是应该神奇的,他谪谷出身的人,治个小伤哪在话下?
而这边叶逐尘想了一晚上的心事,眼下见周楚泽关心自己,一清早起来周身缓和,并且重新对他说话了,心情大好,琢磨着,这次一定要治好师弟那病弱的身子骨。
第41章 踏波行(七)
治疗周期足有七天,两人一到就被三只雪豹来了一个下马威,接下来自然不敢大意。
叶逐尘出洞转悠一圈,抓了只兔子,用匕首开膛破肚了,再拿冰水洗干净,就又回到洞中,一路上捡了点木柴,生了火,扔给周楚泽烤。
紧接着他便开始收拾昨日的残局,将三只雪豹拖出洞口,一脸平静地剥了兽皮,洗净之后往洞口上方凸起的岩石上一挂,又在洞口边上生了一堆火,烘烤雪豹皮。
等到周楚泽的兔子烤熟了,叶逐尘的三张兽皮也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再从包袱里找出了一瓶凝神用的百花露出来,往兽皮上洒了点,除去腥味,一张用来铺床,两张用来取暖。
两人分食完了兔肉,周楚泽负责休息,叶逐尘就又出去干活。
跑了一趟山下,取了谪谷中人放在山脚的大包行李,里面放着一些日常用品,顺便沿途捡了不少耐烧的柴火,折腾了一个时辰,运回山洞,为接下来的生活做好了基础保障。
担心洞口撒的药粉不够猛,叶逐尘又设计了一些简单的机关,摆放在洞口外。弄完之后,就勤勤恳恳地去采药,摘了雪莲灵芝,捉了冰蟾,又捕了一条呆呆傻傻的云缎蛇。
他在野外生存的能力极强,但凡有利,也不管恶不恶心,做起来面不改色。周楚泽算是开了眼界,叶逐尘抓着冰蟾用铜镊子就开始刮蟾酥,刮完蟾酥之后冰蟾算是被折腾死了,又开始欺负云缎蛇,取蛇胆,放入药碾中研磨,与蟾酥混在一起,加热,取几味山脚下拿的草药,二次加热,制成药丸。
这些流程周楚泽在书上都看过,却没想到叶逐尘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也可以随手做出。
“差不多了。”叶逐尘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晚开始闭关,这里太冷,你一直耗着也不好。”
周楚泽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折腾到此时已是日落黄昏,霞光照在高山洞口,绚丽动人。
叶逐尘伸了个懒腰,提议:“出外面走走?”
周楚泽在山洞里呆了一天,闷得很,想了想,说:“好。”
落轴山脉已是天堑,而无名峰在周围群山之中,却也足以俯视众山。两人站立峰巅,目之所及,云海浩淼,被夕阳照出深深浅浅的颜色,金灿一片,真正的山河壮丽。
叶逐尘一指西方:“距此不到两百里,便是程越驻扎之地。”
“他终究没当成皇帝。”周楚泽道。
“他虽然不是皇帝,但如今手中却有二十万的兵马,从来都是有了兵马,才有皇位。”
周楚泽难得听他好好说对手,笑了笑,问:“他是你的对手?”
“怎么不是?说实话,他还是我所有的对手之中,最让我看不透的一个。”叶逐尘轻描淡写道,“皇帝若是晚死三个月,他现在绝不会落得如此狼狈。”
“狼狈?”
“二十万兵马,内外受敌,又哪里够实现他的宏图伟业?”叶逐尘谈笑间,又是一番指点江山:“就在那片云海尽头,我离开的时候,瑰城已经被包围了足足半月。要是瑰城一破,两国的大战就要彻底开始了,到时程越分身无术,能依靠的,恐怕也就陈王给他的二十万兵马。”
瑰城是异族与汉人贸易往来的重镇,易守难攻,从来是攻克落轴山的第一道难关。
周楚泽不由问:“攻得下?”
“未必。”
“为何?”
大好山河映入眼中,叶逐尘说得一脸淡然:“第一,可汗未必想要撕破与大成的最后一层窗户纸;至于第二点嘛……军中无帅,怎敢轻易举兵中原?”
天下尽在掌握。
周楚泽几乎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异族的统帅……是你。”
叶逐尘嗯了一声:“是我。”
周楚泽皱眉:“异教教主还可以成为全军统帅?”
叶逐尘无辜地眨眼:“你不知道异族里面武功最高的往往就是王室的人吗?我父亲是异教的前教主,也是可汗的亲弟弟,算个王爷吧……再说我武功天下第一,挂帅难道还不在情理之中?”
“……”叶逐尘倒也不是喜欢口出狂言的人,这句武功天下第一说得理直气壮,简直让周楚泽无从辩驳,只能道:“师兄厉害,是我碍着你领兵打仗了。”话出口,心中又猛地一惊,“你说过,也许有一日我叔父会再挂帅?”
“要是命运弄人,非要你我过不去,是有这个可能。”叶逐尘随意笑了笑,只道,“转凉了,走吧。”
命运弄人。
周楚泽站立原地,须臾,才缓缓抬步跟上。
※
山洞尽头,有一块平整的黑色岩石,一看便知是曾被人细细打磨过,正是当年谪谷先祖苦留在洞中的石床。两人都没有举火把,求的便是一个冷,举了火把还有什么意义?
“准备好了?”叶逐尘问。
周楚泽冻得够呛,点头,接过他手中拇指大小的瓷瓶,就要将里面仅有的一颗药丸吞咽了下去。
叶逐尘忽然伸手握住周楚泽的手指,“她跟你说过,这个法子的风险很高。”
“我知道。”
“你倒是相信我,不怕我又骗你?也不怕我串通我娘亲,给你吃稀奇古怪的药?”
两人靠得近,叶逐尘说话的声音又有意无意带上了一丝暧昧,周楚泽冻得整个人都僵硬了,声音却还是很平静,“这种情况,你没必要骗我。”
这么多年来,周楚泽早已不再自作多情。他自认不算了解叶逐尘,却也清楚,叶逐尘在乎的人里,一定有一个笑忘生——只要有师尊在一天,叶逐尘就会护着他一天。
所以他明白,叶逐尘是真的想治好他。
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从来没太多选择的权利。
叶逐尘挑了挑眉,“怎么没必要,我要是现在动点小手段,以后没准有多大的好处。”
周楚泽苦笑:“如今我身上又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有啊。”叶逐尘得寸进尺地握住他的手,目光毫不隐晦,从剔透的指尖一路看到点漆似的眸子,“比如师弟你这个人。”
怎么,又是什么新游戏吗?
周楚泽哦了一声,波澜不惊道:“既然如此,我是该活得久一点。”
叶逐尘松开他的手,笑了笑,认真道:“长命百岁。”
※
服用假死药之后,周楚泽很快陷入昏迷,体温一点点消散,柔软的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就连心跳脉搏,也缓缓减少,若不仔细检查,几乎感觉不到。
叶逐尘先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随后一脸淡定地脱光了师弟的衣服,将人抱到石床上放好。
接下来七天叶逐尘每隔一个时辰就要为周楚泽度一次内功,想要重塑体魄,除了用灵丹妙药加强人的体质之外,最好的方法自然还是稳固武学根基。乘着假死过程中,进入停滞之境,药物打开周楚泽的经脉,可以让内力反复游走全身经络,最终达到弥补先天不足的目的。
这样的尝试对于周楚泽来说是一次考验,对于叶逐尘亦是不小的挑战。每隔一个时辰度一次内力,长时间的休息肯定是没指望了,还要时不时观察周楚泽的状态,最惨的是,周楚泽接下来日夜含服雪莲,偶尔再吃点药,叶逐尘只能啃干粮喝冰水。
他也算能苦中作乐,每天盯着师弟的身体看,自觉甘之如饴。叶逐尘年轻力盛,又意志坚定,不以为苦,中途只下山了一次,取回了一包袱干粮以及一封信。
外界的信要进入谪谷非常困难,简单一个消息,从异族军营送到冬霜手中,再由冬霜亲上缚龙峰转交给笑忘生,仗着笑忘生的面子,才抵达了山脚。
好在效率倒算快。
叶逐尘展信,挑眉,只见上书:半月后,可汗将取瑰城。
异族的王终于做出了选择,要将自己疆域扩展到幅员辽阔物产富饶的中原,而正如先前叶逐尘同周楚泽所说,他们现在缺的,只是一个进攻大成的统帅。
叶逐尘面无表情,将信烧了,可汗的决定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帝王的天性从来都是掠夺,不是仁慈,他清楚得很。
又三天,周楚泽醒了。
叶逐尘披着雪豹皮,借着足够的耐心,等到了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睛缓缓睁开的一瞬。这双眼睛甫一睁开,眼珠外罩着一层水泽,温顺柔软,含着一丝疑惑与懵懂看着叶逐尘。
叶逐尘用雪白的大氅将他裹起来,笑嘻嘻地道:“师弟。”
“……你是?”怀中人微微抗拒,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散去了原先的苍白病弱,又连续七天服用雪莲,此时的周楚泽几乎像是个新生儿,全身肌肤细腻莹润,五官俊秀无匹,略一蹙眉,脸上的不解都像是工笔细画出的一般。
叶逐尘忍不出笑了起来。
昏暗的洞穴中,他贴在周楚泽耳边,轻轻地说:“怎么不认识了?我嘛,不就是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的人吗?”
第42章 望江行(一)
十日后,瑰城。
一辆简陋的马车通过层层关卡,一路算得上几乎畅通无阻,直达异族驻扎的军营。赶车的是个山野村夫,吁地一声停车时,一双粗糙大手已是哆嗦地厉害。
“到、到了。”
“多谢。”
听到回答,村夫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前冷汗,跳下车辕,行动间忍不住扫视了一眼周围,一看到士兵身上披的铁甲,一颗心又是提到了嗓子眼。
车门打开,先出来的是一个蓝衣青年,手挽一件披风,站立车辕,唇角一抹无奈的笑意,语气温柔:“楚泽,出来罢,没事。”
马车外表看上去简陋,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铺了一层厚厚的毯子,放着几个抱枕,两条软被,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桌子,摆了一些吃食。
周楚泽正缩在车厢里,像只受惊的动物,可怜巴巴地看着叶逐尘。
“乖,再不出来我就走啦。”
“……不。”
“出来,楚泽,我保证没有人会伤害你。”叶逐尘向周楚泽伸出手,笑了笑,“跟我走,我保护你。”
周楚泽仍是害怕,然而他自从山洞中醒来后,就没有跟叶逐尘分开过,世界于他来说全然是一片混沌未知,咬牙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伸出了手,任叶逐尘将他拉了出去。
毕竟外面的人再可怕,也没有离开叶逐尘来得可怕。
他一出来,便迫不及待地往叶逐尘怀里靠,光是这青天白日,就叫他受了惊。叶逐尘宠溺一笑,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背,用披风将怀中人罩了个严严实实,方才牵着人下车。
村夫对此倒是见怪不怪,眼观鼻,鼻观心。
两人甫一下车,立刻有人迎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女,腰系双刀,素来淡然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焦急之色,“主人,这是?”
叶逐尘没回答,只是牵着周楚泽,淡淡道:“进去说。”
马车边的村夫一听,有些着急,不知该不该开口,正想冲上去找叶逐尘,就被一个高个士兵挡住了路,士兵随手扔过一锭金子:“快走,出了军营再摘上面的令牌,没人拦你。”
村夫掂量了一下金子,心中狂喜,跳上马车,立刻驾车而逃。
帅帐内。
冬霜沉默地看着叶逐尘亲手为周楚泽沏茶,后者乖乖接过,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垂着长睫,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家主子身边。
“楚泽怎么了?”冬霜涩声道。
“疗伤出了点意外,简单的来说……现在师弟只认得我一个。”
周楚泽听见他们在说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冬霜,歪了歪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