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龙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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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永昌王仍是声明显赫的大将军,曾让其小儿子郑屹之在一年一次的秋帏演武会上露了身手。郑屹之自小习武,天赋极高,又立有军功。会上,郑屹之离靶退后三百步,取出三箭齐射,三箭竟全然射入三个并排的箭靶靶心。皇上见他箭法了得,即刻间龙颜大悦,举手要封赏,孰不知却让朱允业相中了。皇帝顾及允业还尚未当太子,便没有赐郑屹之贴身侍卫一职,却赏了屹之善骑侍中卫的职位,让屹之保护允业。
自此,两人便成了形影不离的莫逆之交。
允业性子谦和,与人交谈皆以礼相待,却鲜闻其有什么情投意合的朋友。郑屹之的出现,正巧合了他的心意。郑屹之的沉默、冷酷、包容,正迎合了朱允业的健谈、聪敏、任性;再加上郑屹之一身的功夫,正补足了允业不甚擅长的武学。这些都让允业觉着自己遇见了知己,一见到他的屹之兄,便无话不谈,无言不说。
郑屹之也是,他虽是大将军永昌王府的儿子,却是庶出的出身。他的母亲刚生了他,就与她的旧爱双宿双飞,给了永昌王一个天大的难堪,这叫永昌王极不待见他这个儿子。允业的出现,像是补足了他心中的空处。
在府里的时候,未曾有人愿与郑屹之交谈。这也养成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而朱允业却愿与他畅谈天文地理,叫他心中不甚欢喜。他面上虽是一如既往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是欢喜的。他瞧允业的时候总有一丝温和的表情,也是旁人不能见到的。
他爱允业日日缠着自己,更喜欢他要自己教他习武;他也爱与允业执子对弈,看他难得的冷静认真。
一个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一个是不遭父母待见的将军之子,却同样感受着寂寞,孤独。唯独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觉着心中生出的温热。
可如今形势变化了,两人曾叫人羡慕的私交,却已变了味。
那不仅仅是发生在旁人身上的变化,这流言流窜在两人之间,叫两人竟也生出了嫌隙。
允业走向屹之。屹之却没有说话。
不安。
屹之微微抬起头,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你来啦。”
说完,又把头低低地垂了下去。
“是啊!怎么了?屹之兄见到我,一点儿都不高兴么?”
允业说这话的时候,声调变得有些急促。他已察觉了今日的异样。他与他的屹之兄已三日未见。这三日若是在过往,定是如同隔了三秋,叫两人坐卧难安了;可今时今日,他的屹之兄却似不愿见他似的,竟没有正眼瞧他。
“屹之兄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只是等久了,倦了。”
屹之随手拔下了手边的一根狗尾巴草,叼在了嘴边。他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没有回头。
太阳的光线迎着屹之明亮的双眼,余辉在他那深陷的眼窝处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
“怎么会?!现在才刚过未时啊!我没有晚到吧!”允业不依不挠地问着,“屹之兄,你要有什么心事,也可与我说说啊,兴许我可帮屹之兄解决呢?”
“没有。”
仍旧是这般冷酷的面孔。
允业恼了,他受不了屹之这样□裸的敷衍,他立起身来,双眉紧皱着,脸上也顿时有了几分愠怒。
“那你怎么这样无精打采的,”允业责怪着屹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你也在意那些流言么?”
听到这话,屹之的脸上突然微微抽动了一下。他张开了嘴,似乎想要说什么,那嘴唇微微噏动着,良久,却一字未吐。
他的双拳紧握,好像在与什么人在搏斗。
“你说啊!”允业又逼近了屹之一步。
“啪,”一旁的松树上一大块雪落到了地上,雪花顺着山坡滚落下了悬崖,激起了一片白雾。
屹之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了,目光也柔和了下来,好像方才那一记声响,叫他把自己的对手给击败了。他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静静地,他将双手搭在了允业的肩头:
“……我本不在意的,可这流言,越传越盛了……”
这句话是温柔的,却也有无奈。屹之是想安慰允业的,可他分明感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屹之的手在允业的肩膀上颤抖了一下,没有松开。允业作势要再往前,可那一双强有力的手抚在允业的肩膀上巍然不动,叫允业一时间动弹不得。
“你也说是流言了……还在意那些做什么?”
还是这样天真的脸,还是这样无邪的言辞,可屹之的心境却变了。
无奈,还有气恼,在屹之的心中渐渐弥漫着。
屹之默默地扭过了头。
他的允业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么?自己在生什么气呢?
屹之倒是想要自己嘲笑自己了。
他的手从允业的肩上松开了,身子也转了过去,不愿意再正眼瞧允业。
“是啊。殿下都是快要当太子的人了,我应当高兴才是。”
屹之笑笑,却是勉强。
“是啊,你应该高兴啊,等我当上了太子,便要你做我的贴身侍卫,护我左右。”
“恩。”
又是一阵沉默。
沉默,已是今日的第几次了?允业真的不安了。
可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叫屹之兄生气了?屹之兄平日里虽也不爱说话,可那沉默里却散发着柔和。
今时今日,他还是这样寡言少语,可允业感受到的却不同,那是以前未曾有过的无奈与冷酷。
允业突然想起了从前。也是这样的山,这样的水,却是在春花烂漫的时分,不曾有这白雾笼罩着。
他们笑着,一边还在想像着来日的美好。待允业成了太子,便能依了父皇的意思,即刻封屹之为自己贴身侍卫。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一个是武功高强的大将军,两人一起,一刚一柔,还有什么难处不能克服呢?
两个人嬉闹着,欢笑着,幻想着未来的好。
皇上立储,不仅仅是关乎允业一个人的,更是两人共有的快乐,他们日日企盼着,因为到了那日,两人便有更多的时间朝夕相处了。
每每想到此处,两人都好不神往。
可如今立储之日就在眼前,一切却全不如所想。
允业怎么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了呢?
“你不高兴么?”
允业心虚了,可他不愿主动去戳破。
“不是,我当然高兴了,只是现在朝中上下,都在议论我的父亲。说永昌王是逆谋之臣,而我则是逆臣之子。”
说到此处,屹之微微倾了倾身子,向允业处靠了靠。
屹之的双眼已是垂了下来,不敢再看允业了。有一句话他已在心里藏了很久,却一直未曾说出口。不是他不能说,而是他不敢说;他害怕允业难受,却更怕自己难受。
他知晓允业对自己有多重要。他有多少个夜晚独自静躺,他就有多少个夜晚想到允业。每每眼前浮现允业快乐的样子,屹之也会随着允业的笑脸,偷偷地在床窝里笑。可时过境迁,如今的境况早已不同。眼看着过往的快乐将成为泡影,他一直在找一个机会,将这残酷的现实给允业说个清楚。
不能再迟了。就在今日吧。
屹之咽了口唾沫,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怕,我是当不成你的贴身侍卫了。”
“这些流言我权当是耳旁风!你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屹之被允业突然间的叫喊吓了一跳。他回头看了看允业,一抹残阳照在了允业的脸上,把他的面颊衬得更红了。
远处的乌鸦哑哑地叫了几声,就像在与允业一起悲鸣、唱和。
“那些流言,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信么?”
屹之扬起头,眉心却有一丝不易被人瞧见的忧伤。
“我当然不信了,你对我这么好,又怎么会害我呢!再说,流言都是冲着你的父亲去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允业说到这儿,声调也已变了样。
淮南山的树木仍旧是这样矗立着,白雪掩盖了它们,却仍旧是绿色。怀袖居门前的那条细细的小溪也是,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可侧着耳朵,依然能听到溪水流淌的响声。
此情此景,都已变了模样,却还有些没有变化的东西,在慢慢地诉说着什么。
屹之看着允业,似要把他允业看透。
“那……你的付老师,你的惠娘,也都不信么?”
允业愣了。
真的不点儿都不信么?自己真的一点儿都不信么?允业问自己。
难道他一直在骗自己么?
并没有。
这些日子,允业一直在试图把自己说服。他坚持着他对未来的幻想,他相信这些念想都会变成现实。但或许事情并不能如他所愿呢?就像眼前的屹之,已是在悄悄地变化,只不过他没有瞧见罢了。
“他们……你管他们做什么啊!”
允业被自己的想法搅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想要辩驳,却失了底气。
屹之叹了口气,却是在嘲笑。
“我只是要告诉你,这朝中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你也好,我也罢,都是身不由己啊。”
“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要做什么身不由己的事了?”
允业牢牢地盯着屹之,质问着他。
屹之没有避开允业炽烈的眼神,而是迎着,丝毫没有动摇。
“等你登上了太子之位,我们必定是要疏远了。”
“你敢!”
允业一把抓住屹之的手,紧紧捏住他的袖口。他的怒目圆睁,像是瞪着一个战场上退缩的叛徒。
“我不许你不见我!我会与我父皇说的,把你和你的父亲撇清关系的……”允业方才的犹豫已被屹之的话一扫而空,“你不要因为朝中的那流言,就与我断了往来,大不了……”
允业将屹之的手抓得更紧了。
“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太子了!”
屹之感受到了允业手心中的温度。
他曾与战场上的敌人交锋,那敌人的臂力自是胜过允业千百倍的,可如今自己的一双腕子,却似是要被允业卸下了。
允业的话是真的,屹之从允业的手劲里感受到了,那是与平日里不一样的力气,抓得屹之的手生疼。
寒冬腊月,是这样冰冷,可此时此刻,却似有一团烈火在两人之间燃烧着,叫两人都面赤心跳。
屹之身体里的血液也有一丝沸腾了。
“我明日就能与你远走高飞,我……我说到做到。”
允业眼神是这样热,似是要把屹之的心融化了。
屹之赶紧闭上了眼睛。不再与允业对视。
屹之的心已要跳出了喉咙口,他的血液正在蒸发着。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双手也开始没有了力气,任凭允业攥着。
这是一副多么炽烈的表情,比起战场上那垂死前的狰狞,更叫屹之惊心动魄。
屹之隐隐的,觉得自己的身体已有些控制不住。
“我……我们不要说些了。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不要扫兴了……”
听了这话,允业才把屹之的手放开了。
屹之的心里松了口气,可心里隐隐有一丝失落。
允业放手了,是啊,他该这么做。
“我知道了。平日里,屹之兄最怕我的任性,我收敛些便是了。”允业的神态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等我当上太子那一天,我就有能力帮你了。”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怀袖居的草木依旧生长着,奇花异草也正在盛开,可远方却有一只飞鸟叫了几声,竟叫这美景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太阳渐渐落入了云端,天空眼下要落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可惜啊,怀袖居的草木开得再茂盛,不出些时日也要凋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更到这儿。
10月3日凌晨修改
☆、婢女齐英
5、婢女齐英
屋外传来了一声马蹄声。
“屋外有人!”允业警惕地喊了一声。
自两人到怀袖居以来,除了允业的惠娘和付老师,从未有人踏足,今日却毫无征兆地来了陌生的访客,叫允业的心里不由得一惊。
来人可是何人?莫不是这怀袖居叫人发现了?允业坐起身来,紧张地看着门口。
“无妨,是我安排的。”屹之淡淡应了一声。
允业转头看着屹之,一脸的不可思议。
屹之素来是独来独往的,即使惠娘来怀袖居的时候,允业也不曾见屹之说过什么话。这也令允业一直对屹之有着寡言少语,不擅交友的印象。可今日他却安排了自己的人来这怀袖居,这让允业不禁有些讶异。
允业好奇了起来。是什么样的人,还能如同自己一样,与屹之如此亲近,竟还知晓了怀袖居这等密所?
“呵呵,是我贴身的侍女,跟随我多年了。”
屹之似是看出了允业的疑惑,先一步答了他。
侍女?允业细细思索着永昌王府的下人。他先前不曾见屹之身边有什么亲密的侍从,便也就从曾注意过。他使劲地回想着,模模糊糊的,好像想起了一个身影。
“真是这样,倒也无妨。”允业笑了笑,心里更想瞧个究竟。
他想起了屋外的马鸣。
方才,屹之说那屋外是个女人,那……
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何容貌?芳龄几何?
允业扬手倒了杯热茶,喝下了肚,
“到底是将军府上的侍女,还通马术呢!”
话音刚落,门已被打开了。
允业还来不及细细端详这人的容貌,她便对着允业单膝跪下,作抱拳状。
“婢女齐英叩见皇子殿下。”
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秀丽清亮,一点儿不似男子。可就单凭这一句话,允业却也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干练清爽,让人觉不带一丝含糊与扭捏。他又仔细地端详了那女子。
允业看不清她的容貌,可他却注意到了她身上着的那件衣裳。那是一件深紫色的上衣,是女性的颜色,但却是男性的式样。
“齐英?”
真正是人如其名,齐同男子,英姿飒爽。
屹之在一旁笑了笑,“是我起的名字”
允业也笑了笑,点头,似是赞许。
“快快请起。荒郊野外,不必拘泥礼节了。”
齐英这才站起身来。
允业终于看清了这女子的面目。这是一张清秀白净的面孔,杏眼剑眉,个子也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