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龙劫-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么?”屠为锋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仍是悠然地看着付子扬,笑笑“都是些流言罢了,又怎能相信呢?”
听到这话,付子扬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望向屠为锋那张脸,饱经沧桑,却仍带着年轻人的神气。那分明是岁月没有带走的东西。他又瞧见了屠为锋的身躯,那体格健硕,却显得格外神气。这样的人,也难怪会叫先帝相中,成了先帝的贴身侍卫。
他缓缓地仰起了身子,往后倚靠在座椅上,“流言自然是有添油加醋了,可……”付子扬顿了顿,笑意更浓了,“可那流言也未必全然是假的。”
屠为锋紧紧盯着付子扬,那一双眼似顿时是要生出火来。
这个付子扬,竟如此大胆,随随便便就揣测他与先帝之间的关系。
两人僵持着,又是一阵沉寂。
罢了,说就说罢,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怎么就不能叫别人说起呢?
屠为锋叹了口气,面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这么多年,付大人是头一个敢跟我说起这些事情的。”
付子扬还是从容淡定地接着他的话,“陈年旧事罢了,提起来,将军莫要见怪。”
说到这儿,他也不拘礼数,就擅自去拿了这桌上放置的玉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他一边饮下茶水,一边对着屠为锋说道,“当年将军被调往边关,全是太上皇的意思,您也知道。”
“这我当然知道。”屠为锋已然没有了刚才惊异的神色,“这几年我也是死守边关,以报答先帝恩德。”
说着,屠为锋双手抱拳,望向了远方。
付子扬杯中的茶水已经饮尽了,他并未立时给自己续杯,而是将玉壶提起,斟满了一杯,推向了屠将军。
屠将军见了这杯茶,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难道将军就一点不想想,为什么先帝没有把您传召回去?”付子扬笑着,悠悠吐出了一句。
这个付子扬,当真是要自己那么难堪么!
屠为锋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就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他暗自笑了笑,似是自嘲。
他这样一副身躯,这样一副老脸,又怎还有脸面去见皇上呢?皇帝是天之骄子,怎样的可人他都能得,而自己呢?
他不过是皇上一段尘封的过往,不便再提的历史。
再说,先帝已去,如今他也再无机会见那先帝了。
“不瞒您说,先帝去世之前,曾与我交过一次心,”付子扬见屠为锋久久不语,擅自将话接了下去。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屠为锋,正色说道“他跟我说的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妻子……”
说到这儿,子扬顿了顿。他看见了屠为锋的表情,那脸上已全然没有方才的淡定了。
屠为锋挂不住脸上的震惊与讶异,他竟有些知晓了那付子扬的意思。他偷偷别过脸去,低声地问道,“付大人,您想说什么?”
付子扬笑笑,对着屠为锋说了一句,“他说起的人,正是您。”
屠为锋的心已要跳出了喉咙口,那是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紧张。他又喝了一口水,面上仍强装着镇定。
“他都说些什么了?”
“他提及了您的一些往事……”付子扬一下站起身子,一步步地向屠为锋走去,“他说您当年护他左右,三番四次地救他于水火之中。你们在淮南山的事情,在炼鸿桥的事情,先帝全都记得。”
“我……”屠将军真的忍不住了。他那嘴唇正在微微颤抖着,连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付子扬继续不依不挠地说下去,“他还说,他记得你们之间的情与义,还记得你们当年一起做的梦。”
付子扬拉长了声调,将这话一字一句地说给屠将军听。那言辞本是虚浮的,可叫他说出来,却平添了一丝恳切,叫人不得不信。
一阵春风夹杂着香味,从那营帐外吹了进来。两人都嗅到了这气味,那是一股柔和的香气,仿佛叫人嗅见了那温润的月色,还有那月色下隐隐骚动着的心。
“胡说!”屠为锋再也忍不住了,他站立起来,对着付子扬吼道,“我发配边关已经十年,先帝早就该把我忘了!”
“他没有忘!”付子扬也提高了声调,吼了一句。
“那……”屠为锋的眼角分明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动着。陡然间,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他看着付子扬,颤声问道,“那他为何不召我回去呢?”
付子扬看着屠为锋,那日常中悠然自得的脸上如今已布满了忧郁的气息。
“您拿下沙瞳关,已是离开先帝身旁十年之后了,”付子扬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得不让人相信的恳切,“先帝说,不愿以这样一幅垂老的面容见您,怕您见后大失所望。”
屠为锋的脸竟抽动了起来,那是久违的激动。这情绪如同一股热流,一点点地,从他的心底迸发出来。
“先帝说到动情之处……还涌出了热泪。”
屠为锋的心已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那股尘封已久的热流在他的身体里流窜着,碰撞着,激得他血液沸腾,不能言语。他死死盯着付子扬,大吼着,质问着他,“你只不过是一个太傅,先帝又怎会跟你说这些!”
付子扬笑了,却带着一丝深意。
“有这样多情的父亲,就有这样多情的儿子。”付子扬淡淡地说道,“我是允业的老师,先帝与我说这些,自然有他的道理。”
屠为锋瞪大了眼睛看着付子扬。
“允业……”屠为锋已掩饰不住那讶异的情绪,“那孩子他……也?”
也该点到为止了。付子扬将那剩下的半杯水喝完,往营帐的门口走去。
“屠将军自己考虑吧。子扬先去休息了。”
子扬出了营帐,那帐里又只空余屠为锋一人了。
真是上天作弄,屠为锋暗暗地想。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守边关,一辈子不动杂念,可如今却叫付子扬的三言两语动了心思。
也好,这样也好。
屠为锋感叹着,那眼里已涌出了热泪。这么多年他死守边关,要的就是先帝好好活着,坐享太平,可他却不想那先帝先他一步而去了。
这样月色撩人的夜,注定是不能平静了。
屠为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是一行久违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暴怒
8、暴怒
屹之的寝殿里,又传出一阵阵不安的梦呓。
“允业!……允业!”
那梦呓声越来越大,竟是像谁还醒着,叫唤着允业了。
屹之陡然被那噩梦惊醒了。
“陛下!”
是齐英的声音。
屹之的眼睛睁得很大,全无刚醒来时那种困倦的表情。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齐英,“怎么是你?”
“方才苏公公说您睡得不安稳,叫臣妾先到您殿外侯着。”
说罢,齐英将方才就已准备好的茶水递给了屹之。
屹之接过茶碗,轻轻地嘬了一口,便将那茶放下了。
他躺下身去,不再言语。
殿内霎时被寂静笼罩了,只有那烛光在微微摇曳。
齐英侧着身子,向屹之靠了靠,轻声试探道,“陛下方才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齐英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人……可是朱允业么?”
“不要你多嘴!”
一声怒吼。
这声吼是那样响,竟将这殿内的灯火,也随着这声响摇晃了几下。
“是……”
齐英弱弱地应着。
屹之直起身子,定了定神。他看着一旁还端着茶水的齐英。他本想这女人是最小心谨慎,今日怎么变了性子了?这样多嘴多舌,不知深浅。
自己掩盖的心事,又怎是一个女人可以瞧得透的!
想到这儿,屹之的心竟越发地气恼,他怒视着齐英,叫齐英不敢言语。
“你记好了,这件事情万万不可给他人知道,尤其是你的义父!”
“臣妾知道了。”
齐英没有还嘴,只是淡淡应了一句。
这一回,屹之便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又躺了下去,靠在那床榻上。
“陛下龙体要紧,”齐英还捧着那碗茶。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没有思量好怎么说。她眼神闪烁着,打量着屹之脸上的表情,“那……臣妾以后……再不提他的名字了。”
“你只管提好了!”没想到,屹之竟又被这话激怒了。他愤怒地质问着齐英,“难道我还怕听到他的名字?!”
齐英被屹之的这通怒吼吓到了。倘若说先前的那句问话,是她准备好了要触怒屹之,那屹之现在的反应,确是有些意料之外了。
齐英看着屹之,那全然是一副狰狞的表情。屹之正在喘着粗气,怒目圆睁地盯着她。
齐英的心里,不经意的,笑了一下。
她低下头,不再看屹之了。
“是啊,陛下已经把他全忘了,自然不怕臣妾提了。”齐英有些心不在焉,她一边轻轻地抚弄着手中的茶具,一边扬起了声调,“自陛下杀了他的家人至亲的那日起,陛下就将他全忘光了……
“不用你来说!”
又是一声怒喝。
伴随着这怒喝的,是齐英的□。
屹之已伸出手去,将那齐英的脖子牢牢地箍住了。齐英没有挣扎,脸上却是涨得通红,那白皙的脸上竟现出了愤怒、轻蔑,那是屹之从未见过的表情。
“啪!”
齐英手中的茶具滚落到了地上,茶水洒满了一地。
屹之放开了齐英的脖子。齐英伏在一旁,急促地喘息着。
整个大殿里,空余这呼吸声在回荡着,叫人听着毛骨悚然。
“我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屹之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无奈,继而又是那一丝悲伤。这是大怒过后的疲惫,慢慢地,吞噬着屹之的心。
“是啊……”齐英的喘息声渐渐缓和了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她突然笑了一笑,好似带着一丝讥讽,“陛下对其他人都这样狠,对朱允业倒是还有一份情呢……”
“你今天怎么如此多话!你是要寻死么?”屹之大吼了一句。
齐英方才的话将屹之的悲伤一扫而空。他怒视着齐英,眼里已涌出了杀意。
“陛下……”见到这样的屹之,齐英的口气却是慢慢软了下来,她知道她今日的失言,也知道屹之极力隐藏的感情。
这几日,她总见屹之心神不宁,她便知道了屹之心系何处。她的心里藏着许多秘密,还有那些连她自己也回答不出的问题。可看着这样的屹之,她的心思却只向着一个方向去了——她要与屹之谈谈,不能让他就这样消沉下去。
“我看陛下心里的伤口不是慢慢愈合了,”齐英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而是……越发地深了。”
屹之愣了愣。
他被齐英的话戳中了心。
是啊,这几日来他坐卧难安,都是拜这朱允业所赐。
还有什么办法呢?事情已经演变成了这幅模样,他即使有再大的本事,也是无力回天了。他看着方才洒落一地的茶水,脑中竟冒出一个词来。
覆水难收。
确实,覆水难收。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
“你说这话,是要帮着他么?还是想要我放了他?”屹之想着,沉默着,却憋出了这样一句话来。他是在问齐英,也是在问自己。
他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不,”齐英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陛下其实还有一条路的。”
“什么路?!”
“弃了王位,弃了这天下!”齐英的声音突然拔高了。
屹之的眼睛顿时睁得极大。他盯着眼前的齐英,不敢想象这话竟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
机敏、小心,是他对齐英的一贯印象,可今时今日,这个女子竟信口雌黄,叫他弃了这天下!
弃掉天下?!为什么?难道弃了这天下就能挽回他和允业之间的感情?
“时间可以消磨一切,你可以远走他乡,一直到这一切被时间消磨了,再去找他。”齐英的话语竟带着一丝不易见到的柔情,那是一个女子的情怀,听着让人不禁有些动情。
屹之被这话触动了,他苦笑着,反问着齐英“怎么可能?”他的语调里,分明有些迟疑,“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当初陛下策反,是因为您的父亲视您为眼中钉,三番四次将罪责嫁祸于您。”齐英淡然地笑了,她不紧不慢地对着屹之,将那一字一句都说得有条有理,“陛下杀君弑父,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可如今,陛下已无性命之忧,再没有人敢把您踏在脚下,陛下又为何不弃了这荣华富贵,随允业而去?”
这一腔言语,竟是这样诚恳,叫屹之竟也有些微微动了心。
自己为何不能弃了这天下,去寻允业,求得他的原谅呢?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即使他愿意,允业也定不会愿意!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气恼起来。
“妇人之见!我放过了朱允业,他能放过我么?”屹之吼着,却露出了一丝苦笑。他深深叹了口气,将眉心抬起,“你今天胆子怎么突然大起来了,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了我?
齐英的眼里竟涌出一滴泪,顺着她的脸庞慢慢滑落下来。
她面无表情,似是绝望了。
“陛下要杀便杀吧……”齐英僵硬地对屹之说着,没有了一丝生气,“自臣妾进入陛下的府中,便是夹缝中存活的人了。这样提心吊胆地活着,本就一点滋味也没有。”齐英转眼看着屹之,“臣妾但求陛下过得舒心,也就心满意足了。”
屹之看着她,动了恻隐之心。
是啊,这个齐英,虽是聪明,可这聪明却叫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屹之又想到了自己,自己现在这般田地,不也是被自己的一时聪明给蒙了眼睛么?想到这儿,屹之渐渐觉得这眼前的齐英,仿似是他最贴心的知己了。
“我不杀你。你下去吧。”
齐英点了点头,下去了。
窗外的圆月高挂着,这本是一副迷人的景象,可这天偏不如人意,叫那乌云遮住了半边月亮。
霎时间,那天空中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这雨淋湿了那殿外的景,也打湿了这琼楼玉宇。
屹之的心,也随着那雨声,微微泛着凉意。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