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障目-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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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一听皇帝的语气就知道不对劲,结结巴巴地说:“齐……齐舍人手持陛下的腰佩说陛下准他出宫……”
空气在瞬间凝滞,首先涌上心头的是一阵恐慌,皇帝镇一镇心神,沉声道:“盘石、赵虎,去把齐湉带回来!”
话音刚落,眼前人影一晃,皇帝贴身的两大隐卫高手已经出殿朝宫门追去。
☆、第 21 章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齐湉就被带到了皇帝面前,与齐湉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宫女,皇帝记得这是皇后上次送来,还是齐湉自己挑的。
小宫女躲在齐湉的身后,畏畏缩缩道:“湉哥儿,湉哥儿,我怕……”
齐湉面容温柔如春风,安慰道:“小桃莫怕。”
皇帝眯眼看着殿下的人,先是饭中下药,诱你久眠,后是以身为饵,邀你纵情,更乘着奉安不当值,知道那些内侍没胆拦他之际,手持御物出宫。
若不是从小就稍服毒药以防暗算,今日必将要日上三竿才能醒来,那时齐湉已经带着这个宫女不知逃到哪里,又岂是一盏茶的功夫可以追回的。
一想到这些,皇帝心头冰凉一片,面无表情道:“齐湉,你这是要带她去哪?”
齐湉的眼神不惊不躲,道:“我要带她出宫。”
“出宫?”皇帝起身,怒意骤然腾起,手掌一挥,案上的东西尽数拂落,落地时发出清脆刺耳的声音,皇帝目光堪堪看定齐湉,道:“齐湉,到底是朕对你太好,还是朕对你太不好,你竟然行如此逆天之事!”
大殿静默一片,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怒意的风眼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畏惧,只接着道:“小桃出身凄苦,被人卖进宫里,请陛下放过她,齐湉任凭你处置。”
“不!湉哥儿,你说要和我一起走的!”小宫女拉着齐湉不肯放,又跪下,嘤嘤哭泣道:“陛下,湉哥儿与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直到他入了将军府我们才分开。我在宫里总是被那些年长的宫女欺负,湉哥儿在宫里也一直闷闷不乐……我们两情相悦……求陛下成全……”
成全,有一刻皇帝觉得自己没有听明白,没有听懂这个宫女要自己成全的是什么。
坐拥天下的君王,对齐湉的所有权向来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这人细密的肌肤,匀称的骨头,磁石的眼睛,羞怯的,愤怒的,温顺的,冷淡的,统统都是他的!成全,要他成全什么?
皇帝面上生硬如铁,开口道:“齐湉,你凭什么认为朕要放过她!”嘴角抿出残忍的弧度,接着道:“来人,把这个宫女拖出去杖毙!”
齐湉的目光本来是投向小桃的,听到皇帝的命令,惊声道:“陛下,小桃惊慌之下口不择言,一切错在我,是我执意要带她出宫的,与她无关!”
皇帝充耳不闻,目光一扫,道:“小准子呢?”
小准子站在一边干着急,不知如何帮忙,一听到皇帝的声音,赶紧出列道:“奴才在。”
皇帝淡淡开口:“小准子行事乖张,侍奉不周,目无主上,知情不报,罪当杖毙!”
齐湉慌了神,只跪下重重磕了个头,道:“陛下,此事小准子毫不知情,是我擅作主张,并没有知会他。”
皇帝看向齐湉,目光雪亮含针,道:“齐湉,这宫门你只摸了两次,若不是这个宫女带路,你怎么能出得了宫!若不是她有意唆使,你又哪来的药让朕服下!还有这个奴才,若他侍奉稳妥,你又怎么会起意离宫,若他处处留心,又怎么会毫不知情!”
一番质问,听得齐湉愣在原地,呆呆地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皇帝下巴一抬,示意内侍把宫女和小准子拉出去。
屋外,小准子和小桃都被掩住了口鼻,绑在了长凳上。
皇帝一个手势,板子便此起彼伏地落下。
齐湉踉跄几步,跟出殿外又跪下,哀求道:“求陛下息怒,齐湉愿以一己之身受罚,求陛下饶了他们!”
皇帝把跪在地上的人拉在怀里,眼中是汹涌的愤怒和疯狂,怀里的人越是挣扎,皇帝就搂得越紧,几乎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融进自己的骨血里,道:“齐湉,你看着,你看着,若你再敢逃,朕发誓,朕一定把这屋子的奴才都杖毙,朕还要把你锁在床上,一步都不能走!”
板子已经染上了殷红的血迹,齐湉急道:“陛下今日若肯放过他们,齐湉也发誓今生今世绝不离开皇宫半步!若陛下执意不肯,齐湉只有以死明志!”
皇帝目光如炬,逼向齐湉,道:“一屋子的奴才守着你寸步不离,你死不了的,齐湉!”
“是吗?”齐湉决裂的回头,目光冷冽带风雪,道:“一人若真心求死,总是会寻到机会的。”
皇帝看了齐湉半天,又残忍一笑,道:“那么取悦朕,朕满意了就放过他们!”
齐湉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眼睛睁得太大,皇帝几乎都可以从瞳仁里看到自己狰狞的影子。
齐湉又迅速的垂下眼睛,话几乎是从牙齿间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的,道:“陛下金口玉言,齐湉甘之如饴。”
奉安跪下膝行几步,道:“齐舍人触怒天颜,犯下滔天大罪,是该罚,奴才不敢求情,只是请陛下切莫忘了水刑之痛,莫要这般折辱齐舍人!”
奉安一跪,那些奴才也不敢站着,都纷纷伏□子,只有那两个在执刑的不敢停,仍在忠实地执行皇帝的命令。
皇帝袍袖带风,指向齐湉,厉声道:“奉安,他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今日若不能让他长记性,他的眼里心中哪里还有朕这个皇帝,他竟然擅自离宫,还带着一个宫女要私奔,他明知道……他明知道……”皇帝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他明知道朕对他恩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明知道朕一门心思都扑在他身上,他明知道朕将这一腔的情意都付诸于他!
生平第一次,皇帝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小丑,他在台上表演杂耍,齐湉在台下冷冷地看着,末了,对他的卖力还嘲讽一番。
皇帝坐在椅子上,面色阴冷至极,道:“口侍!”
齐湉过来,跪□去撩皇帝的下摆。
皇帝道:“万全没有教你如何口侍?”
齐湉垂下手,只用嘴去解皇帝的下摆。
好不容易解开了下摆,又是亵裤。
皇帝知道齐湉向来害羞,又心气高,从未要求他口侍,即使有,也是连哄带骗,从未到最后一步。
这么让齐湉以男宠的方式口侍是头一遭。
沉睡的龙物在齐湉的口中渐渐觉醒。
伏在自己身下的人,只留给一个后脑勺,乌黑的头发散下,更是看不清神情。
只有一起一伏的动作,昭示着他在用力地侍奉。
皇帝也许没有想到,齐湉这一刻的伏低和顺从换来的是日后更猛烈的爆发和惨绝。
很多年后,当皇帝回忆起这一幕,他除了后悔还是后悔,他会想,纵使齐湉千般不是,人都已经被自己抓回来了,还出什么气呢,大不了以后看管得更严一些罢了,齐湉不肯对自己笑,不肯和自己说话才是大大的不妙。那时务实的君王就会幻想,若没有在众人面前的这场口侍,齐湉对自己的恨是不是可以少一些,而他挽留的机会是不是可以大一些。
但是此刻,他被齐湉要出宫,齐湉要离开自己,齐湉要带着这个宫女私奔的想法折磨地几欲成狂。他只觉得疼,疼得胸腔几乎都要裂开来,有一种情绪几乎要破腔而出!
他不知道齐湉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这人的服从,绝对的服从,既然恩宠不能收服,那就铁血上场。既然他对齐湉无法痛下杀手,那么杀鸡给猴看是最佳的方式。
良久,皇帝眼睛微微闭起,胸膛一阵起伏,吐出了一口气。
齐湉仍然跪在面前,面色苍白如纸,已经将雨露尽数吞下。
“陛下,满意了吗?”发话的是齐湉,声音仿佛是木偶,了无生气。
皇帝克制住想要安慰的冲动,点头,道:“住手。”
行刑的内侍停了手,又去探视二人,回禀道:“陛下,宫女已经没有气息,小准子还一息尚存。”
齐湉依然木木地跪在地上,不争不吵,不哭不闹,甚至两个内侍将小准子拖走的时候,齐湉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皇帝拉他起来,齐湉也没有反应,皇帝咬牙狠狠道:“你不跟朕走,朕今晚也不会让人去医治那个奴才!”
齐湉僵硬地起身,眼神已经空洞得似乎映不进世间的万物。
☆、第 22 章
第二日醒来,在皇帝更衣的时候,内侍禀报道:“昨晚小准子熬不住,已经去了。”
皇帝目光瞟了齐湉一眼,齐湉正低头在系腰带,灵巧的手指没有丝毫的停滞。
皇帝忍不住提醒:“齐湉,小准子死了。”
齐湉低头,嘴角一弯,嘲讽和苍凉并存,道:“对我好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
夏日云气如稚子心绪,反复无常,难以捉摸,正午烈日艳艳,傍晚却已是雷雨交加。
廷议完毕,皇帝坐着御辇回东暖阁。
殿内昏暗,虽早早点上了烛火,依旧晦冥不清。
殷勤的内侍伶俐地帮皇帝脱去淡色的罩袍。
皇帝环视一圈,开口:“人呢?”
“齐舍人在书房。”内侍的答案千篇一律,如同齐湉的活动乏善可陈。
皇帝进屋,案桌前的齐湉着一袭皂色的长袍,清俊儒雅,在这么闷热烦躁的天气里,让人一扫昏聩、神清气爽(这是小载载的感觉啦)。
齐湉左手卷书,右手持笔,仍然保持着皇帝离开时的姿势,只是手中的书从《资政新篇》换成了《老醒摘要》。皇帝进来的时候,齐湉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看书,看书,还是看书,皇帝都怀疑自己这东暖阁快要养出一个状元来了。
这一屋子的书,本本都面目可憎,乏味得紧,虽然这些书都是自己差人去找来的。
整整三个月,表面上看过来似乎那日出宫事件已经揭过了,皇帝没有再拿过来说事,齐湉也没有再多置一词。
膳是一起用的,觉是一起睡的,只是若皇帝把菜夹到齐湉的碗里,齐湉就不吃了,晚上皇帝若想抱齐湉,齐湉必是抵死挣扎,坚决不从。黑暗中那双眼睛挑起的寒意,闪着雪亮的光芒逼视得皇帝不得不放弃。
皇帝在哄人方面向来主意不多,只好召六王入宫。
六王第一次来,只陪了一会就问:“皇兄对小湉做了什么,他怎么成这样了?”
第二次来,六王喜滋滋地道:“这外面是三伏天,里面是冰凌天,倒也解暑了。”
不是没有王牌,只是这张王牌也是一张死牌,制服齐湉的同时,也会导致两人的关系彻底降到冰点。所以好几次威胁的话明明都已经到嘴边了,又生生忍下来。
皇帝知道自己那天的动静是大了点,手段也是狠了点,起先两个月皇帝还是振振有词认为自己没有过分的,明明是这人私逃、私奔在先,明明自己已经不再追究了,这人还有什么脸面这么和自己僵下去。
然而一月前,他的两大贴身隐卫前来请罪,说明齐湉那日带着宫女小桃出宫之后,是独自一人回将军府的路。在被赵石带回的路上,齐湉一路求的也是希望放过小桃回家,而自己去看看母亲就回宫。
赵石单膝跪下,道:“当日陛下雷霆之怒,臣等不敢辩解于圣上,但臣心中始终不安,齐湉要出宫不假,但并非要和宫女小桃私奔。”
多年的教导不容年轻的君王轻易流露悔意,皇帝当然记得在奉安第二次求情的时候,自己说过,若再有为齐湉辩解、求情者,罪同杖毙。
宽阔的大殿,华美空洞。
皇帝的神情有些疲惫,淡淡开口:“奉安,你为何对齐湉会诸多照拂?”
从赵石开口的时候,奉安就立在侧边随侍,听到皇帝的问话,出列几步跪在殿前,声音几乎是要哭出来,道:“老奴自先帝在世时就侍奉陛下,已达二十年,老奴不敢揣测圣意……但是陛下对齐湉心思之重,老奴从未见过,只是怕您越是用心,越是伤心。老奴……哪管什么齐公子还是李公子的,老奴只担心……伤在齐湉的身上,痛在陛下的心里!”
皇帝垂手听着奉安的哭诉,沉默良久,道:“奉安,你说齐湉这次要多久才能对朕说话?”
奉安俯着身子,摇头道:“小准子自从齐湉入宫起就照顾他,这奴才淳厚善良,齐湉很喜欢他,齐湉看着面冷,其实心里有情……他清醒之后多次当着陛下的面叫小准子为奉宁,是想陛下能给小准子这个位份……”奉安踌躇,又接着道:“小准子死之前,奴才曾问过他,齐公子对陛下是否有情?”
皇帝伤郁的神情一震,目光看向奉安。
“小准子说齐湉只在他面前提过一次陛下,是那天赏冰灯回来,齐湉对他说,陛下看着深沉不定,其实待他是有几分情的。”
那夜花灯,一车的旖旎,满地的风流,齐湉,你与朕,可有一刻的倾心相对?
不日,言官进谏,将军齐括的长子齐波,因在勾栏和兵部尚书之子言语失和,把人打死了,请陛下论罪处置。
兵部尚书门生较多,又是死者为大,一时倒有不少人出列要求严惩齐波,以正国法。
皇帝把案子往下压了压,只说待察清再处置。
回到东暖阁,皇帝就假装不经意般提起此事,问齐湉应当如何处置。
齐湉开口道:“论国法当诛。”
皇帝本来有心是要齐湉开口求的,齐湉一开口,自己一应允,日后齐湉就能记几分自己的好,想不到齐湉竟是这副答案。
皇帝看了齐湉半晌,只见齐湉神情自若,端起茶水漱口。
皇帝猛然起身,一脚踹在齐湉的胸口,表情里带着受伤,带着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