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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一花一世界-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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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你的义气哪里去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又到哪里去了!只因为前日表哥为着新小姐说了你几句,你就记恨吗?你……我真是看错你了!”

从我说第一句话起,王伯当就顿住了步子,只是没有回身,就这样背对着我,静静地听完了我所有的话。他什么也没有说,等我说完,便提步走开了。我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小谢弟弟向我走了一步,好像要说什么,却听已走出老远的王伯当催了一句:“九弟,走吧。”小谢弟弟叹了口气,终于也走了。

我把眼泪都哭尽了,一抬眼,看到几个内侍捧着旨意往监牢那边去,那定是李密处斩的旨意。小罗成在牢中,本是望着今日就能出来了,谁料想等来的竟是这样一道旨意……我只要一想到他会是怎样的震惊和失望,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要被撕裂了。

“小瑶。”

忽然有一个声音叫我,我回过头,是谢映登。我已经连笑都没了力气,只呆呆地看着他,听他有什么话说。

“小瑶,你错怪八哥了。”我一听他这句话,早已跳起身来,掉头就要走。对兄弟见死不救的人,我不要再听到他!

“小瑶!”小谢弟弟情急之下,一把拉住我,他的手正触着我的手腕,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心一热,分明大是窘迫,又强忍着不肯放开,急急道,“小瑶,你可知道,方才我们就是从主公那里出来。为老兄弟求情的话,八哥和我都说了,主公只是不允,还向八哥发了怒,斥他不辨是非,不分敌我。八哥这才说了爱莫能助的话。”

我怔住了,这样说来,确实是我错怪王伯当了……原来他们已去找过李密了,可为什么,这一次李密这样安着心地非要小罗成死不可呢?就算是为着新小姐的事,惩戒一下也就罢了,怎么定要咬着处斩不放呢……

“九哥……主公这次是一定要表哥死吗?可是为什么呢……表哥既没有谋反之心也没有不敬之意,主公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呢……”我看着小谢弟弟,几乎是绝望地哭问道。

“怕是因为他是北平王之子的缘故吧……”小谢弟弟淡淡地说了这一句。

我懵了,呆愣愣地看他,难道,李密要杀小罗成,并不像我原先想的,是因为新小姐的事……难道,新小姐的事只是导火索,李密对小罗成的杀心早已有之。北平王之子……是有什么夙仇积怨吗?还是因为怕小罗成一个小王爷会不买他这个蒲山公的账呢……

“小瑶,事情也不是全没有转机,”小谢弟弟四下看了看,弯下身子,凑在我耳边,轻声道,“主公现在一心都在萧娘娘的身上,你若能求得娘娘为老兄弟求情,或者还有用。”

秦瑶后宫明心意 罗成牢中闻真言

我一路往后宫的正宫而来,从前,我常到这里来找裴姐姐,今天却是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来见一个陌生的女子。

萧后,我跟着老杨林去山西的时候曾见过她几面,她总是出现在杨广身边,高高在上的,凤冠霞帔,妆容精致,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完美,上至杨广,下至臣子百姓,见过她的人都会对她百般赞美,称她是隋之珍宝。

“秦瑶求见萧娘娘。”我立在宫门外,垂手恭声道。

宫娥通禀了进去,很快里头便传出一个声音:“传。”

我先已一凛,萧后没有说“请”,而说了“传”,似已预示着此番求情的艰难。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远远地只瞧见一个背影,我就先弯下腰去,尊了一声:“娘娘安好。”

“进来吧。”坐在镜台前的女子微微侧身,她的坐姿极美,从颈到腰都是挺直的,流云水袖垂坠而下,恰到好处地覆住了她的手腕和手背,纤细修长的春葱玉指半露在外,只见她右手的四指优雅地轻握左手指腹,稍稍翘起的小指留着水滴似的指甲,平添了几分妩媚。

“杨花公主,许久不见了。”她轻声道。

她的声音很柔,而且带着一种含蓄的娇媚,使得她既有美艳的风韵,又未失高贵。可我听着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她的话里好像没有感情,似是她整个人只是个空壳,灵魂却早已抽离了。

“承娘娘还记得我。”我垂头道,一边想着要怎样将话题岔到小罗成身上去。

她淡淡笑了笑,道:“自是记得,皇叔独为你求了恩旨,阖宫上下都曾为此事震动了。”

说起老杨林,我心里不自禁地有些难受,但她既提起,这个机会我不能错过,“娘娘,父王为朝廷尽了一辈子的心力,有一个人在可杀父王时放他走了,却因为此事入了监牢,还将被问斩。”

萧后抬眼看我,忽地冷笑了一声,道:“你说的是罗成?你就是为他来见我的吗?”

她的语气极是不善,我心里一急,跪在了她的面前,哭道:“娘娘,表哥也是北平王的独子,北平王镇守边疆,这么多年戎马保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娘娘若能对主公说一句话,或许主公就能放了表哥了!”

她不答,只是冷冷地看我,好半天才轻笑道:“原来这就是天长地久,当日在山西时就听说你与宇文将军的事,宇文将军故去才多久,你就已在为另一个人求情了?”

我怔住了,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乱成一团,模模糊糊地喃喃道:“他……他是我表哥……”

“表哥?你以为旁人都是瞎子吗?”她瞪着眼睛看我,那一张美貌的脸上,耸起的柳叶眉成了刀削似的锐利,大睁着的眼睛变了形,抿紧的嘴唇微向一边倾斜,上扬的唇角勾起一个险恶的弧度。她坐得越发挺直,抬起下巴,俯视跪在地上的我,语声忽地回复了平和轻缓,柔声道,“你若要我去求情也可,只消你在我面前说了实话,就说你已忘了宇文成都,现在罗成才是你的爱人。”

我已再控制不住,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滚,她的话击中了我心头的隐痛,可是我没有忘了自己的心。

“不!”视线虽然被泪水模糊了,可我的心是清晰的,“不!我没有忘了他!我没有一时一刻忘了他!”

“你说这话,有谁会信?”她转回身,不再看我,道,“既是你不肯说,我也不会去求这个情。”

“娘娘!”我急喊了一声,跪着膝行过去,抱住她的腿,哀求道,“娘娘,娘娘!您救救表哥吧!除了那件事,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做什么都可以?”我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丝转机,忙忙地点头,“既是如此,那倒也有一法,”她一边说,一边从妆台里取出了一把黄金匕首,扔给我,道,“你就用这匕首自尽,用你的血告慰宇文将军,那我也可以去说。”

死……我缓缓地捡起地上的匕首,指尖触着黄金鞘上的浮雕龙纹,这显然是宫廷至宝,她竟将这样一把匕首藏在妆台里,我不自禁地有些同情她了。

“好。”我拔出匕首,看着她道,“只要娘娘能记得你的承诺。”

我将匕首的刃尖对准自己,闭上眼睛,心里却异常地平静。死亡对我而言,早不是什么恐怖可怕之事了,我死了,有他在下一世等我,又可用这一条命,救了小罗成,值了……

我的颈上已感觉到了匕首沁出的寒气,眼前忽地浮起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容,神采奕奕的眼睛带着笑,正朝我瞧,我的心里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留恋,手上的动作已不觉缓了。忽然,门外起了一阵嘈杂,好几个宫娥慌张地喊着:“裴娘娘不可!”便有一个脚步声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一股大力袭向我手中的匕首,猛地将那把匕首打落。我睁开眼睛,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早有人将我一把抱住,哽咽道:“小瑶,你怎么这么傻呀!”

“裴姐姐……”我伸出手,替裴姐姐拭去脸颊上的泪,轻声唤了一句。

“小瑶,你以为你死了她就真的会去求情吗?她若肯帮你早就帮了,何必要你死呢?”裴姐姐紧紧地抱着我,好像是怕一松手我就会走了似的。

那个坐在镜台前的美貌女子听了这话,轻笑了起来,道:“裴翠云果然聪明!我只是想看看她肯不肯为他而死罢了。宇文成都死的时候,她没有随去,如今倒肯为了罗成赔上一条命,宇文成都真是可悲可怜啊!”

“不是的……”我在裴姐姐的怀里低声道,“我死了以后,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萧后极失风仪地大笑了起来,道:“这样倒很是便利!你这一死可以救罗成,又可以去见宇文成都,那你这死究竟是为了谁呢?”

裴姐姐忽然站起身,向萧后走了几步,道:“难道人的一生,心里就只能爱一个人吗?枯木尚可以逢春,更何况人心。小瑶何其有幸,有这样两个男子可爱,也爱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另一份感情?那等爱人死后守贞守节的女子,若不是迫于世俗家族,就是没有再遇上可爱之人,那才真是可悲可怜。”

萧后的脸白了,她的手颤抖着,早已没了先前高贵雍容的气度姿态,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受了刺激的神经质女人,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来人!来人!把她们拉出去!哀家不要再见到她们!”

几个宫娥瑟瑟发抖地走了进来,却并不敢就上来拉我们,只是站在一旁,想动又不敢动,怯怯地唤:“裴娘娘……公主……”

裴姐姐笑了笑,轻轻拉起了我,挽着我往外走,淡淡说了句:“恐有人,这一生都未能遇着可爱之人,纵是母仪天下又能如何呢?”

我跟着裴姐姐走出了后宫,裴姐姐叹了一声,对我道:“小瑶,你怎么来找她呢,这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吗?幸好九弟告诉我,若不然……”

“裴姐姐,表哥他……”现在我的心里,萧后也罢,方才与死神擦肩而过也罢,都不足为念了,我唯一牵记的,只有小罗成,他还在那监牢中受苦,而且,再过十来个时辰,就要被问斩了……

“小瑶,你别着急,现在大家都在想办法,一定能救出老兄弟的!”裴姐姐连声安慰我。

我向裴姐姐看了一眼,心里虽是感激,却也知道,就是裴姐姐,此刻也定是觉得束手了,还有什么法子能救小罗成呢?

“裴姐姐,”我轻声道,“原来我一直都不敢答应表哥,我只怕这一份感情我一旦陷入,万一表哥有什么不测,那一种生生被撕裂的痛苦,我实在不敢再去经历一遍。可是,我今天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陷进去了……不管我有没有真正答应表哥,我都不可能对表哥的生死置之不理。我愿意以我的生命去换取他的平安……”

回到我自己的屋子,天已蒙蒙亮了,小罗成被处斩,就是明日了,时间不多了……

我把自己的东西略收拾了一下,有几件衣服是新的,我从没有穿过,就捡出来整齐地放在枕边,我用不着了,二哥拿了许还可以送人,其他的衣服,就用一块布包成一包,放在一边。我所用过的东西也是一样地包起来,只有两根锏单独放开了,反正这锏别人也不会用,二哥若愿意,就把它们和我葬在一起吧。还有最后一样东西,那一匣子李世民给的灵药,我坐在桌边,写了一封信给二哥,嘱他交还李世民,那约定我不能守了,这东西得还给李世民。我的手抚过那小木匣,独是这一件,我心里有些不舍,这是他临去前最后交给我的东西,我总觉得,那一颗药丸上还留着他的气息。

等这一切都干完,天也已经亮了,我换了一身衣服,又坐在镜前重新梳了梳头,便走了出去,悄悄往营房去找陈其。我总要再见小罗成最后一面的,要不,便是死了,也不能安心。

陈其刚换班下来,我只说小罗成明日就要赴刑场了,这最后一日我想陪陪他。陈其是仗义之人,二话没说就点头应了,让我等着,自己去打了几壶好酒,就往监牢去了,嘱咐我半个时辰以后再去。

等我去监牢的时候,只见那守门的军士,除了陈其,其他人都东倒西歪地睡了过去,桌上地上凌乱地扔着些酒杯。

我一看就知道,陈其定是在这酒里动了手脚了,感激地向他一笑,低声道:“这样不会给你添麻烦吧?他们会怀疑你吗?”

陈其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道:“公主放心,他们喝酒也是犯了军纪了,就算有怀疑也不敢说,只要犯人没跑他们就会乐得混过去。”

我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便跟着陈其往里头走去。漆黑的甬道好像长得没有尽头,我一直在期待着黑暗中响起熟悉的声音,可是,我失望了……直到陈其点亮灯,打开了牢门,我才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只是再不似记忆中那般清朗明澈,那一份明显的沙哑和低弱,震得我的心抽痛不已:

“怎么,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表哥,是我!”我喊了一声,几步跑了过去,扶住小罗成的肩。他的身子竟是冰凉的,隔着衣服也只觉得寒气像要透骨,已侵得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瑶儿?”他微仰起头,他本是闭着眼睛,此刻眼睑一动,好像要睁开眼睛,可刚一睁了一点,就被门外的灯光刺得拧了眉,直用手覆在眼上。

我看得心疼,便跑过去要熄了灯,他听到我的脚步声,猜到我要做什么,忙开口拦我:“瑶儿,我一会儿就好了,别把灯熄了,我还想看看你。”

我含泪走了回来,细看他,我前日见他时他的脸色就已白得叫人担心,今日看到,他的脸上不仅是白,连眼窝都抠了,脸颊也有了明显凹陷下去的痕迹……知道他现在看不见,我就纵容自己,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一边强笑道:“表哥,你现在是再不用运闭气功了呢。”

他一怔,已笑了起来,道:“是啊,若从前就能如此,我也不用担心爹爹总让我读书练武,不得休息了。”他顿了顿,轻轻一叹,“只是我本不愿让瑶儿看到我现在这样……”

我一时滞了呼吸,只说得出来一句:“表哥,你在瑶儿眼里总是好看的。”

他又想要睁开眼睛,可只是增了痛苦之色,终是无奈地阖上,好半天才轻声道:“这是真的吗,瑶儿?”说了这一句,又自己摇了摇头,唇边那一丝笑只教人看得心头发苦,“听你这样说,我真有些舍不得死了……”

我心里一紧,小罗成这一句话锤子似地敲在我的心上,一阵钝痛……我也一样,对死亡没有(炫)畏(书)惧(网),此刻却多了一份留恋……我不觉自嘲地一笑,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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