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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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过我的感受呢……我只想随他而去啊……
“不!不!”我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我要去陪他,他一个人总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又发烧了……受伤了……”我哭得说不出话来,好像要把对他的思念都哭出来似的……是谁说时间能医疗创伤的?我想他……时间过去,也只是把这份爱和思念埋得更深罢了。埋在心底的东西,虽不再是时时触及,可也越发难以割舍,它在心底,心便缺了这一块……
“你会错他的意了,他是要你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要你去陪他。”罗成不顾我痛哭失声,冷酷地只是地往下说,“下一世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以为他是真信那话吗?他只是要你活下去。”
“不!”我睁着一双哭肿了的眼睛瞪他,“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那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你的心里只想着他,眼里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了,你以为他愿意你这样,把死亡当作唯一的希望吗?!”小罗成也激动了起来,涨红了脸,大声道。
万里烟云兽忽地“呜”了一声,我忙俯下身子去看它,它是……不行了……它的整个身子都开始抽搐,我喊它,它再也没有力气回应我,只是伏在地上,嘴里已开始吐白沫。我流着泪抱住它,托起它的头放在我的膝上,好让它能舒服一些。小罗成也不说话了,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马儿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它的颈。
一整个晚上,我和罗成彻夜不眠地陪着它,万里烟云兽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我几乎要以为,它是挺不过这个晚上了。不料,当第一缕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的时候,它竟又睁开了眼睛。
外头隐隐传来了鼓声,那是二哥在练兵吧。鼓声雄浑,还伴着士兵们的喊杀声。万里烟云兽竟抬起了头,原本已黯淡下去了的眼睛忽然又有了光彩,只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努力仰着头。
“到底是一匹战马良驹,心气儿从不曾输了半分。若是主人未死,还骑着它沙场驰骋,怕是再有十年它也一样雄健。现今一退下战场,它便是无疾,也走不下去了……”小罗成感慨道。
我抚着万里烟云兽,它的眼睛一片晶莹,呼吸也不似昨晚那样沉重了,微微喷着鼻息,好像已闻到了战场的味道。它生来就是一匹战马,若是无仗可打,那也就是它生命的尽头了……我忽地又想起了他,他受封天宝大将,御赐“无敌”金牌,他也是为了战场而生的,我曾盼望着能和他一起隐居,可我却没有想过,他若离开了战场会怎么样,会像他的万里烟云兽一样吗……原来这就是命运……即使那天我能拦住他,不让他死于李元霸之手,他也一样会伤于自己的心……无仗可打、无君可护的隐居生活,他又能过多久呢……他真的……会快乐吗?……
万里烟云兽忽然四足用力,“吁”地一声嘶鸣,竟站了起来。虽然它的四条腿都在打颤,可它兀自站着,强撑着就是不肯倒下,一双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小罗成,眼里满是乞求。
“四明山!”
我和小罗成同时说出了这三个字,还会有什么别的答案呢?马儿定是不愿在远离他的地方孤单离去。
“我去备马。”小罗成说了这一句,便走了出去。
我小心翼翼地替万里烟云兽简单上了一个笼头,在它的耳边轻声道:“别担心,我们送你去。”我牵着缰绳,慢慢地拉着它往外走。昨晚已是连抬头都没了力气的马儿,今天竟似是神奇地恢复了过来,在我的牵引下,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我含着泪,看它那样艰难,却又坚定地迈着步子,好像支撑它的不是它颤抖的腿,而是它的心。
“瑶儿。”
我抬起头,小罗成带着两匹马等在外头,我一看他身后的马就呆住了,那是……踏雪玉兔驹!
我走上前,轻轻抚着踏雪玉兔驹,它血红色的眼睛看着我,目光是那样柔和。我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它,这些天一想起那日它和我一起摔下去,总是禁不住心疼。
“那日我又回去了一次,瞧见它被卡在坑里,我就找人把它拉了上来。当时它情况很不好,你又病着,我就没有告诉你。这几日总算是好起来了,我本想等瑶儿病好后给你个惊喜,今日这惊喜算是提前了。”小罗成笑了一笑,淡淡道。
难怪小罗成会知道万里烟云兽的事,难怪他说常常顺便来看看它,原来他一直都在照顾着这两匹马……
“表哥,谢谢你。”我低着头,轻声道。
罗成不答,翻身上了马,才说了一句:“你今日已是谢过我了,你不觉得谢得太多了么?”
我心里一堵,张嘴想回他几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怔怔地只是发了半天的呆,心思百转千回,翻来覆去地竟都是面前的这个人。他对我这般,我莫说回报,就连仅是接受都已觉得万分之重。究竟是何去何从,我的心里竟也开始惶惑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吧,它的时间不多了。”罗成早已拉过了万里烟云兽的缰绳,冲我喊道。
我看了一眼小罗成,他昂首骑在马上,没有穿甲胄,一袭惯常的白衣任性而舞,墨黑的发丝随风飞扬,双龙抢珠的金冠虽然耀眼,但又怎及得他眼里夺目的光华,眉梢微挑,几分冷傲,几分出尘似的超然,越发显出浊世佳公子般的风流潇洒。
我转过身,默不做声地跨上马背,目光却仍不自禁地跟着罗成。他已靠向万里烟云兽,手里拉紧了左侧的缰绳,我也向马儿的右侧靠去,拉住了这一边的缰绳,两人就这样一左一右地护着万里烟云兽,往四明山而去。
终于到了四明山,一直步履维艰的万里烟云兽竟忽然用力,挣脱了我们的牵引,小跑了起来。我又是惊讶又是感叹地朝小罗成看去,只见他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万里烟云兽,目光里是毫不加掩饰的赞许,像他那样骄傲的人,一句赞赏都极是吝啬地不肯给人,此刻却对一匹马显露出这样的赞美,我的心竟不禁被这样的坦率和真诚触动了。
罗成一催马,落后半步跟着万里烟云兽,我们两人便随着它往山侧的那座小树林奔去。我在后头,只看见万里烟云兽越跑越快,竟依稀像是恢复了从前的风采,昂首阔步,每一步都迈得又快又稳,“嗒嗒”的蹄声透着坚决。
终于又见到了那块简陋的木牌,上头还隐约可见血色的字迹,当年那一小片光秃秃的黑土地已长满了青草,再也不那样难看地裸露在那里了。万里烟云兽缓了步子,轻悄地走了过去,便在那草地上跪了下来,一双眼睛渐渐地阖上了。
小罗成已下了马,却并不走过去,只是远远地站着。我没有问他,心里已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人走了过去,在万里烟云兽的身旁俯下身子,轻轻地拍抚着它。马儿微微动了动,朝我半睁了睁眼睛,又很快阖上了,它的呼吸越来越轻,有时几乎听不到了。
我把头贴在它的背上,马儿厚密的鬃毛又软和又温暖,我已不由得闭上眼睛。也许是因为刚跑过长路,我闻到一种浓烈的马儿特有的味道,很熟悉,很亲切……就像我倚在他的怀里,他的身上也时常会有一丝这样的味道。我忽然有些羡慕万里烟云兽,它是无需掩饰对他的思念的,如今又可以这样洒脱地离去,不用顾忌亲人、朋友……只是想他,便可以去陪伴他了……
万里烟云兽忽地“呜”了一声,重重地喘了一下,便再没了声音,气息渐弱,已是没有力气吸气了。我轻轻抱住它,凑在它的耳边悄声道:“你若见着他,告诉他,我想他……”
万里烟云兽终是没了动静,它那样静静地伏在地上,看上去只像是睡着了,但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盘陀山秦瑶生疑 扬州城罗成夺魁
他的墓旁多了一座新墓,墓前多了两块石碑,是小罗成帮我垒起来的。一块上刻着一个“义”字,我早就想刻在他墓碑上的字,另一块是一个“忠”字,给了他的马。
我和小罗成立在这两座墓前,谁都没有说话。我心里极是复杂,想要问他,你走时那一句话究竟是何意,可是,他却不回答我……
我身旁突然有人打破了这沉寂,朗声道来,没有一丝瑟缩和犹豫:“宇文将军,在下罗成,素来仰慕将军英雄,今日来谒将军之墓,对将军尤生敬意。”罗成双手抱拳,向墓碑行了一礼,面容肃然,深垂目光,在他的面前将头低了下去,“只是,罗成有一事要问将军。”说到这一句,小罗成重又挺直了身子,正视那一块墓碑,道,“宇文将军,表妹深以将军为念,无法忘怀,心心念念只是要了却余生,追随将军而去。我却道将军绝非此意,宇文将军的心意,罗成自以为懂得,只要心爱之人好好地生活,即使不在她身边,也可放心了。罗成妄自猜测将军之意,言将军并非要表妹相陪,却只要表妹能有勇气活下去。若将军并非如此想,今日罗成愿在将军墓前以命谢罪,告慰将军,也求表妹宽恕!”
罗成的语声忽然变了,我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见他猛地伸掌,狠狠推开了我,“唰”地抽出佩剑,大声道:“宇文将军!罗成今日祭此剑,若将军怪罪罗成,便教此剑透我心扉吧!”说完,罗成竟高高地抛起了佩剑,剑锋向下,垂直而落,眼看就要刺到他的身上了。
“表哥!快让开!”我急得大声惊呼。
小罗成看了我一眼,身子却是纹丝不动。我来不及去推开他,只吓得闭上了眼睛。忽听“呛”的一声,我睁开眼,只见那剑堪堪落在小罗成的脚下,离他的身子差着不足一寸的距离。
“表哥!”我大喊了一声扑过去,直往他的身上瞧,嘴里只是道,“你没事吧?你没受伤吧?”
罗成淡然一笑,并不回答我的话,却只道:“瑶儿,你看,宇文将军的意思,并不是要你去陪他,他是要你好好地活着。”
我怔住了,泪已是不知不觉地涌了出来,我一步一步走过去,抚着他的墓碑,只是轻声呢喃:“是真的吗?那‘下一世’的话,你只是要我活下去……”
“是真的。”他没有回答,却有一个人回答了,“你若不信,不妨再来一次!”
我忙回身去看,小罗成已又捡起了地上的剑,剑尖向下,举起,竟似是真的准备再抛一次。我吓坏了,慌忙扑过去抱住他,哭道:“表哥,我信了,我信了……你别再拿生命开玩笑了……”
我听到那剑“呛啷”落地,他的手触着我的发,却迟疑了良久,才终于轻轻地抚了上来,另一只手将我搂在怀中,我听到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低语:“瑶儿,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这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天,我哭得昏天黑地,却不知是为他、为我……还是为这一份我全不知该如何回报的情意……
从盘陀山出来,我和小罗成都是许久没有说话,连两匹马儿都像是感觉到了不寻常,低垂着头,无精打采地挪着步子。我终是耐不住,转头想要唤他一声,不料我话没有出口,竟见他猛一拍马,飞快地朝我冲了过来。我一惊,以为他又要抱住我,心里一阵慌乱,想要躲开,可我的身子已是僵硬了,一步也动不了。
然而,他并没有将我揽在怀里,只见他手一伸,五钩神飞枪已在他的掌中,快马冲到我的身前把我整个地挡住,长枪一摆,只听“当”地一声,一枝暗箭已被拨落地上。
我吓了一跳,赶忙提锏在手,上前一步,立在罗成身旁,轻声道:“表哥,会是什么人呢?”
罗成没有回答,蹙眉向四周扫了一圈,大声道:“是哪路的朋友?瓦岗罗成在此,暗箭伤人岂是英雄之举?”
没有人回答,我的手心里已紧张得冒了汗,我完全没有想到在四明山竟会遇到偷袭,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也不知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情况很不妙。
“瑶儿,”罗成身子未动,只是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你用撒手锏击右手边那丛灌木。”
我朝右边看了一眼,那一丛灌木表面上看去一无不同,但我相信小罗成的判断。当下抬起手来,毫不犹豫地迅速出锏,我的右手锏精准地落在那丛灌木上,一声惨呼,灌木竟像有生命似地簌簌动了起来,躲在后头的人影渐渐清晰了。
“这不是罗将军和秦姑娘吗!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受伤的人还在呻吟,一旁已有人打着哈哈走了出来。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人,我认识他,他就是净梁王李执的部下,当年在四明山,乱棍打我的,也有他一个。
“你是?”罗成没有去四明山,并不认得他,此时问道。
“在下是南阳王部下,今日奉命守此要道。方才不知是罗将军和秦姑娘,纯属误会,误会!”那人抱拳笑道。
我直瞪着他,这个人分明是李执的部下,为什么信口胡说,难道他以为我已不认得他了?我冷笑了笑,就想当面揭穿他,忽然,我瞧见左边的灌木丛也动了动。他们究竟有多少人?此人是知道李执曾害过我才故意瞎说的吗?如果是那样,他应该是不愿意与我们正面冲突。想到这里,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贸然挑明,真打了起来,只怕我们也会带伤。
小罗成向他点了点头,道:“既是南阳王部下,怎会在此守候?”
那人讶道:“怎么,罗将军还不知道吗?靠山王杨林遍邀天下豪杰,齐集扬州,一较高下,胜者钦封武状元,昭告天下。”
“武状元?”罗成蹙眉轻道了一句,我与他互视一眼,心下都已明白,这一次怕是又要应了那句会无好会的话。
那人点头又道:“只是伍天锡伍将军得着消息说靠山王定是有别的算计,南阳王特差小人守在此,若有人经此往扬州而去,就明言提醒,也免得自家人中了埋伏。这几日已有好几位王爷从此过了,秦元帅也在今日早间往扬州而去。”
我心里暗暗打鼓,没想到我们才离开几天,竟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二哥也来了,那瓦岗众将也定是都到了。
“既如此,罗成谢过!”小罗成匆忙抱了抱拳,冲我打了个手势,两人催马越过了那人,往扬州方向赶去。我抢了个空儿朝两旁扫了一眼,竟瞧见好几道箭尖上的寒光,正对着我们方才身处的空地……
“表哥,事有蹊跷,那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