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假意-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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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声响,转过身来看着他。
墨黑的眸里沉静似水。
茯沉晃了晃神,再看,果真只剩下了一张空荡荡的桌子。
第二日,却是故计重施,去了丹水府。
院子里站了个粉雕玉砌的女孩儿,扎着小小的牛角辫,手指放在嘴里吮吸着,睁着一张黑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茯沉瞧。
真是个可爱的娃娃,一点儿也不认生。
走过去,半蹲下,笑眯眯地捏住女孩儿红扑扑的脸蛋,又点了点鼻子,诱哄似的口吻:“来,叫干爹~‘’
小孩儿眨巴眨巴大眼睛,糯糯地叫了一声:“干爹~”
“恩,真乖。”
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副长命锁替小孩儿戴上。
再抬眼,小孩儿的爹娘已站在面前了。
小孩子立即扭动着小身板奔了过去。
茯沉起身,笑眯眯地瞄了一眼琅离,兀自走到琉璃面前打招呼。
“嫂子近来可好?”笑容可掬。
“多谢四太子的关心,琉璃一切安好。”
“嫂子太客气了。”
一声又一声的“嫂子”顺畅的像叫了多年似的,叫听着的女子脸羞红了一片。
在丹水府逗留了一天,回龙宫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茯沉特意待到辰时之后才回去。
悠悠哉哉进了龙宫,朝书房走去。
且不说今日夙痕帝君还会不会来,纵然来了,这个时辰也早已离开了。
所以当仍然见到了夙痕帝君时,茯沉怔了,惊讶,还有些措手不及。
可那人只淡淡地说了句:“我走了。”
然后离开了。
似乎等在那里就只是为了和他说一句告辞。
结果导致茯沉狠狠地失眠了。
若是千年前夙痕帝君天天来龙宫,他定是欢天喜地,笑得嘴都咧到天上去。
可如今他来了,茯沉却不知如何自处。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纵然死心了,可日日在眼前晃着,心里做到波澜不惊,是不可能的。
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异样,可是又说不上来。心里混混沌沌的,总觉得眼前的夙痕帝君是假的,又或者是自己置身在了另一场更加荒诞可笑的梦里。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搅得脑海里一团乱,耳朵里嗡嗡作响。
头昏脑胀,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寅时时分才浑浑噩噩地睡过去,睡了两三个时辰却被噩梦惊醒了,身上冷汗涔涔。
想再接着睡却睡不着了。
当晚,夙痕帝君回到浮腾宫时比往常晚了很多。
清瘦的身影伫立在雕有浮龙的石柱旁,青丝如瀑垂及腰间,白色素衣有些宽大,愈显得人影有些单薄。
身后的琼楼玉宇灯火通明,琉璃灯,夜明珠,熠熠生辉,亮如白昼。
衬得人有了几分悲凉之感。
“帝君。”
攸楼走近回来的男人身边恭敬地唤道。
“恩。”男人从攸楼手中接过披帛,披在身上,兀自往前走。
攸楼紧随其后。
夙痕帝君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来,转过身,视线不自然地望向前方:“你说说想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攸楼抬起头愕然地望向他,突然发现有些逾越了,急忙低下头去,低低地答:“回帝君,攸楼不曾想过人,回答不出来。”
夙痕帝君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攸楼抬起头看着已经继续向前走的身影笑了笑,微叹了声气,跟了上去。
笑容里透着着戚然。
夙痕也轻轻地笑了,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并不明显,还有些僵硬,可墨黑的眼却是柔和了下来,连他自己也愣住了,然后眉心向中慢慢敛起,再看,神色如常,墨黑的眼里寒气阵阵,刚刚好像是只是错觉。
第11章 戏非戏
茯沉觉得自己陷入一团迷雾中,越是想看,却越是看不清。
所以索性眼不见为净。
白天故意出去游荡,可晚上回到书房却依旧可以看到人还在那里。
每一次都在,淡淡地看着他,说一句“他走了”,然后离开。
话是僵硬的,冷冰冰的。
却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妄想。
夙痕帝君再来的时候,茯沉已坐在桌子旁了。
依旧是那件艳红的衣,耀眼的像一团火,靠近一点就能灼伤人。
琥珀色的眸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他说,“兴奋、满足、还有。。。压不住的欢喜。这就是我当时的感觉。”
可这几个词又岂能说的清道的明情窦初开的毛小子暗藏的心思?
无心又无情的人,如他戏言和那块千年寒玉没啥两样,凑上去只有彻骨的冷,纵然在夏天也能一口气凉到心里。
可就是这么个人,却自蟠桃宴上见过一面后念念不忘,犹如戏文里的姑娘家那般茶不思饭不想。
兴冲冲地跑去浮腾宫投了拜贴,可还没送出去就被婉转回绝了:“四太子还是请回吧,帝君他不喜欢见客。”
他黯然地低下头,心思却是百转千回,趁人不注意施了个法术就溜了进去。
穿过奢华璀璨的正殿,走过石子漫成的甬路,终于在那曲折蜿蜒的游廊间见到了他。
一股欣喜似乎要从嘴边漫了出来。急急地冲过去,还未开口同他打招呼,那人就已冷冷地擦肩而过。
即便如此,心里却乐的像开了花。
浮腾宫的神司是个好相与的人,温和的让人见了就想亲近,一来二去就熟捻了起来。
茯沉便不再偷偷摸摸地进来,而是打着见攸楼的旗号,明目张胆地往他身边凑。
那人真是沉闷,你在他耳边说了千句万句他也似没听见,更加别指望会回你一句。
茯沉不管,仅是看着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可那人却厌烦了:“南海四太子,玩够了吗?可以回去了。”
不带情绪的话,像沾染了他眸子里的寒气,震得茯沉头皮发麻,四肢冰凉。涨红了脸急急辩解:“我不是闹着玩,我是。。。真的喜欢你。”
当年他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到后来纵使拥别人入怀,心底也是冰凉一片。
有时候,愈是隐藏对一个人的感情,陷得愈是深。
还好,如今他真的解脱了。
抬起头平静地看过去,一字一顿:“帝君已经知道了答案,可以请回了,也不必再来了。”
他不想再见到这个人,更加不会给自己重蹈覆辙的机会。
夙痕帝君脸色渐渐地沉下来,墨黑的眸子愈发冰冷,晦暗的目光像一把刀寒光凛凛。
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偌大的浮腾宫住了上万年都没觉得异样,从龙宫回来后,却觉得空荡荡的。
太冷清,能说得上的话也就只有神司一人。
猛然想起在人间他也是这般孤寂地活了二十多年,忽然有一日就闯入了一个男子。
笑得真乖张,甚至有些晃眼。
说话那调儿,一看就是风流多情的主,不由得嗤之以鼻。
不知道费着什么心思,一日又一日地待在道观外。他在道堂中练功,侧过眼便能看见他,那般鲜艳的红色真是夺目的紧。
真是乱了视线,乱了自己。。。练功的心无旁鹜。
可后来,却不来了。
凡人的一世匆匆几十载,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那日从树梢上取下的铃铛他带回了浮腾宫,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回到仙界,千年前的记忆突然就浮现了起来,怎么都克制不了。
在书房中看书时,侧过眼突然就见到那片艳红色坐在那里,张扬恣意,琥珀似的眸灿然若星。
可正过眼认真地看过去却是空荡荡的,莫名地令人发慌。
于是去了龙宫。
到的时候红衣的男子正静静地在伏案前看着折子,恬静的,偶尔蹙紧眉头,偶尔扬起嘴角,不由得看出了神。
那笑容不像人间时,也不像千年前。
后来他察觉到了自己,眼里一瞬是惊讶的,走到自己面前时却是平静如常,甚至带了些疏离。
莫名的不悦。
再后来那人突然开始躲着自己,他便在那里等着,看着他缓缓从夜幕中走进来,带着一丝惊怔。
他突然想慢慢地弯起唇角。
那一日,那人竟然没出去,静静地坐在桌旁,像是在等自己。
心里慢慢升起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还没弄清那是什么,却听见他一字一顿地开口了。
他堂堂的上古石神,几时有人对他说过这番话?
旁人千请万请他都不屑一顾,他倒好,竟然赶他走。
哼。。。
愤怒的同时却也有一些连自己都说不清的黯然。
这一日,一声鹤鸣划过长空,仙鹤脚衔一物匆匆飞出浮腾宫。
仙界总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宴会,今儿个这个作寿,明儿个那个品酒,理由层出不穷,烫金银边的请帖一堆一堆地流进浮腾宫。
攸楼便一一选好贺礼由仙鹤送去。
这一次是丹水府的府主差人送来的请帖,老爷子孙女儿今年满了百岁,一高兴便办了个百岁宴。攸楼备好礼,嘱咐好了仙鹤,回头便见夙痕帝君站在了身后。
便上前行礼:“帝君。”
“嗯。”夙痕颌了颌首,视线落在飘渺如烟的祥云上,仙鹤已飞远了,模糊成小小的一个点。
攸楼随着视线看过去,答:“那是送往丹水府的贺礼,今日琅离公子的女儿满百岁了。”末了又补上一句:“四太子应该会去。”
夙痕顿了顿,墨黑的眸微微闪烁。
百岁宴,仙家云集,自然是喜气洋洋,喧哗热闹。
屋内左侧坐了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家,张牙舞爪的,一双眼弯成了月牙儿。
扯着身边的红衣男子絮絮叨叨,清丽的嗓门儿盖过了满屋子的喧哗,惹着有人哈哈大笑:“府主,令千金可真有趣!”
这姑娘正是琅离的幼妹蓝宥,如今才从邰行山学艺归来。
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也不顾他人的打趣,兀自拉着茯沉说来道去,将这些年在邰行山的趣事翻老本似的翻了出来。
难为她有一副好记性。
学艺这些年,性子没收敛下来,却是愈发爱闹。说着说着,手就摸上了茯沉的脸,嘴上还“嘿嘿”地笑着,要多不怀好意便有多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接着便说道:“茯大哥越长越好看了,让我娶回家当压寨夫人吧!”
这一声满堂都听见了,纷纷附和鼓掌叫好。
茯沉拿开蓝宥的手,对上她得逞的笑脸,哭笑不得。
这时候有人通报道,“夙痕帝君来了。”
老爷子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确认后才敢相信,急急出去迎接。
这话落在茯沉耳朵里却是惊雷一般,震得人身体一僵。
他怎么会来?
视线却不由得随众人看过去,一时四目相对,琥珀似的眸,墨黑墨黑的眼,两人皆是一怔。
茯沉立即将视线收了回来。
老爷子笑得嘴都咧到天上去了,满脸的皱纹都堆出了花,“帝君快请于上席就坐,您能来真是丹水府莫大的荣幸。”
夙痕帝君罔若为闻,径直朝左侧的位置走过去,坐了下来。
老爷子笑容僵在了脸上,不由得有些尴尬。“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悻悻地去招呼其他客人。
夙痕正坐在茯沉旁边,茯沉顿时颇为不自在,蓝宥却是半点儿也不会察言观色,一个劲儿的凑到他耳边问:“茯大哥,你怎么认识帝君的?你和他很熟吗?”
茯沉动了动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蓝宥没再追问,拉住他的手,笑得格外灿烂:“茯大哥,我想和你换位置,好吗?”
心里一松,茯沉急忙点头,起身,让蓝宥坐了过来。
起身时余光恰好瞥到那人暗沉的脸,墨黑的眸里深沉不见底,似乎有几分动气。
原以为蓝宥会碰个钉子,却没想到夙痕竟和她聊了起来,虽然基本上都是蓝宥在说,可夙痕确实是在听着的,偶尔还会淡淡地应一声。
茯沉便在一旁独自酌饮,酒是甘甜甘甜的,唇齿留香。喝着喝着,心口却是一滞,仿佛有什么在猛烈地撞击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攒紧手掌,猛地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离了席,去了屋外。
再摊开手时,掌心的纹路已全变了颜色,红得像魔界那些魔嗜血的眼,纵横交错,看上去有些可怖。
茯沉却是没有一丝惊讶,平了气息开始暗暗运功,渐渐地,红色一寸一寸地褪了下去,恢复如初。
松了一口气,转身想进屋内,回头,却在对方墨黑的眸里看见了惊慌失措的自己。
“你的手?”
声音是平淡的,眉头微蹙,隐隐地带了一丝疑惑担忧。
茯沉一慌,下意思地攒紧手,面上却是故作镇静,挑起几许佻达:“哦?夙痕帝君可是要看我的手?”
说着将手摊在他面前,掌心,手背,翻了一遍,并无异样。
收回手,又“呵呵”地说道,“敢问夙痕帝君这是何意?”
夙痕拢了拢眉心,“无事。”
刚才分明看见手心是红色的,莫非真是自己看错了?
便不再多想,淡淡地留下一句:“进来。”,说罢便回了屋内。
茯沉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间细密的汗,敛了敛面容,随之走了进去。
从丹水府回来,暮色已深沉。
刚踏入门,便有人来报流阜喝醉了正躺在大殿发酒疯。
流阜的酒量向来不错,这是到底喝了多少?
大殿内已是一片狼藉,酒壶七倒八歪,酒水洒了一地。
流阜半趴在桌子上,见他来了,似乎清醒了几分,朝他招手。
走过去,原想从他手中夺过酒壶,却被他抓住了袖子,嘴里改不知道在喃喃些什么。
凑过去听,却发现他睁着一双怅然若失的眼正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不喜欢我?”
竟是把自己看作了攸楼。
原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茯沉只得苦笑。
脑海里却慢慢回想起某年路过人间,戏台上演着的正好是这一出戏。
女子眼泪戚戚,扯着男子的衣袖不愿放开,凄苦地问了一遍又一遍。
为何不喜欢我?
男子怎么答来着?
是了,他不耐地挥开女子的手,狠狠地瞪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戏虽是戏,演得却是尘世间到处都是的剧本。
不一定相同,却总有相似。
纵然前日再疯再闹,第二日醒来后流阜仍张扬着一张笑脸兴冲冲地去了浮腾宫。
茯沉只得在心里叹了声气,送他离开。
攸楼那个人啊,太温和,温和的让人心疼,也温和的。。。更易伤人。
第12章 恨
走出浮腾宫的正殿,穿过九曲游廊,再踏过竹林间的青石小路,再入眼便是一汪碧蓝的湖水。湖水中央矗立着一座亭子,亭子间一红一蓝两个身影格外显目。
红衣男子低着头,满眼的惶恐不安,一双手颤抖得和筛子似的。
身边坐着的蓝衣男子脸色一点一点地暗沉下来,一双如墨的眸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温度骤然下降,沉寂的可怕,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蓝衣男子终于不耐地拂袖,冰冷的眸光震得人周身发凉,红衣男子砰的一声就跪在了白玉石板上:“帝君恕罪。”
罪在何处连自己都理不清,他只是按照帝君的吩咐穿上红衣坐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