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的伙伴们-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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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吗？泳池没有开放吗？」
　　「……也不是……」
　　「那我们去海边可以吗？去沙滩那边可以吗？」
　　她连珠炮发，我连思考如何拒绝的时间也没有，只能吞吞吐吐。
　　如果要在十度的低温下去沙滩游冬泳、吹冷风，我现在走去厨房拿刀捅死自己比较快。
　　她看出我不太想去，于是唇扁了，整张脸垮下来，「……这之前害我跟三月、阿密住院了，你明明错了也没有道歉……现在圣诞又不带我去游泳……」
　　的确没人会在圣诞节游泳啊。
　　我完全说不出口也反驳不了，艾莉儿现在要我做出补偿了。
　　我吞吞吐吐，想拒绝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挤出两个字：「……好吧。」

　　泳池果然空无一人。
　　入口换零钱的大婶看我们像看神经病。
　　我们就是穿着大衣戴着围巾去游冬泳的神经病（顺带一提，那男人把我的衣服穿得比我还好看）。
　　把零钱递给我的时候，显然整天都没人跟她说话的大婶碎碎念着：「……那么怕冷还来游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会自找苦吃……也不知是不是脑袋坏掉了，唉……」
　　找到知音了！你应该明白我有多想握起她的双手大表赞同。
　　才经过售票口，我身边的男人就像被按下开关，突然转身举起中指——
　　「你要是圣诞节有人约就不会守在这里了，冰鲜肥猪！」
　　他还吐舌头，极尽挑衅之能事。
　　我赶紧把他拉走，直到进入男更衣室才松了口气，「你到底几岁了？三岁吗！向密！」
　　而且照理说，我不算在圣诞节与这男人约会，我约的只是艾莉儿，他是无端蹦出来的。
　　「第一，我只叫『密』而不姓向。」男人仿佛第一次来公立泳池，带点好奇地四下观望，「第二，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不要摆出一副老大哥的模样！」
　　我忙着投硬币打开储物柜，惊讶的表情没让他看到。
　　阿密……原来年纪比我小？我每天都在发现新的世界奇迹。
　　我把袋子们都放进去，已经没什么空位了。我让阿密也打开旁边的储物柜，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倒是有板有眼的，他将东西全丢进去后，爽快地举高双手脱下T恤。
　　我边解着大衣钮扣边跟他说话：「……为什么你会出来了？」
　　圣诞节跟个粗鲁的男人度过可不算愉快，虽然艾莉儿只有五岁，但勉强可以安慰我的自尊。
　　「要换泳裤吧？那死小鬼一溜烟的躲回去推我跟三月出来，于是我就出来了。」
　　阿密边说「冷死了游什么泳」，边踢走挂在脚踝上的牛仔裤。
　　「为什么……你不让三月出来？」好啦，我承认我就是讨厌阿密。
　　他没有回答。
　　因为下一秒，他不小心松开抓着柜门的手，柜门弹回去，压到他的手指。
　　他开始一连串不用换气的脏话接龙，我赶紧溜走换泳裤。
　　我出来的时候，阿密整个人躺在长椅上（更衣室同样只有我们两个）。
　　他双手叠在脑后，笑着看我：「干嘛？医生你几岁了，下去游泳还要穿T恤？」
　　「要你管！现在要计较的不是岁数而是度数。」真实原因当然是我怕他饥不择食。
　　好像有规定不准穿T恤下水的。
　　但现在连救生员也不知溜去哪偷懒了，我从没看过平时每人只分得几厘米踢踢水的泳池如此宁静。水面平如镜，没有丝毫涟漪，搞不好是因为天气太冷，整个池水变成巨大的方形冰块了，我磨擦着手臂，完全不想下水。说是温水池……公立的温水系统可信吗？我早些年才发现我交的税金全是用来建迪士尼公园的。
　　就在我想临阵退缩的前两秒，有人牵我的手！
　　我惊叫出声，突然变成李小龙，把男人的手用力甩开，顺势将他甩下池！
　　「扑通」超大声，泳池溅起高高的水花，泼了我一头一身。
　　我跪在池边，看见男人在一堆白色泡沫中手脚并用地挣扎了好一会儿，然后向下潜，重新调整姿势，摆动双腿接近池边。他浮出水面把湿发往后扒，楚楚可怜地看着我，「……咳咳，你干嘛把我推下水？」
　　「就……好玩嘛。」
　　老兄，下次人格要转换之前好歹通知一声。
　　我刚以为阿密牵我的手吓得半秒就把他推下池了。
　　小女孩灿烂地笑了笑，毫不怀疑地接受我的说法。
　　然后她拉我的手，要我一起下去，「阿密不懂游泳，他不会出来的。」
　　我倒觉得真相是现在该死的太冷了，阿密识趣地躲回甜蜜的家。
　　我名正言顺地重演了何谓「被她拖下水」这一幕。
　　当身体被温水（他妈的真的不可以称为「温」）包围的时候，我想，其实我也蛮满喜欢游泳的，虽然游得不怎么样。易岚是游泳校队的，自从知道他被选上当校队后，我就再没跟他一起游泳过了。
　　上次跳下泳池救人却差点溺水的蠢样被他看见了，但他关心的眼神让我有点高兴。
　　「你下次叫阿密出来之前要告诉我。」
　　「是他自己冲出来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透一起换衣服！为什你有T恤穿我没有？」
　　「……你有没有T恤穿胸脯也不会掉出来，担心些什么？」
　　「呀——透说话好下流！」拥有好泳术的女孩游离我身边，掬水泼我。
　　我不知多少次做梦有貌美身材好的女朋友跟我一起在沙滩戏水，双眼享受「波涛荡漾」；但此时此刻跟我娇嗔着、向我泼水的竟是一个大男人，我觉得热泪都要感动到流下来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上流』的话怎么说！」
　　男人游得飞快，我的泳术只是普通。
　　从后看，男人的泳姿矫捷，熟悉得像她本来就是水的一部分，顺滑地剪开水波。
　　她不时停下来看我追上去没有，我也好久没如此尽力像小孩子地追逐。
　　这男人让我像回到大学，跟朋友们打打闹闹、互相取笑的感觉很好。原来我如此怀念这种感觉。
　　我们比赛游到对面，她先碰到池边。
　　然后她将头挨在池沿，喘着气，表情写着「游得很过瘾」。
　　奇怪的是艾莉儿的泳术超群，三月跟阿密都不懂游泳，这又是多重人格中一道难解的习题了。
　　我喘着气，最后几米随便地游过去，到她身边，然后将脸埋在手臂之间休息——
　　这样折磨一个老人家是很不道德的。
　　「为什么会想到要游泳？」
　　「……我之前被那些白大衣研究时，他们也曾叫我不停游泳，他们把三月丢进好几米深的池子，让他溺水直到我出来为止。他们想知道为什么三月不懂游泳但我懂，三月有好几次都快溺死了，有一次还休克了。」
　　她竟然如此轻松地说出被虐待的苦事，我从手臂中抬头，看着她。
　　……那个女人，三月曾深深爱着奉为天的女人，是否也在池边看着他，看着他沉下去、挣扎跟溺水？我想知道三月当时的心情，他曾有一秒向那女人伸出手但最终却明白那女人是不会救他的吗？
　　我没问，若打断了艾莉儿无意中说出来的话，那她便再也不会泄露半点了。
　　这就是为什么三月在豪宅掉下池子时会那么惊慌、阿密会冲出来咬我，他陷入人格混乱了。
　　我急急低头，狠狠咬着手臂，直到我心里好过一点，没再梗得那么难受。
　　她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我之前在家里看电视新闻，知道greenhouse　effect，然后我就想，地球现在像我一样发热了……很快连北极熊也会溺死啊，水温也会变化得让人鱼活不下去，三月跟阿密两个明明是大人了却都不会游泳……如果他们辛辛苦苦地活下来，结果因为地球大淹水而死掉，不是太不值了吗？」
　　她竟然说得头头是道。
　　我哭笑不得，这样小的女孩竟然会关心北极熊跟人鱼的保育，身为地球的一分子我真高兴。
　　幸好现在是冬天，不然在夏天时她会见识到我有多支持环保——我家穷到没装空调。
　　「而且不会游泳真的太、差、劲了！现在没女生喜欢旱鸭子啊！」她用力地点头，仿佛很早就立志要嫁个奥运游泳选手，而这宏愿全世界都知道，「所以我想，一定要在离开前教他们游泳！」
　　这女孩对融合的定义仍在「杀死」的阶段上，而我不能肯定的推翻这想法。
　　但她仿佛交代身后事，要尽最后的努力去照顾伙伴们的贴心念头，让我难过又感动。
　　可能融合之后，三月也会游泳了，谁也说不得准……我想这样安慰她，才伸出手想触碰她，男人便松开双手，然后脚一撑池边漂开了几米，身体向下沉。
　　过了五秒吧，男人仍然没有浮上来。
　　「艾莉？」
　　我踩着水，接近她下沉的地方。
　　突然，一阵水花剧烈涌出！
　　男人的手臂伸出水面，疯狂地挥动，我下意识地凑前，想要抓住他的手。
　　我从没听过他发出如此惊恐的、仿佛见到巨大怪物的……抽气声跟拔尖叫声。他是三月。
　　他挣扎得太厉害了，我没能精准地抓住他的手。
　　他跃出水面一些，又很快地沉下去，终于，他死命地抓到我的肩膀。
　　那手劲差点掐碎了我的骨头，我还是不敢闪躲，他抓到倚靠便像只八爪鱼般缠住我。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也只能反抱他（现在似乎要用坦克才能拉走他）。
　　「……嗄嗄——咳咳咳——」
　　他几乎要绞断我的脖子，我耐心地等待他平复。
　　我在心底诅咒艾莉儿竟然连通报一声都没有就溜掉了。三月在惊恐之下喝了好几口水，鼻子都入水了，他咳嗽到两眼红通通的，辛苦地把水吐出来。
　　他本能地……咳，我不能怪他，他本能地用双腿绕着我的腰，紧紧贴着仿佛我会消失。
　　他发出很像呜咽的声音，双目圆瞪，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上一刻还在家中看卡通片，此刻却被无边无际的水包围，他最怕的水。当他冷静下来，观察四周的环境知道是游泳池后，便开始发抖。
　　他像石头般僵硬，一直把我拉下去，我只好先带他到池边。
　　虽说我也是迫不得已地被胁持，但用这样不雅的姿态……幸好现在泳池没有半个人。
　　这样真的有点技术上的困难，每一次移动，我跟他的胯下都会磨擦，被吓到石化的三月没什么意见，但我觉得非常不自在，恨不得赶快把他拔下来。四围还有温水在拍打，这样好……奇怪。
　　我能听见的全部都是他的喘息，他因为当上搬运工而结实了点的胸膛贴着我的，我细腻地感觉到他的每一下呼吸、胸膛的颤动跟心跳有多快。我发觉自己开始脸红，也不知为了什么。
　　搞不好再这样多抱一阵子，多磨擦两三下，我这一个月没跟女人上床的宅男就会勃起了，哈哈……
　　糟糕的是我知道这可能不是玩笑。
　　我难以告诉你，在我一个月没做爱之后，这种肌肤跟肌肤的磨擦到底有多微妙。
　　我跨越整个地雷区（我说的是我身体内的），总算把他安全无恙地送到池边。
　　他拉开跟我的距离，背抵着池壁石（举动应该让他安心点）。
　　湿透的刘海黏在眼帘上，他眼角泛红，样子狼狈得很。
　　被吓成这样也太可怜了……我才想尽朋友的责任安慰他一下，就见男人用责备的眼神看我，嘴唇抿成一直线。看见他怨恨的神色，我倒抽一口凉气——我从没想过这男人会有怨恨这情绪，三月从来都是好好先生！
　　我急着想澄清不是我故意带他来游泳池的、我也不知道那变态婆娘对他做过什么实验、而且我也不知道艾莉儿会突然把他推出来，不然的话我……
　　男人的粉色嘴唇颤抖着，然后双眼逐渐眯起来……
　　他看起来既愤怒、害怕又难过。
　　下一秒，两滴眼泪就这样掉下来……
　　我吓到差点吞下自己的舌头！
　　不是因为三十岁的大男人在我眼前流泪，而是因为三月哭了！那个一向平静乖巧的三月！
　　我害他哭了？是我吗？我什么都没做过啊！我突然想到，他可能是误会我了，误会我带他来泳池是打算像那女人般对他做实验，「我、我不是！」
　　我急忙举高双手，作投降状。
　　「不是我推你下去的——」
　　不知何时已松开双腿的男人，被我这样一放——
　　他又沉下去了。
　　这次还不到半秒就像虾子般弹跳起来了，我还来不及把他捞起。
　　「天杀的！天杀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咕噜咕噜咕噜。
　　「……咳咳咳——是那死小鬼说要游泳，我可没……」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咳咳咳——妈的！她是想溺死我们吗？快……」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我看得目瞪口呆，就这样看他浮浮沉沉。
　　我由衷佩服阿密在水中还可以骂个不休、把咳嗽跟三字经完美结合的能力。
　　接下来的二十秒，我一直看着惊恐的阿密跟三月互相把对方推出来（也有可能是艾莉儿推的）。
　　短短时间，人格转换了十几次。
　

　　【第九章】　　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

　　阿密是典型的坏学生。
　　就是那种，老师没有巴死他只因为不可当众谋杀的学生。
　　他非常不合作，几乎没有离开过我。我拔走他的脚，他的手就勾在我肩上；我拔走他的手，他的大腿就夹着我的腰……这样你拔我黏不知持续了多久，让我很有冲动把他的头按下去，让他直接溺死！
　　他完全把我当成浮木，当我没感觉般又掐又抓。
　　他没有三月那么怕水，大概是因为三月接受溺水实验时阿密这人格还未被分裂出来吧。
　　但不合作的态度一如既往，我完全找不到方法教他游泳。
　　我提议先去儿童池那边练习一下姿势，他立即朝我耳边怒吼。
　　若救生员在这时候回来，他绝对会见到两个大男人不知在池中GAY什么，像圣诞节的情人特别节目早早计划好要去温水游泳池中搞GAY。
　　「你他妈的只要松手就好，不要用你的脚夹着我，死GAY！」
　　我不是已经保证过，绝对绝对不会让他再溺水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