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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春抄-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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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白泽也是同谋,是他篡改了第九重门的用途,他一向逆天,大概是因为天不许他死。”
  条理清楚严丝合缝,这个所谓的真相让那绪无处辩驳。
  “于是,你跟我说的那个过去的故事,就真的只是故事?”
  “那个故事,让你起了恻隐之心,是计划的一部分。”莫涯靠近一步,抬起手来,按在他那曾被五指贯穿的胸口:“所以和尚,生得慈悲未必是件好事,无论你有几颗心,你都不应该轻易挖给别人。”
  不知多久过后,随着一阵烟尘四起,椴会打破石门,从洞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他想要的东西。
  那绪已经不在,莫涯却还在,衣摆拖地,老姿势蹲在崖边。
  “洞里并没有毒烟。”听着脚步声莫涯道,并不回头。
  “是。”椴会慢慢走过来,也蹲到他身侧:“可惜你的理智总是输给感情。”
  “你要我做的事,是不是就是在最最龌龊的时候被和尚撞见,然后百口莫辩?”
  “你并没有回去,我想你和他,终究还得碰面。”
  “我们现在见了。而且我买一赠一,还告诉他,我和你本来就是一对,以前所有一切都是骗他。怎么样,这个代价,值不值我父母的那个真相?”
  椴会不语,偏了头,拿手揉一揉太阳穴。
  每个人都有习惯,他的这个动作,就代表着他准备食言,而且不打算道歉。
  莫涯也不再说话,勾着头,去看那凉气不断上升的脚下。
  从那绪失魂落魄走后,他就一直蹲在崖边,看着那黑森森的崖底。
  似乎因为对得久了,那崖底开始生出引力,发出一种无声的魅惑。
  这魅惑之大,似乎已经超越了他的忍耐。
  于是他起身,并没有预兆,也没有酝酿,一纵身,风声呼啸,便干净利落跳了下去。
  因为根本没有防备,椴会追到崖边,眼睁睁就看着莫涯跌进了深渊。
  一刻也没有停顿和考虑,他便也纵身,脚踏悬崖,加速追了上去。
  身周风景一路飞速向上,一直到半山腰,他才抓住了莫涯的一只手,将另只手里刚刚得到的鸟筋深深插入石缝。
  “你疯了!”椴会的声音有点失常:“把另外一只手给我。”
  “我另外一只手断了,刚刚断的。”莫涯抬眼,墨蓝色的眼眸死寂无光。
  “你这一辈子,可不知断过多少根骨头!”
  “是。”在悬崖的长风下,莫涯的头发被扬了起来,多少有些凄厉:“可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骨头总是断?为什么我就不配有尊严?为什么我活着就该受煎熬?”
  椴会一时无语。
  好像记忆里面,从八九岁开始,莫涯就已经不再问为什么,因为这个问题不能让他吃饱,也没法让他活下去。
  他是一张被强开的弓,不断被拉到极致,可从没断过。
  如今在他眼里这一点死寂,莫名的,让椴会有些害怕。
  “你还没有报仇,至少,还没有知道为什么。”将五指深深扼住他手腕,椴会感觉到一点虚空:“你他妈不要告诉我,你这么软弱!”
  “世上万苦,皆缘于执念。”莫涯仍仰着脸,眸里颜色却开始忽深忽浅:“我欠我父母兄弟的,我粉身碎骨还报,如果不够,还有来世。”
  “我姐姐生了你!但你不是她的孩子,你从一颗受精卵开始,就是个罪孽!”
  因为椴会突然的这一席话,莫涯的呼吸更乱,眼眸颜色渐浅,露出一道金线。
  “你如果死了,你的和尚不会死,我自有一万种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再一句,莫涯的眼眸就完全变成了琥珀金色,将牙一咬,已经折断的右手就用上了力,攀上悬崖,将那根据说是百折不断的鸟筋硬生生劈成了两段。
  两人于是下落,椴会悍勇,一路扯着藤蔓,可还是被崖上乱石割得遍体鳞伤。
  最后两人落在一棵歪脖子柏树上,莫涯的意识看来已经消失殆尽,骑在椴会身上,姿态邪淫。
  因为椴会的肩头被割伤,透过衣衫慢慢渗出血来,他便卷起舌头,推开他衣领,在伤口细细舔圈,尝他的血。
  这姿势这地点,变态椴会本来应该喜欢,可突然之间却没了兴致。
  谁都不是他的莫涯,包括这披着莫涯皮囊的太岁。
  于是他便反了身,扼住莫涯咽喉,从枝桠上将他按了下来,深深按进尘土里面。
  “太岁仁兄,想要交合采补是吗?可我现在不想,很抱歉你还不够强,得听我的!”
  将莫涯按在身下,徒手制止了他所有挣扎后,他淬了一口,又返身上去,取下了那已经断成两截的青鸾鸟筋。
  从外面回来,那绪便有些不寻常。
  做的都是一些寻常事,打扫,抄经书,给小吃货剥葵花籽来吃。
  可连那嗔都看出了他的不寻常,因为他把瓜子扔了,塞了两片壳子来给他吃。
  “师哥……”小吃货很委屈,扑扑声地吐出瓜子壳,小圆眼睛好奇地望他。
  “哦……”自从少了颗心后,那绪的反射弧好像益发长了,过半天才反应过来,替他掸掉僧袍上沾着的瓜子壳,道:“对不住,师哥有点心事。”
  “师哥有什么心事?”
  “我遇到了莫涯。”
  小吃货显然很吃惊,莫名地呛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我……”
  “你也遇到他了?”那绪扬起眼,又剥一颗葵花籽,把肉递给他:“是的,他没走。他还跟我说,他到万佛寺去,只是想要我的心来开第九重门,他跟我说过的,都是骗我的。”
  “那师哥信么?”
  “不全信。”那绪的视线陷进了虚无:“我看得出他不开心,如果他和椴会本来就是一路,现在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又为什么要不开心。”
  “师哥现在也不开心。”
  “他和我不一样。”那绪笑了,摸一摸小吃货的头:“他是越不开心,就会越若无其事,看起来越贱。我看得出,他现在不好。”
  “那师哥要怎么办?”
  “如果他说的不是真话,那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我死心。”那绪慢声道:“那我也许便应该顺着他的意,真的死心。”
  这些话对于那嗔显然过深,所以他也不再刨根问底,只专心地吃瓜子,吃完了腆着肚子,也不肯洗脚,躺在那绪床上就睡。
  那绪没办法,只好打了水,替他洗脚,把那肥丫子里面的脏东西都洗干净,又拿把剪子,在昏黄的屋子里很吃力地替他剪指甲。
  剪着剪着,一句本来已经沉下去的旧话莫名就涌上了心头。
  “放在天不管,地不收的棺材里面。”他捏着那嗔的肥脚,也诧异自己这时居然想起了伥的这句话:“天不管地不收的棺材,那是什么地方?”
  言者有意,听者无心。
  那在屋顶从事影卫本行,正准备回去向他家谛听报告的高大人听了这句话,莫名地心里一个咯噔,却也没有细想。
  “天不管地不收的棺材。格老子的,大爷我怎么觉得这玩意跟我有啥关系?!”
  一直到谛听房门口,他的脑袋这才开始运转,于是很诧异地自言自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和尚,你为什么想起这口棺材,其实大家都清楚。
  你没有放下,磨牙的那些话让你更加不能放下,觉醒吧!!
  第四十五章
  十余天过后,在个也算像样的苗疆客栈,已经独臂的国师敲了敲偏左一间大房的门。
  深夜无月,房里的莫涯却不点灯,斜靠在墙角,看窗口雾煞煞的天。
  “主人让我给你送药。”
  进门后,他将药碗搁在桌上。
  莫涯就莫名地扬起唇角,看着他的断臂,微微发笑。
  “我知道你笑什么。”国师过来,擦亮火石点灯:“我不是贱,我跟着主人,是因为喜欢他。”
  莫涯那个笑于是更深。
  “他喜不喜欢我不要紧,反正我愿意!”国师的脸色煞白,眸子里面燃着火:“主人要你喝药,说如果你不喝,他有的是法子让你喝下去。”
  莫涯端起碗,并不反抗,三两口就将药喝了下去。
  药在胃里翻滚,他需要很大气力,才能把它压制下去。
  已经十多天过去,他被烧伤的气管和胃还没有一点恢复的迹象,无论是什么,到了胃里全部兴风作浪。
  而且双眼的视线依旧模糊,看什么都像蒙着一层纱,像素极低。
  被伤到魂眼,首先是视力模糊,其次是恢复力下降,然后还有什么,莫涯并不清楚。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椴会以为国师献的那味空色太猛,本来助性的东西,现在却想要他的命。
  这一招看来奏效,从国师最近的境况明显可以看出。
  “不知我死了,你会怎样?”
  很难得,莫涯发现自己居然长出了善心。
  “不怎样。”国师梗着头,脸色却是煞白。
  “好像你的主子出了门,一时半会不会回转。”
  “你是想要我逃?那你自己怎么不逃,好像在主子身边,你活得比我要惨。”
  “我若逃了,他会穷尽力气找我,牵连无辜。”
  “你的意思我若逃了,主子就不会上心?!”国师仰起头来,因为底气虚无,所以声音益发高昂。
  “我敢打赌,你若死了,你的主子才会看你一眼,就一眼,多一眼都不会,也绝不会费力气挖坑埋你。”
  国师无言,胸膛激烈起伏,呼吸渐渐刮蹭气管,带了不甘。
  “我…………”他开了头,想说些强硬的话,却又觉得会更加显得自己软弱,于是干脆沉默,独臂带动木门,“砰”一声踏出了房去。
  房里于是只剩下莫涯一个。
  端着那只药碗,他把胃里沤着的东西吐了出来,有血,但并不多,连药一起大约有大半碗。
  再喝下去,再吐出来,就只有半碗。
  这样喝了三四次,药也就喝下去大半。
  剩下的小半碗莫涯放弃了,将头抵在桌角,屏息。
  只要不呼吸,气管和胃的疼痛就会缓和一些,那些药兴许就能吸收,让他恢复。
  可是长久地不呼吸,人就会缺氧,反应就会有些迟钝。
  比如门口进来一个醉汉,穿着那么一身招牌的孔雀绿,脸那么卡白卡白,等走到跟前了,他才意识到是白泽。
  “喂。”走到他跟前,白泽烂泥一样瘫倒在凳子上,舌头也很大:“怎么只有你在,椴会呢,那厮去了哪里?”
  “你醉了。”
  “哦。我去偷了人家一点毒酒来喝,哪知这家毒不怎样,酒却很好,我就喝得呃……有点……多。椴会呢,他去了哪里?”
  “铸剑。”
  “哦,是,他去铸剑。拿了青鸾的筋,还被你折断了,估计只能铸两把短剑。”白泽喃喃,将脸贴在桌边,过了一会,脸色便垮了下来。
  “对不起。”大约是毒酒喝得太多了,他看到青鸾仿似就在眼前,穿着天青色的袍子,不管看什么,都要歪一歪头。
  他们鸟族的,不管修行多久,都会保有一份天真,容易欢喜也容易悲苦,更喜欢唱歌。
  而青鸾的嗓子,即便放在鸟族,那也是出类拔萃艳惊四座的。
  他唱欢喜,那便是春花开尽烂漫迷离,他唱悲苦,则雪飞六月彻骨寒凉。
  “将来,如果我要死了,你得唱着歌,给我渡魂。”
  当年白泽初现人间,第一个见着的“人”便是青鸾,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去死。
  青鸾是个闲人,于是就闲闲应了一句“哦”。
  如果这也算一诺,那他为了守这一诺,付出的代价委实太大。
  因为白泽生就异能,能通天地之灵,知百兽晓奇缺,上神垂怜,便赐他不死之身。
  而他也不贪,跟上神交换的唯一条件,便是要青鸾陪他,日日听他唱歌。
  于是上神垂怜,也赐了青鸾一个不死之身。
  白泽天真,以为两人从此便天长地久,于是悉心悉意的,为上神们绘制白泽图。
  一千年,两千年……,时间恍若流水,渐渐的,白泽开始厌倦这所谓的长生。
  因为灵窍总在死生之际开启,他绘制白泽图越来越吃力,往往需要自尽,在死后重生那一刻,才能灵光乍现想起些什么。
  尝试过各种死法之后,他开始觉得累,觉得醒来是这般多余,每一次都要拼尽力气逼迫自己,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好在他还有青鸾。
  每一次他醒来,青鸾多数都会在他身边,歪着头,看着他的样子仍旧充满好奇。
  “你给我渡魂了么?”每一次,他都这么问。
  “渡了。”每一次,青鸾都很认真回答。
  “我没听到。”
  于是青鸾便会抱着他,再唱一遍渡魂的调子给他听。
  起先调子还有变化,渐渐的就开始固定了。
  悠远的调子,像微风沁入门帘,在斗室旋转,渐渐地便生出馨香。
  他们彼此拥着,白泽一次次死而复生,青鸾一遍又一遍唱着这渡魂调,从来不说,但都有一种越来越强的期望,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曲子有名,叫做春抄。
  青鸾说了,什么是春,是万般苏醒,是化雪融冰,是柳枝新绿,是不猜不忌,是不离不弃,是辗转千里,终究有你。
  “人的魂魄,最先去的不是往生河,而是最留恋欢喜的地方,所以死前都会觉得暖和,觉得跋涉千里,终于寻到了春天。”
  抱着白泽,青鸾说这些,往往便会有些向往。
  白泽多数不会说话。
  大约因为他是异类,所以每次死前,他并不会觉得暖和,无论青鸾怎么一遍又一遍唱着春抄,他都只觉得冷,觉得迷茫,就像赤着脚,站在一片无际的白水中央。
  这一些他不想告诉青鸾,他只会仰着头,要青鸾唱一些欢喜的歌。
  青鸾便唱,穿着天青色的衫子,枕着一碧如洗的天,脸颊光洁,连一根黑发也无,年年岁岁,这么一首又一首的,便给白泽唱了三千年。
  什么时候他不再化作兽型,白泽已经不记得了,只道他修为高深,以后永远都是这样了。
  二十多岁的模样,脸有点圆,鼻子微微上翘,他很喜欢。
  所以当有一天,他唐突见到他真身的时候,只感觉心突然悬空,旋即又坠入冰河。
  那是怎样一副模样。
  青鸾,传说中的神鸟,已经落尽羽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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