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徒记-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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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慢慢挣脱溜走。
就像他的喜怒已经不再能左右以桥一样,即使现在连他说出的话也无法动摇她。
以桥没有说话,扎克跟领路的老头已经蜷在火堆边睡着了。屋外偶尔卷起的夜风,撞得门板一阵乱响。许久,小丫头似乎就坐在火堆边睡着了。以澍叹气,将披在自己身上的一张毛毡盖在了以桥身上,见她睡得很沉就又让他躺在了自己腿上。
就在他昏昏沉沉也要睡着的时候,躺在他腿上的以桥忽然用一个细不可闻的声音问道:
“大师兄,你知道害怕的感觉吗?”
以澍只是静静地听,自从以桥酒醉那晚,他就连师兄这个称谓也失去了;两个人中,他已经成为了被区别的那个。
“我现在每天都很害怕,比大师兄你下山的时候还害怕,比晚上自己一个人还害怕。明明大师兄你就在身边,可我还是会害怕到发抖。一想到以飐会死掉……我就……”
她话没说完,一滴眼泪就砸了下来。
顾以澍看见以桥哭了,眼泪从一滴变成一行,悄无声息却震得他心疼。
“以桥,师兄要跟你说件事……”
他决定了,而且他也答应过,不会让以桥伤到自己,跟那个居然会让他觉得不甘心的师弟。
“夏沧是骗你的,以飐根本不需要什么赫尔雪山的雪莲。”
“大师兄,你在说什么?”
以澍感觉膝上人已经僵住了。
“夏沧这么说,无非是想支走你,因为以飐不想让你看到他……”
提到那个字,他还是忌讳了。
“大师兄,你究竟在说什么?”
以桥觉得她听到的都不真实,想要起身,可恍惚中自己却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顾以澍将她拦在了怀里,一动不动,似乎等时间过了好久,才冲怀里的小丫头轻声道:
“师兄陪你回濯洲。”
“以飐说过,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那副模样,所以秋白会把他的骨灰送回濯洲。”
“若是你不想回去,师兄可以陪你去找芫姨,或者去段芊那。”
“总之,你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师兄都陪你。”
“师兄会一直陪着你。”
以澍边说边把手臂收得更紧,好像害怕怀里的以桥会忽然挣脱他,就此消失一样。
他想,就让以桥痛快的哭一回吧。哭过了,哪怕再痛,也总有走出来的那天。
只是原以为会爆发的以桥却不发一声,就僵僵地任由以澍抱着,像没有了生气的玩偶一般。
很久很久,以澍忽然感觉胸口被以桥猛地一推,这一推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量。
从以澍怀里跌落的以桥,没有转过头,只是背着身子说道:
“大师兄,很晚了,睡吧。”
说完就如同与世隔绝一般,将自己蒙在了毛毡中,蜷缩在火堆边,再没有任何动静。
***
再醒过来的顾以澍,居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不过他闻着屋子里还有迷香的余味,随行的马少了一匹而行李也少了一些。
但最重要的是,以桥不见了。
刚刚还算晴朗的天气,忽然吹起了一阵又一阵凛冽的寒风。
以桥迷倒了屋里的三个人后,就拽着马一路往更靠近雪山的地方走去。
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雪莲,然后,救活以飐。
山脚的废屋已经看不见了,眼前的雪随着冷风乱转,分不清到底是地上的还是天上的。
以桥紧了紧领口,每看见一块石头,她就要靠近去看看,看看石缝间有没有那朵她找的花。
尽管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但她却一直想着,下一次也许就会找到。
一定能找到。
不知走了多久,以桥开始觉得每迈一步都像登一座山。
山间的风忽然吼了一声,刮得她急忙闭上眼睛。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眼睛都可以被冻得冰凉,她不敢大口喘气,因为每次深呼吸一次,胸口都像被刀子刮过一遍一样。
“这就是赫尔女神好客的方式吗?”以桥想起了之前扎克说过的话,说来她现在还真想睡一觉。
“现在大师兄他们该醒了吧,要是以飐知道自己做的迷药有一天会用到大师兄身上,一定会在心里偷笑。”
想到这儿以桥不由自主的一笑,不料又是一阵狂风乱作,身边的老马长嘶一声,前蹄一折整匹马也跟着翻了个儿,紧拽着马缰的以桥也被连带着拖出了一丈远。
朦胧间,以桥本能地躲到了老马的马身下,想要避开一些刺骨的寒风。可不多时,她就感觉那老马似乎只有出的气却没有进的气了。
“马儿啊马儿,看来赫尔女神要找你过去做客呢,恐怕一会她也要来请我了吧。”
枕在马肚子上的以桥,四肢渐渐失去了知觉。
身体上原本像被钝刀来回锯锉的钝痛感,也被轻飘飘的感觉取代了。
到底过了多久了?以桥静静地想,她该起来继续去找雪莲了。
可是她好累,累到哪怕很难受,也想就在原地睡一觉了。
闭着眼睛的以桥忽然想起了被顾黎带回濯洲的第一天,那天她一进门以飐就蹦过来,又是拽她的辫子又是围着她笑。结果她一生气,就把以飐碰过的头发全割了,以至于后来好一阵以飐见到她都要绕好远。
“原来他是怕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呀脚呀什么的,我一生气就把手脚也割了。”
呵,哪有这样的笨蛋。
接着她又想起某个晚上,她醒来却看见以飐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睡迷糊的以飐见她睁开眼睛,居然就迷迷糊糊地一边捂着她的眼睛,一边学大师兄摸着她的头再哄她入睡。
“难道看不见人就分不出是谁了吗?可那是九岁,还是十岁的事了……”
反正他从小就不可靠。
她想起了好多东西,自从看过以飐给她的信,收到了以飐给她的东西,她就想起了许多。那些她生活的片段,原本好像全由大师兄贯穿的时光中,每一刻也都有他的痕迹。
他说,将来就用从郁处霆那听来的秘方向郁家骗座院子吧,就挑筱州靠近岸边的地方。
他说,大师兄早晚还是会被师父赶出门的,所以院子里还得给师兄留间房。
他说,以澈跟以飏一个画画一个写书,章铎章绍俩人每年都偷卖他的药,只有小八一直傻傻地不懂藏私房钱;等将来住到了筱州,要把小八从濯洲弄出来,让他看院子,这样才住得安生,不过可不能让小八进厨房。
他说,井灏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井叔更是个没正经的,芫姨跟他诉苦了,恐怕将来井灏娶媳妇的事他也得负责。
她在意的事好像他都交代过。
可他还说,他再也不想看见她为别的人掉眼泪,如果一定要掉眼泪,从今以后,就为他一个人掉好了。
他说,他再也不想看见她被其他任何人骗,如果一定要被骗,从今以后,就被他一个人骗好了。
因为,为他掉的眼泪,他一定会亲手擦干;
61、58。风雪,那封信 。。。
被他骗而生的气,他一定会哄她一辈子来给她消气。
此言既出,此生不移。
***
冷风中的以桥,忽然感觉有眼泪从眼角滑落,眼泪一滴滴落到雪地上,融出一个又一个小洞。
胸口还揣着他那封写满将来的信,可她却觉得那将来,看不见了。
“你说过会等我回去。你若是骗我,我会很生气。”
“你看到了吗,这些都是因为你才掉的眼泪,你说过会亲手擦干的眼泪。”
“可你……在哪里?”
“我在这儿,你在哪里?”
“顾以飐,你这个骗到我哭,却又丢下我的……”混蛋……
以桥终于睁不开眼睛了,没想到最后的景色竟是一片茫白。
终于,连最后的疼痛也消失了。
眼睛外感觉到的那片微弱的白光,渐渐变成了一条细线。
风停了吗?为什么她听不见声音了。
迷离中,以桥嘴角忽而勾出一丝笑意——
“原来大师兄没有骗我,你这混蛋真的死了。”
“死了也就算了,还非要我也如此才肯来见我……”
“不过……”
“总算见到了……”
62
62、59。说吧,选哪个 。。。
以桥感觉自己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浮了许久,脑海中似有什么念头却总也记不起,周围的万物混沌一片,直到她没有感觉的身体终于飘回了濯洲。
某个天色微青的早上,她一步一步爬着山道上的石阶,伸手推开门,发现顾家人都在院子里。
以澈正跟章铎、章绍打作一团,小五则在旁边不停地劝架。
“小五,他们怎么又开始打架了?”
以飏边说边揉眼睛:“多师弟说你死了,四师兄不信,就打起来了。”
“哦……那你告诉以澈,说章铎说的没错,叫他别打了。”
小八正搬着锅子从厨房出来。看见她,瞪了一眼,接着就把铁锅狠狠摔在了地上。
“小八,这是怎么了?”
小八黑着脸哼了一声,扭头跑开再也不理她。
大师兄居然也在这里。
“大师兄,你干嘛烧以飐的屋子?”
以澍看见她也一脸愠色,“叫他随便给你这药那药,只烧房子算是轻的,要是他人还活着,我也一块烧!”
顾黎正在屋子里边叹气边写着什么。
“师父,你写信给谁呀?”
顾黎停笔把桌上的几个信封塞进了她手里。
“我师父的,祁诺的,还有好多你认识跟不认识的。到了那边替我问好……”
“师父,就算你写了信,我也不会去找的,我可不想在那边也不安生。”
好了,这样就算都见到了,可以走了。
“哎,灏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以桥忽然看见了井灏气冲冲地闯进了院门,抓起她就往门外走。
忽然间,已经微青的天色又重坠黑暗,仿佛永夜一般,连原本抓紧她的井灏的背影,也被无尽的黑暗一点一点吞噬。
“要去哪里?我不要再继续走下去了……我想要休息……”
抓着她那人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大步跑了起来。
“不能停下来!走下去……走下去……”井灏的声音在她耳边催促。
以桥却本能地抗拒,“我尽力了……可已经没有路了……”
那声音忽然尖厉起来,已经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却好像搅着极深地痛苦,不依不饶地一遍一遍重复。
“走下去!走下去!你看光就在前面……”
以桥每一次想放弃,那声音就凄厉几分,刺痛她的耳朵,比身边的黑暗更让人无法忍受,驱赶着她一次又一次软弱的辩解。直到她跌跌撞撞绊倒在黑暗的尽头,指尖在最后一刻触碰到了尽头的缝隙,她碰到了那丝最微弱的光,声音终于消失了。
眼前是大团大团的雾气,刺眼的白色晕眩着时远时近。
水……水?
以桥甚至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感觉有温热的东西,从她干裂的口中滋润进撕裂的心肺,身体被折磨到了极致,她甚至无法分辨出味道,就一口一口全部吞了下去。
可没咽几口就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呛一顿扯着她像要痛进骨头里。
“慢点,别急!”
是谁在说话?不是灏哥哥了吗?
以桥勉强睁开眼睛,周围的事物模模糊糊慢慢地映进眼里。
“这是到地府了吧?”
为什么地府里有茶碗,有被子,还有……师兄?
“唔……果然到地府了……”
“以桥,喂,桥丫头!”
“师兄,你别喊了,我为了爬到地府,差点死了……”
“不许睡了!”以桥忽然感觉自己耳边的声音跟之前的不一样了。
床边的以飐眼圈微红,嘴唇轻轻抖动,喊出这声便哽咽了。
精神依旧有些恍惚的以桥,竟挣扎着坐了起来,起身后便抬手朝着身旁人的脸摸去。
手好痛,她定睛一看自己的手居然缠着好多白布。
“师兄,这就是死人的样子么,干嘛哭丧着脸,我还没开骂呢?”
“桥丫头,我是活的。”
呵,混蛋师兄你又开始骗人了。
以桥正要反驳,却突然感觉自己腰身一紧,紧接着干裂的嘴唇就贴上了什么柔软又温热的东西。
暖和的,好像冬天的阳光晒在脸上,痒痒的。
“这回明白了吗?”
那个声音低低地问,以桥忽然觉得一张脸重新在眼前清晰起来。
“哎?!你……没死!顾以飐……你……”
是热的,有呼吸,在说话,刚刚还……
瞪大了眼睛的以桥,还没平静下来,就看见眼前人又一次低着头向她逼近,紧接着就压住了她的唇。
像触电一般,以桥的脑子霎时空白一片,她只能感觉到刚才那个温暖又柔软的东西,时轻时重地在她唇上来回寻觅,背后一只灼热又有力的手,将她慢慢、又狠狠地揉进怀里。
生命的感觉就这样,像春日暖阳下的小嫩芽一般,登时在以桥的身体里茁壮起来。
只不过……茁壮的不止是生命。
“碰——”
还没亲够的顾以飐,被怀里人一脚狠踹,从凳子上跌落在地。
端着饭菜进门的顾以澍跟扎克,看见了后半场以桥被亲跟以飐被踹的全过程。而床上的小人儿,此刻的小脸红了个通透,正举着包着白布的两只小爪僵在原地。
“以桥——”
顾以澍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看见以桥舞着手向她冲过来,不过因为手脚都有冻伤,顾家大师兄赶忙上前扶住险些又栽倒的小丫头。
“大师兄,大师兄,他,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