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徒记-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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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阡,大伯在哪?”想来此事还是应当找叶蓁问明才是,井灏蹙眉问道。
叶楚阡却还在阴阳怪调,“怎么,叶家少主配不上跟井少门主说话?那找我大伯,恐怕也要井门主亲自来才行了。”
“叶楚阡!”没想到井灏低喝一声,一反往常地疾言厉色,“我问你大伯在哪。”
这么多年更过分的事他做过,更难听的话他也说过,但井灏这种反应他叶家少爷可是第一次见。
被吼了一声气焰稍减的叶楚阡又瞄了眼井灏,才咕哝着嘴小声说:“前几日有人上门提亲,大伯中意但陌儿死活不应,今日大伯只好亲自登门赔礼去了。”
井灏脑子里这才反应出楚陌,以飐曾说与他交手的都是女人,难道……
想到这里他也不顾其他,就直奔楚陌住的屋子奔去,没想到院门紧锁,敲了好一阵才有人来应。
叶楚阡一路跟在井灏身后追问,这又是翻脸又是砸门的到底唱的哪出,可井灏始终没回话,反倒是终于敲开了院门,在门口迎他的却是叶楚陌。
跟那位亲哥哥可不一样,叶家妹子一向很黏井灏。不过像今天这样,一上来就拽着井灏手臂不放的黏人法,连叶楚阡都觉得反常。
“井灏哥,你怎么来了?是来陪陌儿过生辰吗?”叶楚陌笑得很甜,全府上下皆知,大小姐如果在撒娇,那大多是因为身边出现了井灏。
井灏这才想起还有这么档子事,可他一进院子就感觉不对,看了看才发现下人几乎都不在身边,而叶楚陌似乎也在有意阻拦他进屋,如此更让他心中打鼓。
“哥把这事忘了,以后补上。”井灏嘴上这么说,却把手臂从楚陌怀里硬生生抽了出来,也不多说就往楚陌屋里闯。没想到门一推开,把井灏跟叶楚阡都吓了一跳。
灵堂。
“这是怎么回事?”楚阡蹭到楚陌身后,小声问到。他只知道这几天没怎么看见楚陌,但也想到她居然在自己屋子里搞了这么一出。
井灏打眼一看,居然发现角落处一张案子上蒙着一方白布。刚要上前,叶楚陌却伸手挡住了去路。
“井灏哥,今日之事,你就当做未曾见过,好么?”
不像请求,笑着说出这话的叶楚陌让井灏觉得一冷。
他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不过比莅儿长两岁,却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不禁又自责几分。再想起往事,更担心她是不是受到了何人的威胁,不免轻声询问。
“陌儿,若遇到为难之事,你可放心说给我听,凡事总有商量的余地。”
听到这话的叶楚阡浅浅一笑,“井灏哥,你知道的事我都知道。若说有让陌儿为难的事,就是哥哥离姓顾的一家,太近了。要是我劝哥哥从此跟顾家断了往来,哥哥觉得这事可有商量的余地?“
叶楚阡在旁边听得摸不着头脑,可还没等他插嘴,却见井灏一把将楚陌拽到了怀里,更骇人的是他紧接着就抽出一柄匕首,将楚陌的外衫中衣从背后通通划开。
“姓井的!”楚阡大喝一声想要阻止,可井灏出手极快,没等他拉住,自家妹子已经半裸在了井灏怀里。
一道血红刺进叶楚阡眼里。
倒不是井灏割伤了楚陌,而是几朵血红的海棠花从楚陌的腰身一直向右肩伸去。叶楚阡定睛,一共九朵,五朵已被血色填满,其余四朵空余花形。看见这幅场面,叶楚阡张着嘴不知说些什么,可伏在井灏怀里的同胞妹妹却转过头来对她娇娆的笑,只这一瞬就让楚阡觉得,那画面中的楚陌竟妖魅得如此陌生。
“哥,”熟悉的声音把楚阡拉回了现实,眼前人正似有怨气地看着他,“冷。”
这才回过神的叶楚阡赶忙脱下了外衣,从井灏手里抢过楚陌捂了个严实。他想,刚才的一定是错觉。
“姓井的,你疯了!”
“井灏哥,下次你想看,说一声就可以了,不用亲自动手的。”
“喂,叶楚陌你说什么呢,你也疯了?”
井灏颓然后退一步,“这么说,是你要杀顾家人……”
叶楚陌抬头回道:“不是我,但也没什么差别。”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或者说我还没有资格知道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娘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能脱离无音阁。“井灏低吼,好像想用声音把对面的小丫头骂醒一样。
叶楚阡吓得急忙把楚陌藏在了身后,没想到身后的叶楚陌却讥笑一声。
“那种地方,进去了怎么可能出来?我娘不过是爬到了最高的地方而已……还是说,你指的代价是死。”
井灏无言以对,若不是曾经离叶家这么近,他甚至不会知道江湖中还有“无音阁”这种东西。
但他至今仍不知道这个组织究竟听命于谁所行何事,只不过记得当年二伯母自绝之日,提到这个名字时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的表情。
“陌儿,将这事说与大伯听听,也许还有转机。”
井灏沉思一阵才说出此话,不管无音阁是什么地方,都不能让楚陌在里面再纠缠下去。
可不想此语一出,叶楚陌却娇笑一声,“井灏哥,你误会了。从来就没有人逼过我,从头到尾都是我自愿的,从我懂事的那天起,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决定的。”
“倒是你,井灏哥。别再靠近顾家,也别再跟郁氏山庄来往了。”叶楚陌没有说否则的后果,但她知道,当年郁家夫人之死,也是无音阁的杰作。
井灏只字未语默然往屋外走去,他想不出劝阻楚陌的办法,但他想起了以飐要他师兄替他报仇的事,想起了顾黎,还有以桥。
以桥?井灏苦笑,若是知道了以飐的死因,她恐怕也会跟着大师兄不分昼夜地想着报仇吧。等到那天,以桥跟楚陌他究竟要站在哪边?
或许他命好,不必活到两人刀剑相向的那天,反正琼銮也说过,因为他滥用虞衡,恐怕连四十岁都活不过了。
想来之前以飐居然还旁敲侧击地让他别放弃以桥,井灏心头一堵。
若他连四十岁都活不到,怎么可能还有陪在以桥身边的资格。
看见井灏走出很远,叶楚阡才准备开口。
不想却被楚陌抢先一步,“别问,叶楚阡……”
他感觉自己的衣服被身后人死死地抓在手里。
“如果你问,我一定会说。”
“但所有人里,我惟独不想你知道。”
“所以哥,别问我,什么都别问,别让我说。”
头抵着楚阡脊背的叶楚陌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早上,叶楚阡欢快地在院子里蹦跶说自己不喜欢天黑,而她则恹恹地说自己讨厌太阳。
她记得她说完楚阡就跑到她跟前敞着手臂,让她蹲在自己的影子里,笑着跟她说:“你看这样不就行了,以后你再讨厌太阳的时候,我就把它遮起来。”
印象中,那天傻笑着的楚阡,身后闪着刺眼的光。
“哥,就让我一直活在你的影子里,你要替我挡着太阳。”
61、58。风雪,那封信 。。。
在万郡等了十几天,以桥终于等到了今年大梁与荣弥的最后一次互市。
两国虽然停战了十几年,但至今也只有互市这几天才允许两国商人自由出入国境。
段芊用所有自己觉得暖和的衣服把以桥包了个遍,这还嫌不够又装了两皮囊的酒给她说是用来暖身。
“你不知道,一出城关,那冷风刮起来就像要把脸上的肉都扯下来一样。要不是冬天太难熬,我跟姓贺的也不会私奔到一半就罢手了。”段芊说时还龇着牙嘶气,像只是说说也冷进了骨子里一样。
顾以澍之前在这边辗转了大约一年,结识了一些能带他出入边卡的商贾。临行前,贺望北居然拿出了不少金疙瘩塞给了以桥,吓得以桥直问死扣贺老板到底出了什么事。
段芊撇了他一眼才同以桥小声说,“要他拿钱还不如要了他的命呢!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位郁家的大少爷给了我两封信,让我要是到了这边无论有什么事,拿着信找黑旗招牌就行了?”
以桥点头,段芊也附和着把声音放得更低,“我之前还不信,后来有次有人来酒馆闹事,我跟姓贺的一直摆不平,最后无奈想起了信的事。没想到我俩前一天拿着信找了间铁匠铺递过去,闹事的第二天就消失了,再后来连酒馆的生意都比以前兴旺了。”
“那这钱?”
“就是他们送来的。之前你去打听消息,结果昨天就有人送了一大包金子过来,说是给你的盘缠。”
看段芊神神秘秘的样子,以桥也觉得很纳闷。
“我听说其实郁氏山庄不只是打个剑、磨个枪就算了的,他们好像把这事当成买卖……”段芊说着又看了看以桥手里的金子,“而且看来这买卖做得不错呢……”
以桥此时也没心情追究郁家到底有多有钱,不过她确实需要钱,所以虽然心里别扭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告别段芊贺望北,以桥跟着大师兄混进了一队贩布的荣弥商队。出万郡倒容易,只不过等商队走了半天到达荣弥时,守边的荣弥士卫忽然拦下了队伍。
以桥看着几个膀大腰圆的荣弥兵举着明晃晃的大刀,冲着贩布的车队左捅捅右戳戳,心里一阵紧张。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已经尽力地让自己显得不起眼了,可无奈一商队的男人,唯独她一个女的明显身段就比别人矮一截,果然一个荣弥兵士就冲她走了过来。
也不知那兵士问了句什么,以桥心里正打鼓,却没想到一旁的大师兄居然笑着也说起荣弥话来,而且说着还把以桥往怀里一搂,一副极为亲密的样子。
两人又聊了几句,那个荣弥兵士居然大笑两声点了点头,就这么走了,随后商队也被放行了。
心惊胆颤的以桥终于也跟着过了关卡,正要问自家大师兄到底说了什么,一个一直在她身后的荣弥小伙子居然跳过来搭腔。
“原来你就是顾说的那个妹妹,没想到你们俩还真是情人?”
“哎?”
“没事,我们的赫尔大神也是跟她的哥哥基鲁神结合,才生下了千千万万的鲁尔米人。所以在我们这里,妹妹与哥哥的结合,是最神圣的!赫尔女神祝福你们!”
小伙子拐着奇怪的口音说得手舞足蹈,不过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但自从开始跟大梁国开始有交往,虽然生活更便利了,但妹妹们好像都不像以前那么爱哥哥了,像我的妹妹就不爱我……自从认识了顾,她就说要找个像他一样的男人,但我跟顾没有一点一样!为什么……要找一个跟我一点都不一样的!为什么!”
“大师兄……“
看着身边怨念逐渐蔓延的这位,以桥有些不知所措。
以澍笑笑,“没办法,教他们说我的名字会变成奇怪的声音,所以只好这样。”
对于顾以澍的忽略重点,以桥不为所动。
又僵持一阵,以澍才无奈解释说,虽然荣弥跟大梁停战了,但荣弥人对大梁的好感可一点也不多。不过好在荣弥人又虔诚又传统,所以听到这套说辞他们大多会是这种反应。说完眼神就瞥向已经开始呼唤自己妹妹名字的那个荣弥小伙子。
“扎尔密克里提·伊顿,桥,你可以叫我扎克,我的家人都叫我扎克!”
聊了一阵,以桥就跟这个扎克混熟了,或者说这个扎克太容易混熟了。
“神啊,你居然要在这个时候去雪山,居然还是去赫尔雪山。不不不,这个时候是不可以打扰女神沉睡的,否则好客的女神会留下你跟她一同沉睡。等到夏天女神会醒过来,但你就不会了!”
在否定了从民间买到赫尔雪山的雪莲的可能性后,扎克又一次否定了以桥亲自去雪山的计划。
“雪莲这种东西,你们大梁话叫什么,对‘可遇不可求’。就连天上的太阳为赫尔女神的容颜驻足的时候,也很少有人采到,更别说现在是月亮占领天空了。”
有些着急的扎克,本来就不太标准的大梁话已经开始大范围走音。
但旁边的以桥却沉默许久,小声道:“可我师兄等不了那么久。”
***
贩布的商队要沿着荣弥的几个聚居地一路买过去,等他们来到交易的第一站代礼城的时候,扎克居然找来了一个老头子,说是给以桥的领路人。
“我跟叔叔说过了,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扎克是商队领头人的侄子,“顾以前救了我们家,现在我要用生命来报答,神说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炫)经(书)历(网)一次这样的轮转,否则就无法体会神赐予我们活着的意义。”
这面扎克刚慷慨激昂说完,那个领路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扎克听到一半脸就黑了。
以桥不解地看向旁边的大师兄,良久,以澍才说道:“他说再有一个月就是荣弥最黑暗的日子,这个时候去爬雪山找雪莲,还不如直接找个木桩碰死,至少死的时候血会是热的。”
不管怎样,以桥把之前郁家给的金子堆在老人面前时,那位老汉最后还是答应了。只不过又用三天买东买西,最后还买了两匹上了年纪的马用来驮买来的东西。按他的话说,也许他们死的时候老马还可以跑回来报个信,而且老的死了总比年轻的死了好。
一路上领头的老头依旧时不时地念丧,扎克开始还会用开朗地反驳下,可等到后来他们越往雪山的方向走,气候越是恶劣,最后扎克终于也忍不住加入了劝以桥回心转意的队伍。
“以桥,别再往前走了,等夏天来了的时候我们再来找,好吗?”
顾以澍看着在火堆边瑟瑟发抖的以桥,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到。这是最靠近雪山的一间废屋了,也是他们最后一个转头的机会。
他一直在等以桥知难而退。可一路上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感觉到,那个曾经全部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以桥,一个眼神就能牵动的小丫头,正从他手中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