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耳-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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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自我，却又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毫无记忆的自己，到底来自何方？
　　
　　久久的，被风吹乱的头发缓缓拂过脸颊，突然感到另一个人的气息，不觉又睁开眼，回头，有些抱歉地说：“吵醒你了吗？”
　　莱伊默默地摇头笑著，缓步走上去，轻轻贴在柯尔背後，攀住他的肩膀，然後低声说：“呐，柯尔。”而後低头，静静望著柯尔流血的食指，眉头微蹙：“血，在流。”
　　远远就注意到那只流血的手指，莱伊对血的气味非常敏感。
　　“啊，这个，没事的。”柯尔笑笑，摇摇头，打算收起手指，却被莱伊刚好抓住。
　　“回去吧。”低语一声，莱伊轻轻擒住了柯尔的手腕往回带。
　　其实柯尔也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来这里，所以在莱伊带自己离开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突然闻到莱伊身上淡淡的药草味。
　　“对不起。”回去的路上，柯尔说。
　　“嗯？”莱伊斜过头，望了眼柯尔，“为什麽突然道歉。”
　　“因为吵到你了。”柯尔定定看著眼前的白色背影，老实说道。
　　优美的唇立即划出一道弧度，莱伊侧脸，微笑著说：“我也没睡著，所以算不上被吵醒。”
　　“诶？”柯尔惊讶，“莱伊还没睡麽？”
　　缓缓回头，莱伊轻声说：“因为夜晚总是不平静，所以我习惯醒著。”
　　“一直醒著？”柯尔不解。
　　晚上莱伊一直都是不休息的麽？
　　面对柯尔疑惑，莱伊没有回答的意思，一笑置之，转身，他稍稍抓紧柯尔的手，那修长又苍白的手竟意外的有力。
　　结果两人很快就回到小屋，莱伊找来一片月光树叶放在清水里，这种叶子只要放在水里，便会发出犹如荧光的色彩。
　　淡淡的荧色光线洒满了房间。
　　莱伊找来药，坐到柯尔身边，抬起他受伤的食指，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後在柯尔惊讶的目光下含进嘴里，轻轻舔舐，柯尔能感受到他温热灵巧的舌，暧昧湿濡的水声传入耳朵，使柯尔脸红了。
　　“莱伊……”一瞬间想抽回手，但莱伊竟抓得很紧。
　　他的舌仍在不停的舔舐著受伤的地方，伴随著温热而微微隐痛的真实感，原本由噩梦产生的焦躁与恐惧逐渐消弭，转而注意到的，是幻觉般的荧色中莱伊如梦如幻的俊美面庞。
　　於是，呆愣地问了一句：“为什麽。”
　　这一次，莱伊抬起了头，舌头渐渐离开柯尔的食指，抬起双眸，手依然攥著柯尔的手腕，然後突地把脸凑近，温热的气息吐在柯尔脸上，凝视著眼前的赤瞳，说道：“你对血很不安。”
　　“……是麽。”扬起头，对上那双好似看穿一切的眼神。
　　“我很明白，所以帮你清理乾净，一点气味都不会留下。”金眸深处流露出一抹浅浅的温柔，以及悲伤，“你所厌恶的东西，我不会让它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让它夺走你，因为，我好不容易才能再见到你……”柔软细长的月白色头发贴在自己手臂，莱伊轻轻抚上柯尔的脸颊，他的体温很高，柯尔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他的声音亦是颤抖著的。
　　对莱伊依旧处於不解的状态，但柯尔不知怎的，居然没有拒绝他的靠近。
　　静静的，柯尔直视著对面的眼瞳，开口说道：“刚才，我做了一个梦。”
　　“梦？”莱伊抬头。
　　点点头，柯尔缓缓闭上眼，倾诉道：“是的，四处都是红色的梦，死人，烈火，哀嚎，还有满手的鲜血。”回忆那个梦，柯尔不由皱眉，然後睁开眼，望著对面的莱伊，继续说，“非常真实的梦境，简直就像记忆一般……”
　　默默看了自己一眼，莱伊倏地用手指划过柯尔嘴角，然後整个儿贴过去，用舌尖轻轻一舔，眯著上挑的媚眼，耸肩说道：“那只是噩梦，不必在意。”
　　非常笃定的语气，可自己看不见莱伊的眼神。
　　“……”
　　觉得对方似乎有什麽隐瞒著自己，却又无法问出口，最後偏过目光，望著莱伊身後的桌子，柯尔静静问道：“莱伊，你认识我多久了。”
　　被柯尔突然的问题问住，莱伊停了停，然後稍稍离开了些，回道：“如果算上知道你的时间，二十六年。”
　　“算上知道我的时间？”柯尔有些意外。
　　“我们在同一个村子里长大，当然会知道彼此啊。”有些好笑地掩嘴，莱伊微微扬起头，斜睨著柯尔说，“但真正跟你说上话，是好几年之後的事情，不过柯尔你……大概不记得了。”
　　眼睛笑著，却暗藏一抹忧伤。
　　柯尔看著那双金色的眸子，半晌，默默垂下眼睑，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什麽都想不起来。”
　　“没关系。”莱伊却摇摇头，用手指轻轻掠过柯尔额角的头发，目光随同屋内的荧光幽幽闪烁，然後他宛如叹息般说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对你来说，想不起来……是最好的。”
　　“我是怎样的人。”
　　“你。”顿了一下，莱伊笑笑，陷入沉思，“小时候见到你，只觉得你是个自卑没用又懦弱的跟屁虫，不过你很坚强，吃了苦头从来都自己忍著，谁都不告诉，直到长大也是这样，教人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语气中伴随著浓浓的哀伤。
　　随後，莱伊轻吻了吻柯尔的额头，轻柔地说：“很晚了，我不打扰你了，休息吧。”然後起身离开了柯尔的房间。
　　这时柯尔才发现，受伤的手指，竟在不知不觉间，被包扎好了。
　　望著关上的门，侧脸看了看身旁的月光树叶，突然想起方才被莱伊亲吻过的额头，上面还残存著他的气味。
　　为什麽莱伊会对自己如此亲密？
　　柯尔越来越疑惑两人的关系，他跟莱伊，究竟仅是莱伊口中一如玩笑话的“单纯的普通关系”，还是另有其他？如果另有其他，为什麽莱伊不愿意说出来呢？而如若真是没有，那他那毫无保留的悲伤眼神……又是为了什麽？
　　为什麽会如此悲伤？
　　莱伊……
　　默默在心里念著他的名字，柯尔不觉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指，依然在隐隐作痛。
　　不知不觉间，心中恍然产生一股无以名状的惆怅。
　　那真的是梦吗？
　　为什麽一想起那些火焰，还有鲜血，自己的心便惴惴不安？
　　於是望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柯尔陷入静默，然後不久，浓浓倦意袭来，他便再次陷入沉沉的睡眠。
　　此时，门再次被打开，柯尔睡得很沉，而莱伊缓缓走了进来。
　　取走放在水里的月光树叶，房间顿时黑了下来。
　　月光树叶除了夜晚照明，如果在水里放入月光树油，还有强烈的催眠作用。
　　小心的在柯尔身旁弯下腰，给柯尔盖好兽毯，然後握著柯尔受伤的手指，亲了亲，凝望著柯尔熟睡的脸庞，莱伊苦涩地说道：“对不起，因为有些事不去处理不行，所以安心的睡吧。”然後轻柔地放下柯尔的手，拂过熟睡人的睫毛，金眸静静地垂下，露出温柔的颜色，“我答应过诺曼，一定会好好守护你，所以无论你变成什麽样，做了什麽事，以後还能记得多少，我都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从前如此，现在也一样。”
　　幽幽地收回手，莱伊弯起嘴角，淡淡地说：“最後，感谢你回来了，柯尔。”
　　然後转身出门，徐徐步入黑暗的夜色之中。
　　夜晚，是蠢蠢欲动的时间，也是展开杀戮最隐蔽的时刻，就让一切血腥与真相随同夜色的庇护一起消失在黎明的阳光下吧，至少柯尔无法看到沐浴在鲜血当中的，那残忍又冷酷的真相。
　　为此，那双杀人的金色眼瞳就像冰一样微笑著，也痛苦著。
　　他，亦沉默著。
　　化作兽型，毫不犹豫地咬碎落入陷阱却仍在挣扎的兽人的喉咙，鲜血染红了自己的毛发，但他绝不会松口，亦不会给对方任何喘息的间隙，直至对方俨然成为一具尸体，才缓缓松开利齿。
　　金色的长眸冷冷地盯著地上的尸首。
　　已经是第几个了？
　　数也数不清了，那些追寻柯尔力量而来的人。
　　如今的柯尔，什麽都想不起来，他也不打算让柯尔想起，想起过去的悲伤，想起一年又一年手中沾满的鲜血，想起理智崩溃的那段时日发生的事情。莱伊不由自主轻轻抚著胸口，垂下眸子。
　　没人可以伤害柯尔，就算是自己，他也会毫不犹豫亲手杀死。
　　破晓之前，阳光即将重新洒向大地，所有的一切都已回归沉寂，就像每一个平凡又普通的清晨一样，万物平静而安宁的等待著黎明的到来。
　　莱伊缓缓走回家，打开门，望著曙光下，那张沉静祥和的睡颜，不由得紧贴上去，然後缓缓地用双手握住对方的脑袋，使其与自己额头相抵，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莱伊微微翘唇，也轻轻进入了梦境。

☆、（18鲜币）第五十四章　声音

？　　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温和而深邃的金瞳。
　　还有，里面倒映的自己的影子。
　　对方似乎早就醒了，一直在细细凝著自己，这让刚醒来的柯尔有些怔忡，不过更令他惊讶不已的是，莱伊居然会躺在自己身边，而自己毫无觉察。
　　见到柯尔醒来，莱伊缓缓坐起身，转过头，颔首，轻轻伸手捋了捋柯尔前额的头发，轻缓地笑著说：“已经是下午了，肚子饿了吗？”
　　温柔的语气。
　　
　　已经是下午？
　　吓了一跳。
　　自己竟然睡了这麽久？
　　仰起下巴，柯尔呆愣摇头，而莱伊却是笑笑，一语不发径自走出门外，拿回了放在门外的晒乾的药草，然後做自己的事去了。恍然半晌，於是也起身，不过因为无事可做，也没地方想去，柯尔便缓缓踱步到莱伊身边。
　　“这些是要拿去交换的吗？”站在身後，柯尔望著莱伊手中晒乾的药草，问道。
　　因为记得莱伊跟自己说过从小是一个村子长大的，所以柯尔以为他们还在部落当中，当然，只是住在比较偏僻的地方罢了。
　　因为屋外的景色，是那麽缺少人气而凄然。
　　看出柯尔的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莱伊闭眼一笑，说：“当然不是。”然後继续摆弄手中的药草，“只有在部落里才会有交换的地方，我们……不属於任何部落，”然後低头笑了笑，“这些药草是之前给你疗伤用的。”
　　“疗伤？”
　　是在说自己昏迷的事？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所以晒乾来碾成粉末，以後要是离开这里，也能方便带走。”莱伊熟练的操作著，目光专注，低声解释道。
　　“我们不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吗？”又上前两步，柯尔站在莱伊身边，顺手替他分拣起草药，然後好奇问道。
　　莱伊笑了笑，转头，平视著柯尔的红眸，有些无奈地耸肩说道：“当然不是了，我们现在是在四处旅行哦，柯尔之前一直在昏迷所以不知道，我们只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不到。”
　　“莱伊带著我到处旅行？”声音微大，显得不可置信。
　　“因为……”莱伊有几分犹豫，“有些事情，所以不得不四处辗转。”
　　“有些事情？”
　　平静微笑著，莱伊摇了摇头。
　　知道对方是不想说，柯尔便稍稍环视著周围，转开话题问：“这屋子是临时建造的麽。”
　　“是废弃的小屋，我之前稍稍整理了一下。”莱伊回答。
　　这麽朴素精致的小屋，全是莱伊整理的麽？
　　柯尔不由惊讶，然後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莱伊，说道：“我还以为我们一直是住在这里的，因为莱伊说我昏迷七年──”随後自个儿环视了这间房子一眼，柯尔抿了抿唇，有些可惜地说，“这间房子很不错呢。”
　　“柯尔喜欢这里？”莱伊反问。
　　点点头，柯尔不知道该回答什麽，於是说：“因为感觉十分安静，外面的空气也好。”
　　尽管苍凉，但在这里，心中十分安宁。
　　“那就多留一些时间吧，”回头，露出温和的笑容，“有机会，我带你去周围逛逛。”
　　“谢谢你，莱伊。”柯尔说，“为你所做的一切。”
　　淡淡的，莱伊望过来，金瞳一闪，然後低下头，继续收拾草药，轻道：“不客气。”
　　他似乎在笑。
　　莱伊的笑容很让自己安心，柯尔觉著。正是因为莱伊的照料，就算自己没有记忆，却也不至於惊慌失措，他真的很感谢莱伊，同时，也更加想知道莱伊跟自己的关系。
　　比朋友要亲密，却也不似伴侣，更不像情人。
　　莱伊从来不提及缘由，也从不说两人为什麽会这样相处在一起，由於他不说，自己便也不好开口问。於是柯尔不再胡思乱想，收拾好草药後，便自告奋勇到附近一点的地方狩猎。
　　“就在附近就好，不要去森林。”临走之时，莱伊认真叮嘱道。
　　其实莱伊本不想让柯尔离去。
　　大概是关心自己吧？
　　“我知道。”柯尔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自己是兽人，狩猎当然不在话下，可是附近的平原真的没什麽猎物，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什麽比较好的东西，柯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摇著头想，已经劳烦莱伊这麽多，不猎捕些什麽给他总觉得过意不去，尽管曾经答应过莱伊，但他仍很快步入附近的茂密丛林。
　　丛林像是充斥著魔幻的力量，不断吸引著自己。
　　追寻著本能寻找猎物的踪迹，但莫名其妙的，有种既新奇又陌生的感觉涌上胸口，丝丝的甜蜜与疼痛从心底翻涌而上，不过柯尔没想那麽多，因为他发现了鹿的脚印。
　　脚印还很新鲜，柯尔不愿意就这麽放弃，於是紧紧跟了过去。
　　双脚踏入密林，是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被枝叶遮住的光线，熟悉的森林气味，以及熟悉的脚底触感，就好像以前在森林里住过很久似的，林子里所有的一切都让自己感到熟悉，不过，却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的林子。
　　还有……那隐约的，奇怪的影子。
　　并不是真实的影子，而是沉埋在脑海当中，消失不见的指尖。
　　是自己多心麽？
　　柯尔捂著自己微微抽痛的心脏，却仍是什麽都想不起来，仿佛一瞬间失去了什麽，整个人空洞洞的。
　　不由得仰起头，望著从树梢间泻下的光线，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