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之音-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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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人是神,都会被怨灵夺了精气,身形飞散。就算是活人,也会被吸去不少力量。”
“那雅乐他……”
“应该就此消失了——你要去哪里?”未等轸飖说完,清平便一跃而起,冲上岸。轸飖见了,忙拦住他。
“让我离开这里。”
“可是神君大人说你剿灭邪神有功,要赐你仙身。”
“让我回人间。”清平被轸飖拦着,却头也不抬。“我要回人间。”
“——雅乐已经死了。”
“——可是我还活着。”
轸飖瞪着他,像是从未见过他似的。“这神界有出无进。若是放弃了这成仙的机会,以后也不会……”
“让我回去。”清平还是那句话。“让我回东方。”
轸飖见拦他不住,只得道:“好,既然你要离开,那么便带上这个。”说着他递上手中暗红色的长剑。
清平盯着那长剑,又望着轸飖。
“这是随你一同从祭龙台上落下的剑。”轸飖道,“青龙之血凝成的剑,想必这世上只有一柄了罢。”
清平拿了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槭树林的尽头。
“他这样子,真的不会……”轸飖望了清平的背影,喃喃道。
“自是不会。”我也望着清平的背影,他留在沙地上的脚印还未散去。
轸飖倒是也习惯了我的突然出现,他转过身,唤出带在身上的冰蓝色长剑。“这是寒冰水龙吟坎,属下已收回。澐的灵魂,已经回到剑中。”
是么。我接过寒冰剑,在晚霞般的天光下,手中的剑锋闪着美丽而无辜的光芒。
仿佛就只是一柄美丽的兵器而已。
澐,你的执念,害了多少世间人?
轸飖见我盯的出神,突然出声道:“神君大人,您曾说在东南
封印神琴的废墟与澐交和雅乐交过手,为何不在那时便将玄寂彻底击败并夺了他的寒冰剑?”他不解:“若那时便夺来了那剑,东方现在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雅乐本就是不死之身,玄寂之后又有玄寂,澐之后又有澐。然而清平那样的人,却不会总是出现。”我盯着手中的剑,慢慢答道。
“您的意思是,您希望雅乐死?”
“玄寂就算寻不到寒冰剑,千百年总会去寻其他危险器物来得长生;雅乐就算惑不了玄寂,千百年总会再惑了其他凡人;澐就算诱不了玄寂,千百年总会再诱了其他接近的人;千万年诅咒,千万年循环往复。”我叹道,“然而千万年里,能让雅乐自愿舍了性命的人,想必不会再有第二个。”
“您在等着清平来打破这个循环?”
“像雅乐那样生在凡间却又永生的,总归不该出现。”
轸飖瞪着我,好像在忍不住腹诽。“您不担心清平?他已经离了这神界。”
“放心罢,那个孩子,现在比谁都明白,活着的意义。”我转过身去,面朝一望无际的离之海。“雅乐,你也这样认为,是不是?”
血红的海水平滑如镜,只有水面上几点蓝光浮起,随即又很快消散不见。
☆、十年后
第一百零七章 十年后
时间是抚平所有伤痕的灵药,至少在表象看来。
冰封的东方,自一场春雨中回归生机。
那些尚存一丝气息的人,都在春雨中洗濯了双眼,重新看到明净的天空。
那些所有死去的枯木,所有凋零的花朵,都在雨水的润泽下,慢慢地生根发芽。
一如这东方生的希望。
又是一年冬日,临近春节,街上一片安宁祥和。
即使东临这样的小城镇,也洋溢着喜庆气氛。客栈的小二刚送走了楼下最后一位客人,满口吉祥话,拿了门板便要装上,突然看到门外身影,笑了。
“少侠怎地这个时候来了。”他赶忙放了门板,将外面人让进店里。
他口中喊着“少侠”的人,却是一头白发。
门外的人带进了一片雪花,等到店门再度关上,屋内灯光摇曳,照亮他的半张脸。
清平摘了斗篷上的帽子,呼出一口雾气,道“老样子罢。”
小二鞠了个躬,忙不迭去了厨房。
这是他行走在这个世间的第二十九个年头,距离东方那场灾变,已经过去十年了。
十年前,被严冬和妖物所折磨的人们,见东方青池山上出现一抹微光。一条青龙自山上飞起转瞬不见,之后,一场春雨降下。
人们这才得知,原来东方一直祭祀的神祗青龙,是真正存在的。
于是对于青龙的供奉便愈加兴盛起来。
一个月后,东方来了一个怪异的青年,这青年满头白发,身负一柄血红色的长剑。
这个青年名叫清平,他说自己是为了完成一个约定而回到这里。
他要用余生来守护这里。
起初东方的人们并不信他,因为他的样貌,同引起灾变的邪怪——碧灵掌门人玄寂,无比相像。只是那人手中的长剑不再是冷酷的冰蓝色,而是血一般暗红。
人们惧怕他,惧怕他的那白色的长发和血红色的长剑,惧怕他会像当年的玄寂那样,伤人害人,作恶多端。
人们躲避他,驱逐他,小孩子朝他投掷石块,妇人站在自家屋前对他辱骂。
然而他也不恼,总是平静地对待。他将迷途的孩子送回家,将作恶多端的强盗捉至官府,甚至只身一人前往国境,击退了因为国力衰退而趁机进犯的他国军队。
他总是突然出现,再一声不响地消失。然而在安静的夜里,人们偶尔能听到这个白发青年坐在屋檐或树下,发出的淡淡叹息。
那叹息如同他的
白发一般,穿透他年轻的面孔,带着一生的苍老。像是想哭哭不得想斩斩不断的苦痛。
于是渐渐地,人们对于这个奇怪的人,也生出好感来。他们称呼这个白发青年为少侠。却不知,这个人还未怎样年轻过,便已真的苍老了。
十年来,他竭尽自己所能地守护着东方,看着这个曾经被诅咒的地方,在平安宁静之下,一点一点恢复生机。
他总是在深夜里,坐在屋檐下,想象着雅乐的表情。不知他如果得知东方现在的样子,会不会欣慰地微笑。
可他却从未再踏上青池山一步,从未靠近过那里一步。
他害怕看到那被澐摧毁的残桓断壁,害怕看到那些腐败风化的尸体。他害怕再想起,雅乐在祭龙台上纵身一跃的样子。他害怕看到雅乐诞生的仙境,现在破败的样子。
他已经见过一次,有生之年,不想再见。
就这样挣扎了十年。
清平坐定未一会儿,小二便托着盘子小跑过来。
盘子里除了寻常酒菜,还有一小碟苇叶包裹的糯米团子。清平道谢,小二好奇地看着他用细长的手指捏起一个糯米团子,并不急着下口。
“少侠……为什么喜欢……这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想不出这般沉稳冷静的人会喜欢这样孩子气的吃食,以至于每次来到店里都要点一些。
清平听他的语气,也不恼,慢慢道:“只是不想忘记一些事情罢了。”
闭上眼睛就仿佛回到了曾经,少年坐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十指交握,说着“喜欢”。
然而一转眼便是祭龙台上的腥风血雨,那双蓝眼睛在血红色海水中消散的模样。
每当念及此处,清平脸上都会露出辛酸的笑,却哭不出。
他想,他的眼泪,定是随着十年前的那场春雨,一并离开了罢。
小二还想问出些什么,却突然住了嘴,好像见到什么尊贵人物,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彼时清平正坐在大堂里饮着薄酒,却见一双骨节细长的手在桌子上敲了敲,未等他说话便来人便已坐在他对面。
“这位少侠。”来人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临近佳节,今日有缘,与在下共饮几杯如何?”
清平抬眼,透过微醺的气息,看清了来人。
隶公河手中握了一只瓷杯,在桌子对面,冲着他微笑。
十年不见,清平惊讶自己居然还能认得他。
隶公河依旧俊朗,但那周身气度已比十年前成熟百倍,衣着奢华更甚于
当年的元皓,只有眼底那一抹睿智,十年未变。
隶公河也不见外,取了清平的酒壶来为自己斟满。“你倒是这么快便认出我,可是我见到你,好久都不敢相信是你啊。”他望着清平的白发,眼里满是疼惜:
“告诉我,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变成和那时玄寂一般的样子?”
清平喝了口酒,只是笑笑。
十年这么久,又怎能说清?
那日他同雅乐一并从祭龙台上跃下,落入朱雀神界,殷红的离之海带走了雅乐最后的生命,他便取了雅乐留给他的血红色长剑,拒绝了火神的要求,离开了朱雀神界。可是当他一出神界,仿佛秋风霜打般,满头青丝变作白发,像是突然老去。
原来这便是火神要赐他仙身并留在神界的缘由,落入了离之海,纵是年轻气盛的凡人,也会被夺了年华,变得苍老。
想必,自己也活不了太久,可是又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想着,便背上剑,踏上了回东方的路。
一晃十年。
隶公河见他不答,叹了口气。
“若不是听隔壁的客人说起这东方的怪异侠者。我也不知道你还活在这里。”他眯起眼睛盯着清平的脸,“你变了,和十年前我记忆中那个美好年华的你,完全不同了。”
清平并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低头问道:“那么你呢?那天之后,你遇到了什么?”
“我啊……”隶公河怀念地笑笑:“那日同你道别,我伴着王爷下山,一路上满是魔怪,就在我们觉得没有希望了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雨,落在那些魔怪身上,戾气都被洗去了。”
清平又斟了一杯,静静地听他说完。
“我和王爷在国境边上遇到了死里逃生的老爷,于是我们便一起回了西羌。在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他像是故意略去般,正了正音调。“现在,我是西方大宛国的国师。”
所以气度也变得这般尊贵不凡起来,清平心想没有隶公河这样宠辱不惊的人更适合这样的地位。“那么,国师大人为何要来太皋国?还是东临镇这样的小地方?”
“来太皋国,是作为特使出访。”隶公河公事公办的语气突然转而柔和,“来东临客栈,是为了再来看看老爷的产业。”
“元皓现在如何?清逸师兄怎么样?他们在哪里?”被他一提,清平不免怀念起那些故人来。
隶公河不答,却突然起身。“我要走了。”他轻声道:“要早日回都城。”他将没喝完的酒杯放在桌上:“你多保重。”
清平也不强
留。他看着突然从楼上出现的一群随从护卫匆匆忙忙跑下楼,跟在隶公河的身后,到了门前,却都停住。
“你可能已经忘记了。”隶公河的声音越过几层护卫传到清平耳朵中,“十年前我们曾经约定,以后若是见面,便再去洛城看灯会。”语罢他兀自道:“现在看来,是不会再有可能了。”
清平默然。
“年轻时候的誓言,易说易忘。”隶公河继续道:“可是十年了,你却一刻也没忘了他。”
清平知道公河指的是谁,便也颔首。“是。”
“回去罢。”公河突然道,“就算害怕,偶尔回去一下也好,其实那里,并没有你想的那般糟糕。”
“你回去过了?”清平敏感地问道,他知道隶公河指的是哪里。
“保重。”隶公河也没回答他。侍从为他打开了们,他便消失在了屋外的风雪中。
☆、故人来
第一百零八章 故人来
清平吃了酒,也不顾小二的挽留,背上剑便出了门。
雪花吹打在脸上并不觉得疼痛,纵使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的飞快,也忍不住觉得道路漫长。
虽然身在东方,却十年未敢踏足青池山的地界,他怕,怕任何可以真正勾起回忆的地方。
然而方才隶公河却说,“其实那里,并没有你想的那般糟糕。”
想必他是去那里找过自己了,可是却发现,自己不敢去。
清平不免自嘲,隶公河说的果真没错,自己早就变了。
夜已经过,清池镇上笼罩着一层清冷的晨曦。清平踏着地上的积雪,没有理会守门人的惊讶目光,踏入城门。
城镇的容貌并未有太大变化,除了更繁华兴盛一些。原先是官府的地方依旧是官府,曾经是酒家的地方仍旧是酒家。清平沿着城墙走到城郊,拐进了熟悉的山路。
曾经纤尘不染的石阶上如今长满了青苔,快要看不出原本的石头色泽。清平耐着地上的湿滑向上攀登,越向山上走,越觉得寒冷。
这在十年前是无法想象的景象,曾经四季如春的青池山,在失了青龙的庇护后,也不过成了寻常山石。
快要到达山门时,前方出现一个妇人身影,似是背负了什么东西。清平跟在后面,却见那妇人因道路湿滑,一个不慎,跌落下来。
清平忙一跃上前,将妇人稳稳扶住。那妇人转过头来,正欲道谢,一见清平,突然失声尖叫。
“邪——邪神!”她猛地推开清平,手指颤抖地指着他。
别人见到自己这样的反应,清平并不见怪。只是这妇人的声音动作,都分外熟悉。
清平脱了斗篷上的帽子,两人站在山门前对视片刻。对面才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
“清平……大人?”
果然,又是一个故人。清平走上前去。
“凡,现在过得可好?”
据凡所说,那日她被化作尸骨的师妹秀儿所伤,一下山便与其他人走散。正昏迷在路边时,被那时同元皓并肩引敌的五位寒冰祠神官中的一位所救。而那之后不久,东方下起了雨,危机也便解除。
寒冰祠已不复存在,当年供奉的神剑也已失去踪迹。凡感恩于那位年轻神官,便与他结为夫妻,住在青池山下的清池镇,以铸剑打铁为生。
“那你为何还要上山?”一路走着,清平问道。
凡微笑道,“每过几个月,我都要来看看他们。”
她的神韵中已经满是为□为人
母的温柔,当年那个恭顺又严谨的碧灵派侍女,也已不在了。
一路聊到碧灵派的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