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壁琳琅作者:沈病娇-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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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这样的……”宋之河将事情的原委全盘托出,他觉得温玉恨大抵是颜子笙平日里比较交好的朋友了,说出来也无妨,“所以他说要去喜丰园,我就来这里了,你没看见他?”
温玉恨听到颜子笙母亲死了的消息,面色一沈,他开始有些後悔,但仍是摇了摇头,“没看见。”
“是吗……”宋之河长叹一口气,但并没有将颜子笙染上烟瘾的事情说出来,“他……身子不太好,这样在外面不安全,你知道,他现在已是孑然一人。”
“嗯……”温玉恨点点头,宋之河看颜子笙不在喜丰园,寒暄几句便起身要走,温玉恨难得与他多说了些话,不过大都是打听颜子笙近况的,最後送对方出了园子时又补了句,“你要是见到了他,代我跟他说声节哀顺变。”
炎热的天气里,颜子笙却浑身发冷,就连心都要凝成冰。
堂岛三郎将他绑在凳子上,粗鲁的抓起颜子笙前额的发让他把头抬起来,“告诉我,你跟温玉恨到底是什麽关系?”
颜子笙撇了撇嘴,盯著眼前这个怒目圆睁的男人看了许久,朝他脸上吐出一口唾沫。
“他妈的支那人!”堂岛将脸上的口水抹掉,看了看手中的湿黏,胡乱的擦在颜子笙的脸上,“别以为能骗我,我知道你跟他认识,老实给我招了,不然就让你死得很难看。”
颜子笙用沈默抗拒著堂岛,他不知道为什麽眼前这个日本人为什麽对温玉恨那麽上心,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温玉恨的生活一点都不了解,这种不了解更多的是来自於对方从不跟自己分享他的一切,那瞬间他开始怀疑自己跟温玉恨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认识过,还是说这所有的过往都像云烟是虚无的,是自己所臆想出来的。
可那又怎麽样呢?事到如今也无所谓了不是吗,除了恨意再也不剩下其他。
思绪尚未飘远,疼痛感又侵袭而来,堂岛已经不耐烦,抬起一脚就狠狠踹向颜子笙,颜子笙就连同凳子一块儿往後倒下去,砸在坚硬的地上发出沈闷的声响。
“你们是不是有私情?”堂岛本就从温玉恨那里打听不到任何消息,而今面前这个毫无半点力气的人居然也敢与自己唱反调,虽然温玉恨同什麽人打交道与他无关,可明摆著这个人与温玉恨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受不了这种感觉,必定要知晓的一清二楚方才感到快意。
颜子笙侧著身子倒在地上,一边的脸颊贴著地,刚才挨的那一脚令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看著堂岛急的跳脚的模样突然想笑,而刚咧开嘴就吸入不少尘土到咽喉中,呛得他又想流眼泪。
下一秒堂岛的脚就直接踩在颜子笙的脸上,“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你想知道什麽……”颜子笙艰难的说道,“我们……”
“这就对了嘛,”见颜子笙终於肯开口,堂岛把脚挪开,还不忘用鄙视的口吻道,“哼,还以为你多有骨气。”
“咳……你是看上了那个戏子吗,”颜子笙嘲笑道,“我告诉你……他也是个没有骨气的下贱胚子。”
“我让你说这些无关的废话了吗?!”堂岛说著给他踢了一脚,“听不懂我的问话?”
“你想知道什麽……”颜子笙提著一口气,尽可能的缓慢说道,“想知道我跟那个人上过几次床?还是想知道我为什麽跑来找他?”
听到这话堂岛突然愣住了,他蹲下身子捏起颜子笙的下巴,几乎要将下颌骨给捏碎一般用力,“你说你跟他上过床?”
“哈哈哈可不是……”颜子笙不避开,“还不止一次,我跟他在一起,最常做的就是滚在床上,你还想知道什麽?他在床上爱说些什麽话你要不要听?”
“干!”堂岛嫌恶的重新站起来,只觉得再跟颜子笙多说一句话都要被恶心得要吐出来,“温老板是不会和你这种真正的下贱货发生肮脏关系的。”
颜子笙听得他将“真正的”那三个字说的掷地有声,那一瞬间他觉得要是能立马死掉就好了,而自己说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子,只不过刀刃全是朝向自己的心脏,捅得血肉淋漓,鲜豔刺目,却不得解脱。
温玉恨从下午一直坐到暮色四合,这期间他想了很多,可回过神来又好似什麽也不曾想过。
老实说这段感情,无非是戏子同纨!公子间的游戏罢了,最初他是这麽笃定的认为的。
正所谓“看戏的人假正经”,他又怎麽知道对方可曾许过真心一半?如果非要怪,那也只能怪对方入戏太深。
说得不好听,自己仅仅是个出卖喜怒哀乐赚人嬉笑怒骂的戏子而已,现今时局动荡不定,只等哪天恐怕连养活自己的手段都派不上用场,所以趁著眼下各图所利,也是为了日後能更好的活著。
玩玩嘛,不该难过。这样一遍遍催眠著自己。
而颜子笙却是近乎疯魔的,他可以在喝醉之後一步一趔趄的赶来喜丰园等著自己,也可以在久违的一个梦中守著路口远远地望向自己。
这样的一个人,却是温玉恨一步步将他逼至这一地步的。
可笑的是,到了这地步,谁也不愿意先离席。
“颜子笙……”温玉恨不愿意看著他就这麽不明不白的消失了,那点占有欲又开始隐隐作祟,伴随著苦涩的情绪化作眼泪流下来。
恍若飞蛾扑火,好似自掘坟墓。
☆、第二十章
二十
深夜的街头少了白天的闷热,风吹著甚至有些凉意,颜子笙以为自己会死,结果因为在被堂岛审讯的时候烟瘾犯了,起初堂岛只觉得颜子笙是疯了,对著他一顿拳打脚踢,渐渐地却觉察出一丝不对,派手下来观察了一番,被告知是烟瘾犯了,堂岛一边唾弃著他,不停地骂道真是没有任何血性和骨气的支那人,一边掐住他的脖子,见他呼吸急促目光涣散,慢悠悠的说,“你染上烟瘾了?想要吗?”
颜子笙听到“想要吗”三个字,就像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一般狂点头,口中支著,“嗯……想、想……”
堂岛松开了手,颜子笙很快就挨蹭著抱上堂岛的腿,眼中写满了哀求,堂岛看不惯他这样的神情,愚蠢又可怜,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居高临下的盯著他道,“真是无可救药。”
“求你了……求求你……”颜子笙头昏脑胀的,他也不在乎眼前这个人之前对他拳脚相向,也不想关心他是善是恶,现下只想换取解脱。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堂岛甩开他,颜子笙困惑的望著他,这时一个日本兵对堂岛说了几句日语,堂岛沈思了一番,低声点头,“也是,他要是死在这里还弄脏了我的地。”
颜子笙仍是不依不挠地哀求著堂岛,堂岛一脚把他踢出好远,颜子笙吃痛,捂著腹部蜷缩成一团,他听到堂岛轻蔑的说,“骗你的,拿你取乐子你还真配合。”
“你们……”颜子笙就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他终归不甘心,咬牙切齿的回应,“不要脸的日本狗……”
“他说什麽?”堂岛没有听清,转头问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大约是听见了,只是不知道要不要复述,见堂岛恶狠狠的盯著自己,就吞吞吐吐的答道,“报告司令,他说您是不要脸的……日本狗。”
“混账东西!”堂岛抬手给了手下一个耳光,然後马上走到颜子笙面前,他看见颜子笙居然艰难的咧著嘴角嘲笑著自己,“你这是想死?”
“你杀了我吧。”颜子笙说得事不关己。
堂岛愣了一会儿,不屑的撇撇嘴,对身後的人说,“把他扔出去。”
颜子笙以为对方会毫不犹疑的杀了自己,却不想对方连动手都不愿意,这次他连挣扎都没有就被几个人提起丢到了外面的大街上,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外面的大街上看不到几个人,偶尔经过一两个赶路的看到颜子笙半死不活趴在地上便快步绕过去了。
颜子笙醒来後,连爬起来的劲都使不上,索性就匍匐著慢慢往前挪,不知道方向,但还是往前,好像朝著闪烁微光的地方去就是正确的。
大抵是夜晚的露水蒙上眼睛,只是後来才知道,那是泪。
他的身後是一片化不开的黑暗,如墨色大片大片的渲染,若不仔细分辨,就连同他整个人都似揉进了夜色中,令人绝望的凄凉。
温玉恨一条街一条街的找,从起先的急切到慢慢变得麻木,时间随著夏夜的风被拉扯得很长,长到他已经打算放弃的时候,终是在街口远远地望到那个人的身影。
那一刻温玉恨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上前去,他突然有些害怕。
可又在怕什麽呢,是怕认错人还是怕不敢认那个人?
等到走近了,近在眼前了,温玉恨叫出他的名字,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颤得厉害,“颜子笙。”
那人闻声抬起头来,默默的看了温玉恨半晌,又将头低了下去。无话可说,不想做声。
温玉恨俯身想扛起颜子笙,却在碰到他那秒被他的手推开,“别碰我……”
颜子笙虽然依旧头痛欲裂,分不清现在真亦幻,可本能提醒著他──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最後温玉恨还是不顾对方的抵抗将他抱回了自己家,中途颜子笙累了便昏睡过去,醒来时已躺在柔软的床上。
不等颜子笙开口,温玉恨就将水递给他,颜子笙盯著他手里的杯子,下意识的推阻,将水溅了温玉恨一身,而温玉恨没有丝毫脾气,沈默的起身再去重新倒了杯水,依旧重复著递水的动作。
颜子笙喉咙干涸冒火,但想到现在躺在温玉恨家的床上,他就宁愿渴著,也不想跟温玉恨说任何话,也不想接受他假惺惺的好。
“你要撑多久,你以为你能撑多久。”温玉恨见他始终不愿意搭理自己,就强硬的将杯子送至他嘴边,把水灌了下去。
“咳咳……”颜子笙止不住咳嗽,他把脸别过去,喃喃自语,“到底为什麽……我是欠了你什麽吗……”
温玉恨不搭腔,他看著颜子笙泛白的嘴唇,以及他发抖的身子,但就只是看著,别无其他任何动作。
“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片刻後颜子笙缓慢的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很轻,却也说得很明白,“为什麽你说话啊……”
温玉恨始终不愿回答,而颜子笙剧烈咳嗽之余随手抄起床头柜的烟灰缸朝温玉恨砸过去,只不过没砸中,哗啦一声摔碎在身後的墙壁那。
“你不要骗我了好不好?我求你了别骗我了……”颜子笙倾身揪住温玉恨的衣服,“不要骗我……”
“你别闹了。”温玉恨使劲掰开颜子笙的手,颜子笙倏地想作呕,这一呕竟吐出一小口血来,接著他开始全身抽搐,就在床上辗转翻滚起来,温玉恨沈默的起身去柜子里找了找,翻出一个铁盒子,接著又坐到床沿。
颜子笙痛苦的呻吟,温玉恨费了好些功夫才摁住他,然後捋起颜子笙的衣袖,找到血管後,从那套铁盒子里拿出针管刺了下去。
这套工具是常正辉送的,一开始温玉恨问他有没有机会能搞到这些玩意,对方误以为是温玉恨好这一口,竟真的弄到了,在这一点上,常正辉的办事效率著实很不错。
温玉恨看著颜子笙的面色渐渐地缓和了下来,呼吸也平稳了,甚至露出一种近似於安详的表情。
“舒服了吗?”温玉恨问他。
的确是舒服的,全身无比的轻松,颜子笙短时间内也不生气了,仅无力的点点头,眼睛望向头顶昏黄的灯,放空。
温玉恨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之前的烟里面,也是搀了这个。”
颜子笙疑惑的皱起眉,换做几分锺前,他肯定是要和温玉恨闹个你死我活,可现在他沈溺在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中,再也不想清醒。
“吗啡。”温玉恨敲了敲那个冰冷的铁盒子,“是不是感觉不错?”
颜子笙也早该料到,但即使现在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已经这样了,温玉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麽,如同说著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徒劳,都是徒劳,颜子笙小声的哽咽起来。
这是颜子笙最痛苦也最舒坦的一夜,他沈沈的睡过去了,但睡梦中时不时出现死去的母亲的脸,时不时又是堂岛那个王八蛋的脸,他只能奋力逃脱,跑啊跑啊,就遇见了温玉恨。
温玉恨向他伸手,颜子笙问,我们去哪儿?
地狱,他说。
颜子笙猛地惊醒,温玉恨靠在床边阖眼正睡著,颜子笙就这麽看著这个人,他不懂为什麽会走到这一地步,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一句话。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想起与温玉恨的第一次见面,然後第一次吃饭,第一次的心悸,第一次的牵手与亲吻……他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如果要去地狱,那就一起好了──颜子笙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他突然伸手掐住温玉恨的脖子,而温玉恨也醒过来,他抓住颜子笙的手,而颜子笙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松开,“你死了就好了,你死了就不会来折磨我了……”
“颜子笙……放手!”温玉恨用力分开颜子笙的手指,颜子笙往後退了几步,仍旧是不肯放开,温玉恨腾出一只手去推他的肩膀,硬是将他推开,颜子笙就这麽摔在地上,後脑勺撞上坚硬的墙壁。
颜子笙不想再起身,他有些自暴自弃,就开始将头一下下撞在墙上,磕得头破血流,温玉恨拉住他,也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责怪,“你为什麽这麽不珍惜自己。”
颜子笙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再後来就开始哭,接著一字一句的说,“知道吗?所有的人都珍惜我,唯一不珍惜的人,是你。”
温玉恨听罢竟一时失语,他不知该替颜子笙擦掉眼泪还是抹干净他额头上的鲜血,而颜子笙冷冰冰的看著他,遂即在他耳边道,“给我滚。”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
温玉恨已经很清楚颜子笙现在离不开自己,可是他让他滚,那他就听从他的吩咐从眼前消失,谁让这人始终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呢,温玉恨近乎带著嘲讽的心情这麽想著。
颜子笙浑身都是伤,他犹豫了半晌又慢慢的挪到床边,然後艰难的爬上床,温玉恨透过门缝看了一会儿,去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