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天知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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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
叶修笑笑,“后来李轩过来打圆场了呗。”
前一场吴羽策对上方锐,被猥琐流大师遛得满场飞,打得辛苦,他又是个硬碰硬的性子,憋着一口心头血拿下那一场,任谁都看得出已然元气大伤,再和李轩展双鬼拍阵对敌,不过靠一股傲气撑着,如何还拼得过既勇且灵的苏沐橙。
手起手落,红莲天舞被按回匣中,苍白如病柳的手指盖住他手腕,李轩的手松松笼着,柔软得似没半点力道,惯常那个温文公子的笑容——虽然半张脸还微微泛着瘀青,他对叶修和苏沐橙侧一下头,“阿策说笑的,苏姑娘承让。”
苏沐橙只是躲在叶修身后笑,场上打得威风淋漓,下了场这姑娘却与人为善得很,自然不肯多事。她也晓得吴羽策看着俊美纤细,实是冰凌般性子宁折不弯,当然巴不得李轩快快拖走他是正经。
孙哲平喃喃道:“我只听说李轩揍了他一顿,差点拗断他手腕以为小戒,虚空鬼主被驳了面子,多少也算个事儿。”
叶修看白痴一样看他,“邸报上看的吧,八卦版?啧,谁放的风讯,真好意思,估计就是他家那把鬼火。”
吴羽策要拼,李轩制住他是有的,手都给掐红了也是有的——叶修啧啧啧地意味不明,“沐橙最克他俩,吴羽策伤成那样,强撑下去,倒也不见得赢不了一招半式,只怕捞回了面子,人就得搁那儿。”
“他不忿个什么劲,给苏妹子按在墙上揍肿了脸的又不是他。”
叶修拖长声音,“所——以——啊——”
所以难道红莲天舞只是一柄剑?吴羽策只是虚空鬼主座下第一人?
逢山鬼泣与鬼刻,假若有他们表现出的一半那般纠结不合,大逢山虚空鬼域此时怕早都让人掀了十七八九回。
啧,心脏。
叶修笑,人家玩的这可不是战术,是情谋爱计。
他意味深长地瞟一眼孙哲平。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神经病,他们只不过是其中小小两位。他们不是病与药,而是锁与钥,形与影,孤单相吊。
孙哲平沉默了半晌,忽然暴躁,“还走不走了!”
河济所入,海北注焉,禹积之石,其西为山。
四通八达的好地方啊,小李子真会过日子。叶修站在那儿感叹,孙哲平冷冷地看着他,“是啊,好地方,他俩要是想跑,八十个你都围不住。”
叶修暴跳,“这不还有你吗?”
孙哲平淡然别开脸,“我觉得我还是揍你比较拿手。”
说了闹了,该做的总得做,两位形单影孤的高手观察了一下地形,再次不得不承认,虚空双鬼这地盘实在是太好了。进路只一条,出路有很多。真要打起来,人家想逃,可以玩漂流也可以玩攀岩,条条大路通生天。
“鬼就是鬼。”
“鬼也是人变的。”
他说着向孙哲平伸出手,“拿来。”
“什么?”
“别当我不知道,符,你也有一张。”
“用了。”
叶修轻飘飘地,“你用的那张,是张佳乐的。”
鬼血红符,可召虚空鬼使为己所用,也理所当然地,出场就得收费,价码高低非常难说。当年虚空鬼主以符咒相赠,其实算不上安了好心,各门各派倒也乐得拣个便宜先,方锐大笑说这是派喜帖啊,昭告天下李大少终于抱得美人归娶到吴羽策吗?所有人再看那猩红符纸时表情就有点古怪,想笑不敢笑似的。
孙哲平终于笑了,“他贪心。”
“快拿来,不然这么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你觉得他们不知道我们来了?”
叶修笑,“他们当然知道,我只想找个熟人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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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血红符焚出去半晌,没人理睬。叶修和孙哲平对视一眼,都觉这事有点不对。他们不躲不藏,一踏足大逢山地界,虚空鬼众必然便会通报李轩。两人来意又不曾曝光,焚了鬼符,李迅自当依老规矩前来接引。
孙哲平忽然对叶修笑了下,“听说韩文清座下有个小孩,跟他走的一个路数,近来还挺出名。”
叶修摆弄着千机伞,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都能被你知道,是够出名了。”
“老韩家的小子啊……哪天得去见识下。”
“那你还不如先去试试蓝雨那小鬼,一个手残一个话痨,居然养出了个两边不靠的精明贼,虽然有点不着四六,可实在好玩得很。欺负欺负他,可比打于锋的巴掌痛快多了。”
孙哲平哼了一声,“你就没想收个传人?”
“哥不像你们死了怕没人埋,”叶修微笑,“哥勤快,打牌从来都自己洗。”
嚓一声伞尖收紧成矛,抡下时荡起辉天光影,戳进身后大片高苇深草,狠狠钉住一声痛嚎。
孙哲平本想夸一句,探头看过去却愣了。叶修见他表情诡异,回头一看也有点呆。他战矛落处,赫然钉着条毛茸茸大尾巴,毛色乌青毛尖泛白,四爪如刀精壮可人……滚倒在地痛得哀嚎的是匹灰背青狼。
孙哲平愣了会儿才笑起来,“喂,老叶,你知道打狼这词儿在我们那儿什么意思吗?”
没多少人看过叶修木着脸是个什么模样,因此他笑得更开心。大河边的狼尾草纷纷扬扬刷动着风,频率在某一个瞬间里缓慢下来,草茎特有的清香里沙沙地泛出了一丝生锈金属特有的血味。洁白巨大的绒梢再舞动起来时,不自然地倾斜如一个噩梦。
叶修和孙哲平都没有动,他和他成名已久,习惯于面对一切惊奇诡谲。因为江湖从来就不是任何人所想象的那个样子。江湖是出其不意,你不知道明天的太阳在何处升起,而你面对的下一个人——或不是人——究竟是什么,但你只有一条命。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沉稳平和,带着些生涩的自制,“叶神能高抬贵伞么?它挺痛的。”
叶修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一松手放青狼跛跛地夹着尾巴跑了,“李轩家的小孩儿?”
可不真是个小孩儿。
就是长得也未免太高了些。孙哲平摸着下巴想,然后他就发现对方虽然高,也并没高得出奇,不过他正稳稳站在一匹青狼背上,平白就比常人多出了半尺。那一匹俨然是头狼,眸光狺狺而姿态安然冷漠,伏在草丛深处一动不动。
小孩瘦瘦亭亭,穿淡青衫子,脑后细细编着一把长辫子,脸孔秀气得像个姑娘,皱着眉分明一脸的不乐意,表情却努力在装和气。
明明比卢瀚文也大不了几岁……叶修从他打量到他身前身后一群沉默游走的狼,终于叹了口气,这年头的小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绝。
“虚空盖才捷,给二位前辈见礼。”
叶修回头跟孙哲平说:“看来李轩跟吴羽策是真怕自己死了没人埋。”
孙哲平笑了,他敏锐地发现,盖才捷听见这句,小脸都揪起来了。
“李迅呢?”
盖才捷一边从苇丛里拖出条小船让他们上,熟练起锚提篙,一边回答,“李迅前辈被关起来了。”
叶修忍不住笑,这清淡口吻学李轩不像,跟吴羽策倒像了个十足十。
那匹毛色碧青的头狼也默默跟了上来,端坐在船头,金色的眼紧紧盯着两个陌生人。盖才捷伸手摸它的头,指尖在它额头三道火线般纹理上划过,狼闭上眼睛,对月而呼,嗥叫漫长而宛转。
他们正驶在河口,远处嶙峋巨石撑起一道入山之门,门的另一端有潮声阵阵。青狼啸声愈来愈急,山海回应,潮水自礁石上涌过,波涛颜色柔白如珠贝内里,旋转如风车,将小舟环在正中,滔天海潮上涌,冲入浪与浪的循环,在山崖环绕下这一隅激起巨大漩涡,水妖齐齐张开了嗜血的唇。
盖才捷一篙点下,小船稳稳定在漩涡正中,迎风处少年长袖猎猎,坦然回身一礼,发辫自脑后荡到肩头。
叶修摊手摊脚地靠在船舷上,月光如破魅之刀,梳过少年周身,他忽然发现这孩子其实一头湛青发绺,全非纯黑。
青色的狼在他身后慢慢直起了身,前腿弓后腿绷,通身从鼻尖到尾梢凝成一枚只待上弦的精钢箭镞。
潮声似雨中的雷,温润中见出震慑,盖才捷一直很喜欢这声音,山海相承,日月不殆,水是多么温存神秘的存在,海又何其壮大辽远,夜夜潮声之后,是柔软的深渊扑面而来,不见终极的黑夜,铺陈成虚空之域,有鬼魅所居,群魔乱舞,围绕着敢以人骨为笛吹一阕焰舞华章的冷艳公子,和他身前王座上垂眸枕腕而笑的优雅君主。
杀意与温柔,空茫与蜜毒,死寂与灼烈,谎言与虚无。
妖魔的高贵不外如此:不外是不灭之谎言与不朽之空无中,游刃自如。盖才捷有多钟爱这种感觉,就有多崇拜虚空王座上那两个人。
年轻的驱魔师深深地弯下腰。
“前辈,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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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小鬼你一个想打我们两个?”
盖才捷抬起头,有点尴尬,“晚辈不才,想请教叶神千机伞。”
他缓慢抬手,长篙自水中升起,落到掌心时有明光一闪,青狼露齿低吼,长篙已化为战镰,少年反手于身前一画,叶修向后靠了靠,船上没多大地方,盖才捷亮个势子,镰尖就能给他剃了胡子。
“你看我就说那是他的兵器。”
“这不废话吗老孙,笨寻思都知道,这么深的水,哪撑得了篙。”
“水里打,你不是很拿手吗。”
叶修很谦虚,“略懂。”
“那你自个儿玩吧。”孙哲平扛上包袱,瞥一眼盖才捷,想了想又说,“小孩儿,别太残忍。”
盖才捷愣住,“啊?”这意思是叫自己让着点儿叶大神吗?
孙哲平懒得理他们,低头看着船外奔腾咆哮的千尺漩涡,忽地撤身后退,手臂长振,掌刀劈向盖才捷,少年不慌不忙,纵身踏上船舷,步伐轻灵让出空当,青狼咆吼一纵而出,直扑孙哲平。
叶修笑了,“哎哟喂,二人同台你先下场,老孙,不厚道啊。”
“人家要请教的是你那把破伞。”孙哲平矮身躲过了巨狼飞出的牙刀,狼却没躲过他的手,被抓住下颚毛发,借势凌空直掼出去,一人一狼齐齐摔入漩涡,水浪溅了半船。盖才捷一时都有点失神,这位前大神也未免太简单粗暴了。
叶修明白他心意,懒洋洋只是笑,“先看会儿戏呗。”
盖才捷咬咬牙,“用不着。”
声到手到,战镰锋如半月,劈向叶修咽喉,后者动都没动,只在兵器到得眼前时使了个千斤坠,小船呼地沉下半边,盖才捷脚下一高,手上失了准头,战镰自叶修眼前划过,仿佛替他收割了会儿睫毛。
那边孙哲平已经浮出水面,一人一狼跟着激流急转,他却不曾错了方向,只这么会儿功夫,青狼在水底下不知吃了他多少亏,低声哀鸣着只想往岸上逃,四足飞刨着拼命破开漩涡。它是大逢山土生土长的兽,又打小跟着盖才捷被训成了战狼,水性也甚好,在这阵法布出的水势流转里不受太大影响,几下子便找到阵眼,窜了出去。冷不防背上一沉,分量重过素日驮惯了的盖才捷多多,却是孙哲平负手踩了上来。
盖才捷在船上勉强稳住,回头一眼瞥到,简直心疼。他绰号青之驱,正是因为年纪小小就身负驭兽驱鬼的异术,其中又尤以狼族为最,自幼跟这匹头狼最要好不过。狼向来是铜头铁腿麻杆腰,被孙哲平这么一踏,差点背过气去。
巨伞一张,唰地递到面前,幸亏他反应极快,向后飞掠,险险落到船尾,叶修并不紧逼,笑呵呵地,“别走神啊,小盖。老孙只欺负人,不欺负哑巴畜生。”
盖才捷羞得脸色发白,忍不住最后又看一眼,孙哲平冲他们挥了挥手,稳稳当当站在狼背上,由着青狼拼了命地向对岸游,他显然缓了力道,姿势轻盈放松,拿狼当了船使。盖才捷暗中有点心惊,这昔日领誉江湖第一狂剑的前辈,非但战意霸道,轻身功夫竟也是头等的。
叶修抖抖千机伞,“小盖?”
他不是没听说过这孩子,年纪轻轻已是虚空双鬼身畔鼎助,性子又稳,私下同魏琛聊天时也说过,“李轩在他这年纪,怕还没这么韧。”
逢山鬼泣的韧与鬼刻的狠,终有一日会集于他一身。
叶修笑了,人人都在思量改朝换代,或以下克上,或潇洒禅让,是老了吗?没人会认,那又为什么会想这么多?这世上从没万世基业,偶尔剩一点点完不成便合不上眼的倾城之约,也不是人人都做得到。有人活得华丽而不自知,绝大多数人在仰望的同时,也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不是。
唯一问题是,这可真不是适合在打架时琢磨的问题。眼前这孩子再老到克制,瞥到破绽时眼里也有了脆生生的杀意,太过年轻,所以足够忘我、贪婪、急于求成,一路走过的人都知道,不是什么错。虽然人在当时,大抵处理的不好会让人觉得有点讨厌。
叶修觉得自己的脾气还是顶好的,面对孙翔时他都不生气,盖才捷只不过是个见缝插针的聪明小孩儿。
战镰本就占了长短的便宜,一招招势如劈风,叶修顶着伞足不沾地,亦不落水,小船上两条人影飘忽交映,身如鬼魅。孙哲平早就到了岸边,扯着狼后颈的长毛拖上来,往地上一按,作势要坐它的腰,畜生哼哼地不服,却也没辙。
他也没办法,真放跑了这狼,回头引来一群就不好玩了。打是不怕的,可是打狗还得看主人。他是狂傲半生,并不是蠢肚肠,到人家地盘求人家办事,先打人家的看门狼再打人家孩子?那纯是不想处了。
摸够了少年驱魔师的路数,叶修笑了笑,“小盖啊。”
盖才捷正被他逼得上不来气,“啊?”
“李迅为啥被关起来了啊?”
一句出口,太刀出匣,根本不等盖才捷回话,伞柄上银光骤闪,本是双手持的千机伞一分两段,拔刀斩!
盖才捷来不及应对变化,战镰匆忙圈回来自保,叶修笑了笑,手腕斜压,刀光擦着战镰飞落,喀嚓几声脆响,小船自中央断成两半,船底一张青色符咒见了风倏地化作轻烟,两截断船顿时压不住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