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回春堂-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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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佛爷那儿也没什么动静,只说是皇上亲政,她也该颐养天年,哎,老佛爷不作响儿,我等也只是于事无补啊。」又是长叹,众人都拉拉杂杂的议论开来。
忍不住好奇,听了这番姑妄言语,玉堂春偷眼打量打量了身侧的溥旋。他倒是没发什么话,只闭着眼,拿着酒,断不住口里哼着小曲儿。
哎,果然是个混事大王,难得的低叹了一声,却听得那上座的靖王向溥旋发了话。
「九弟,素日里大家都说你是个伶俐人,却不知你对这变法一事有何计较啊?」
「计较?」
溥旋回了神,喝了酒仰天打了个哈哈。
「三哥说笑了,我哪有什么计较啊,这国事家事我是事事不上心,三哥倒不如问我哪个小戏子唱曲儿好听。
「再说了,清谈误国,清谈误国你们这也不是在谈么。不如,我们叫那戏班子把锣开上,听一曲《惊梦》如何?」
「那就开锣吧。」被如此一般搅局,先前高谈阔论的众人都不免颇为尴尬,没了谈性;扫了兴致,靖王也只得吩咐底下的戏班开锣。
这一开锣,溥旋就带着玉堂春朝前挪座了。
可巧,正赶上另一个挪座的,两厢碰了个头,玉堂春呀的惊叫出声。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日思夜想的小冤家。
他不是在保定么?怎么此番也到了京城?不敢出声招呼,只得咽下了满筐话语,紧跟着溥旋上前。
但到底,那一番情动意切掩不住满怀的心神俱伤。无心听那戏文,也无心在闲看这世情薄凉,花花与草草,飞絮化飘萍……
「翠凤毛翎扎帚叉,闲踏天门扫落花。恁看那风起玉尘砂,猛可的那一层云下,抵多少门外即天涯。」
出神间,台上的戏子已经舞着罗袖,细细唱了起来。
听不出来玄机,玉堂春偷眼回头张望,留神间,见那往日冤家招了手要自己去。耐不住满心欢喜,横了心,就趁溥旋不注意间离了席,出了厅,随了他去。
两人一前一后,转了厅出了门,得到了小花园里的凉亭方才停下。一停脚,那小冤家就回头笑了起来。
「二师兄,怎么何日到了京城也不去个信支吾一声啊。」
「小师弟,你又何苦笑话我。」
这一声二师兄,如雷贯耳,方把这玉堂春如梦惊醒,抵不住满心的愁肠万般,苦涩无端,只唤了那小冤家的名却再也接不下话头了。
想来,这小冤家不是别人,正是玉堂春的小师弟,玉泽秋。
欲知这玉泽秋如何到了京城,倒要细细一番道来了!
第四章
从头说起,只说这玉堂春师兄弟一共六人,玉堂春排名老二,聪明伶俐打小就是最受师父宠爱;玉泽秋排名老六,是这一门中的老么弟,按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么儿,可偏生这师兄弟六人中,师父最不待见的就是他。
是以,玉泽秋平素里就对玉堂春心存芥蒂。
但也是孽缘所致,玉堂春却是打小就对这性子倔强、满身棱刺的小师弟种了情根。
前年十五,小师弟成了亲,娶的是保定府里有名的大户小姐,闹婚宴时,酒一喝高,没了顾忌,一心相思愁肠百结的胡话借着酒势给抖了出来。话出了口,这保定府传得是满城风雨,一时间,大街小巷妇孺童子都会笑话着念上那么两句。
「玉堂春,玉堂春,一径遇秋就思春。」
笑话传成口,这保定府便待不下去,裹了包袱,带了徒弟,玉堂春就离了保定府。自己倒是一走了之,可玉泽秋却还留在了保定府。
虽说玉堂春的一番心思与他不相干,但到底也是笑话一场,所以这在恭靖王府两厢见了面,玉堂春又是愧又是怕,想上前与玉泽秋一番仔细好话,可又不敢造次开口,只得长吁短叹,看着梦中人发愣。
凭空愣了半晌,倒是玉泽秋先冷笑了起来。
「笑话?我怎么敢笑话师兄?谁不知道师兄是保定府里的名医,纵使如今离了保定府,却也是沾金上银,攀了高枝,只望师兄不要笑话我才是。说不定,他日还要靠师兄多多提携。」
「小师弟。」又是无奈长叹,玉堂春空看了玉泽秋那一张满是讥诮的脸发呆。
说起来,自己与这小师弟从小并不甚亲密,其实,小师弟和谁都不亲密。他从小就争强好胜,性子古怪,可偏生师父并不喜欢他这强脾气,手艺没学到不说,反倒时常惹得师父责骂。
再后来,各自立了门户,小师弟不甘人下,克勤自勉,倒也在师兄弟六人当中拔了尖。只是这保定城有了自己第二,他却不能称第一。
想来也是造化弄人。自己素来性喜老庄,最不图那名利痛快,自行一步都道是圆滑为方,可偏偏人在世上行,哪样都与名利相关;有了名有了利,纵使自己把这小师弟当个心尖尖,可这小师弟却当自己为平生第一对头。
造化弄人啊。不免长叹,玉堂春也定了神,开口问道:「上次一走,师弟受累了,只是不知师弟怎么也到了这京城的恭靖王府?」
「怎么?合着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又是冷笑一声,玉泽秋斜了眼睨他,只把个玉堂春看得是上下难受方才道:「话说回来,本来该来的是你才是。
「恭靖王府的侧福晋胎位不正,又气血盈亏,寻遍了古方太医也是不能治,可巧,人家巴巴的来保定寻你这第一名医,你却不在,倒把我这第二找了来。你说,如此道来,这来的该是你还是我?」
他这一问,满是讥诮,倒叫玉堂春无从答话,只得搓了手,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正自尴尬,凉亭后溥旋的声音顺风传了过来。
「你个老小子,混这儿来了,倒叫我一顿好找。怎么,前面正演《惊梦》,你们这儿就游上园了。」
「王爷。」一看溥旋前来,玉堂春慌了神,赶忙见礼,上前挡住了玉泽秋。
可那溥旋却是直接从凉亭上跳了下,径自跳到了玉泽秋的面门前。
一番打量之下,溥旋笑开了。「我说你怎么好戏不听,撺掇到这后院子里来了,敢情好,是私会情郎来了,这下逮了个正着,你个老小子说怎么办吧。」
一面说一面笑,溥旋就做了个带枷游街的比划,却是一番玩笑胡闹。
这玩笑胡闹玉堂春自然知晓,也不计较,但玉泽秋却冷冷沉声的开了口:「王爷自重,那些下作事小人是做不出,王爷莫要见风就是影儿,把别人都权当自己了说去。」
「师弟!」此言一出,玉堂春大惊失色。他虽素来知晓自己这个小师弟性子倔强,脾气古怪,可怎么也未料到他会对一个王爷出言不逊。
若是换了别人还好,只是这溥旋喜怒无常是个难惹的主,这样一番触怒莫要生什么事端才好。
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玉堂春赶忙向溥旋赔礼,可溥旋不怒反笑,竟仰天打了哈哈。
「好利索的一张嘴,本王倒要瞧瞧这张利索的小嘴是怎么个模样。」
话音落下,溥旋就挑了玉泽秋的下巴做势要看,可玉泽秋哪里肯依,红了脸,发了怒,拂袖而去,空余下慌了神的玉堂春在那儿不住赔礼。
「王爷莫怪,王爷莫怪,我这师弟打小就是这么个拧脾气,还望王爷海涵。」
「海涵,怎么个海涵法?不如你找你的小师弟来,正正经经的给我见个礼,那本王消得美人恩也就气消了。」回头一笑,溥旋装了样子把那摸了玉泽秋下巴的手放在鼻尖轻嗅,端的是一派轻佻模样。
可玉堂春哪里知道,溥旋这番轻佻不过都是装装样子吓吓人,到底他对玉堂春的新鲜劲还没过,怎会转向他人?倒是见得玉堂春一副失魂落魄,欲哭无泪的样子更见喜上眉梢。
于是,当下溥旋也不作弄了,牵了玉堂春的手,环了玉堂春的腰就低声附耳道:「要我消气也可以,今天夜里你随我回了府,花好月圆一番就是了。」
不得不从,玉堂春只能应允了事。
两人辞了靖王爷,驾了马车就出了府,一路奔波一路悠哉的到了东直门。
已近三更,按说早该是万籁俱寂,可东直城门却是灯火辉煌。
不由纳闷,溥旋挑了帘子观望,玉堂春也跟着在身后探头小窥。这时,一个护城的守军上来招呼了。
「旋王爷。」
「这么晚了,怎么还这么闹腾?」点了头,皱着眉,溥旋向那军官打听。
那军官赶忙低首应道:「抓拳匪呢,王爷您不知道,这些个日子拳匪闹腾得厉害,从山东一直到直隶,再由直隶闹腾到了京城。前些日子,一些拳匪闯了洋人的教堂,洋人也闹腾了起来。
「为了息事宁人,咱们也得吊了嗓子踮了脚的忙活。这不,还要冲撞冲撞王爷,请王爷多担待担待,咱们也是奉了上头的命令,过往车辆一律盘查,还烦请王爷且挪一挪贵体。」那军官一面说,一面做了揖请溥旋下车。
跟着下车,两人站到了一旁。夜色里,昏沉喧闹混合不清,倒是瞧见城门口的柱子上绑了好些个人,不定就是那些闹事的拳匪。
就着夜色长叹了一声,玉堂春心里说不上来是悲是喜。偷眼打量打量了身旁的溥旋,他却是一派神色自如,既不悲慨也不忧愤,倒是映着火光,那双往日里嬉闹的眼睛,多了些说不上来的思绪。
愣了一愣,他刚想出声询问,那军官已经搜查完毕请二人上车。
再次起行,玉堂春忍不住满心忧虑,挑了车帘又回头望了望那些被缚之人,再次长叹了起来。
「怎么?玉郎中也有忧国之思了?」斜了眼瞧他,溥旋冷哼了一声。
难得出现了讥诮之意,玉堂春不禁一愣,忙接了话头解释:「小人不是忧国。小人只是有些乱世……」他本想说乱世之慨,可这乱世才起了个头就忙打住了。
乱世又如何?就算是乱世也是他大清国的乱世,再怎么不济,这溥旋也是他大清国的王爷啊,只怕自己乱世未出口,这乱嚼舌根的话柄就要落下了,因此忙住了嘴噤声。可谁曾想自己噤了声,这溥旋倒大发起了议论。
「乱世,乱世又如何?人都道是乱世难为人,可那太平盛世就无难处了么?人生伊始忧患始,到底无非是心中之尺罢了。说乱世道乱世,人人皆言七苦难消,可又谁知这人生七苦怎察得了时、识得了世?五湖归四海,不过烟云一场。」
言毕,溥旋不再作声,闭了目养神。
他这一闭,车内车外顿时静寂无声,偌大的京城广道,只余马蹄空响,夜色无边。
一阵好行,马车终于在同庆王府前停了下。率先下车,溥旋径自往里走。
没了招呼,玉堂春愣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在,王府里的下人倒是及时的将他迎了进去。
一进门,溥旋就吩咐去凉亭摆宴。
就着夜色两人在凉亭里对饮了起来,可这次与往日不同,没了谈笑倒见沉闷。
也不开口,溥旋就着酒自斟自饮。陪他共饮,玉堂春也是心事满怀。
各人苦楚各人知。不知怎的,玉堂春陡然想起这句话来,未免失笑却是长叹一声,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时正值初秋,秋夜微寒,月凉若水,倒是风月无边,只可惜赏心无乐事,良辰美景不入谁家院……
一宿无言,便待得夜色退去天际微白。
起身欲告辞,却见那溥旋已经半醉昏睡在亭间。亭子里石凉,又是秋风阴骨,怕他受了寒,玉堂春正欲唤其起身,却未料那梦中人就着石凳干脆歪在了一旁好睡起来。
不觉好笑,正想上前搀扶,一个照面打下来不由得玉堂春大惊失色。
却原来,那溥旋不但睡得深沉,还不住哭着梦呓,说什么听不清楚,只是那张素日里总是飞扬跋扈的面容上依稀残有泪痕。不觉吃惊,又是慌乱,玉堂春忙上前拭了泪痕,扶了起身,却是陪着他东倒西歪,哭闹叫嚷一团乱。
又是忙,又是慌,无法,只得唤了府里的丫头前来帮忙。
一阵将息,一阵捣腾,才总算将这个主子爷扶了进房。没了事,告了话,玉堂春就离脚回门了。
回得回春堂,已经是晌午了。
这次门没闭,六子正在门前张望,见师父回来,自然欢天喜地。但不知何故,这次回门玉堂春却无往日的轻松,倒是惆怅无边,却又不知这愁是何故,是陡然见了故人情思难忘,还是为了那烟云一场。
无知无解,却也不敢思量。只是当下吩咐,六子大开了堂门问诊。
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