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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一笑回春堂-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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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又是几日而过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自从刑部大牢里将玉泽秋救了出来后,玉堂春就未登门拜访过,也不知那玉泽秋是伤是好,那几日在牢里头的折磨可又落下病根?
                  玉堂春心里惦记,却又立不出什么名目来登门拜访,只想着还是打发六子上门瞧瞧妥帖些。
                  这日午后,刚关了门,玉堂春就想着唤六子上对门瞧瞧去。
                  可稀奇得很,往日跟在身旁转悠的徒弟,竟一时遍寻不见,心里懊恼只骂着这小兔崽子不知又哪里疯玩去了,是饭也不做,摊子也不收,正想等他回来好好收拾他一顿,却听得后院有响动。
                  玉堂春心里怪害怕,想着莫不是世道不稳,这大天白日的也有小偷上门不成。于是,抄了根棍子蹑手蹑脚的踱到后院。
                  可仔细一瞧哪里是什么小偷,正是自己找了半日的徒弟六子。怒从心来,玉躺春抄起棍子就往六子身上招呼。「小王八蛋!这半日又跑哪儿疯去了!」
                  六子挨了打回了神,只捂着屁股闹了起来。「师父,你消气,我没混闹,我只是带了个人回来。」
                  人?玉堂春心里纳闷,正想开口细问,却见六子招呼院门外一辆拉柴的牛车进门。几番拾掇就从那柴堆里拉出两个人来。
                  定睛一瞧,其中一人竟是他半月前才送走的锺承全。一见得他,玉堂春就吓得跳了起来,忙关了院门才道:「哎呀,我的锺先生啊,你莫不是嫌我命长,你怎么巴巴的又跑回来了。」
                  「我……我……」也无法辩解,锺承全只立在那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才嗫嚅道:「又要劳烦先生了,此番前来,我只是放不下她。」
                  说到那个她字,锺承全顿住了,那脸上的红晕更甚。也不再说话,只拿了眼痴痴的瞧着自己身旁那个低着头的姑娘。
                  这才细看,一看之下玉堂春更是大惊。原来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那恭顺王府的瑞格格。
                  往日这瑞格格是金枝玉叶,虽打扮得不是什么花枝招展,可到底也是贵气逼人。但今日,瑞格格只穿了一件破烂的青布小袄,又是满身的污痕,是以一眼过去玉堂春竟没认得出来。
                  现在,人认了出来,自然是怠慢不得,忙把二人请进了屋,又仔仔细细问了问来龙去脉。
                  自打那恭顺王府被抄了家后,锺承全就无时无刻不到处打听瑞格格的下落,早先只听说恭顺王府的人被发配了宁古塔,他一路不辞辛劳追了过去,上上下下的打听却没有寻得瑞格格和老王爷的下落。
                  正失望之余,他却从那些一并被发配的犯人中,得知了瑞格格的下落。
                  原来,变法事败后老王爷自知难辞其咎,也不等太后老佛爷发配,自己就在家里上吊自尽,只可怜剩下了一屋子的孤儿寡母。后来,恭顺王府的人被发配宁古塔。
                  可谁都知道这些人一旦发配,这命就由不得主,那些人肉贩子从来都是打此营生,但凡被发配的犯妇里稍有姿色的,便会从官府的手里买来,倒手卖给八大胡同的各色窑子。
                  这瑞格格就是如此,从抄了家后就被转手倒卖。也是亏得锺承全,不辞辛劳几番打探,这才寻得了瑞格格的下落。
                  但人虽是寻到了,可自己身分特殊不便营救,便又才回了京城,求了溥旋救人。
                  溥旋和恭顺王府是旧交,素日又和这个十一妹格外亲近,自然是应允,只是人虽救了出来,但要想平平安安的送出京城却还要一番造化。因此,只打发两人先到玉堂春处躲躲再另想他方。
                  果然,将两人安顿好后,后半夜溥旋就来了。
                  只是这次与往日不同,没有嬉笑怒骂却是愁眉紧锁,长吁短叹,不住发呆。玉堂春也不好多问,为他沏了一壶茶才在一旁陪他静坐。
                  半晌过去,鸡叫三遍,那天竟些微透出丝光亮,想来不觉间二人已是坐了半夜。这却是异常,须知这溥旋素来爱玩闹,哪怕是些大事在他眼中也如玩笑一般,今日竟一反常态,深沉肃穆了起来,可见这次他心中定是有些不寻常的烦闷。
                  终究坐不住,玉堂春踱到窗边,看了看那窗外微白的天色,顿了顿嗓子才道:「王爷,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我玉堂春人小言微,自知没什么大的用处,但是王爷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只管吩咐。往日我虽然胆小怕事,但今日却也想得开。想这人活乱世,纵是慎言慎行又能躲到哪里呢?」
                  听了玉堂春之言,也不答话,溥旋只长叹一声才起身,同是踱到窗边。「玉堂春,我待你如何?」
                  听得一愣,玉堂春倒是不明白,这溥旋怎么想起了问这茬,回不过神只支吾道:「王爷待小人恩重如山。」
                  「哪里要你说这些。」皱了眉溥旋喝道:「我只问你,我待你的心可好?」
                  我待你的心?这下可听明白了,慢慢的红了脸,玉堂春垂下头,半晌才轻轻回道:「王爷待我,极好。」
                  「那你呢?」溥旋复问,却叫玉堂春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溥旋对他的心,他知道;可自己对溥旋的心,他却寻思不明白。
                  往日,他的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小师弟,可这些日子以来,溥旋的痴、溥旋的狂、溥旋的重情、溥旋的无赖都叫他不能忘怀。他纵使对溥旋没有那些情爱之念,可这样一个人却又叫自己如何不好。
                  呆了呆,片刻之后玉堂春才笑道:「玉堂春愿待王爷好。」
                  「当真!」欣喜若狂,溥旋捏了玉堂春的肩膀就叫了起来。「我就知道我的心思不会白费,你若待我好,那你……那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么?」
                  「走?走去哪里?」被摇得头昏,这一次玉堂春倒是真格的被溥旋问懵了。
                  「去香港,和我一起去香港。」
                  「去香港做什么?」愕然,玉堂春倒是找不着北,只讷讷的问道:「咱不是在京城待得好好的么?干嘛要去那洋人地面,再说也是人生地不熟啊。」
                  展颜一笑,溥旋叹道:「这京城我是待不成啦,早些恭顺王府的事就有人参我的本子,说我素来和恭顺王府走得近,又喜欢摆弄些西洋玩意,暗地里也是支持变法的。这次又因着救十一妹,被人诟病,把以前我为皇上找人给珍主子瞧病的事抖了出来。
                  「想来,太后老佛爷最是不待见珍主子,要她知道了这件事,这京城我是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的啦。好在香港那里我早打点好了,只要你愿意,我就带着你和六子、十一妹,一起去香港。」
                  这样一番说词,倒叫玉堂春知晓了个大概。只是要真和他去香港这心里却是没底,因此踌躇半晌并不能回答。
                  见他脸色,溥旋知他犯了难,想是心里并没有真的将自己放在心上。因此也不逼迫,只是惨然笑道:「不去也无妨,他们也并不能拿我怎样,我陪着你在京城待着就是。
                  「只是十一妹却不能在京城多做逗留,我今日晚上就安排他们出城,往后的事却要看他们造化啦。」
                  溥旋就要起身告辞,可这玉堂春却还未回神,只愣愣的送他到了门口,仍是不知要说些什么是好。
                  好在,溥旋并不要他说什么,反握了他的手笑道:「你无须替我担心,我是自有打算的,倒是你心里可还是惦记着你的小师弟?」
                  闻言一愣,玉堂春正想说话,那溥旋却不等他开口仍自顾说道:「我知你心里只有一个小师弟,他是你从来的记挂,这份情分不比寻常。我虽然心里恼怒却并不计较,我只要你记得,我心里有你,心里欢喜你想要和你一生一世就行。」
                  他话语说完也不待玉堂春回话,径自而去。倒是玉堂春被他的一番表白激得失神,呆呆的愣在门口,竟忘了回门。
                  待得六子起床唤他时,门外早是天光大亮,日已高起……
                  呆呆的回房,玉堂春心里仍是懵懂。他胡涂了,寻思不明白也琢磨不透,只看着那日头的影子从高到低,从明到黑方才转醒。
                  想来,他这半生其实都活得懵懂,少年时家逢变故性情大变,只想着人活一世难得胡涂,是以从来都把师弟的桀骜不驯当成心里的一个梦,一个无法自圆的梦。然后,这半生痴痴恋恋都是为他。
                  可现下,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个人将自己当做梦,愿意为自己舍去所有,自己心里却害怕了。
                  不禁自怨自叹,又想起年少时的那些旧日时光,自己的心境是否就如现今的溥旋一般?
                  觉得心痛,又恍惚不明,只想起溥旋临走前的那些话,更是难过。只道自己这样辜负于他却是不该,况乎,现今情形也不同往日,若自己真的不随他走,若他真的也要随自己留在京城,哪只怕是,只怕是凶多吉少……
                  寻思到这里,玉堂春坐不住了,跳了起来,在房里不住的转圈。只想着菜市场那些人血馒头,想着恭顺王府的抄家发配,越想心里就越是不住的发慌。
                  连骂自己胡涂,他道是让自己不必担心,可若是太后老佛爷真的要办他,哪里是他能翻得了身的。越想越慌,越想越害怕,玉堂春简直坐立不稳,只恨不得立时就去寻了溥旋随他天高地远,可惜这溥旋从早出门到现下还未有什么音信。
                  心里又慌又怕,直是再也坐不住,吩咐了六子,就自己出门朝同庆王府奔去。
                  到了同庆王府,一打听才得知溥旋从昨儿夜里出去到现在还未返家。怕是正在办送瑞格格走的事,心下略微安慰,又坐不住的出门寻他,便对王府里的人留下话来,只说是等王爷回府还请他过来一叙,他今日所言之事,自己已然应允。
                  留下话后也不多待片刻,玉堂春就出了门去寻溥旋。可京城天大地大,哪里又去寻得他的踪影?无非是胡混了半日只好姗姗回门。
                  回去之后,他又向六子问道溥旋可曾来过,六子只说王爷去了这多时并未回返,倒是对门小师弟的娘子来过。
                  小师弟……想起他,玉堂春心里又是一阵涩痛。
                  若此次真的随了溥旋而去,那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他面。也罢,现如今师弟已经有了娘子,他娘子也有了身孕在身,他们一家团圆,纵使自己再多挂念也是徒劳,只要师弟这一生有了着落、有人照料,自己也就放心了吧。
                  寻思到此,不免问了问六子那许小姐来寻自己到底有何事。
                  六子听罢,把嘴一撇才道:「还有什么事,还不是小师叔的事。自打小师叔从牢里放出来后身子就没安稳过,他自己不擅这跌打外伤却又固执得很,不肯让别的大夫为他瞧病,是以小师娘着了急,只好再来求您过去瞧瞧。」
                  「你怎么不早说!」一听得话,玉堂春也顾不得六子唠叨,便拿了诊包心急火燎的朝对面跑去。
                  等进了门,许小姐是早在门口恭候了多时,一双凤眼也是通红通红,一见到玉堂春忙是福了福。扶了她起来,玉堂春问道:「师弟他怎么样啦?」
                  「身子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他的腿……」
                  「他的腿怎么了?」吃得一惊,玉堂春忙问道。
                  不住抹泪,许小姐道:「他的腿在牢里受了风寒,又挨了些打,总是动不了。怕是伤了筋骨,原来他是自己开方子拿药吃,可这半月下来是半点不见好转。
                  「我见他腿镇日好不了,越发的担心,只想着到外头另找个郎中来瞧一瞧,可他那个脾气,师兄也是知晓的,根本不许我去请大夫,只说自己就是大夫,何须再去请人来瞧,传了出去岂不惹人笑话,若是自己真治不好那腿,也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
                  「我……我实在是没有法子,才冒昧的请师兄来瞧一瞧。」
                  听她说完,玉堂春再也顾不得礼数,只拿起诊包急急朝玉泽秋的房间走去。
                  那玉泽秋的房间却在楼上。
                  夜已深沉,窗外星光散漫,几声虫鸣,倒更衬得安静异常。
                  一走了进去,玉堂春就瞧见了玉泽秋,他正侧躺在床头,一双眼睛愣愣的瞧着窗外出神,也不知想些什么。
                  见了他,玉堂春却沉静了起来,不似方才那般慌乱。
                  他瞧小师弟这样,定是心里不痛快,他年幼时也是如此,心里有了什么不痛快是断不与旁人说去,只自己一人独坐发呆。可他却不知,自己越是瞧得他这样,那心里就越是心痛,只复长叹一声,轻轻唤道:「小师弟。」
                  听得他唤,玉泽秋也并不回头,仍只看着窗外冷冷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么?」
                  心里一痛,玉堂春知他好顾面子,定是不想自己瞧见他这副摸样,便强笑道:「师弟是说哪里的话,我只是顺道来瞧瞧师弟,师弟的身子可大好了么?」
                  冷哼一声,玉泽秋慢慢的转头,又定定的看了玉堂春半晌才道:「现在你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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