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冢(上_下古装)_by_奈斯-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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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让江湖上无数顶尖高手都闻风丧胆的白骨夺命锁,陆之冉竟能面不改色地轻盈避过,而最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还能同时分神出来与叶廷恭说话,直如儿戏一般。
叶廷恭回神过来,道了一句:“有劳陆大人!”言罢旋身加入苏迎田逸这边战团。
锁链擦身而过,陆之冉侧闪一让同时旋身下马,黑衣人手腕翻出几翻,那细链转绕回来,在陆之冉周遭围作一个弧圈,合拢处银爪大张爪尖呼啸而来。
陆之冉就势腰身一斜,避过挟着浑厚劲气荡来的链身,眼看那银爪已然袭到眼前,陆之冉旋身而起,足尖分毫不差地正踢在那银爪根部,猛然间黑衣人凝注在那所链上的巨大劲气自那爪上奔涌而来,陆之冉秀眉微微一挑,借着这推力就势凌空一番,瞬时跃到了弧圈之外。
另一边,由于叶廷恭的参入,围攻而上的阳灵教人虽然个个不弱,但叶廷恭所擅正是如此近身相搏,加之有田逸苏迎相帮,更是挑抹刺杀游刃有余,甚至有几瞬闲隙瞥向陆之冉这边。
而陆之冉这一个漂亮的脱身,正好落入叶廷恭眼底。
叶廷恭猛然恍悟。
白骨夺命锁之所以可怖,在于它的轻灵与主人的意念动静齐一,那种如影似魅的纠缠让人疲于躲闪,更谈不上脱困。
这世上无人有法与白骨夺命锁的轻盈灵魅相抗衡,除了轻功冠绝天下的陆之冉。
任何兵器存于世间,再如何无双,总有相克之物。
陆之冉的武功本就不重于连袭进攻,在那好似被动闪避的移形晃步之间,只消对方露出一丝破绽,就是这种武功顷刻间反败为胜的契机。
陆之冉的轻功,正是白骨夺命锁的唯一相克。
黑衣人沉脸凝神,将一套链术挥舞得淋漓尽致,而陆之冉始终穿梭其间,那舞动如银蛇的锁链竟沾不到他半片衣角。
链身如急流般波涌不缓,陆之冉踮翻闪晃毫不思索一气呵成,在那缠绕翻飞的锁链之间行游自如,猛然间那如黛秀目中璃光一亮,飞身而起足尖绕上那银链一点,忽的沉身而下稳稳站住,将那绕住的链身踩在脚下。
舞动翩飞的银爪一凝,顿时窸窣坠下,有如死蟒。
情势瞬时颠倒。
田逸苏迎见陆之冉竟将那银锁一招制住,立时精神大振,挥剑齐齐压上,一时将阳灵教人杀退大半。
但见暗夜之中青光破啼而出,陆之冉身形疾晃已然欺到黑衣人面前,绕在腰间贴身的如水软剑抽身而出直抹黑衣人脖颈。
黑衣人手中银锁收势不及,被陆之冉招招紧逼之下连连后退,陆之冉仗着绝世轻功霎时封住那人前后左右四处退路,但见软剑青光到处已被剑气围得水泄不通。
那黑衣人眼见自己已被剑光圈住,急急退到一半,蓦地一个闪身,将自己的左臂完全暴露给对手。
青光毫不犹豫地果断闪过,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陆之冉剑气猛得一滞,暗叫不妙。
一息之间,白骨夺命锁扬长而起,直捣陆之冉后心。
陆之冉连忙收腕撤剑,向右一移闪过,却蓦地腰上一晃,移步错了半位,只勉强将将避过了银爪,却被那银链狠狠一下直打在后背之上。
陆之冉向前一倾,吐出一大口鲜血。
此等虚隙怎可错过!黑衣人手腕一抖,白骨夺命锁再次飞起,却听“嗖嗖嗖”三声,黑衣人连忙收锁避过,但见三支黑箭破空而来,直钉在他脚前地面上。
纷杂而雄厚的马蹄声隐隐,那黑箭落在地上钉进两寸还多,纹丝不动,而这箭竟先于马蹄声射到,放箭之人武功之高可想而知。
转瞬之间一匹单骑已然奔到视野之内,鞍上之人提剑纵马疾驰,片刻之间已然奔至陆之冉与黑衣人之间,蓦地翻身直下长剑向那黑衣人挥劈而去,黑衣人倒身疾避而过,那人复又一勾马颈翻身而上,与陆之冉两面夹峙,将黑衣人围在正中。
沉重的马蹄声渐近,略看之下竟有三十余骑之多,叶廷恭回神一看,惊喜道:“董大人!”
董之弦向跟随而来的卫军一扬手,道:“给我全部拿下!”
几乎是同时,那黑衣人手中银链一闪,向上打了一个圈,陆之冉董之弦正要作势闪身,哪道黑衣人这一击竟然是虚,蓦地竟一跃自董之弦头顶上翻过,一众阳灵教人得令紧随其后,瞬时弃下叶廷恭等三人不再缠斗,齐齐撤了开去。
董之弦哪里会放过,纵马扬手喝道:“追!”顿时尘嚣四起,三十余骑骏马齐向阳灵教人撤离方向追去。
陆之冉看着董之弦绝尘而去,松下一口气来,秀气的眉轻轻一皱,伸手扶住身边的树干。
叶廷恭方从怀中掏出补气化毒的伤药给苏迎服下,抬头看了陆之冉这边一眼,拧了拧眉心,交代了田逸几句,就朝陆之冉走了过来。
陆之冉眼角瞥见叶廷恭往这边走来,不着痕迹地背过身,用手背轻轻拭掉嘴角血迹。
“方才多谢陆大人,请受廷恭一礼。”叶廷恭踱到近前,躬身一揖。
陆之冉最是注重上下之礼,听得叶廷恭如此一说,慌忙转过身来,却见叶廷恭早已俯了身下去,却是拦也不是扶也不妥,一时愕住。
叶廷恭直身起来,正对上陆之冉茫然无措的神情,只觉那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竟也能现出这等天真表情来,宛如平静无澜的湖面被轻漾起一丝涟漪,荡得人一时不分南北。
涟漪一闪而过,陆之冉迅速稳住心绪,恢复了往日的淡然脸色,道:“叶将军是皇上倚信的重臣,十二卫理当尽力协护。”看了看一边正打坐运气的田逸苏迎,道:“阳灵教人设伏袭击叶将军,十二卫事前竟未得风声,是之冉失职才害这两位兄弟负伤,叶将军这些话,之冉实在受不起。”
“呃……”叶廷恭轻咳了一声,掀了掀眉。他在做云端伴读之时就与云端不分君臣地嬉笑捣蛋,虽然被叶太后和家里都半笑半骂地数落了多次,到底是云端自己不在乎,于是便也无人追究。后来云端继位,他又去了边关,边城军中更是无法无天没大没小,于是叶廷恭这无所谓礼数的性子也就这么存了下来。这么个人,碰上了最是恭谨严顺的陆之冉,实在是有点难受。
叶廷恭瘪着嘴角想了半天要如何把这话题继续下去,忽然陆之冉方才与那黑衣人缠斗的一幕跃入脑中,于是略蹙起眉,道:“陆大人身上有伤?”
陆之冉吃了一惊,偏开视线。
原来方才陆之冉在闪避从背后袭过来的白骨夺命锁时,曾有一隙腰间一晃,致使自己移错半步让那链身正正拍在背上。如此细微的枝节只是一瞬即过,但叶廷恭到底是内家高手,加之惊赞于陆之冉的绝世轻功,却是把这一细节记得分分明明。
“以陆大人的轻功,那一招绝不是避不过来的,陆大人身上可是有伤?”叶廷恭再次问道。
陆之冉干脆将头低了下去,如犯错的孩子一般,抿唇不语。
叶廷恭最烦他这样拖泥带水的沉默,正要生气,脑中突然晃过了点什么,脸色青红酱紫地变换了五六回,喉中仿佛堵住了一般咕哝了半晌,才以自己也不知是如何的神情道:“你、你……你该不会真的去挨了二十军棍吧……?”
陆之冉低着的头微微点了点,低声道:“私入皇宫本是重罪,叶将军宽厚,之冉知道二十军棍其实是轻了的。”
天哪……
叶廷恭一阵头痛。天底下怎么会有脑筋直成这般的人?而且这个人居然还做了十二卫查访司司领?
且不说荣骑将有没有这个权利处置十二卫的查访司司领,让他回卫督府去领二十军棍这句话根本就只有他二人知道,出了欢月楼的门又还有谁记得?不过一句提醒的气话,陆之冉居然做了,而且还做得一丝不苟。
于围攻之中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居然还被自己间接地打了二十军棍,叶廷恭哭笑不得,对着陆之冉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听细碎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叶廷恭皱了皱眉,转身顺眼望向领骑在当前的董之弦,直截问道:“没追上?”
汪云崇离京之后叶廷恭与京中的书文口信全是由董之弦负责,于是一来二去也算与叶廷恭熟识了一些,两人个性亦算是相投,因此说起话来也就随便了起来。
董之弦嘴角一撇,手上卷起的马鞭狠狠空挥了一下,愤愤道:“给这帮兔崽子逃了!”他脾性在十二卫最是与汪云崇相像,但那一张俊脸加上细胳膊细腿,有时看起来倒更像是使性子一般。
董之弦一边纵着马轻缓踱步,一边嘴里碎碎叨叨不知念着什么咒骂的词句,待得靠得叶廷恭近了,这才稍稍正色了一些,道:“这些人想来是设伏已久了,后头有人接着。”
叶廷恭点了点头,并没有太多的意外,选在京城向边关的必经之路,不动声色地杀掉驿站的所有值守,这样的埋伏定然是设计已久,而来伏击的人既是如此高手,后方会有接应,也是情理之中。
董之弦看了一眼一旁的苏迎田逸,向叶廷恭道:“是白骨夺命锁?”
“嗯,”叶廷恭点头道:“那个人是杜衡轩的儿子。”
董之弦瞪大眼睛。江湖上已经三十年未闻杜衡轩之名,而继阳灵教在百川山庄盗走龙箫之后白骨夺命锁又再现江湖,使它的还是杜衡轩的后人,实在让人难不忧心。
“遇上传言之中的白骨夺命锁,真不知是幸是不幸,”叶廷恭解嘲地笑笑,拍拍兀自瞪着眼睛的董之弦,续道,“多亏陆大人赶来,不然你们怕是只能捡个廷恭的无头尸回去了。”
话题转向陆之冉,董之弦总算是不瞪眼睛了,但视线转向陆之冉时亦是有些古怪,看了垂头一边的陆之冉许久,犹豫片刻,这才向叶廷恭问道:“可否……嘿,可否向叶将军请教个事?”
叶廷恭一挑眉,道:“怎么了?”
“嘿,”董之弦咧嘴笑笑,一把将一边的陆之冉拉了过来,道:“不知道我们之冉哪里开罪了叶将军,要给罚上二十军棍?”
陆之冉猛然抬头,扯住董之弦的袖子,刚开口说了一句:“我……”就给董之弦一手捂住了嘴,抢过了话头。
原来陆之冉自欢月楼回来之后就一声不响地去卫督府肃戒厅受罚,可那些当值的卫军都是陆之冉的手下,没一个敢下手打,想去报给韩承希陆之冉又不让,急得噼里啪啦跪了一地。好在这动静着实不小,没一会儿就惊动了韩承希和薛骏两人赶了过来,拉了陆之冉到边上一问,这才知道是叶廷恭让他来领罚,再问是什么原因,陆之冉却不说了。
韩承希只是暂代总领之职,官阶比之叶廷恭到底还是矮了一小截,加之叶廷恭来京之事陆之冉本不算是该知道的人,现在他却莫名其妙地见到了叶廷恭,还被叶廷恭喝回来领罚,这实在是不知哪里来的状况。但陆之冉向来严密谨慎,从不做赌气任性之事,韩承希思来想去,并不清楚事情大小,也不清楚此事是否涉及自己也不能知晓的机密,只得由着陆之冉的意,让他挨了这二十军棍。
而鉴于卫军之中实在没有人敢下这个手,最后竟是代总领韩承希亲自杖罚的陆之冉。
这边刚刚打完,那边董之弦就奔了进来急报叶廷恭三人途径驿站旗号有异,韩承希瞬间震怒,立刻调拨人手去追叶廷恭。再回头时陆之冉早已不知何时爬起身来,骑上卫督府内最快的骏马雪雁冲出了卫督府大门。
那雪雁本就是云端赐给十二卫查访司的千里宝驹,是陆之冉外出办案时的坐骑,人马协一急冲而出根本没人追得上,韩承希只得由着他当先追过去,这边再发董之弦率三十卫军紧随而上。这夜又恰逢陆之冉和薛骏要出发前往百川山庄,猛然间出了这么些事,韩承希只好让薛骏带礼先行上路往百川山庄去,等救了叶廷恭再做计较。
韩董陆薛四人是随着汪云崇一路摸爬滚打出来的,情比手足,虽然心知叶廷恭绝不会无缘无故就给陆之冉二十军棍,却到底是私心里向着自己弟兄。加上韩承希虽然下手是很留余地了,但是腰臀上的伤多少是会影响到出手反应的,不然也不致会被那银链拍中,于是董之弦还是决定向叶廷恭来问个明白。
叶廷恭只听得哑然结舌。
这估计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荒唐的事了,因为他的一句话,直把好端端正常运转的京城机要部府卫督府搅成了一锅乱粥。
陆之冉被董之弦捂住嘴说不出话,干脆也放弃辩驳,复又垂头下去。
“其实……”刚讲出两个字,叶廷恭再次顿住,怎么也说不下去。
这要如何解释?
他今夜入宫面圣本就被云端再三叮咛只能你知我知,陆之冉也是懂规矩的人,才会选择连韩承希董之弦都隐瞒硬是去挨了二十军棍。况且,这其中还牵扯被罢黜的汪云崇和十二卫上下视为政敌的清北公主,不论再如何解释,陆之冉都少不了再次遭殃。
叶廷恭吸了口春夜里氤氲的凉气,道:“陆之冉因汪云崇被贬之事冲撞本将,本将一怒之下就说了让他回去领罚的气话。”叶廷恭向董之弦拱手躬身,道:“是本将一时冲动,向十二卫各位大人赔不是了。”
“这这这、这使不得,”董之弦连忙也躬身下去扶住叶廷恭,道:“之冉既然确有失礼之处,叶将军也是罚得有理,这样倒叫我们为难了。”
叶廷恭点点头,直起身来,看着一边正在运功打坐的苏迎田逸,微微拧起眉心。
董之弦侧头看看陆之冉,也知道这世上只有汪云崇的事才能让陆之冉打破一如既往的沉静激动起来,当下也未再去多想,心疼地轻轻拍了拍陆之冉的肩。
三人如此对着静默了半晌,但见一个卫军三两步奔到近前,试探唤道:“董副领?”
董之弦恍过神来,转身问道:“如何?”
那卫军再挪近两步,道:“那些尸体兄弟们都搜过了,想必他们事先有过准备,什么都没留下。”
“看得出是阳灵教哪个分舵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