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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梁二少-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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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宣世隶这个人,虽然嘴上没好话,做事情又喜欢掩掩藏藏的,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算上北疆军营的日子,少说也是三年了。过于细节的地方,双方未必都注意得到,但是他的事情,对方基本都是一清二楚的,做得对,做的错,对方不会说,可能常常要过一段时间了,他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个人在背后默默的支持他,方法是过于委婉了,可是那份心意,梁曲轩是真正记在心里的。
  
  也可能是对方过于含蓄和包容,梁二少即便心里感动过万千次,却没有一次表示出来。比起言语,床上的肌肤相亲更能表达他心里的那份情谊。
  
  如今宣世隶不和他上床了,他娘的去哪里表达这份情谊。
  
  “你中毒了。”他说得不轻不重的,仿佛没当回事,可是双手却不自在的交叉起来楞着手背。
  
  梁二少砸了砸嘴,沉默了一会儿,道:“知道。都裹得跟个粽子样了,难道还真当是体虚。”
  
  宣世隶拉过他的手,从腰间取下随身佩戴的一枚青玉佩,放到梁曲轩手中,道:“医治的药方是有的,差一味药引,在尤封忻手上。以我的立场向他讨是定然讨不来的,但是梁家却可以。”
  
  “你什么意思?”
  
  “我要送你回京。”
  
  梁曲轩咬紧牙齿,用力握住手中的玉佩,他怕一放松就忍不住要扑上去揍面前的人。
  
  “我可以留在梧州。梁家可以讨来,同样可以送来梧州。”
  
  “我要上战场,照顾不了你。”
  
  梁曲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眼通红,像是受了莫大刺激,他受不了这句话,“我不需要你照顾!宣世隶,不要每次一出事就把我推开。我中毒了,你不告诉我,我可以等,你心里算计着这般那般不愿意透露,我也可以等。可是,我不是逃兵,我不愿意看着你冲在最前面,我却一个人在后面!你说因为药引要送我回京,那好,我就留在梧州等,我就不信我要是不回京,梁家就不给我这味药引!
  
  我可以留下来的!你知道我可以留下来的。”
  
  “你是拿命在博,梁曲轩!”
  
  “就算是拿命在赌,我也是拿的我的命。你帮不了,也替不了,你更没有权利安排我要走的路!”
  
  “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我只是暂时送你回京,等你除了毒,养好了身体,我就接你回来。”
  
  梁曲轩苦笑一声,“我们两个,到底是谁不冷静?你现在是什么处境?进退两难,内外举艰。梧州逆党未清,民事未安,军队良莠不齐,军资严重匮乏。皇帝逼你和他一起打宣世清,你这十一万军队一出万情山脉,只可能被皇帝的大军借机吞掉一半。你的情况,难道不比我更糟糕吗?倘若我回了梁家,你能肯肯定定的告诉我一句,只要我毒一清,你就能带我回来?
  
  你不能,你他娘的不能。就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这个时间会有多久,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又或者还没等我好起来,你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我纵然情况不容乐观,我还知道什么样的路才是对你最好的。”宣世隶声音一沉,“这件事情没有周转的余地,也不必继续谈下去。”
  
  “啪”梁曲轩把手中的玉佩往地上狠狠砸去,那青佩沾地即碎,四分五裂的溅开来。
  
  “我不走,死也不会走。”梁曲轩感觉胸口一阵抽搐,血气一股冲上脑门,眼前一黑,自下而上一片麻木。他突然意识不清的倒了下去。
  
  夕园等在门外,见到佘苗胜出来就上前去想要问情况,可抽泣的太厉害,断断续续的话也说不清。
  
  宣世隶在一旁听到了,呵斥道:“哭什么!赶快擦干净,一会儿他就醒了。”
  
  夕园手忙脚乱的把脸上的眼泪都给擦光了,她用余光瞟了瞟湛王,她不是很喜欢他,不过这个人已经两天未休息过了,此刻神情冷峻,有点吓人。
  
  宣世隶注意到她的目光,道:“进去守着!”
  
  夕园如得大赦,推开门走到梁曲轩床边,隐约能听到外面的人讲话的声音。还是说病情的,似乎加重了。她有心逃避,只捂住耳朵,呆呆的看着梁曲轩,其实盖的被子太多,只露出了半个脑袋而已,看不出任何的不妥当。
  
  没一盏茶的功夫,梁二少就醒了。
  
  他只觉全身疼痛,像是在刀山上过了一圈,又觉血脉冰寒,像是赤身裸体的站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动了动身子,开口道:“让宣世隶进来。”
  
  夕园点了点头,马上起身去叫人。
  
  宣世隶闻声走了进来,并不靠近床边,离着三尺的距离看着床上的人。
  
  梁曲轩从层层叠叠的被子下伸出半只手,他就想把人给拉过来,可惜离得太远。
  
  这个动作似乎看起来对梁曲轩来说太过痛苦,那露出来的半截手臂上,还留着密密麻麻的施针后渗出的血点。宣世隶终于是看不过去,走近床边,把那半截手给塞回被子里。
  
  “我可以陪着你不走的。”
  
  “恩。不走就不走。”
  
  “死不了,我命贱。”
  
  “死不了,我在呢。”
  




☆、梁曲言

  尤封忻已年届伍拾,从十四岁就开始上战场,已在刀光剑影里耗去了三十多年的时光。他出生军将世家,又是两朝将军,经历过二十年前的皇位之争,尔虞我诈看得多了,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看淡了。
  
  而唯一不曾忘记的,便是忠义二字。
  
  他跟着宣世辰的那些日子,必是他最难以忘怀的岁月。
  
  尤大将军摩挲着手里的红玉扳指,这个扳指在他回忆里常常出现,不过这么几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离这东西如此之近。
  
  “永成的儿子。”尤封忻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还有一个儿子。”
  
  梁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肯露出这么一个消息,看来确实是梁曲轩性命有碍。
  
  玄命草他手里存着几株,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给梁曲言送过去了。
  
  但是,仅仅这些是不够的,他想见一见梁曲轩,可惜这个愿望在当下这般复杂的环境下,稍微有点过了。而以梁家的立场,竟然有两个儿子在梧州任官,倒真让尤封忻有点摸不着头脑。
  
  湛王以勤王的名义,由宋徽为主帅带领的两万西南军昨日已经到了汶州边境武南镇与尤封忻的军队会和。
  
  湛王的这一举动,算是明明白白的宣告了自己站的位置,顺应天意与皇帝同舟共济。
  
  不过尤封忻心里,却对湛王的支兵有个大疑问,他二十万大军屯兵淮州,哪里差你这贰万士兵。说是勤王表态,如何又恰恰直接奔赴前线?还偏偏兵力大大的超过他的一万人?
  
  尤大将军虽存疑虑,却一点不打算捅破这层纸。
  
  第一,他和皇帝也就是半路搭伙,犯不着事事操心,他守好汾州也就可以了。
  
  第二,他之所以愿意出战,目的也是算清楚这二十年的夙愿,打宣世清,没有人比他更能担起这个责任。既然现在和湛王算是共同御敌,关系也不能做得太僵了。
  
  第三,他既然知晓梁曲轩的身份,就一定要多为他有所谋划,而梁曲轩跟在湛王身边,这两人是不是同一立场?若是,他就更没理由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人人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可是梁曲言不能。
  
  “不回来?!好,好,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梁曲言肺都要被气炸了,两个弟弟,都跟傻子似的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转,一个是自以为聪明,另一个却是用蠢都无法形容。
  
  他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机会,可把梁曲轩给讨回来。他自然就没有想过还要还回去。情爱这东西,他视为粪土,像梁曲轩和湛王这样的床上关系,他更是不屑一顾,绑回来过个一年半载的,多送几个漂亮的女人,梁曲轩也就把湛王忘得个干干净净了,到时候该结婚生子,该加官进爵,他都是把路子铺好了的。
  
  端着好好的少爷命不做,跑去梧州那地方跟人挨苦受累是为了什么?
  
  梁曲言不明白了。
  
  他更不明白,如今中毒,性命有碍了,还要留在那个地方,恐怕是脑子傻了,而不是身体坏了才对。
  
  梁曲轩这一次的举动,是着实气坏了梁曲言,他也不愿意在绕圈子,一接到尤封忻送过来的玄命草立刻就动身亲自去梧州。
  
  出发之前,梁曲言心头想的是,就算是绑也得把人给绑回来。
  
  可是等他站在梧州的土地上,那一瞬间,他突然就震住了。
  
  从万情山脉一路快马到柴城,沿路所经,群山峻岭,了无人烟,破石成堆,山路崎岖,荒田遍布,地湿气重。
  
  入城入镇,未见有人声鼎沸之时之地,大多萧条落寞,平乏清冷。
  
  即使梁曲言还未入柴城,也能想象得到那般景致。
  
  梧州穷,至少现在,是真穷。
  
  这便是梁曲轩执意要留下的地方。
  
  梁曲言抵达柴城已是入夜时分,他并未去房间里看梁曲轩,直接就找上了宣世隶。
  
  “我来带人走。”
  
  “你确实应该把梁曲天带回去。”
  
  “王爷,做人做事都要留三分余地,算是给自己一条后路。你把梁曲轩害得这么惨,他现在搭上性命还要跟着你,何必呢。你已经是穷途末路,还生生要拉一个傻子下水,他能帮你什么?”
  
  “梁大人若是来救人的,本王欢迎之极,你若是要想带曲轩回京,最好放弃这个打算,你出不了梧州。”忽明忽暗的油灯,印不出两个人的表情,可哪怕只是听声音,也能感觉出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宣世隶的话,就像投入深海的石头,激不起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平静。
  
  梁曲言一直握紧的双拳,一下子放松了,他冷笑一声,道:“我今天带不走这个弟弟,我就当他从来没有出生过,我也不怕告诉你,玄命草我留在京城了。王爷要还留了那么点怜悯心,就让我把曲轩带回去,给他找回一条命,你若是一定要留他在梧州,那他早晚也是死路一条,我全当不再为他费心思了。”
  
  讲到最后,梁曲言的表情有些扭曲了,他向来都是一副谦雅的姿态,激动都是少见,可现下却有些控制不住了。那株草他自然是带了的,可他更情愿赌一把,他希望可以逼湛王放人,可以逼梁曲轩回京。从梁家的立场来说,梁曲轩是非回京不可。尤封忻知晓了梁曲轩的身份,而这个人手握重军偏偏还是宣世辰最最忠诚的旧部,这一股力量对皇帝也好,湛王也好,还是宣世清也好都是极大的助力。梁曲轩就像一个放在中间的香馍馍,人人都想抢过来自己吃掉。可也正因为这样,大家想要的都不是梁曲轩本身,而是他背后可能牵动的一系列势力,他这样毫无所觉的被推上了高台,这才是最危险的。
  
  对于帝王家来说,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只有抹除这一条路而已。
  
  梁曲言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让梁曲轩回京是不是最好的选择。皇帝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了最后会是什么反应,谁也说不清。
  
  可至少,他还可以全全掌握情况,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还可以做安排。
  
  那放梁曲轩在西南算什么?梁曲言可以信他弟弟对湛王有情,可他万万不会信湛王对梁曲轩会有那么一点点情谊,不过是为了收拢宣世辰的旧部,不过是为了背后的二十万大军。
  
  “他不愿意回去。梁大人何必逼他?”宣世隶深吸一口气道:“梁大人若真的把药引留在京城了,不必风尘仆仆的赶来梧州,但就是你不给,本王会亲自去找尤封忻讨。就像大人口中所说,我已是穷途末路,即便是兵戎相见也无需存留惧意。
  
  况且,梁家在皇帝眼皮底下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皇帝要知道了会怎么看,怎么想?退一万步讲,皇帝一如既往的对梁大人推心置腹,但是对曲轩呢?
  
  当初宣世辰和宣世清争皇位闹得天翻地覆,朝臣不是和这边有些联系,就是和那边还有瓜葛。皇帝上位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可用,宣世清的旧部好些跟着退隐南方,这才勉强启用了宣世辰留下来的人,可毕竟不是亲信,能挤走的慢慢就挤走了,就是尤封忻这种军政重臣最后也只能落个留守最偏荒的汾州的角色。
  
  哪个帝王不多疑,哪个帝王不猜忌?
  
  梁大人真想为曲轩铺一条好走的路,只有留他在梧州,这样皇帝够不着,宣世清也够不着。你信不信本王,无关紧要,局势如此。”
  
  话说到这份上了,梁曲言也无话可对。
  
  可他心里,仍然埋着不安和不甘。整个后半夜,都辗转反侧,难以入安。且不说他不信湛王,即便是勉强信了,这般局势,这般身份,这般逆伦的存在又该何去何从?走不下去,不如及早收手的好。
  




☆、不离不弃

  不过是转瞬间,刚刚还挂着大大的太阳,热烘烘的,眨眼就阴霾起来,黑压压的云层滚滚扑过来,带着几分翻腾的海浪之势。
  
  梁曲轩裹得像熊一样坐在软榻上,稍微有些畏惧的看着远道而来的人。他也不敢正眼瞧对方,埋着头盯着矮桌上的雕花,像是在仔细研究一般。其实隔一段时间,就偷偷往上抬眼瞄一眼对面坐着的人。
  
  梁二少始终对他这个大哥有一份敬畏之心,深入骨髓,用刀刮都刮不掉。
  
  他不开口说话,梁曲言也不开口,就等着。
  
  “哥。”梁曲轩嚅嗫的叫了一声,跟蚊子声般大小。
  
  梁曲言打量了他一番,比刚从北疆回来那阵子白了一些,看样子也没怎么苦着累着,脸上长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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