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桃花斩水乱浮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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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吴邪握着他的手,答应过他绝不会掉眼泪,可吴邪还是有想要哭的冲动,“我们约好了。”
张起灵扯了扯嘴角,慢慢闭上了眼睛。
那一日,十龙子麒麟完成了在凡间的历练,圆满归位。
那一日,吴邪第一次对怀中逝去的生命感到无能为力,纵使自己是一个神,也无法更改命数。
那一日,张起灵情根深种,千年情劫悄然开启。
春去秋来,张起灵在宫中已住了近半年。吴邪已不会再像刚开始那样畏惧他了,也改口不再人前人后的“张太傅、张太傅”的唤他,而是寻了个更亲切些的称呼,在私下里叫他“小哥”,不过吴邪同他之间还是保持着小心翼翼的距离,生怕越了规矩。
张起灵看起来还和原来没什么两样,该训诫时还是一如既往地严厉,但对他的好却是日益明显到有些过了头让吴邪开始不知所措。
吴邪有次看书入了迷,回过神时已是月落中天,他同小太监走出御书房时只见张起灵正站在庭院的正中,发丝上已然落了霜。他心中惊诧,问对方为何在此,张起灵只是平淡地回答他担心吴邪回寝宫路上的安全。夜里露重,张起灵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将吴邪裹了起来,然后陪着他走回了寝宫。
那幽暗的小径白天看时倒不觉得什么,但晚上那茂盛的树枝勾拉着随风扬起的衣角,仿佛不知从哪里探出的手,而映在地上的影子也千奇百怪,将这氛围渲染得愈发诡秘。这偌大的宫中,穿梭来去的风发出的呜咽声也颇叫人胆颤心惊。吴邪是神仙,他本是不害怕的,可身边的小太监却抖得如筛糠一般,连带着他也生出一丝丝的寒意。可不知怎么的,一想到张起灵就跟在离自己半步远的身后,吴邪心中那团阴霾便立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了,坦然自若地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还嘲笑了回那小太监的胆色。
地上细细密密铺着的鹅卵石有些冒汗,吴邪小心谨慎地走着,他的衣袍曳地,虽显华贵,但很容易磕绊,他生怕滑一跤在张起灵的面前丢脸,所以走得很慢,手心紧攥着,有些微微的出汗,心里骂着是哪个挨千刀的在御花园里铺了那么多光滑的鹅卵石。正紧张着,一只手轻轻地钻进了他宽大的衣袖,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吴邪一惊,抬起头去看时,正巧对上了不知何时已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张起灵的双眸。月华如水,倾泻在他的肩膀上,浓黑的睫毛轻颤,带着闪闪的亮光,还有那双星眸,此刻正深沉地凝视着自己,望不到底。吴邪的心蓦地乱了一下,立刻就不平静了,被握住的手轻轻地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只得由着他继续牵着。
他的手很规矩,只是用手掌轻轻的包裹着吴邪的手指,意图也很明确,只是生怕那些带着露气的石头让他滑倒。
可吴邪被他拉着有些迷迷糊糊的,那冰凉干燥的手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他成年之后再无同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也许是错觉,被张起灵牵着走反而走得更慢了。
已经能够看见寝宫的灯火了,张起灵松开手,转过身对吴邪说道:“寝宫重地,臣不便逗留,只能送陛下到这里了。”
吴邪点了点头,手上还残留着被他牵着的力度。
寝宫内温暖如春,萦绕着的香熏让人放松,吴邪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正好透过正在缓缓合上的朱门缝隙看见那人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自己。
两个人站在那里沉默地对视着,直到那扇门彻底地关上,将两人的视线阻断。
“张太傅他……”
“陛下有所不知,张太傅其实每晚都在陛下的殿外守候,常常要等到陛下安寝才会返回自己的住处。”
“什么?!”吴邪大惊,难道今日并非巧合而是他平时每日都会做的事情?“有多久了?”
那小太监若有所思,“让奴才想想……好……好像张太傅一入宫之后就这样了,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不早告诉朕!”
他二话不说,大步走上前拉开大门,秋风猛地灌入了寝宫,瞬间迷了他的眼,刚落下还没来得及扫净的落叶被吹进了屋内,连带着他的发丝与衣袂也一同在风中飞扬。
张起灵已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如同以往那些他悄无声息的守护,空旷的殿前没有一丝他曾存在过的迹象,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吴邪深呼了一口气,秋夜里冷冽的空气灌入了肺中,刺得他咽喉有些生疼,但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关上门,四肢百骸都还残留着秋风刮过的寒意,吴邪躺进柔软温暖的被子里,心里乱糟糟的,脑袋也乱糟糟的,他轻轻用自己的一只手握着另外一只,慢慢地摩挲着,尽管很困,却毫无半分睡意。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吴邪开始悄悄留意张起灵的一举一动,偶尔偷偷地看他时还会被他逮个正着,目光撞上一起颇为尴尬。张起灵倒是坦然自若,吴邪却每每都觉得耳尖发热恨不得找根地缝钻进去。
秋意渐浓,又到一年一度的秋猎。尽管边境夷族时常滋扰,但吴邪还是要把自己昏君的形象贯彻始终,要把今年的秋猎办得隆重盛大。
他为此有些发愁,寻思着如何才能更加挥霍无度时,宫里新来了一个侍卫。
吴邪瞧见他第一眼时,两人忍不住彼此默契地笑了起来,惹得张起灵频频侧目,看着那眉清目秀的小侍卫皱紧了眉头。
吴邪见着王盟时可谓大喜过望,拉着他的双手就差点在大殿里转起了圈儿,兴奋极了。吴邪觉得自己到人间这么久以来从没像此时此刻见着王盟这般高兴。
这小侍卫不是他人,正是在天上界一直跟着吴邪的小仙王盟。自从吴邪从昆仑搬过来得了个思正元君的名号,王盟就一直跟着他,照料他的日常起居,两人亲同手足,无话不谈。吴邪初来天上界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自己被那些天规天条束缚着,没有在昆仑界过得自由自在,那段时间得亏了王盟,帮着吴邪挨过那段初期的不适应,之后吴邪反而倒是喜欢上了天界的清静平稳。
“你都不来看我,”吴邪埋怨道,“我只是让你去给那个黑瞎子帮帮忙而已,我可没说把你让给他了。他怎么好意思霸着我的人不放?用着还上瘾了吗?”
王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元君取笑我了,镜君那儿的事颇为琐碎,你瞧我这不一干完就来看你了吗?没赶上送您下凡,实在有些……”
“得了。”吴邪低着头一想到张起灵,语气不悦地喃喃道,“我下凡又不是什么好事。”他看了一眼王盟,立马换上了一张脸,道,“快同我说说天上界有些什么新鲜的事?”
王盟见自家主子那张瞬间变了表情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先同元君说一件好事。您种的那株海棠,活了。”
吴邪眨了眨眼,没想到王盟开口说的竟是与自己有关的好事,他原想八卦的是帝俊陛下又在那儿惹下了风流债,又给大伙添了个小神祇。他懵了片刻后心头立时涌上一阵狂喜,一把抓住王盟的胳膊,“真的假的?你怎么不搬来给我瞧瞧?”
他这话说的有些混,王盟自当他是兴奋过了头有些语无伦次,没搭理他接着道,“而且镜君说这株海棠被昆仑圣水浇灌,已有灵性,说不定还能修炼出人形呢!”
“呀!那岂不是妖精了?”吴邪皱了皱眉,心里转了七八个弯,都想到了玉帝一怒之后将他的海棠花妖连同他自己这个在天界养了只妖精的青鸟一块打入锁妖塔,忍不住抖了抖,“要不你去昆仑把我藏的那粒金丹拿出来,就埋在……”他凑上前与王盟耳语了几句,“挖出来之后,待他修炼成精后迅速让他服下,助他成仙。”
“知道了,元君。”王盟对着他眨了眨眼,两人相视而笑。
正说话间,张起灵推门而入,碰巧看见两人执手相对的场景,脸微微一沉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低着头道,“陛下,秋猎行程已定,请您移驾御书房御览。”
吴邪慌忙甩开了王盟的手,神色有些不自然,气急败坏地说道,“张太傅好大的胆子,不经通报就直闯朕的寝宫,你的眼里还有朕吗?”
之前他的类似举动都得到过吴邪的默认,这会儿倒是显得格外的生分。张起灵抬起头,看了吴邪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王盟,王盟只觉得忽地周身冰冷,不寒而栗,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往吴邪的身旁靠了靠。这个举动惹得张起灵微微眯了眯眼,他再看吴邪时,只觉得他目光闪烁,手指圈着衣侧系着玉佩的丝绳绕了一圈又一圈,显得紧张又心虚。
他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吴邪一愣,没想到那个闷油瓶竟然扭头就走,连告退都没说一句,果然是自己平日里太宠他了,叫他恃宠而骄坏了规矩!看来要好好凉他几天,叫他好好反省反省,到时抱着自己的大腿哭着恳求自己搭理他,看他下回还敢不敢甩脸色给自己瞧,随便就摆了个冰山脸给人看。
吴邪一边在心里同自己打赌先理对方的人是小狗,一边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带上侍卫前往御书房。
走进御书房,众大臣皆在,吴邪走过张起灵时故意顿了顿脚步,眼睛却不瞧他,听到张起灵低头向他问安后他才心满意足地信步走向中位,一屁股坐上了那黄花梨木的椅子,两旁分列着臣工,他独独看向了张起灵,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低声自言自语:果是他忍不住先理的我,小狗!
请他来不外乎是同他汇报秋猎的行程安排、保卫等等细碎繁琐的事情,他百无聊赖地看着老臣递上的册子,听着对方抑扬顿挫唾沫横飞,恨不得直接去揪那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白胡子,然后把那些册子全塞进他的嘴里,堵住那滔滔不绝的口。
“行了行了,朕信得过你们,就这样吧。朕乏了,今儿就散了吧。”吴邪最终在精神濒临崩溃之前,忍不住出言打断了对方,也不等老头反应过来,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径直就朝寝宫低头猛走。
“老头没追上吧,小哥你看那群老黄瓜每天唧唧歪歪也不嫌累……”
“元君……”
吴邪一愣,转过身只见王盟尴尬地看着自己,“元君,是我……”
吴邪蹙了蹙眉,朝王盟的身后看去,只有几个侍卫跟着,全然不见张起灵的影子,回寝宫的路自己都走了一半了,这家伙怎么还没追上来?吴邪随即寻了个借口,说要带王盟看看人间帝王的皇宫,便带着他四处走了走,只是这绕来绕去绕了半天,最终还总是绕到了那一条路上。吴邪朝御书房的方向张望,却连张起灵的毛都不见一根。
他气极了,可身后还有人跟着,他只得扭头气鼓鼓地回了寝宫。
之后数日,都不见张起灵来请安,吴邪也不召见他,除去在朝堂上依旧礼数周全外,两人私下里全无半句话,君臣两人头一回也不知在闹什么别扭。而宫里的那些宫人们都道这几天张太傅总是阴沉着脸,他原本就面无表情颇为严肃,这些日子更是变成了黑面神,没人敢去招惹他。
吴邪这会儿就算听王盟说些天宫的事也提不起兴趣了,满脑子都是那个杀千刀的闷油瓶,他压下了心头那些烦躁的情绪,几次都想去他的住所找他问个明白,可又拉不下自己的脸面,毕竟自己这会儿是君,他是臣。
恰逢有人送上一把打造了多年的绝世名刀,通体漆黑,刀锋见寒,异常沉重。吴邪心思一转,派人送给了张起灵。果然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便已在寝宫外等候面君谢恩。“料事如神”的吴邪听见小太监进来通报之后得偿所愿笑了笑,决定不马上召见他,只叫他在外面候着,实际上就是罚他站一会儿,他自己则爬上床去小憩,准备睡他一个时辰。
吴邪才睡下不久,便被屋外磅礴的雨声吵醒,他刚披上外衣还来不及系上就慌慌张张地朝门外跑去,王盟追在他后头手里还提着他的鞋。他一打开门,方才那心急如焚的那团火瞬间便被那凄风苦雨给浇了个透心凉——只见几个宫女往他身上套各式蓑衣披风,还有人端来了热腾腾的姜汤,一点雨都没淋到,反而吴邪被那夹带着雨水的寒风一吹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张起灵看着兴冲冲跑出来的吴邪先是一愣,紧接着看着他衣衫不整,雨水打湿了他单薄的丝衣,若隐若现地透出了他胸前那两点小小红红的凸起。他眼神暗了暗,看着他后面紧紧跟着的王盟,心情颇为复杂。宫人们跪了一地,他走上前,解下外衣将衣衫不整的吴邪给裹了起来,吴邪直直地盯着他,任他给自己整理衣衫。
张起灵的手指纤长,指节分明,为吴邪系衣领扣子时,带着薄茧的手蹭着吴邪的下巴,久违的气息又一次钻进了吴邪的鼻腔,像是雨后青草的芬芳,淡淡的沁人心脾。吴邪的心此刻彻底平静了下来,道,“你跪安吧。”
说完,他甩开了张起灵的手,任他的外衣滑落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踏入了自己的寝宫。
秋猎的行进队伍里,张起灵被吴邪调到了队伍的末尾,他只能远远瞧着那顶金色的銮帐在前头飘啊飘,他听那些宫女私下窃窃私语,说陛下今日一身劲装英姿绰约好生俊俏;说陛下英勇,猎了头鹿,但只是伤了它的皮肉,包扎完后又放它回了林子;说陛下……他的耳边嗡嗡地全是关于吴邪的消息,可他却偏偏见不着他的人。
突然,前面一阵骚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隐隐地听到有侍卫高喊“有刺客”,张起灵一惊,拉紧缰绳无奈前面已乱成了一团,简直是寸步难行。他瞧见那座明黄色的銮驾忽地倒下了,心下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脚僵硬,他一夹马肚,j□j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