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故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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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进嘴里,只觉得咸味儿恰好,不油不腻……唔,比在书院吃到的还好吃,啊不对,比上回丁驹他表叔叔请吃饭的那儿做得好吃。
想着,我又多挟了几筷子的白菜,然后让傅宁抒说别只吃一样,才连忙再挟另外的菜。
吃到一半,傅宁抒忽地起身离开,然后又回来,手里多了一道菜。我先咦了一声,看明是什么后,就又怔住。
……是蛋羹。
我迟疑了一下,才出声问:「先生,怎么多了一道啦?」
「最后想起来弄的,算时候现在才能好。」傅宁抒没什么的说道,又拾起筷子,继续吃饭。
我喔了一声,又盯着那一碗蛋羹看了一看,才动手去舀。
这一样,家里的吴婶老做不来,总是不滑不嫩,不是太咸就是没味道。弄了几次后,她就也不要做了。
我吃了一口。
入口的蛋羹平滑软嫩,里面没掺入别的配料,味道……不是那种单纯的咸,总之味道很足,又尝得出蛋的甜味儿。
同印象中吃过的好……
不对,比那还好吃。
我又动手,舀了满满的一碗,吃完又舀,其他的也不吃了。
吃过饭收拾后,我想帮忙把那堆碗碟给洗起来,就去到厨房里,却发现徐伯已在洗着了。
方才,傅宁抒让他不必善后回去休息的,怎么居然又来这儿了……
「徐伯,我来洗吧。」我说,把袍子脱掉折好,放到一边去,就挽高袖子,靠了过去蹲下身。
「不好,您是客人。」徐伯道。
「不要紧,我自个儿同先生说要洗的。」我又说,就要去拿碗碟过来,可还是给他拦了。
「天冷,水冻得很,小少爷还是别碰啦。」徐伯说,呵呵一笑:「我这手……是皮糙肉厚,而且也习惯了。」
「我也是啊。」我也笑,把手伸给他看:「您看……而且我也做习惯的,在书院时,我去过厨房帮忙,少不了要洗碗,而以前在家里,也时常洗的。」
徐伯听了,看了看我,面色很是和蔼:「看来小少爷在家过得辛苦,那到了这儿,就好好的作个客人吧,不要忙这些。」
其实……我觉得也没有很辛苦的,可听着徐伯的口气,只能懵懵地点头。
我看向他洗好的堆置在另一只盆里的碗碟,就起身换到了那个位置,来了矮凳坐下,用布巾把还滴着水的碗碟都擦了个遍。
「不然我帮您擦干吧,不然一会儿不好收。」我边做边说。
徐伯看来一眼,像是不再婉拒了,只温和的说:「小少爷人很好。」
我怔了怔,跟着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不禁微腆了脸色,嘿嘿的笑了下。
徐伯又说:「莫怪公子对您好。」
我想了一想,唔,这有关系么?不过,傅宁抒虽然有时冷冷的,也会训斥我,但真是对我很好的。
还想着,就又听徐伯道:「我照顾公子许久,除了两位夫人,还没见过公子对谁这么好过。」
他笑了笑,「公子对我自然也不错,但吃上公子煮得饭,今儿个可是头一遭,想必今年会是个好年。」
我看他说得高兴,不禁也高兴……
虽然对他前面的话,意思明白的很朦朦胧胧,不过听话中提到两位夫人,又想起白日去到那山崖的事儿。
我迟疑了一下,想要问……可又觉得傅宁抒的事儿来问徐伯,回头给傅宁抒知道了,好像不太好。
而且,我想起来,柳先生课堂上说过的,君子勿要随意探人隐私……
「小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由我来吧。」
「咦?」正想着,忽地听徐伯这么说,我回过神,还要说什么时,又听他道了一句。「小少爷今儿个可是除夕了。」
「是啊……」我愣愣点头。
「那快别待这儿了,快些出去。」
徐伯笑得和蔼,却是挥手赶人了。
我离开厨房,端了徐伯预备的茶回去吃饭的那间起居室。走过廊院,风忽地吹得狂,我瑟缩了下,脚步就停了一停,然后不禁抬头看了一下。
白月弯弯的,把夜照亮了大半边,是很清澈的暗蓝色。
徐伯以为我忘了今儿个是除夕,可我记得的……
今次过得很不像以往,一点儿年味儿都没有——但是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对,过得也顺当自然。
唔……不知王朔今儿个是怎么过的?对了,他师父会给岁钱么?
隐约想着这一些,我快快的端茶进屋里,见着傅宁抒坐在炕上的旁侧,炕案上放了纸笔,还有几本册子。
像是有所察觉,傅宁抒停下翻阅,抬头侧过看了来,有点儿一怔似的,「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睡?」
我呆了一下,才脱口:「除夕得守岁啊。」说完,又看了看他,「先生,茶要放哪儿好?」有点儿重呢。
「……给我吧。」傅宁抒说,接过我手里端的东西,往中间的炕桌上放,又去翻手里的册子。
我站着,往旁边的一面墙看去,方才吃饭时就注意到了,那儿放了一整面满满的书,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先生我能看看么?」
傅宁抒唔了一下,抬头看了过来,然后道:「可以,不过没什么有趣儿的,你八成也看不下去。」
「看看就知道啦。」我说,得了他的同意,就走了过去,仔子细细的搜找起来,结果……唔,能看得下去的还真是少的。
不过还是让我翻出几本来,看着是诗集还是词本的……有一本好像还是讲故事的,我不禁惊奇了。
「先生,这几本我能看么?」
傅宁抒看来一眼,嗯了一声,又像是想了想,就回身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开口:「上来坐着看吧。」
「好。」我高兴的应道,就过去爬上炕,蹬开鞋子,窝进里边。
「先生,这儿真暖和。」
傅宁抒看来就回过身,拿起炕桌上的茶倒了两杯。
炕床后边是一排的窗,窗纸一张一合,显见外头风势强劲儿,隐约能瞧见条条挥摆的树影。
我往后靠,翻起那本故事,一打开就有什么散了下来……
「咦?」
我出声,看了一看,发现好像是……剪纸?「这个是……」一抬头,才发现傅宁抒正看着。
「先生?」
傅宁抒伸出手,开口:「给我看看。」
我喔了一声,把那几张剪纸拾好,然后递给他。
傅宁抒接去,一张一张的看过,一张一张的放到桌上。
我凑近,探头去瞧桌上的几张剪纸,那图案很精美,剪得手法也很细致,完全没有缺角。
好厉害……以往家里也会贴,那些窗花都是夫人剪的,她剪得也很好看,可花样就没这个细致。
「先生,这是谁剪的呀?」我脱口问:「怎么夹在书里了?」
傅宁抒看来,嘴角微扬了下,才开口:「是姨母剪的。」说着,就往窗子看去,「说起来,往年都会贴窗花的,今年倒忘了。」
我怔了一怔,看了一眼桌上的窗花,又去瞧傅宁抒,他脸色淡淡地,看着很平静。
「那……先生要贴么?」我想着就说:「今天才除夕呀。」又想到这是他姨母剪的,不禁又摇头,「唔,还是不贴了,万一贴坏就没了,先生你赶紧收好。」
傅宁抒看了我一眼,目光是温和的。
「这些是去年原来剪好要贴的,不过姨母太忘事儿,记不起来放哪儿了,当时还重剪了新的,不过匆忙之下,就也没这些好。」
我恍恍的点头,不禁惋惜,说:「当时没贴出来,真可惜。」
傅宁抒默了一默,就收起那些剪纸,看了来然后说:「……来贴吧。」
「咦?」我怔了怔,就见着他已经下了炕,找着黏黏的东西。
看着……唔,好像是说真的。
我呆了呆,听他喊了声块儿,连忙喔了一声,也下了炕去帮忙。
然后……
真的就找来了糊纸的浆,去将那些剪纸都给贴在廊院下的窗棂。
我把沾了浆的窗花贴上按平,往后退了一退,忍不住高兴,不禁脱口:「这样看着,就有点儿过年的感觉啦。」
傅宁抒没说话,只是把沾了浆的窗花又递来一张……
我拿过又贴上一张,边说:「要是有春联贴的话,就更有气氛了……唔,王朔他爹每年都请人写来的,今年肯定也是一早就贴上了吧。」不过王朔不在,我也不在,他是叫谁贴呢?
肯定不是村长老爷自个儿爬凳子去贴……
这一想起来,我就忍不住讲起往年过节的情形,又说去到外地的村人在这段期间都会回来,可以见着很久不见的人,就觉得很高兴。
「……还会有很多人来家里呢。」我说:「都是老爷的朋友,可王朔说,那些都是狐什么党的,是想来找他爹要钱的,不是朋友——啊!」
糟了!贴歪了……
我忍不住懊恼,又慌张的看向傅宁抒,嗫嚅出声:「先生……我……」
「没事儿。」傅宁抒打断,再递给我一张:「这儿还有……」又听他问:「你方才提到的老爷,就是王朔的父亲吧?」
我愣愣接过,茫茫地点了点头……
傅宁抒嗯了一声,示意我继续,默了一默才又开口:「那你爹呢?」
「唔……」我把纸对上,边说:「他死了。」
「……是么?」傅宁抒低道,停了一停才又出声:「那你难过么?」
我唔了一下,摇头道:「他在我出生的时候死了,所以我没见过,可夫人很难过。」
「夫人?」
「嗯。」我点头,把贴上去的纸压了压,转头看傅宁抒,「先生,这样正了么?」
傅宁抒看着我,没有作声。
「先生?」
「……嗯,可以了。」傅宁抒才看了一眼,然后道。
「那就都贴完啦。」我高兴的说。
傅宁抒看向我,笑了一笑,收拾起东西。
「先进屋去吧。」
「好。」
五十七
结果……
昨夜就这么睡在了起居室的炕上。起来时,发现身上盖了件袍子,不是我的,我坐起来,对着手里的袍子,和空无一人的对侧一阵发怔。
耳边听见来喊我的徐伯说话,说着大清早过来时,真是吓了一跳,公子和小少爷怎么都睡在这儿了,一不小心会着凉什么的。
我愣了愣……
唔……昨夜贴完了窗花,又回到这儿,跟着我说要继续守岁,傅宁抒就说我一会儿肯定就要睡过去,不如早点儿回房睡。
我闷起来,就同他说不会,又说以前和王朔一块儿守岁的事儿,那时我和王朔比谁最后睡着,输了的那个,就要听对方一天的吩咐。
那肯定是你输……傅宁抒听了这么说。
才不是,我赢了。
哦……
那会儿瞧他不信的样子,我忍不住就对他说不然来比比看,看谁能最后才睡。
好啊……
没想到傅宁抒会同意……
于是就……我挠着脑袋想了想,印象里就是两个人都沉默的看起书,可看了一半,我就忍不住要问他,书里讲得故事是不是真的,然后不知怎地,又说起了以前同王朔夜里去田里玩儿的事情。
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最后……
嗯……最后怎么会睡着的?
想不起来了,也想不下去,我已实实在在的打了几个喷嚏!
唔,感觉比昨儿个又更冷一点儿……
徐伯帮忙打水过来了,我连忙下炕穿鞋,过去洗漱;等衣服穿整好,徐伯又端来早饭,直接在这儿吃起来。
我坐到圆桌前,看到只有一人的份量,有点儿迟疑了下,才脱口问:「徐伯,先生他不吃么?」
「哦,清早我来时,公子就起身了。」徐伯帮我倒了杯茶,说道:「那会儿公子就吃过啦。」
我喔了一声,默默的低头吃起饭。
「……起来了?」
忽地听见询问,我吞下嘴里的粥汤,抬起头来望了过去,就见傅宁抒跨步进来。
外头似乎风有点儿大,从打开的门望出去,能见院中枝桠拂耸不停,感觉似乎挺冷的。
傅宁抒微掩上门,走过来坐下。
「外头结霜了,要再冷一些,说不准要下雪。」徐伯说着,递给傅宁抒一杯茶。
「嗯。」傅宁抒接过来,往我看来,笑了一笑:「吃完了,我们就出门。」
我愣了一下,不禁问:「要去哪儿?」
「拜年。」
「啊?」
傅宁抒又笑了一下,然后只又说快吃,一会儿就出去。
出门的时候,走得是正门。
出了门,对着的是青石铺成的阶梯,只有十来阶。不知是不是因为冷的缘故,石面上透着水汽,踩起来也有些湿滑。
而两边密密的枝枒还结着薄薄的,像是冰一样的东西……这一层冰,延伸到了落满草叶的地面。
「先生这是什么?」
「……看好路,走慢一些。」傅宁抒先这么说,才回答:「那是结霜。」
我哦了一声,有点儿似懂非懂的,想了一想又问:「先生,那么会下雪么?」
傅宁抒唔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微笑问道:「你想看雪是么?」
我嘿嘿的笑了一笑,忍不住期待的说:「我没看过,很想看一看。」
「那很冷的。」
「唔,我穿多一点儿就好啦。」
「……到时再说吧。」
「喔。」
跟着傅宁抒下了阶梯,就是一条还算宽阔的山道,往下望去,能见绵延弯绕的带着蒙雾的坡路。
因为雾茫茫的,山下的景色半明半清的……
傅宁抒带着我往上走。走了一会儿,隐约听见水流的声音,就见前面有一座没写名儿的桥。
桥下密布的树丛中,隐隐瞥见有条细细的水流……
「……先生,我们要去哪儿给人拜年啊?」
出门前问傅宁抒,他说要去拜年,可……走了一路,也没见人烟,这是要怎么拜年呀?所以我忍不住又问。
「……往里再走一会儿,就能见到一座寺院,我同那儿的住持认识,回来时都会去拜访。」傅宁抒这会儿说道,口气淡淡地:「上回姨母的事儿,他帮了不少忙,过后也没与他致意,趁着这时比较得空才去找他。」
我怔怔点头,没再多问。
反而是傅宁抒又说,还往我看来一眼:「寺院后头有个大池塘,里头还养了一种……据说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