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故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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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抒像是没听见,拿起了挂在另一张的椅子上的披风。
我见着,霎时想起一件事儿,不禁咦了声,连忙往旁看了看。
「找什么?」
「我的披风……」我说,跟着就想起来,对了,是脱在了先前吃饭的厅室的。
「找不着就算了。」傅宁抒听了,一点儿也无所谓的道。
「可是……」我支支吾吾,瞅了他一眼:「那件……不一样……那是先生给的……」
傅宁抒听了,像是一怔,然后就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不要紧,我再给你找一件。」
本来以为把披风弄丢了,他会不高兴的,居然还说要再找一件给我……
我一时呆住,不知该回什么。
他像是也没要我说什么,就直接伸手拉了我一块儿出去,「回去吧。」
「好……」
四十二
李易谦一直在生气。
应该是生我的气……
他对我板着脸不说话,已经好几天了,不管问什么,理也不理的,更别说会等我一块儿去哪里哪里。
可我怎么都想不通,到底哪句话又惹他不高兴了。
那次出去回来,隔日上课见着他,明明还没怎样呀。
也不知道他们几时回书院的,总之,那日隔天看起来,个个精神都比我还好。
等第一堂课才结束,丁驹就跑来,问我昨儿个怎么不舒服的,身体好点儿没,又问怎么不让他表叔叔送回来就好。
他问的时候,李易谦就往我看来一眼。
我忍不住支吾,含糊的说只是头疼,好很多了……
丁驹听完,也没再多问,就只是说我很可惜,他表叔叔请来了乐坊的姑娘呢。
乐坊的……我愣了愣。
是那个红衣姑娘么?若是的话……
唔,总觉得,好像也不会太可惜。
以前王朔老是叨念着一句什么……找媳妇儿不能找太丑的,但也不能找太好看的,因为太好看的,性格反而很可怕。
想想,后面那一句,是有点儿道理。
唔,不过……
好像……也不一定都是这样啦。
至少傅宁抒不是这样的……
那会儿恍惚的想着,耳里听着丁驹说下去……
他兴致勃勃,又怕让人听见一样,低了点儿声音,说着那些姑娘样子多美多美的,琴艺好,歌声也动听,而且……说什么一个个温柔的酥人骨头,抱着也……
抱着也怎样,还没听清,李易谦就出声让他闭嘴。脸色很不好看,低斥道这儿是书院,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这点儿道理不懂么?
丁驹像是不服气,就回道有什么不当讲的,都是男人,也不是小孩儿了,哪能不懂那点儿风月。
咦?什么风月?
我一问,李易谦就瞪来,跟着回了丁驹一句,你非要讲,就去找想听的人。
又不是说给你听,丁驹也不甘示弱,哼哼道,我是给小呆瓜长见识,一说完,他又凑近过来。
可立刻让李易谦给挡了……
丁驹皱起眉,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后头不知谁喊,只好悻悻的走开。
其实我很想听下去的,就向李易谦抱怨干什么拦话嘛,也不让我问。
小孩儿别多问,他立刻这么回。
谁小孩儿呀……
我不禁咕哝,默默的数起岁数,都快要……唔,是十五还是十六啦?
记得王朔大我五岁,他二十了,那我就是快十六了,等过完年的时候。我立刻义正言词的向李易谦说。
十五又怎么?一样是个小孩儿,李易谦冷淡的道。
我撇了撇嘴,不禁滴咕就问一问也不行嘛,反正你们说的姑娘,我也知道。
这一说,李易谦忽地就看来,眼神有点儿沉,问我怎么知道?
我呆了呆,就懊恼自个儿话说得太快了……
李易谦就又问,昨儿个真是拜托月照楼的掌柜送回来的?
唔……我含糊的应,可瞥上李易谦的目光,就忍不住心虚。
不知是不是让他看出来了,就听他道着那丁爷的人回来,便说我像是要找谁,就往另一头走……
你是见着那个姑娘?
他问着,再看了我一眼。
才不是,我说。
那是怎么样?他沉下脸。
没……没怎样……
我支支吾吾,只好说其实是偶然碰见傅宁抒——这样说也没不对,真是偶然的。
可傅宁抒说不要声张的,还说……说什么,那会儿头疼得紧,其实也没仔细去记,反正他说什么是什么。
这样巧就碰着了?李易谦沉默很久,蹦出这句。
唔……那里是个吃饭的地方,谁都能去的,碰上也没什么稀罕嘛,我小声的咕哝,就看李易谦的脸色越来越沉。
然后就……
变成……现在这样的情况了。
像是方才,文先生一走,他东西也收拾完了,书箱一背,就快速的离开了。
……到底他要气到哪时候啊?
又不能问,我闷闷的想。不是不想问,只是一开口,他就冷冷的看来,莫名的,我就开不了口。
丁驹说,那不是生气,是和你闹别扭。
为什么和我闹别扭?我问。
谁知道,丁驹耸一耸肩。
不过,闹别扭的好像不只李易谦,还有陆唯安和陈慕平。
他们一向要好,这一阵也像是彼此不说话了,两个虽然还坐一块儿听课,可气氛看着就沉沉的。
唔,真奇怪,去吃个饭回来,大家都怪怪的了……
我边想着,边收拾好了东西,背起书箱,连忙往书库去。
最近越来越冷了,雾气也重,衣裳比前时穿得又厚了些,走在外头,披风里头还得多加件袍子才够。
而且这里很常下雨,一下过雨,就更觉着温度冻人……
每次上射箭课,手都冷的僵硬,一点儿也拉不动弓。莱先生每次看我拉弓,老是摇头。
这样想起来,对了,明儿个又有莱先生的课。
唉……我叹气。
「……怎么?」
听到席夙一的声音,我心里惊了下,赶紧摇头说没有。老是忘了,书库里还有席夙一在的。
其实每次来,每次见到,也差不多是习惯了,可冷不防听见他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紧张。
「先生……」我解着披风,边问:「今儿个要整理什么?」
席夙一盯着我瞧,面无表情的摇头:「没有东西。」
我喔了一声,就去平常看书的位子坐下——若是来没有事儿做,我就干脆看两个时辰的书,把看不懂的作个记号,然后回去问傅宁抒。
虽然问席夙一也可以,可对着他的脸就不敢开口了……
「你上回把这个忘记了。」
忽地听见席夙一说,我愣了愣,看了过去,见着席夙一搁到桌上的诗经,不禁啊了一声。
什么时候掉啦?我连忙起身去拿,很不好意思的说:「谢谢先生。」
席夙一嗯了声,开口:「那上面……」说着,顿了顿又道:「没事儿,你继续看书吧。」
我愣愣点头,不解的走回位子,边翻着手上的书。
书里没怎样啊……
只是多了一点儿刻印之外的字,有的是我自个儿写的,有的是傅宁抒写上的——没办法,后面内容越来越多,实在记不住,我只好干脆写在里头,但还是会漏记,他便会看过,然后补上。
……这样不行么?
可方才,他又说没事儿……
唔,算啦,不管了,继续看书吧。
看足两个时辰后,席夙一便说去用饭,我就收拾离开了。
这个时候餐室人正多,可没见到半个熟悉的人。
倒是吃到一半,看见了那日一块儿出门的人——那个姓孔的学生,他同自个儿班上的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
我呆了呆,而他像是也有瞥见到我,但目光很快就转开了。
本来,是想回头问过丁驹他是谁的,可李易谦又说不要多问,就忘了这个念头,可李易谦现在也不理我,干什么要听他的……
我怏怏想着,决定遇到丁驹要问清楚。
吃完要回去时,我又想到很久没去厨房看看叔婶了,就去那儿同他们聊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们要收拾了,才拿了刘婶做的粟米糕离开。
返回舍房的路上,忽地几声淅沥,毫无预兆的,外头下起雨来。
这雨势看着不小,很可能会下到夜半……
真希望能下到明早,我暗暗的想,向着前头看去,见着一道身影,撑着把伞由外进到廊下。
我微微睁眼,才看清了人。
早上碰见林子复,他说傅宁抒临时离开去办事儿,可能要很晚才会回来,这会儿就见他回来,我不禁高兴,快步过去。
「先生……」
傅宁抒侧头看来一眼,低嗯了一声,把伞给收好了。
我同他一块儿走:「先生忙完事儿了么?」
「嗯。」
「那先生用过饭了么?」我又问,才想到过了晚饭的点了。
傅宁抒唔了一声……
我也分不清他在外面是不是吃了,犹豫了下,就提起手里的点心:「那不然……刘婶给了我粟米糕,分一点儿给先生吃。」
虽然可以的话,很想一个人吃的……
以前就算是王朔,想分一块儿,我也不让的,不过,是傅宁抒的话……那……嗯……分给他没关系。
傅宁抒听了,看来一眼,微微一笑,空着的手往我头上摸了下,「你吃就好。」
「好呀……」我高兴的应声,才想到是自个儿提说要分的,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别吃太多点心。」
「没有吃很多……」我听了就说:「我才拿了两块而已。」
「……你前日里拿的那些呢?」傅宁抒看来,微挑起眉。
我不禁心虚,支吾了下,才道:「那也没有很多,而且很快就会吃完了……」
「难怪你就长这一点儿个子。」
我一听就闷了,郁郁的道:「……王朔说到十八岁以前,都还能长的。」
「……」傅宁抒看了我一眼。
「真的!」我强调。
傅宁抒唔了一声,声音有着笑意:「你信就好。」
我怏怏的闭上嘴巴……
算啦,不说了,反正还有两年的时间能长个儿,到时就知道了!
见我不说话,傅宁抒看来,就道:「好了,矮也不怎么样。」
「那是先生长得高才这样说……」我小声咕哝。
「你要想长高,也不是没法子……」
我正竖起耳朵,就听声音忽地没了,才觉疑问,眼里见着前头,忍不住一愣,就也跟着傅宁抒停下来……
前头来的是李易谦,看起来像是才从舍房那儿出来的,手里还拿着把伞。
「先生好。」他向傅宁抒问候。
傅宁抒嗯了一声,不咸不淡地提醒:「下雨了,别在外头多待。」
「是……」
李易谦应着便走,经过我旁边时,顿了一顿,往我看来一眼。我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他已经快步的向前走了。
傅宁抒似乎没觉得奇怪,只是又迈步。
我慢慢跟上,犹豫着要不要说李易谦知道了,那日不是什么掌柜送我回来的事儿……
「先生……」
到房门前时,我忍不住,还是出声了。
「先进去再说。」傅宁抒淡淡地道,推开了门。
我喔了一声,赶紧进到里头。
不过,他又让我先收拾整理,晚些再说……
然后等打水擦了澡后,又看了点儿书,就困的眼皮直打架,想也没想上床就去睡,于是提也没提了。
四十三
那雨一直下到隔日过午才停。
当然也就没去射箭场——但以李易谦的话来说,就只是躲得过一时而已,下回又到莱先生的课,天气就好得很了,只差没出大太阳。
然后莱先生见着我练习,又摇了摇头……
可其实,我感觉自己已经很有进步的,至少拉得动弓了呀,就只是……嗯……箭射得不太远而已。
不是射不太远,而是根本没射出去吧,李易谦见了,老是这么泼冷水。不过他说归说,还是看不过去的再教我一次。
说也奇怪,和他不理我的时候一样,同我开始说话也很突然,总之又和之前同样了,有时候课上完,会等我一块儿离开,要去哪儿也会问。
虽然我挺纳闷的,也好奇他前一阵子到底气什么,可又怕问得不对,让李易谦再闹一次别扭,想想就觉得算了。
要是又让李易谦生气的话,射箭这一门,就没得问人了……
平常很多科目都能问傅宁抒,可莱先生教的课,有点儿不好问,不是傅宁抒答不出来,而是……唔,都是得亲身示范吧。
而这大晚上的,能去哪儿示范……
就算傅宁抒肯摸黑到射箭场来,我也不敢,这里白日感觉就阴凉阴凉的,到了晚上肯定更可怕。
所幸还有李易谦……
比起其他人,他还算有耐性,也讲得仔细,之前曾问丁驹,听得我越加混乱。
而有次去问陆唯安,他就讲了一次,便很不耐烦,直说我真笨;一边的陈慕平看不过去,就跟我解释了动作,可我还是没听懂,陆唯安就把我赶开,拉了陈慕平到另一边去练习。
不过那会儿,我才恍然一件事儿。
他们之间……好像也没事儿了。
感觉有点儿……莫名其妙呢,怎么不管是李易谦,还是陆唯安或陈慕平,那脾气都好像天气一样,说变就变的。
不过,只要都不再冷冰冰的不睬人就好,莫名其妙也不怎地。
唔……总之,多亏有李易谦,那箭稍稍的射得远一些,虽然距离射靶还有一小段距离,但莱先生看过后,终于点头了。
最近开始,只要是文先生的课,就得到棋室去下棋。
书院的棋室有三间,其中一间平日都是开放的,时常有学生会进来玩棋。
之前我也曾进来过,就看他们把那些黑子白子随便的放,可神情都很正经,有时眉头还会皱紧紧的,像是很苦恼的样子,连带在一边看着,也觉得纠结起来。
就觉得……围棋是很困难的东西。
文先生讲了一次规则和玩法,但班里的学生似乎一早都会的,没谁看着是听不懂的样子。
……好像除了我而已。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李易谦便说,但还是同我一块儿下起来,一边教我怎么玩儿。
之前看人玩儿,都觉得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