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故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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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咳得脸都红了,声音越咳越破,连忙往旁看去,发现桌上有水,就去倒了一杯来。
「唯安,给你。」
陆唯安再咳着一下,才伸手来拿,沾嘴就喝。
「你小心,喝慢点儿。」我忙说。
陆唯安喝完,又咳了一下,才喘着气把杯子递回来。我把杯子放到一边,就去扶他向后靠躺着,顺手又帮忙调整了靠枕的位置。
陆唯安有些斜斜的靠倒着,直直的看着我,嘴巴抿了一抿。
「你不要多说话了,快点儿休息,明天就会好了。」我开口。
陆唯安就哼了哼,微哑着声音说:「你以为我是神仙啊,睡一觉病就会好?」
我困惑了一下,不禁道:「可我每次生病,都睡一觉就好啦。」
陆唯安嗤了声,「你的身体跟我的能比么?」
我懵懵地点头,又觉着有点儿疑惑,就道:「可先生也这样说呀,说吃过药,睡一觉就可以了的。」
「……先生是先生,又不是大夫!」陆唯安恼起来,瞪大眼睛,「大夫说我得躺好几天!」
我愣了一下,那这样不是很严重了……连忙说:「那你快不要说话了,赶紧躺着休息吧,我不打扰你,明儿个……」我停下,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才问:「明儿个我也能来看你么?」
「不可以!」陆唯安立刻冷淡的道。
我瞅着他不语,有些颓然……
陆唯安白了一眼,啧啧两声,撇开了脸,声音有些含糊的道:「你是笨蛋啊?就说我很严重,是想被传染啊?」
我愣愣了一下,心里高兴了起来,有些想笑,可怕他听见又生气,只好忍着。
「……蠢待在那儿干什么?真想被传染啊?」陆唯安微侧过脸,没好气的道。
「那我走了……」
「快走!」他再撇过脸。
我就要走,见着地上被乱丢的书,就去帮忙捡好,搁到一边的桌上,然后才瞧见桌子放了一小碗没吃完的粥汤。
我愣了愣,这是他的晚饭么?只有粥……
以前在家里若病了,夫人也只让我喝粥而已,虽然这样比较好,可嘴巴都是苦苦的味道,实在很想吃些有滋味儿的。
「唯安……」
「做什……」陆唯安回答又停了一下,冷冷的说:「你不是走了?」
我拿出收在书箱内的苹果,放到桌上,然后道:「我给你放了颗苹果……」
「……不用!」陆唯安说着,就拉起被子蒙住头,声音听起来闷闷郁郁的:「快给我走!」
我瞧了一眼,忍不住笑了一笑,就说:「好,那我走啦。」
又听一声沉沉的哼声……
我再看一眼,就拨开珠帘走了。
一出去,就听见淅沥淅沥的声音,好像是……我愣了一愣,下雨啦?赶紧走到门边,然后有些怔住。
「先生?」我小声开口,喊着不知何时来到屋门前等的身影。
听见声音,傅宁抒就回过头来,轻轻的说:「说完话了?」
我点头,发现他手里拿了把伞。
「走吧。」傅宁抒道,打开了伞,向我看了一眼。
我喔了一声,赶紧去他身边,和他一块儿踏入雨中。走到院门那儿,他让我先进到廊下,才收了伞。
我愣愣的瞧着,对上他的目光。
「……这种天气,就是只淋一点儿雨,也要害起病的。」傅宁抒淡淡地道,又默了一下,才说:「回去吧。」
「好。」
我跟上他,然后不禁往廊外望去,本来快干的地上又是湿漉漉的……不知道雨下了多久,待在屋里头,加上没有窗,一点儿都听不到。
我怔怔的转过目光,向傅宁抒没拿伞的手看了一眼。
他等在外面,应该很冷的,而且还下雨……想着,我不禁就伸手去捂住他的手,他像是一怔,转过目光,停了下来。
「……先生的手好冰。」我对着他,有点儿过意不去的说:「都是我说太久的话了,连下雨都不知道……我的手很暖的,帮先生捂一下,很快就不冰啦。」
傅宁抒沉默无声,看着我好一会儿,微低了些眼眸,就把手抽了开,然后拉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是热的。
我怔怔的,见着他笑了一下。
「回去了。」
「好……」我跟着他走,看了一眼被拉住的手,又往他看了一眼,不过只见到半面的脸,而且天晚,更看不清他是什么神情。
可是……
可是,他方才笑的那一下,有一点儿……我偷偷的喘了口气,觉着心跳好像还有点儿快。
三十五
天冷了之后,早上都要钟已经敲完一轮了,才能爬的起来,然后急匆匆的洗漱穿衣,赶着最后一刻出去。
每次这个时候,我就忍不住想埋怨——唔,只有一点点儿想啦,哪里有学生让个先生喊起床的。
可是……
明明住在同个房间嘛,又都得早起,听见到点了,喊我一下也不会怎样呀。
之前才觉着奇怪,傅宁抒怎么不必一大早起来去集会的,但现在,他一样不去,却起得很早,有时候我起来时,他早穿得整整齐齐,坐在桌前翻著书,或者写信。
唔,应该说是在回信……
最近总有人写信给他,有好几封,每次他看完后,就会放进一只木匣子里收着,然后到早上才会写回信,或者不写。
或者……是他写的时候,我不在。
为什么不在晚上看完信的时候,就赶紧写好呢……
我边纳闷的想,边打好了饭,去找位子坐。
方才看了个空桌,正要过去坐下时,冷不防地脖子让一手给勾了一把,我啊了一声,没有站好,就往对方的那头歪倒,虽然没跌跤,可差点儿就翻了手里的食盘。
我瞅向凶手,丁驹干笑了几声,才松开了手,和我一块儿坐到那张空桌。
「小呆瓜,后日有假放,要不要出去玩儿?」一坐下,丁驹不着急吃饭,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的问。
我咦了一下,才说:「要明儿个的考试要先过,才有假放的。」
丁驹噗哧一笑,一副没什么的模样,「就那点儿考试……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
「可就有人这么笨,老会考不过。」
忽地一个声音在旁响起,我转头看去,对上陆唯安的目光,不禁抗议:「我只没考过一次而已……」
陆唯安嗤了一声,瞪着我道:「一次就很多了。」说完,他看向身旁的陈慕平,「走吧,不要跟笨蛋们坐一块儿。」
丁驹一听就像是不乐意了,出声抗议:「别把我也算进去!」
陆唯安哼了哼,快一步进前。
后头的陈慕平向我们看来,和我对上目光,就笑了一笑,没说什么,也端着食盘跟上去了。
「真是的……居然把我也看成了……」
一边的丁驹碎碎念着,声音含糊得很,我听不太清楚,只是……看着陆唯安总算恢复了,心里觉着很高兴。
那时他说得要躺好几天,真觉得担心的,可过了两日,就见他出现在课堂,但脸色仍然很差,也没看他到餐室用饭……
现在他看着气色挺好的,肯定是病完全好了。
「……小呆瓜,你说是不是?」
耳边忽听丁驹问了这一句……我含糊的点头,只想着快来不及吃饭了,就对他说:「那个……吃饭不要说话了。」
「喂,你怎么跟那李易谦一样……」
「嘘——」
我只向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再管他,自顾的吃起饭。等吃完后,丁驹也像是吃完了,拉着我一块儿离开。
等会儿要上的课是两人一组,丁驹就问,要不要和他作一组……
我正要答,后头传来一句,是李易谦的声音,他说笨蛋不能在一组里,教丁驹即刻气得很。
「你说什么……」
李易谦没理丁驹,一把扯了我的手臂,就走得快一些。
我被拉着,有点儿不好走,就扭了扭抽了开,忍不住抗议他方才的话:「不要老说我笨,哪有……」
李易谦看来,脸色有点儿沉。他冷哼一声打断:「好啊,那你去和他一组吧。」
我连忙摇头,脱口:「不要,我想和你一组。」和他一组,有不懂的还能问,丁驹的话……也不是不能问,可感觉就是……好像也问不出答案。
听我这样说,李易谦脸色就和缓了一些,只哼哼了两声,没再说什么。
我们就走往书院北面,走出了屋院之外。
北面这儿有一大片林子,林子中间会看见一座小亭子,以这座亭子为分界,右侧是通往射箭场,而左侧再走一小段路,则会见着一大片荷花池。
之前荷花还开着,可现在没有了。池塘边也有一座亭子,是个方亭,比前头这儿的小亭子宽阔不知多少,容纳个十人没问题,有时东门先生在这儿讲课。
不过最近很少了,大约是天气变冷的缘故……
可莱先生的课,非得到外头来的,但去得是射箭场。前几回讲完了弓的制法和使用,这几次就是让我们实际拉弓,以及教导如何搭箭。
莱先生的课是两个班一块儿上的,所以人比较多……
不过,两班学生都处得挺好,像是陆唯安,他和那些人就挺熟悉的,丁驹和陈慕平也是,似乎他们也和李易谦不错。
虽然我大部分都不认识,也老记不住名儿,可看着几次也就不面生,碰上了也会和他们打个招呼。
然后李易谦总会说,不用勉强和人招呼……
有点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一点都不觉得勉强呀,结果跟他说了后,他就白了我一眼。
「左手开虎口,微松下二指,转靶侧卧……」
前头莱先生边说着,我认真的照做,可摸索半天怎么都弄不好。明明之前听莱先生讲,感觉很简单的……
一边的李易谦像是看不过去,没等我问,就先道要我站好一点儿。
我咦了一下,困惑道:「我站好啦……」
「……不是这样。」李易谦叹口气,放下手里的弓,站了过来,「两腿要站得开点儿,比之两肩宽些……手来还住握把,松点儿劲儿……」
我似懂非懂的,按着他说的做,估计是弄得不对,他看不下去,干脆就手把手的来教……
「不是……要握这里……」
「喔……」
「好,举起来……」
我唔了下,使了些劲儿,又在他帮忙下才举起来。真是奇怪,以前我可没觉得自个儿力气小的,怎么来这儿读了一阵子的书,力气就越长越回去的。
半天,总算才能举正了弓,到了拉弓这一步,就有点儿使不上力了……
李易谦教得皱了几下的眉,像是郁闷的吐出一句话。
「……你太缺锻炼了。」
我看了看自个儿的手臂……好像……还真是有点儿不中看。
明明每次都有多吃饭了呀……
幸好,今儿个莱先生就让我们试试手而已,也没要考试,所以看着我们一伙人都试过几下,又示范了几次,这堂课就算完了。
好不容易结束,我真觉得累的,而且原来还觉着冷,这会儿只觉着热了。
还有点儿倦……
不过,下一堂是席夙一的课,他开始讲作画,所以听课时就不能打盹,不然下回可要画不出来的。
唔……虽然听了,也是画不出来。以前,我看王朔画,老觉得他鬼画符,现在看看自个儿的,其实也是差不多。
以后他要再画,我就不笑他了……
正想着,走到了岔路,走一块儿的李易谦忽然拉了我一下。我愣了一愣,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做什么?」
李易谦放开了手,道:「今天的课要在荷花池那儿上,上回说过的,你忘了?」
我想了一下,这才记起来,「对喔,好像是……」
李易谦没作声,已是先一步往左侧的路过去。
我跟上去,不经意的向旁一瞥,有些一愣。
林木之间走过一个身影,看着很像是……唔,是陆唯安,我怔了一怔,就见他已经走向深处。
那边其实不能算是有路的,都是杂草泥地……我有点儿担心,想着要喊他一声,就跟了过去。
可才走几步,就又瞥见一个身影横出,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我停住不动,愣愣的看着那个人一把拉住了陆唯安,两个人就吵起嘴来——他们也不是大吼大叫,声音压得低低的,说什么听不清,脸色都很难看。
忽然那个人,也就是……陈慕平拉住陆唯安的一只手,不知说什么,陆唯安脸色就和缓下来,也任由手被拉着……
然后就……
我愣住。
冷不防地,肩上被碰了一下——我一吓,就要叫出来,可嘴巴立刻让一只手给捂上,整个人接着被拉往一棵树后。
「……不要出声。」
李易谦的声音又轻又低的,在耳边很近的响起来。
我睁大眼睛,微动了脑袋,侧了过去,望进一对有些……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目光,心底忍不住生起一点儿的怯意。
他的一手还捂在我的嘴上……
我想要动,瞥见到他将目光挪向前,也就跟着再看了回去。
前头,那边的两个人,靠得比我方才看到的还要近,而且……
而且什么,我还没看清楚,只觉得胳膊一紧,就让李易谦扯过了身,背脊靠上了树干,和他面对着面的。
我微睁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李易谦也看着我,然后皱起眉,才慢慢的松开捂在我嘴上的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愣愣的点了头,他便立刻移开目光,像是朝方才的那边望去,就看他脸色沉了一沉,眉头再一皱,忽地拉住我,转身就走。
三十六
荷花池只剩了荷叶。
不过池塘辽阔,后方又有一片苍翠林子,风吹来除了水上涟漪,还有树梢摆动的沙沙声,这样的风景看着也挺美的。
席夙一站在方亭前,用着沉沉的语调,对着坐在席间的众人,讲着景色的勾勒,铺陈,以及排布等等……
我坐在其中,很努力的撑着不要打盹,又要坐得直直的,难受得很,眼睛就四处乱飘,偷偷地向身侧的李易谦瞥了一眼。
他坐得挺正,脸上也一点儿倦意都没有,就是一本正经的听讲。
我隐微的向右前侧望去一眼……
课要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