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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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扔掉弓箭,只是策马奔腾在山间,我呼吸着带着血腥,狂野的味道,那是不属于腐朽靡旎的宫廷的另一种自由的味道。
我看到人们带着汗味,血味,发狂似的欢呼大笑,我看到野兽那张惶的步伐下画出令人欣喜的图案。
获取,得到,只在此时,我才能嗅到让我自由而轻松的味道。
只在此时,我才不是一个傀儡。
只有此时,我才感觉我周围的那些人不是虚伪的木偶。
原来我们在在这里都一样,会大叫,会大笑,会一样的策马奔腾,会迎着放肆的风呼啸……
从那之后,我真正开始喜欢上了策马奔腾。
我喜欢奔腾着那耳畔那呼啸的风,我喜欢那刺鼻的冷啸的空气,我喜欢山林里起伏的林海。
我从此之后,常常到皇家猎场骑马。
那些从山林穿刺而过的野性的山风常常在我耳边吹奏一曲从那葱茂森郁的小调。
我在风中奔跑着,聆听着那哀怨的忧伤的歌谣。
我曾经在深夜里睡不着觉,那一夜,我隐约听到有着那么一曲哀怨的曲调轻飘飘的被夜风吹拂,随着月光一同流淌到了我的内殿。
我坐起来,静静的听着,听出了那是笙箫的音调。
月光冰冰凉凉,把地面都晕湿了,像是谁的泪。
我细细听着笙箫的声音,里面有着一种怨诉之意,它就像水流一般的徐徐向着我蔓延过来,它越过了宫中那高高红墙,畅游在天际云端,就连月亮都被这笙箫旖旎的音调给氲湿了,月光撒落下来,都带着冰凉的水汽……
我听着那不知从哪来的笙箫曲调,渐渐地睡着了。
直到我在风中奔腾,我又一次听到了那一种声音……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曲调虽然依然哀凉,但是其中却多出了一种张狂不羁,少了那几丝幽怨婉约。
我骑着马,听着风中唱起的歌。
我喜欢那样的感觉。我松开握着缰绳的双手,张开手,平伸出去,我觉得我就像握住了风,那一阵阵的风是如此的柔和冰凉,我所有积郁在胸口的阴霾都随着风中的那一曲苍凉的小调渐渐消散而去……
于是,我经常的去骑马,在马背上,我有着一种自在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在梦中那样的轻松的自在随意。
我在宫中开始收敛了我的暴戾之气,我不得不说这可能因为骑马之后我的戾气都被风给吹熄了,散灭了,所以,我骑马之后,就不会故意找些小事来责罚宫女太监。我早已厌倦了那一次次的抽打皮肉的声音……
但是我不会就此忘记那个可怕的梦魇。
自那之后我就再没有梦遗,我憎恨那污秽的液体。我也讨厌所有的女人。端妃,皇祖母以及所有的宫女贵妇。
皇祖母在一次下朝之后旁敲侧击的试探了我的态度,我的脸色比在宫殿早朝时的还要冰凉阴沉。
对于这种问题,我懒得开口回答。
皇祖母看着我的脸色,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那就算了。
我冷冰冰的告退离开。
离开之后,我再一次翻身上马,策马奔驰。
我仍旧讨厌脂粉味,讨厌故作柔媚,心机深沉的女人们……只有在风中,在山林间,我才能够呼吸……
遇到南元,是之后第二年的四月,那是一个温润的日子。
那一日,我出去狩猎,并不在以往所在的皇家猎场,而是去了一个远山。那里有苍茫碧绿的野草,有山间奔跑着的野兽,也有碧澈清凉的山泉水。我猎了一阵,就支开侍卫,一个人策马奔驰,温润的春风在飞腾的速度之中变得冰凉,风吹过我的脸,给了我一种舒适的感觉,不知不觉跑到了大路上,那里正好一个背影孤寂的少年,白色的衣衫,有些清秀,有些单薄,正在路上走着。
我看着不由好笑,那样的山路上,为什么会有一个人独自在前行?心里想要吓一吓他,于是加了一鞭子直接朝着他奔去,果然急促的马蹄惊吓了他,他慌忙的转过想要闪躲开来,我哪里给他那样的机会,勒住缰绳,马撒开四啼直接朝他身上越过!
他连尖叫都来不及,一屁股瘫软的坐在地上,尘土飞扬,我示威似的得意回马转身,炫耀似的对着他笑出声来,土黄的尘埃缓缓的落下,我正开心的大笑,但是,当我看清了他的面容,却停止了放肆的笑声……
我有些呆愣的看着面前这个被惊吓得软坐在地上的白衣少年。黄泥溅上了他那雪白的衣衫,还有他那惊魂未定的脸庞也有着细细的尘埃,但是……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是怎么样美丽的少年?
那眼睛中的目光惊恐闪烁,却是这样犹如清泉水般的明亮透彻,他看着我,如一只受伤的鹿,我被他明艳清洌的目光怔住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的眼神?
查觉到我的出逃,士兵将军策马而出,不消片刻,犹如雷鸣的马蹄策鸣声充满了四周的空间,我就这样看着那个惊恐不已的少年被带刀拿箭的侍卫团团围住,我觉得他就像一只全身洁白但是现在却倒入污泥的小兽,就要被我们所生生撕裂,他一字也说不出,只是全身簌簌而抖,珊瑚豆红似的嘴唇是那样的嫣红明媚,这些让我打心里生出了一股不忍来。
我挥手斥下侍卫,他们明了我的意思。在所有人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马蹄声渐渐远去。我跳下马背,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去。
他抬起头,眼中晃动着清亮的涟漪来,那样的水波在四月的温暖的阳光下,晃得我的心底一动。
他就像一个女孩子一般的有些怯弱的伸出了他的手。
很是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手送入了我的掌心。
出乎我意料的,他的小且柔,细腻的感觉有点像花瓣,也有些像是带着温暖的丝绸,他不像是把手送来我的手中,而是像是滑了进来,那有点暖有点滑有点柔有点软的触感让我心里一酥。
我把他拉了起来。
少年清弱修长,身高及我鬓发,看样子也是十四五岁的模样,却长得犹如春水一般的明艳美丽。而他身上带着一种怯弱的楚楚动人的气质,那一种气质明明就是体现于女孩子的身上,但是此时从他身上看来却是那样的自然。
你叫什么?我故意偏转目光,装作漫不经心的问。
我叫南元。清朗有些轻柔的声音很好听。轻飘飘的吹荡在微风之中,是那样温润的感觉。
哦,那么你是哪家的?我接着问。从他的身着和神态举止看来,我知道他应该出自大族。
听此问题,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太开心的事情,神色一黯,声音也变得弱了起来。我是端木家的。
是么。我眉毛稍微一挑,有些奇怪。端木在国中是显赫贵族一支,血统纯正高贵,是多少名门想要极力联姻的对象,为什么,这个名叫南元的少年却对于自己的家族是那样黯然的态度。
那你是端木家第几子?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于端木南元是那样的追根问底,但是当时我的确想要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他的神情更是有些凄楚,从他的眼中我读懂了他的确有着难言之处。在我的追问之下,他才有些为难的说出他的身世。
原来,他的母亲是青楼里的花魁,而端木华则是对她的母亲在一场酒会上一见钟情,于是抛掷千金为她赎了身,想要收为偏房小妾,但是无奈端木一族为名门贵族,就算是卑贱的妾侍,也不可能是一名青楼花魁。于是,自己的母亲被赶至府外,在一处偏僻幽静的屋子里当起了端木华的情人。
不久,南元的母亲有了身孕,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得不到端木家的认可。直至母亲难产去世,她从未踏进端木的门。端木华愧对南元,于是在南元出世之后把他带回了家。但是却遭到大夫人的强烈反对,历经几场风波,但是端木华还是力争把南元留下。明明是端木家的贵公子,但是南元却是给一个微贱的女奴带大了,他住在简陋的侧房,从未享受过端木家一个公子该有的待遇。端木华也只是在一些大节之中见过南元,他为了把南元留下,与大夫人做出了一些不得已的妥协。虽然,他心挂南元,会找机会给南元一些东西,也托人暗中照顾南元。但是在大夫人严密的监控下,那样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幼小的南元在四面楚歌的环境中处处受人欺侮讽刺,他不得不跟随着身边的女奴一样学着小心翼翼,惶恐谨慎,生怕做错一个动作,说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字而受到没有晚餐的惩罚。
随着南元日渐长大,他开始显露出了惊人的美丽容貌。他长得越来越像自己那个美丽的花魁母亲,他成为了端木家族中最清秀美丽的小公子。
虽然端木华一开始心里对南元有所亏欠,但是比较是大族名贵的主人,身边又怎会缺乏明丽美色?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于这个一直默默在不知人的小儿子也渐渐淡忘。
随着南元的日渐长大,一直在他周围从未停歇的流言蜚语再一次变本加厉,十几名姨母以及大夫人的尖酸刻薄,九个同胞兄弟的排斥嘲讽,让他越来越沉默少语。
而今日,明明是全家族的一次狩猎活动,他的那些兄弟把他故意带来这处,把他推下马车然后大笑着绝尘而去,只剩他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树林里茫然不知所措。后来,他缓过神来,便慢慢走在大路上,想要找回他们的驻扎地。
我默默的听完他的话。
原来,他真的是一只离群受伤的小兽。
我问,你知道他们在哪么?
南元点头,我走了很久,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好,你上马。我说着翻身上马,再冷峻的看着南元,伸出手,让他上马。
这一次南元并没有显露出迟疑的神色,而是对我感激一笑,握住我的手,也上了马。
我把他带至可以看到他们端木家旗的不远地,前方百步就是他们所在地,你现在自己下马走过去吧。我说。
多谢。南元明澈的眼波流转,他下马后对我深深行了一礼,然后才离开。
我看着与原先看到一样的那个白衣身影,微微蹙眉。
此时的白衣上沾上了不少黄泥尘土,他如此回去,肯定又会遭到他兄弟的嘲笑打击,我知道,此时看着白衣,与先前的那一影,真的有着很大的不同。
我冷眼看着端木家族的红色族旗,静立了一会儿之后才回转方向,策马离开。
如果说,端木这个名门贵族家族一直以来带给他只有痛苦与冷落,那么从今以后,我会补偿他原本从这个家族中应该得到的一切荣耀与骄傲。
入宫
第二天,一道诏书颁到了端木家,召端木南元做少年帝王陪读。这是何等无上的荣光,竟然降临到了端木南元的身上。
大族里的所有人都带着嫉恨不甘的目光看着那个惊讶不安的接旨少年。第一次,南元被全族人的目光所包围,若是曾经的自己只出现在冷漠的死角,充当着别人无聊谩骂嘲讽的对象,那么这一次,是让他真正能够在全族人面前大大方方抬起头的机会。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但是还是恭恭敬敬的接下了圣旨。
事后,端木华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茫然不安的接着圣旨的明秀少年,他有些昏花的眼睛在深处慢慢燃起了一簇看不见的明火,他看着这个似乎被自己早已遗忘的儿子,似乎想起了那一年自己无意抬头之间遇到的那样的明艳动人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纯真娇媚,那一泓清澈如泉的目光摄人心魄,他叹息,他想起了那个孤零零的独自盛装在寒屋之中日日夜夜等待着自己的那个影子,他知道,他亏欠她的,将是永久的债。
端木华轻轻拍了拍南元的肩膀,说,明日准备好了就入宫为陛下伴读吧。
是,老爷。南元从四岁开始就再也没有叫过端木华父亲,因为他记得,从自己的四岁之后端木华就再也没有去自己的那间小破屋看过自己,每一次见他,都是全族的节日祭祀的典礼上,远远的,自己在那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陌生威严的父亲。有一次,自己在同族兄弟提及了一次父亲这个词,却被几个同族的兄弟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嘴角流下的血,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猩红的花朵。小贱胚,谁是你父亲?谁是你兄弟?你只不过是青楼□的下贱儿子罢了,再敢提父亲一词下次一定揍扁你!!长长记性!!呸!
他那时六岁,趴在地上的土堆里独自哭泣了很久很久,直到忘记了父亲这一个词。后来的他,只知道老爷,再没有父亲。
直至现在。
端木华微笑,摇头,看着南元,不是老爷,叫父亲。
父亲?南元心里一惊,讶异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说,让自己叫他……父亲?自己,可以叫他父亲吗,自己配叫他……父亲吗?
南元心里喉间一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泪水模糊了视线,低下头,哑哑的叫出了一句:父亲……
这一个称呼,那么多年来一直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他曾经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他所遗忘,但是此时自己却真的叫了他,他还记得自己,自己终于在全族人面前叫出了那一声:父亲……
没有人知道,他等待这一刻等待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得到所有人的承认是有着怎样的艰辛酸楚。
但是,这一道从天而降的圣旨却直接认证了他在端木家族的地位,他身上获得的荣光是端木家族所骄傲的,他自此终于变成了端木家族的一份子,再无改变!
我坐在宫中桃花树林前的雕玉水晶亭下,懒懒的斜坐着,靠着柔软舒适的锦垫,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
我并没有想象那一道圣旨降临到端木家时所有人的反应,或者,他们的反应就和那一日遗诏宣布我为登基帝王的反应一样的可笑。
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觉得,那个少年的母亲和我的母亲,那个一生都在冷宫度过的妃子是那样的可怜而相似。
为了一个男人而等待了一生却始终得不到应得的幸福。
我叹息一声,喝了一口酒。
昨夜回宫后,我便拟了一道诏书,要召端木南元入宫作为陪读。
太监总管当着我的面